雙面許鞍華(下):時光中的文藝范兒
雙面許鞍華(上):大時代下的小人物
說起許鞍華的文藝范兒,有兩件事不得不提。
一是對張愛玲小說的電影改編。
這原本就是再文藝不過的事兒,卻因為原著珠玉在前,電影改編實在很難成功,而且許鞍華還不止一次嘗試,尤其是1984年飽受詬病的《傾城之戀》,太囿於原著語言,加上選角失敗,導致范柳原和白流蘇兩個角色彷彿是在舞台的亂世里生硬地背台詞了,說是一次失敗的改編一點也不為過。
1997年,許鞍華知難而進,再次將張愛玲篇幅最長的長篇小說《半生緣》搬上銀幕,結果雖然也算毀譽參半,但在我眼裡其實是成功。拋開不錯的票房之外,在張愛玲作品改編中,我本人比較欣賞許鞍華的這次嘗試,儘管仍然無法像原著那般讓人不忍釋卷和欲哭無淚,卻也通過成功的選角,以及對原著場景和時代氣息的還原,找到了原著字裡行間的一絲感覺:那一低頭的冷清與羞澀,那一轉身的華麗和寂寞……吳倩蓮的曼楨與梅艷芳的曼璐尤其印象深刻。記得後來看過導演專訪,她說自己很慶幸當年決定破除萬難從香港移師上海來拍這部電影,事實證明,這一步沒有錯。我當時就在想,值得慶幸的應該是我們觀眾。
二是自敘傳作品的拍攝。
都說一切文學作品歸根結底都是自敘傳,其實電影往往也有這一特徵,尤其對於作者導演而言,拍攝一部自敘傳或者有深深個人烙印題材的電影也是夢想之一。許鞍華早在1990年便用一部《客途秋恨》實現了自我歸屬和身份的尋根。
《客途秋恨》主要講述張曼玉飾演的女兒曉恩和陸曉芬飾演的日裔母親葵子之間從隔閡矛盾到彼此諒解的經歷,而許導的母親就是當年戰亂滯留在華的日本女子,所以影片難免感同身受。影片從一個經過處理的自行車輪定格的鏡頭開始——不仔細看還以為一面沉靜的湖水上微微泛起了漣漪,車輪一轉,女主角曉恩才騎著單車出現在我們面前,而影片也便在曉恩自倫敦返鄉中不斷穿插著許多回憶性的鏡頭,並將整個情節都放在回憶與現實的交錯中展開,傳遞著一種別樣的愁緒和傷感。
而影片真正的張力則始終在曉恩與母親葵子之間關係的微妙和複雜上。這種微妙和複雜,並不僅僅因為從來沒有得到母愛的眷顧而怨恨,也不是因為沒有陪在父母身邊盡孝而歉疚,到底還跟母親的日裔身份、無法融入和不被理解有關。好在曉恩在改善母女關係層面,始終是主動的、耐心的,至於最初無法取得相應的效果,那完全是因為時機不對。後來緣於妹妹遠嫁加拿大,曉恩無奈陪葵子赴日本省親,踏上了另外一個異鄉人的旅程,也才徹底明白了葵子當年的處境,理解了常人無法理解的「客途秋恨」。於是也有了母女二人深情依偎的高潮:「生命是一條任性的河川,急急緩緩,甜甜酸酸。」
此外,許鞍華還有兩部廣為稱道的世相電影互相對照,相得益彰。
1995年的《女人,四十》憑藉蕭芳芳不著痕迹地完美演出,將事業與家庭的雙重壓力下的四十歲女性的悲喜與甘苦刻畫的淋漓盡致,其對情緒控制之遊刃有餘,讓人嘆為觀止。影片除了在香港電影金像獎和台灣電影金馬獎各攬六項和五項大獎之外,女主角蕭芳芳也摘下了當年的柏林電影節影后,堪稱當年的獎項大戶。
2001年的《男人四十》則以張學友的突破傳神以及岸西的穿針引線,為四十歲男性的煩惱與無奈做了別樣的註解。其貫穿始終的濃郁的文學氣息,讓一個現代情感題材的作品平添了些許古典和浪漫的氣息。這顯然是許鞍華的刻意而為,卻並不能算是賣弄和穿鑿,畢竟不論是《萬曆十五年》對中年危機一觸即發的隱喻,還是東坡《前赤壁賦》與長江三峽的前呼後應,都是文學碩士出身和書卷氣息頗濃的許導揮灑不去的文藝范兒。
不過說到底,不管是寄寓家國情懷的社會史詩,飽含世間甘苦的市井人物,抑或是自己與生俱來的文藝氣息,都是骨子裡頗具人文關懷和社會批判意識的許鞍華導演最率真的那一面。相反,許導也不乏一些向市場和票房妥協之作,刻意而為卻往往差強人意甚或一敗塗地。電影史上本沒有常勝將軍,票房與口碑之爭也不是決定性的因素。據說許導最新的作品《明月幾時有》,取材於真實的歷史事件與人物,展現四十年代香港淪陷下的平凡人可歌可泣的抗爭故事,至少從題材上是一種對內心的回歸了,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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