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母親抗癌,北京三甲醫院主治醫生這樣抉擇

患癌後,就像進了一座迷宮,不知道自己下一步通向哪裡。穿刺、手術、放化療,看上去程式化,但遠沒那麼簡單。

作為北京一家頂級醫院的呼吸科醫生,母親去年手術治療,「對診治過程中很多選擇同樣感覺煎熬,想把這種心境表達出來給相同經歷的病人及家屬做參考。」

體檢那一天,內心莫名的不安

生活總是在當你感覺越來越好時,給你迎頭一擊。

我是北京一家三甲醫院醫生,醫院有一項福利,每隔兩年為年齡超過60歲的員工父母安排常規體檢。

2016年8月份,我母親正好趕上。那天是周六的早上,我們早早來到醫院,準備查完後帶老人、孩子一起去公園划船。

奇怪的是,那一天,我心裡始終隱隱地有一些不安,在食堂吃完早飯還把包落在了座位上。母親檢查結束時已將近十點,出來時跟我說:「做CT時醫生問以前有過什麼病嗎?有什麼不舒服嗎?咳嗽嗎?我說以前什麼毛病都沒有,就是眼睛有一些問題。」

聽完這些,我頓時咯噔一下。做為一個呼吸專科工作數年的醫生,我明白醫生尤其放射科醫生問問題都是有一定目的的。

我安慰自己也許沒什麼問題,周一上班我就可以看見檢查結果了。於是打車到公園,在門口給孩子、父母拍照片、租船,但是不安情緒卻越來越重。

終於,下午一點左右,電話響起:「您母親今天上午體檢肺部CT上有個結節,不算太小,請您儘快專科就診。」

終於來了,望著平靜的湖面,我心痛如絞。雖然內心知道父母終將離我們遠去,我總有面對父母患病的一天,但事不臨頭,總感覺離自己還遙遠。

身為醫者,我也算見慣生死,病房最年輕的肺癌患者只有18歲。而我母親生活習慣良好,作息規律,唯一的惡習是染髮(家族少年白頭,母親很年輕時頭髮已全白),母親家族中姥姥長壽,年近百歲,生活自理,唯一的隱憂是,舅舅數年前死於肺癌。

不同專家判斷會不一致

接下來面對的是診斷問題,首先判斷結節良、惡性,既然體檢中心24小時內電話通知,看片醫生肯定覺得惡性可能更大。

第二天早上我自己看過CT,同時又找呼吸科專門搞腫瘤的副主任看過,考慮惡性可能性更大,可以先穿刺取活檢。

又找做穿刺的專家看過,他很肯定地說這個是肺腺癌,現在還沒轉移到胸膜,可能再晚半年就到胸膜了。

穿刺專家認為沒必要穿刺,建議直接手術。

再找胸外科專家,意見也是模稜兩可:惡性可能,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良性的可能。不做穿刺活檢直接手術的風險,就是做了手術卻可能是良性,要做好這個準備。

胸外科專家的判斷讓我又有了那麼一絲絲的僥倖。

我又找呼吸科的另一個大咖看了,最後的結論還是回到了最初——惡性可能性大,但是不穿刺沒有病理誰也不能給你一個確定的答案。

這是所有肺部結節患者可能都要經歷的過程。發現結節,影像上初步判斷良性、惡性哪種可能性更大。如果良性可能,那麼定期複查,複查的時間是根據結節的大小來確定的。如果惡性可能性大,那麼就要看能不能取到活檢——就是從結節的位置取一塊組織出來,在顯微鏡下看有沒有腫瘤細胞。

活檢最常見的方法方法是CT引導下肺穿刺活檢術和氣管鏡檢查。但是有一些病人由於結節位置和大小的問題,沒有辦法通過這些方法取得組織來活檢。

這就會出現以上胸外科主任提到的風險——病人等做完了一個可能不算太小的手術,切除了一部分肺組織,甚至引起你的肺功能減退(也就是你在以後從事體力活動可能出現氣短),卻發現這個手術沒必要做。

在醫患關係如此緊張的環境下,沒有幾個醫生願意冒著誤診的風險去積極做這項手術的。

醫學為什麼被稱為經驗醫學?就好比我們初步判斷良、惡性腫瘤的過程中,醫生根據自己所學的知識,所經歷過的病例,給你一個他認為最為可能的答案。

這就如同你初識一個人,你只能從他的衣著、長相、說話的口吻語氣等等方面來判斷他是善良的還是邪惡的,閱人無數的可能判斷更準確,初出茅廬者可能判斷力稍差。

另外,人會偽裝,疾病有時也會,沒有確切的證據行動就要承擔相應的風險。

手術知情通知書上的風險,都有可能出現

作為一名醫務工作者,結合自己的專業知識以及便利的就醫環境,糾結了將近三周,才確定要為我母親直接做胸腔鏡手術,放棄活檢,直接切除右側的一個肺葉。

之後聯繫床位住院,術前檢查,安排手術時間以及麻醉醫生的選擇,也經歷了種種波折。術前胸外科主刀醫生,說起他自己的經歷,「我爸做個闌尾切除,我也緊張得不行不行的」,這讓我記憶深刻。

正是作為這個行業的從業者,我們比普通病人及家屬更加清楚,手術知情同意書上的種種風險,都是有可能出現的,雖然可能性是十萬、百萬分之一,但是我們都既是分母,也排除不了分子的可能。

住院1周,做完了各項檢查,終於等到了手術的日子。手術室外的家屬等候區,大屏幕上實時顯示患者進入手術室的時間、開始麻醉的時間、開始手術的時間,稍稍緩解了等候的家屬焦慮的情緒。

四個多小時的緊張等待,我母親的手術安全結束——右肺上葉全切,病變組織2.0×1.6cm。

送回病房,同病房的病友紛紛表示關切。病友們各有各的故事,大江南北,因為患同一種疾病,住到同一個病房。偶爾的幫助,言語的相互慰藉,聊以取暖。

沒有經歷過,永遠無法體會其中的艱難。

糾結、權衡後,我選擇了暫時不做治療

術後出院,我母親間斷咳嗽2月余無法控制。我異常緊張,各種藥物嘗試都沒有什麼效果。諮詢手術醫生說術後這種癥狀很常見,有些人會咳嗽數年。

這些,還不是最揪心的,術後是否化療是我至今還無法完全放下的一個問題。術後胸外科病理分期Ia期(最早期),但是NCCN(美國國立綜合癌症網路,作為美國21家頂尖腫瘤中心組成的非營利性學術組織,其宗旨是為在全球範圍內提高腫瘤服務水平,造福腫瘤患者。)最新版的指南,將Ia期的肺癌實體瘤直徑的評估指標改為了不超過2cm,也就是我母親的腫瘤分期變為了Ib期。

從胸外科的主任、呼吸科腫瘤專業的醫生,到最後腫瘤科專門研究肺癌的大咖,國外的肺癌的最新指南,我諮詢、研究了很長時間,結合指南推薦、專家的建議,我歸納為以下三種選擇:

一、什麼都不做,定期複查,飲食調整;

二、術後口服3~6個月靶向葯;

三、4周期鞏固性化療。

結合我母親的身體狀況,她的胃腸道功能不是很好,術後常規的抗炎以及止痛就已經嚴重影響了她的進食情況;且因為分期比較早也沒有出現轉移的危險因素,多數專家的意見還是不做輔助治療;而術後用靶向藥物做輔助治療還沒有確定的療效。

最終,結合我母親的身體狀態及多數人的意見,我選擇了一,也就是暫時不做治療。

我可能永遠不知道我的選擇是否正確,我也不知道我母親的未來會在五年前還是五年後有變化。我現在唯有陪伴她過好每一天,希望在未來可能有變化的那一天,有更多相關的信息,更強大的經濟基礎來應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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