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令人肅然起敬的母親

一個極度悲慘的家庭一群被病魔摧殘的生命一位令人肅然起敬的母親這原本應該是一個20幾口人共享天倫之樂的大家庭，卻被一種罕見的怪病害得支離破碎。78歲高齡的她，本應該不問家事弄孫為樂，卻屢屢遭遇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巨大災難。她這一輩子都處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一個痛苦還沒有結束，下一個痛苦又接踵而至。她用瘦小的身軀承擔起了養家糊口、照顧兒女的重任，卻遭受著患病兒女的打罵，險些喪命。她說她「活不能活，死不能死」，多少次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是卻為了「活著」，而一直堅強地活著。

是的。我們要對楊鳳英老人的故事作一期報道，昨天是去採訪拍照片的。老人的故事，我們會在《今日西峰》第2011/12/10期要聞版專版刊發。楊鳳英老人的生活確實很悲慘，她的堅強也確實深深地感動了我們。真的希望通過我們的報道，能引起更多人的關注，盡一點綿薄之力，來幫助我們身邊的弱勢群體。《今日西峰》報對「堅強母親楊鳳英」的專題報道：活著一個極度悲慘的家庭一群被病魔摧殘的生命一位令人肅然起敬的母親 周子靖/文 李軍鋒/圖 這原本應該是一個20幾口人共享天倫之樂的大家庭，卻被一種罕見的怪病害得支離破碎。 78歲高齡的她，本應該不問家事弄孫為樂，卻屢屢遭遇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巨大災難。 她這一生都處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一個痛苦還沒有結束，下一個痛苦又接踵而至。 她用瘦小的身軀承擔起了養家糊口、照顧兒女的重任，卻遭受著患病兒女的打罵，險些喪命。 她說她「活不下去，還不能死」，多少次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是卻為了「活著」，而一直堅強地活著。12月6日早上，天空中飄著雪花，氣溫降至零下幾度，寨子巷的一間破爛工房裡，陰冷潮濕。這天，78歲的楊鳳英老人心裡格外難過。她平常能吃兩大碗面的小女兒小娟，這天早上從8點開始一直吃到11點多，半碗面都沒有吃完。「她平時飯量特別好，總是吃不夠，今天卻一點都吃不下，估計日子不多了。」楊鳳英聲音哽咽卻沒有眼淚，邊哭邊不死心地端起碗，顫顫巍巍地給小娟喂飯，可是小娟左右搖頭就是不吃。 小娟今年已經38歲了，由於患病，大小便失禁，一走路就摔倒。前一天晚上摔倒了，頭破血流，楊鳳英沒有辦法，只好拿毛巾給她擦了擦。第二天早上，小娟就吃不下去飯了。 楊鳳英感覺自己又要經歷喪子之痛了一種怪病帶走了丈夫 楊鳳英1933年出生在慶城縣，8個月大時母親就因病離她而去，後媽兩年後進門，她是被奶奶拉扯大的。19歲時，經人介紹，嫁給了在西峰工作的丈夫。22歲時，大兒子出生。此後她又生育了5個兒子。雖然孩子多，但丈夫工作優秀，她勤儉持家，日子清貧卻也其樂融融。1973年，女兒的出生，給盼女心切的楊鳳英夫婦帶來了無盡的歡樂。 然而，這種歡樂很快就被丈夫的異常取代了。楊鳳英漸漸地發現丈夫和以前不一樣了。原來思維敏捷、身手矯健的丈夫開始變得不安寧了，手裡拿不住東西，經常摔碎碗，時不時地跳來跳去像是在跳舞。楊鳳英以為丈夫壓力太大了，索性讓他請假回家調養一段時間。沒想到，丈夫的情況越來越糟，連穿衣、坐立都有困難了，還時不時地擠眉弄眼，讓人摸不著頭腦。沒多久，丈夫變得痴呆了，時而手舞足蹈，時而目光獃滯，一言不發。 1974年冬天，42歲的丈夫終於閉上了雙眼。那一年，楊鳳英41歲，大兒子19歲，小女兒才1歲。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父親，7個孩子哇哇大哭……楊鳳英抱著女兒，一個個拉起兒子，對他們說：「還有媽媽呢。」 家裡沒有了頂樑柱，一字不識的楊鳳英開始四處謀生。她白天帶著孩子們在新華書店門口寄自行車，晚上又帶著孩子出去撿破爛，風雨無阻，不論三伏三九。沒有吃的，她就去食堂要飯。有一次，一個寄自行車的人看她實在太可憐，就問她：「你公公婆婆呢，怎麼沒有人幫你呢？」楊鳳英這才猛然想起，她壓根就沒見過公公婆婆，偶爾一次聽丈夫說，公公早年生病就去世了，婆婆改嫁了。「難道是遺傳？」楊鳳英心裡犯疑。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沒有父親的孩子早獨立。十幾年過去了，6個兒子都已長大成 人，娶妻生子。女兒小娟結婚那天，楊鳳英長舒一口氣，對著丈夫的遺像說：「老頭子，你看我把幾個孩子都拉扯大了，你可以安心了，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孩子啊，你們怎麼這麼遭罪呢？」 好景不長，小娟結婚後沒多久，31歲的二兒子和30歲的三兒子先後出現了丈夫當年的情形，情緒不穩定，容易興奮，經常失眠、痙攣，一刻都不得安生。楊鳳英的心像被刀子割著似地疼，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兒子病情日益嚴重，自己卻束手無策。她印證了自己當年的猜想，這個病是遺傳，儘管她不知道這病叫啥。 兒子一發病，二兒媳和三兒媳先後帶著孫子走了，不知去向。兩個兒子雖然日漸痴呆，可是卻天天吵著要去找老婆和孩子。楊鳳英只好把他們鎖在屋子裡。經常是她回來時，兩個兒子把家裡能摔的東西都摔了，把能翻出來的東西都翻出來了，把大小便弄得到處都是。楊鳳英邊哭邊收拾，心裡想：孩子啊，你們怎麼這麼遭罪呢？ 後來，鎖也無濟於事了。因為兒子一站起來就摔倒了，走不遠。一天，楊鳳英回到家，卻發現兩個兒子都不在了。她發瘋了似地出去找，跑了一整夜，找遍了西峰的大街小巷，也沒找到。 過了幾天，傳來了噩耗：36歲的二兒子在合水出車禍了，35歲的三兒子在鎮原出車禍了，都死了。「不怪人家，不怪人家，是我的孩子自己摔到車下面去的……」楊鳳英喃喃地說。這一年，她60歲。 幾天之內，兩個兒子突然離世，給楊鳳英帶來了難以想像的打擊，她幾度昏厥。處理完兒子們的後事，她心裡想，或許孩子們遠離了這個家庭就能倖免。於是她硬要剩下的孩子們去外地，永遠不要回西峰。可是當時，他們都已拖家帶口，豈是說走就能走。只有四兒子在青海找了一份工作，走了。她緊張地注意著剩下幾個孩子的日常行為，生怕他們出一點點問題。 可是，擔心什麼，什麼就來，大兒子和六兒子又發病了。兩個兒媳也帶著孫子走了，同樣不知去向。沒過多久，20幾歲的小女兒竟然也發病了。這讓楊鳳英痛不欲生。女兒發病後，婆家留下了孫子，將女兒趕回了娘家。楊鳳英開始同時照顧著三個發病的孩子。「活不下去，還不能死。」 由於生病的孩子太多，她白天不能出去掙錢了，只好在晚上給孩子們吃飽後，鎖住門出去撿破爛，常常到半夜才能回家。她住的地方外面有個大鐵門，由於回來晚，每天晚上都得翻門進去。很多人都很難想像，身材瘦小的她，竟然能把幾十斤重的破爛扛過大鐵門。長期勞作，楊鳳英的力氣很大，即使已經70歲了，她每次扛到收購站的廢品都在100斤以上。「沒有辦法啊，扛不動孩子們就活不下去了。」 此時，她已經知道了丈夫和孩子們得的這種病叫「遺傳性進行性舞蹈病」，常見的發病年齡是30-45歲，通常病程為10-15年，結果只有死亡。「早知道我的孩子們從一出生就被判了死刑，我就一個都不生！」楊鳳英哭著說，「遺傳病不是只傳男不傳女嗎？為什麼連我20多歲的小娟也會發病？」她撫摸著小娟髒亂的頭髮不停地自言自語。 該來的總會來。2005年，3月，36歲的六兒子離世了；8月，50歲的大兒子也閉上了雙眼。又是一年失兩子！此時的楊鳳英，早已沒有了眼淚。在她還沒來得及傷心難過時，五兒子也發病了…… 送走了兩個兒子，床上還躺著兩個朝不保夕的兒女，還有一個7歲的小外孫女，五兒子發病沒多長時間也失蹤了。楊鳳英四處託人打聽才知道，兒子在西安火車站要飯呢。她想去把兒子找回來，可是根本走不開，也不知道怎麼去西安。遭遇如此痛苦的楊鳳英說，自己「活不下去，還不能死」。「我要照顧好他們。我不能倒下！」 發了病的孩子神志不清，六親不認。從第一個孩子開始發病至今的20多年裡，楊鳳英被孩子們打得遍體鱗傷。餓了打她，渴了打她，沒有煙抽還打她，楊鳳英的頭上、臉上清晰地留著疤痕。她自己還患有嚴重的胃痙攣，發起病來嘔吐不止，「難受得要命」。 有一次，楊鳳英胃痙攣發作，躺在床上吐了一天。到了晚上小娟餓了，拿起笤帚就打她，楊鳳英一點抵抗的力氣都沒有，任憑笤帚打在她的頭上和身上。鄰居聽見動靜不對，跑過來趕緊拉住小娟，而楊鳳英已經奄奄一息。鄰居難過地哭著說：「楊姨，你這麼作難，還活什麼人呢？世上的災難加起來也沒有你承受得多啊！」 楊鳳英也想過尋短見，可是卻從來沒有行動過。「我就是實在招架不住了嘴上說說，我走了孩子咋辦呢？」楊鳳英拍了拍小娟的頭說，「我死了倒是享了福了。可是萬一五兒子回來了，找不到我咋辦呢？小娟和她13歲的女兒誰來照顧呢？我既然把他們帶到這個世上來，就要照顧好他們。我已經對不起孩子們了，更不能扔下他們不管。我不能倒下！」楊鳳英睜大眼睛說。 楊鳳英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顧著小娟和外孫女，自己感冒了不敢吃藥，要把錢省下來給女兒買葯和好吃的，還要供外孫女上學。她如今78歲了，出去撿破爛也很困難，還好北大街社區幫她申請了4個低保名額，每月可以領900多元，還有每月160元的廉租住房補貼，再加上北街辦幹部職工和好心人的幫助，能勉強維持生計。 楊鳳英年紀雖然大了，可是卻記得每個好心人對她的幫助：「門口這幾袋子煤，是北街辦劉曉龍書記昨天才拉來的，他愛人還給了我200元；現在吃的這袋面，是社區劉忠平書記給的；還有陳紅梅主任，每次來都不空手，衣服、米、菜、饃饃，啥都拿；這個書包是去年志願者送來的，讓外孫女學慣用呢；門口那個補鞋的，上次給了我3塊錢；還有……」老人邊翻邊說，如數家珍。「只要他們活著就好……」 冬天到了，老人雖然有了取暖做飯用的煤，有了麵粉和過冬的衣物。可是，他們落腳的這間工房卻要回收了，不再出租。「我給自己找了個安身的地方，就在火葬場旁邊的窯洞里。我那4個兒子都是在那裡火葬的，他們的骨灰都在那兒，我要去陪他們。」楊鳳英一說這話，陳紅梅連忙制止：「姨，你可千萬別去，那地方怎能住人呢……我回去把情況反映一下，您先別著急。」 說著，屋子裡有了一股糞便的味道，是小娟大小便又失禁了。「我的小娟可能也要走了。我給她養的補身子的雞這兩天死了好幾隻，我的小娟不行了……」楊鳳英又哭了起來。 就快過年了，楊鳳英既高興又難過。因為過年時，四兒子就回來了，她就可以見唯一一個還沒有發病的孩子了。可是，近20年來，每次四兒子回來，她從沒有讓兒子踏進過家門一步，生怕將病傳染給兒子，她也從來不和在西峰生活的四兒媳和孫子來往，實在想得難受了，就偷偷跑去遠遠地看他們一眼。 「只要他們活著，活著就好……」楊鳳英又自言自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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