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道德經》與修道揭秘

講解:倪建斌教授

注本與版本

今天我們開始講《道德經》。

在中國歷史上,《道德經》的注本很多,我們先從注本開始講,對後世影響比較大的有四個注本:一是河上公的注本《老子道德經河上公章句》,二是王弼的注本,三是嚴遵的注本《老子指歸》,四是憨山德清大師所注的版本。河上公、王弼、嚴遵三位是漢朝的,憨山德清大師是明朝的。

我們看書啊,學習國學,我們首先要了解「版本學」,對版本學如果不熟悉的話,亂看書,就會看歪了。

學生問:老師,請問一下,憨山德清大師前世是那個誰……就是那個詩人,叫……

倪老師:就是蘇東坡,憨山德清大師是明朝人。

我們現在手上的本子,就是憨山大師的《老子道德經解》,我為什麼選用這個注本呢?憨山大師他本身是個佛學家,對佛法很有研究,他對儒家和道家文化也很有建樹,他還寫過一本《四書禪解》、《易經禪解》,寫得非常好。這本《老子道德經解》中,在語言方面他作了很多的調整,不像單一的道經里全都是道家術語,很難看懂。那麼他在這裡呢,用了很多佛家的術語來解釋道經,對我們理解上就方便一點。因為我們現在對於佛法方面的一些名詞已經比較熟悉了,道家經典會用許多符號和術語,對道家文化不熟悉者,就很難了解其真實意思。

老子與孔子

下面我們翻到第一頁,老子傳。按《史記》里的記載,老子是楚國苦縣厲鄉曲仁里人,他姓李名耳,字聃。他是周朝守藏史,也就是周朝的國家圖書館館長。

孔子曾經到周朝拜訪過老子,向他請教什麼是「禮」,由此可見這個「禮」呀這一古老的文化,老子對此很有研究,所以孔子專門去拜訪老子,向他請教什麼叫「禮」。那老子回答孔子說:「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意思是說,孔子啊,你所說的這些「禮」呀,當今這個時代已經不適用了,人和骨頭都已經爛掉了,「禮」文化要在這個時代振興起來,很難、很難!現在呢,只有在嘴巴上說說,什麼叫「禮」?這個「禮」已經無法在現實生活中推行了。

「君子得其時而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 」,意思是說,君子應該要有智慧,如果所處的這個時代比較好,你可以在裡面「玩」一下,什麼叫「玩」一下呢?就是你可以推行「道德仁義」,如果這個時代呀,比較亂、比較混,那麼你就戴個斗笠在馬路上遊走遊走,不需要做什麼事情,你就隨大溜吧。

所以儒家講「經世」,「經世」就是經營這個世界啦;道家講「忘世」,這世界,好的話就經營一下,不好就放一放;佛家講『出世』,這個世界搞不好了,早點走吧,別管了!出世是佛家的講法。儒家講經世,把這個世界當成一家公司來經營,所以儒家就要做中流砥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是儒家的傳統。道家呢?比較「滑頭」一點,發高燒給你吃退燒藥,喜歡吃藥就給你吃,不喜歡吃就不給你吃,隨便!你想死的就死,想活的就活。佛家講,人早晚總歸有一死,還是算了吧。所以老子的修身養生之道,被現在人看成是一種謀略,其實不是!它是一種大智慧的顯現。

「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意思是說,聽說很有錢的人往往藏得很深啊,有錢的裝作沒錢,裝得很謙虛,不顯山不露水。「君子盛德藏若虛」,一個君子的德行,也要學會收藏,看上去很大眾化、很愚蠢,這叫大智若愚,不要表現得很聰明。現在人的作法就是和老子的觀念相反,人有10分的才就要表現20分。老子又說了:「去子之驕氣與多欲」,他說你呀,應當要去除掉各種驕傲的想法,多欲呢?欲是慾望,用佛家的話來講就是根本性煩惱——貪嗔痴慢疑,各種慾望都要去除掉,也要去除態色和淫志。不要表現出好象憂國憂民的樣子,管那麼多閑事幹啥?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快走。淫志呢,就是執著,不要太執著!呵呵,這就是儒道兩家觀點截然不一樣。管那麼多閑事,你管得好嗎?就象一個人生病,該生病就得生,該死的就得死。你擔心憂慮根本沒有必要!你醫術再好,一個人活了百把歲,總得要死,晚死、早死都一個樣!不要執著。這個「淫」就是過分的意思,「淫志」就是過分的執著,這種個性都對你的身心不利,沒有幫助。

老子最後對孔子說:「我現在告訴你的,僅此而已。」由此可見,道家的思想風範跟儒家的截然不同。

孔子從老子那裡出來後,嚇得身上一身冷汗。然後孔子對他的弟子們講:「唉!我知道這個鳥在天上飛,魚,我知道他能夠游,鳥是天上飛的,魚是水裡游的,這個野獸,我知道它在山上走。那麼走的呢可以用繩網抓住它,水裡游的魚呢也可以用網來捕撈,飛禽在天上飛呢,可以用矰來捕獲,矰就是後面有個繩子的像箭一樣的工具。至於龍呢,我就不能知道它什麼時候乘風而上天,我就很難把握它。今天我看老子啊,就像神龍見首不見尾,老子的學問、老子的智慧實在是難以把握!」這是孔子對老子的評價。

老子、尹喜和《道德經》

老子修道德,他的學問,以隱居在民間、以沒有名氣、名不見經傳為他的目的。這個人不顯山不露水,他住在周已經很久了,可沒有人知道他。後來周衰了,實在不行了,天下大亂,因為到了周末期,也就是孔子那個時代,周就衰了。老子也就離開了,他到哪裡去了呢?這一直是個懸案,他到甘肅出嘉峪關,西出流沙。嘉峪關以西是沙漠,他騎著一頭牛——他沒有騎駱駝,而是騎著一頭牛西出嘉峪關,到沙漠里去了。那麼騎駱駝可以在沙漠里走,騎著水牛在沙漠里就不好走,水牛要喝水的,沒有水不行的,它在沙漠里怎麼過?不得而知,不知道!

當時有一個人叫尹喜,這個人也很「神」。

另外你們的手不要放在書上,看這個線裝的書啊,就要象我這樣看,手不要碰書,手上有汗,這個書碰到汗就壞掉了。以前在好的寺院里的藏經樓,一本書都要保存幾百年甚至上千年,象我們這樣看還不幾天就翻壞了?所以手盡量不要碰書,我們以前翻書都是用一根香輕輕地翻過去,手不敢碰書的。

這個尹喜會看天象,他一看天象知道最近有聖人要從嘉峪關經過,於是他就申請到嘉峪關去做個關長,相當於現在來講做個海關關長。他知道,這個聖人反正肯定要西出流沙,非要從我這裡經過不可的!他跑不掉的!終於有一天,有個人來跟他報告,說下面來了個老頭,古里古怪,騎著一頭牛說要出關,手上又沒有什麼通關文件,啥也沒有。尹喜一聽,高興得不得了。他跟老子說想要過關,沒有文碟要出關,要過去的話,你得給我寫一篇文章,這樣我可以放行,通融通融。老子沒法,為了要出關,就給他寫了一篇《道德經》,寫完後尹喜很高興,就放老子過關。西出流沙,不知所蹤。

老子一走,尹喜連官也不做了——我做官就是為了要等老子的,既然老子把東西傳給我了,我官也不做了!這就是老子、尹喜和《道德經》三者之的關係,《道德經》就是這樣傳下來的。幸虧尹喜有這個智慧事先在嘉峪關等著,守株待兔,等老子來,才留下一部《道德經》,要是沒有尹喜,我們就啥也看不到了。

老子這個人呢也很奇怪,他母親懷孕八十多年才生下他,他母親肯定也蠻健康長壽的,短壽的話恐怕還活不到那一天。所以這小孩子呢一生下來就是老頭子,白鬍子,一個人長到80歲嘛生下來頭髮鬍子當然都白了,所以一生下來來就叫他「老子」,他不是小子了,他很老了!他80年在他母親肚子里過的,一生下來不就成老頭子了嗎?所以就叫他「老子」,鬚髮鬍子都白了。

老氏所宗,以虛無自然為妙道

聽這部《道德經》,我們都要用心去聽,光用耳朵聽不行,要用心去聽。「老氏所宗,以虛無自然為妙道」,老子學說的核心的宗旨啊,以虛無為主。這「虛無」兩個字啊,西方人就搞不明白了,現在的年青人呢也同樣雲里霧裡,搞不懂。「虛」是什麼?是對「實」來講的,就是心裏面不要老是想什麼東西,斤斤計較,「無」是心裏面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這是老子道家學說的一個核心,而且真正知道虛無的含義呀,你就掌握了老子思想的奧妙!這個「虛無」跟佛家《楞嚴經》講的「分別多元」一樣,也就是所有的分別心都不產生了。

因為憨山大師是精通儒釋道三家文化的,所以他能在這三家之間交叉著作解釋。

「非色非空」,色是指物質啦,空是什麼也沒有,就是沒有物質,沒有存在,也沒有不存在。就好像天台宗里講的真諦,天台宗講「三諦」學說,「真諦」、「俗諦」、「中道諦」,就是「冥諦」,也就是八識空諦,八識都空掉了。但道家學說呢,「我執」已空掉了,「法執」還有。所以老子有一句話是「執於一,萬事畢」,這幾個字會寫吧?呵呵,有些難懂啊,這句話的意思是:「一個人回復到一心不亂,萬事就解決了。」其實一心不亂,只是一個空境,心定了。「我執」破了,「法執」還沒有破,為什麼說「法執」還沒有破呢,還有一個「一」在,有了一就會有「二」,有了「二」就有「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家認為到了「一」就結束了,如果再把「一」也空掉,就更加徹底了。

後來在湖北馬王堆出土了一部錦白書《道德經》,它是《德經》在前,《道經》在後。後來看到的書,都是《道經》在前,《德經》在後。這個《道德經》就是分成《道經》和《德經》兩部經。有人就主張馬王堆出土的書,認為《德經》在前是對的,但我認為他們對「道德」這兩個字理解得還不夠,所以對於到底《道經》在前還是《德經》在前,說法就不一樣。其實「道」是講體的, 「德」是它的用,應該是《道經》在前,《德經》在後面的。這個「道」和「德」的關係,我給它作了個解釋,「道」如空谷無垠,谷是指山谷啊,「道」就像山谷,沒有邊際的;「德」如空谷迴響。人站在山谷里,吆喝一聲,它會迴響,所以德如空谷迴響。我們對「道」和「德」這兩個字,先要有個定位,定位定準了,後面的解釋聽起來就容易理解。

道家講的「道」,類似於佛家講的第八識。第八識空掉,就是 「白凈識」,因為這個識呢比較幽深,微妙,很難測度,除了佛以外,很難究竟它的奧妙,如果把第八識轉了,就轉成大圓智境。菩薩修「止觀法門」,可以破第八識,逐漸分證,證入實相。如果聲聞不知道的話,就認為它是「涅槃」了,認為是最高境界,道家也認為這是個最高境界,其實不是。老子講的這個「道」,相當於聲聞乘的境界,印度的一些梵志,一些是外道,都不理解,都把它當成究竟,其實這還不是佛的境界,不是最高的正覺,只是二乘人悟到的「空性」,其實這裡面還需要修。老子呢就相當於佛教里的「緣覺」,也叫「獨覺」,他畢竟不是佛,所以不能成就無上菩提。諸天外道魔王及魔眷屬,皆由不知二種根本,錯亂修行,錯亂修行就麻煩了!就象煮沙不能做飯一樣,你把沙子放在鍋里煮飯,再煮也不能成為飯,就是煮了幾劫,還是不能成為米飯,為什麼呢?因為它不是米,沒有米,是沙子!這因不對。為什麼說是二種呢?一者無始生死根本,現在的眾生,把攀緣心當作是自性,這是原因之一。第二個呢,無始涅槃本來就是清凈的,而今呢,我們把識精元明,能生諸緣,元所乾者,此因識精元明,就是老子講的妙道。

所以說,這個「識精元明」,就是《楞嚴經》里講得「妙明真精」,跟老子講的「杳杳明明、其中有相,其中有精」是一個道理。由此這個「體」,至虛至大,這個體不是個具體的實物,它是非色,它不是物質,但是它能夠生起諸緣,能夠生起各種條件,各種事物,所以它也不是空的。只是凡夫不知道,其實天地萬物都從這個「識」所產生、從中變現的。這個第八識其實不在體內,不在體外,它是無所不在,包天包地,所以整個山河大地都是從第八識變化來的。但是一般人的不知道,認為這是自然變化的,有不可思議熏習,有不可思議變化,稱之為妙。其實這個變化都是我們的第八識所變現。「至精不雜」,這個妙明真精,它是「至凈」,非常純凈,毫無雜質,所以叫它「真」。這個真是永恆的,當天地壞了時,這個真是不會壞的,當天地消失了毀滅了,成住壞空,這個世界要結束了,這個「精」不會壞。當人死的時候,這個性、這個真性依然存在、依然長存,所以說叫作「藏」。萬物變化的時候,都是從「妙明真精」中產生。就是老子所說的「道」,從「道」里產生。這叫天地之根,天地之根就是我們的「妙明真精」,也是眾妙之門。凡是書中提到的「真常玄妙,虛無大道」 等語言,都是以這個來印證的,這樣子話呢就有一個歸處,要不然就是「茫茫然,終無所歸」。所以在書中第一篇,憨山大師在這裡給大家作了一個綱領性的提示。

道德經》是幹啥的?天曉得!

《道德經》最初是用來指導修道的人修道的,後來修道的人少了呢就把它當成一部哲學的書來看,搞陰謀詭計的人呢就把它當成陰謀詭計的書來看,說老子是講謀略的,所以說這就叫唯識所現啦。壞人看老子,老子就是個壞蛋;修道的人看老子,老子這部書就是講修道的;政治家看老子,老子就是講治國的。但老子究竟是講什麼的呢?天曉得!但老子所講的規律啊,在任何領域都適用,所以我們要認真聽,老子到底是什麼?我在這裡呢偏向於從「道」和「德」兩個方面,也就是修道的體和用兩個方面向大家作一個介紹,這才是老子的本意,聖人哪有講陰謀詭計的?他不可能跟你講陰謀詭計,要不然就不是聖人了。

這語文要不要講呢?語文你們就自己干啊,這個句子里的每一個字是什麼意思,怎麼解釋,要不要講?一講就是在給小學生上課了,我也就不跟你們一個字一個字解釋了,你們自己看,看懂了,語文功底上去了,以後看別的書也方便。

我們翻到第三頁。「余謂看老莊者」,這個「余」就是「我」的意思,第一人稱,是憨山大師自稱,老人家謙虛啊。「先要熟覽教程」,教程是什麼?我以前講過「宗下」和「教下」,就是教下的很多文獻要精通,尤其要精透楞嚴,對《楞嚴經》一定要精通,我們現在倒過來,《楞嚴經》還沒有講,先講《道德經》,講《楞嚴經》嘛你們唯識學基礎沒有,沒有唯識學基礎聽不懂,所以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應該先講唯識,學好唯識再學《楞嚴經》,學好楞嚴再學老子,現在我們把次序弄反了,現在反正是點菜,點到哪裡算哪裡!吃得飽了撐了是你們自己的事情,這沒辦法。你們說做老師難吧?

無事道人說:「智」是累的根本

要融匯這個佛所講的破除我執的理論,然後你才不會被老子《道德經》里的話所迷惑,漸漸地修禪定,等到哪一天功夫純熟了,你自然就明白了老子的功夫。但是要真正看到身體是痛苦的根本——「智為累根」,為什麼說智為累根呢?如果說身為痛苦的根本倒是可以理解,「智為累根」是什麼呢?這個智慧啊,世間人都以陰謀、謀略為聰明,現在看看報紙,你看美國人對中國作的一些手段,絞盡腦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用盡了種種世間的聰明和智慧去算計別人,這個「智」啊,要打個引號的。越是算計、越是用這個「聰明才智」,就越是累!是累的根本!所以《道德經》經文後面有一句話叫作「絕聖棄智」,「絕聖」,就是把聖人要拒絕,智慧要拋棄,真正拋棄了,才能真正回歸到空性,如果你還有一個聖人在,還有一個智慧在,就是還沒有入聖,還沒有悟到空性。只有按照佛家裡的回歸自性才能夠知道老子所講的真實受用,才能享受到禪定的快樂。

「更需將世事一一看破,人情一一透視,然後虛懷處世,坦坦蕩蕩」,在心裡邊要沒有一絲一毫的障礙,才能領悟到老子的真實逍遙的這種境界,才能體會到《道德經》的境界,心裡沒有一丁點的垃圾,這樣才能成為「無事道人」,就是心裡沒有事了,修道的人是心裡邊沒有事情的,隨隅而安。所以孔子碰到道家人物就到處碰壁,在《論語》里就記載了好幾個「碰壁」,道家人物說孔子「芨芨如喪家之犬」,你到處跑什麼?瞎忙乎!就象醫院裡的醫生救癌症病人,這癌症晚期,死都死了,你還為他籌錢啊、治療啊,幹什麼?老子對他說:「不要搞了!人早晚得有一死,你不救他們早點死,你救了么,勞民傷財,他們晚一點死,搞它幹什麼?」意思是說春秋末期這個社會風氣已經敗壞了,救不好了,沒戲了。還這麼忙乎幹什麼?叫他不要忙了。可孔子呢,儒家走的是「經世」——入世的道路,佛道兩家走的是出世的道路,就是離開世間,出世,這一出一入啊,風格截然不同!

莊子很會編故事

然後「不得已而應世,則不費一點氣力」,什麼意思呢?緣份到了就出來做一點事情,你要求我做么,你來求我了,我就方便做做。「端然無為而治」,無為而治,你要喝水我就給你一碗水,你不喝,我就不給你!你不喝,我強行把水給你你肯定不要喝的!「觀所以教孔子之言」,我們看看這裡面,老子教孔子所說的話,要了解這些話呢,就要看莊子。這個莊子其實是注釋老子的,莊子解釋老子,所以老子看完了就要看莊子,老子還看不懂的話也只好去看莊子。但莊子也沒有幾個人能看懂的,莊子裡面的很多寓言故事啊,很多人搞不明白,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情。

寓言故事裡說「北螟有魚,其名曰鯤」,這個「北螟」其實是針對修道人所講的會陰穴,「魚」呢,就是指能量,「扶搖直上九萬里」——化作大鵬金翅鳥,扶搖直上九萬里,這是講任督二脈運行的狀態。莊子所講的寓言故事其實就是用功的程序,現在人看不懂,說是莊子很會編故事,那莊子成了小說家了?

所以莊子和老子的關係呢,就象孔子和孟子的關係一樣,都是說實話,不是說大話!現在人說大話,不說實話,古人說實話不說大話。

「故曰吾言甚易知,甚易行」,意思是說,我的話呢,是大實話,很容易知道。「天下莫能知,莫能行」,雖說我的話很容易理解,很容易實踐,但是當今之天下,也很難做到啦!現在人談老子、莊子,因為不去修行,不修、不去體會,光在語言上做些研究,所以我感覺應當把這些書扔掉!看書看得不耐煩,我上午還跟楊老師講,我說我不想看書,看得不耐煩了!那你們要聽呢,我也只好看看、講講。我為什麼看得不耐煩呢?因為寫書的人啊,都是在文字上兜圈子,兜來兜去搞不明白,那不懂的人看了這些書更不懂,越看越不懂!不看不懂,看了更不懂,還不如不看。

「故大不相及,且學疏狂之態者有之」,要做學者啊,倒是可以看看,但是沒有修行功夫要看進去是很難的。「此其所謂知我者希矣」,知我的人很少啦。看看老子、莊子,憨山大師,都這樣感慨,俺老倪也這麼感慨!我跟憨山大師倒是很有共同語言,雖說我們倆從時間上落差了幾百年,倒是知音啊。

空空空空空空空空空空

老子一書,道家的「虛無」這兩個字被當今學術界所不理解,西方學者也搞不明白,認為「虛無」跟西方哲學裡講的「虛無主義」是一個概念,其實不是。這個「虛無」就是道啊,就是佛家講的空性,但這「空性」沒有功夫你搞不明白。

佛教里有個般若宗,象《金剛經》就是屬於般若宗的代表,還有《維摩詰經》。般若宗把一切都否定掉,否定以後傳到西方,西方人也有搞佛教文化研究的,搞來搞去頭就暈了,比喝中國的茅台酒效果還要好,不喝茅台酒頭照樣暈!般若宗啊,呵呵,一本書從頭到尾都是講「空、空、空,空空空空空」,搞得西方人方向都沒有!什麼唯心主義、唯物主義,它來個「空」!唯心主義,空!唯物主義,空!什麼思想,空!你說什麼它都給你否定掉,你們搞得明白吧?你說任何論點它全部否定掉!都不對!只要是開口說的,都不對!然後他們沒方向了。般若宗為什麼說不對呢?是教你用功夫啊,般若宗就說「不對」,碰到宗下的禪師,他拿了香板就要打人了,你一開口他就打人,開口即錯嘛,「開口即錯,動念即乖」!還說這麼多論點幹啥?那幹什麼?什麼也不要干!就入定唄,心中無事,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憂之,你樹立這麼多觀點幹什麼?只把嘴巴閉上,閉著眼睛打坐就行了!慢慢就悟到空性了,你的思想要跑,他就打你的思想。

所以學者都搞不清楚,這個「空、空、空」,「空」到底是什麼意思?沒意思!空裡面沒有意思,你只有修禪定才明白這空性是什麼意思,不修這個空就沒有意思。

觀心法門

另外這個「觀」字啊,觀無、觀有,這個「觀」字為入道的關鍵。古代修道,修禪觀的比較多,包括天台宗的止觀法門,藏密里的洹河大手印,以及大圓滿的心髓,等等,都是修觀心法門的。一個學人,想要容易進去的話呢,一定要從「觀心」入手!然觀照功夫最大的是三教聖人,都是以此示人。三教是哪三教啊?就是儒釋道三家啊。孔子說「知止而後有定」,又曰「明明德」。這個「知止而後有定」,是說知道了那個「知」啊,就知道「止」,就可以了,把它止住!不要有個相對的東西,比如說,我知道冷也知道熱,冷熱和你沒關係,你只需要「知」,然後把它止住,保持清清楚楚、明明了了的狀態,止住!停止!有了這一念,不要有第二念,把這個「知」「止」了,就有定了,心自然就定下來了。這叫「知止而後有定」。又叫「明明德」——明白那個純潔無暇的德性。

知道這個「明」,就是了悟。這個「明」就是明白、覺悟的意思,在佛家叫止觀,有三層止觀,深淺不一樣。孔子修的,也就是儒家修的止觀就是人乘止觀,是最初級的,是做人所必須要修的觀心法門;老子呢就是天乘止觀,比較深一點。雖然說三教都有止觀,有深淺的不同,但這止觀究竟要解決什麼樣的病呢?都是為了解決凡夫的我執,此為第一任務。因為世人都有一個我執,是一切病的根本,所以這智慧也有深淺,有愚蠢和賢,都不一樣,在現實生活中都在產生作用。

「用盡機智總之皆為一身之謀」,人都是用聰明智慧為自己謀名謀利,就象佛所說的,這些「謀」都是苦的因,都是以貪為根本,都是為了「我」。老子也講,人最大的禍患就在於有這個身體。孔聖人呢?「為名教宗主」,所以對中下學人……中下學人就是說中、下等根基的人,孔子不敢輕說破我執。因為對有智慧的人講破我執他能夠接受,但對中下等根基的人講破我執啊,他會感到恐懼!因為凡夫的我執太厲害了,會感到恐懼。「唯對顏子」,顏子就是顏回啊,唯有對顏回呢,「則曰克己」。執著心強的人就像一個石頭有很多稜稜角角,那克制自己呢就是把人的稜稜角角給磨掉。「其餘但言正心誠意修身而已」,在克己的基礎上再講一個人如何要正心,這個正心我在前面講過,想要正心必須先要格物,把心中的物慾革除掉,革除之後再把你的知性發展到極致,所以叫「致知」,有了格物和致知的基礎你才能正心,否則這心正不了!只有心沒有妄想了,空空蕩蕩,回歸寧靜了,才能夠正心。心裡整天打妄想,想心事,你的心定不下來,就不能正心,心不能回歸本位正心以後這「意」自然就會誠,意誠了自然就修身,修身是人的態度向行為方向的轉化。心既然正了,意就誠了,身也就修好了,如果一個人能做到正心、誠意、修身這三點,那麼他的人際關係:君臣關係、父子關係等都能處理好。現在社會當中,比如說前一段時間,在報紙上看到,一個母親去看兒子,結果被兒子捅了幾刀,這都是因為不修身,沒有正心誠意修身的功夫。兒子把母親捅了幾刀,他絲毫不念及母親的養育之恩。所以對君臣、夫婦、父子、兄弟、朋友這五種關係怎麼處理?「各盡其誠」,每一個人都做到「誠」了,什麼叫「誠」呢?心性合一為之誠,一心不亂,用現在話講就是一個人的情商和智商,做到「情性相應」,這叫作「誠」。這個「名教」,是一種文化設計,教育啦。

至於老子在經裡面講的「絕聖棄智,無我之旨」, 「絕聖棄智」就是達到了無我的境界,但現在有些注本上是這麼解釋的——絕聖棄智是老子的愚民政策,是愚弄老百姓的,這是愚蠢的人的理解。所以愚蠢的人看老子是不會有長進的。

「乃自受用地」,一個人如果說沒有我執了,就會達到無我的空性境界,自然會得到自身的受用,也不敢「輕易舉似於人」。因為一旦有了「聖」和「仁」的標榜了,那就亂了,人家都為了這個「仁」來自我標榜。

現在雖說「聖」和「仁」這兩個東西都沒有了,但是為了「大師」這兩個字啊,不知迷倒了多少人!社會上動不動就冒出一個「某某大師、某某大師」。現在社會上國學「大師」很多,這些「大師」都要打引號,「大師」兩個字迷倒了不少人。古代雖說沒有「大師」這個稱謂,但有「聖人、仁人」,相互標榜,那就亂了。

所以說修道的人,不要去標榜「聖」啊、「仁」啊。「又曰吾有知乎哉」?意思是說,我有什麼可知道的呢?我沒有什麼可知道的。「有匹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有人問我,我說我啥也沒有,空空如也!如果說要問為人處世的方法,則只有四個字,叫「克己復禮」,孔子說了,要剋制自己。「克己」有四個要點,叫「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毋意就是不要打妄想;毋必,不要想當然;毋固,不要固執己見;毋我,就是我執。從這四句話中我們可以看到孔子的用心,破我執,達到無我的境界。「意者生心,必者待心,我執者我心」,這是憨山大師對這四個字的解釋。

其實這四個「毋」字就是對修行人的一種要求,不要生妄想心,不要有期待的心,不要有執著的心,不要有我執的心。「克」就是除盡的意思,要把這四個不好的心理除掉、除乾淨。因為這是四個病態心理,所以聖人要虛懷游世,寂然不動。聖人的心啊,常空空寂寂,遊戲於人世間,而又巋然不動。

看到什麼東西了,隨緣應一下,就像鏡子照物,東西在鏡子面前照一照,來了就來了,去了就去了,這叫「物來順應」,不著痕迹。故感而遂通,看到有什麼東西來,好的,好!也知道好,不好的,也知道不好。如果不知道就麻煩了,看到好的不知道好,看到不好的也不知它不好,那就愚蠢了。用心如鏡,用心就象一面鏡子一樣,不將不迎,來無所粘,去無蹤跡。什麼東西來了,來了就來了,我也不粘,去了呢?我心中也不留痕迹。

身心兩忘,身和心都忘記了。與物無競,與萬物無爭,你們要爭,我就讓你們,我不與你們爭,這就是聖人之心。凡夫之所以不能成為聖人,因為凡夫都是有爭的,凡夫都是有意、有必、有固、有我,這四種病態心理都有,所以凡夫不自在。動,即是苦,所以孔子看見人們的這些病啊,深惡痛絕,於是設立教化,努力教人們把這四種病態除掉。

所以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釋迦牟尼佛和老子都是以「無我」為宗,教化眾生達到「無我」的境界,道家不叫「無我」,叫「忘我」,在《莊子》里叫「無何有之鄉,也是「忘我」,要達到忘我的境界。這個「忘我」和「無我」還有點差距,「忘我」是指「我」還是有的,只是暫時忘了,哪一天還會翻出來,「忘我」再往前進一步就達到「無我」了,「忘我」啊,說明我執已經破了,但是法執還沒有破。對這四種病態一定要下功夫,深惡痛絕,把這四種病態心理除掉。就象法家一樣,法家崇尚法律,制定法律條文非常嚴格,那修行人就象法家的制定法律條文一樣,對這四種病態一定要很果斷地除盡!不要再犯。

但是我們一般的學者啊,就把這四種病態的心理當成一種知識去了解,不修正,那就沒有什麼用。所以我執沒有破,這世界的矛盾永遠解決不了!看書看得再多都沒有用的,也就是說,一個不修行的人,看什麼經典都不能解決問題,甚至把老子說成是陰謀家,真是罪過!

那麼二執破了,就證到佛地了,也就是三藏經文里所達到的境界,三藏經文裡面都是講破人法兩執的。孔子講的這四病,還是屬於凡夫比較粗的一種執著的力量,世人不知道,在粗的執著除去以後,還有別的一種玄妙境界,那麼老子就超出世人一步,老子的境界要比孔子深一層。這裡邊呢,他專門講破除執著,把凡夫的情啊,要轉識成智,一定要轉過來,不要停留在現象上,離開慾望,回歸清靜。那麼所解釋的智慧,乃私智皆意必也,就是不要想當然。不要我執,一般的人都我執很厲害,都執著於我是對的,我肯定是對的!你是錯的!就是《金剛經》里所說的「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也就是這個道理。因為有這個執著和分別心,所以呢就有各種矛盾產生。如果說離開了慾望,我們的心就回歸清靜了,就如大虛空,也就是孔子講的「大公」,孔子講的「大公」就是佛家講的空性,沒有我執的空性。

所以很多的名詞我們要知道,我們如果能把這些名詞的障礙突破,將來看其它的經典也能看懂。孔子和老子的心法沒有什麼區別,只是由於他們的弟子在傳法的過程中各有傳承,在語言上、文化上各執一詞。所以孔子專於經世,老子專於忘世,釋迦牟尼佛專於出世。但究竟來講,雖說有些不一樣,其實最初的一步都是破除我執,不論是儒家、佛家、道家,第一步都是以破除人的我執為主,都是由止觀而入,沒有止觀你想破我執也破不了。就象我女兒小姍姍,我叫她不要吃零食,她也知道吃零食不好,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說:「爸爸,我看到零食還是想吃。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知道不好,還是想要吃,原因何在呢?就是貪心重,定力還不夠,所以修止觀的功夫也要抓緊,如果我們不修止觀的功夫,那麼一切都是枉然,不修行的人看了《老子》意思不大。

道體德用

我們先要了解一下「體」和「用」的關係,道為「體」,德是「用」。

這三教啊,「儒釋道」三家的聖人教化眾生,都是把「破我執」放在首要,要破我執,達到無我的境界。佛家講「無我」,道家講「忘我」。在起用的時候,儒家講經世,道家講忘世,佛家講出世。經世就是我們現在的說法叫入世,儒家比較入世;道家比較圓融一點,能夠入就入,不能夠入我就跑唄,不勉強;佛家呢,索性乾乾脆脆,你也別入了,先出去了再說!這個世界是不圓滿的,充滿缺憾,沒有什麼好經營的,快走吧。雖說風格不同,但是「體用」其實還是一樣的,只不過有深淺大小不同罷了。如果孔子一定要執著於「我」的話,這就是一己之私,有了一己之私的話,他就不可能真正達到入世、經世的境界。入世教化民眾就不可能!看孔子的一生,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無我」的,都是自度,在利生,叫「克己復禮」——克制自己的習氣,恢復禮儀文明,達到無為之狀。一個人想要入世的話,必須做到「無為」。

「有利生,方見無」,要利益眾生,我們的心裏面要時時刻刻想著一件事,什麼事呢?我怎樣做一點對大家有利的事情?如果每一個人都在想這件事,都想做對大家有利的事,那我們的社會就和諧安寧了。毛主席說過一句話,就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如果我們都做到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那這個社會就離實現共產主義社會不遠了。

孔子說「既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一個人的心啊,真正做到很安定、很清凈、很安詳,對天下事自然就能夠通達,這就是用,就是「妙用」。這個「明」就是誠、明,真誠的、文明的。明和誠和理的關係我們要慢慢地去體悟,很多東西不是靠老師講的,而是靠自己經常去琢磨琢磨這個意思,這就是它的「用」。

當一個人心正了,意也誠了。正心誠意是「體」,那麼修身持家治國平天下就是「用」,是它的作用。

老子講的「無名」,無名是「體」。無為而為,用功用到中間,光知道「無為」,不知道「無不為」,就是無不為地起用啊,不懂得起用就枯死掉了,到時候坐得如死水一潭,呆呆傻傻的。一坐坐八十大劫,八十大劫坐完了,還是傻冒一個,如果沒有名師指點,那都要投畜生道,因為它的「用」起不來。要「無不為」當中還要修「無為」,所以「無為」、「無不為」是一個統一體,要準確理解這兩個詞的意思。

然後不要有分別心,盡量多做對他人有利的事,不要去算計利益、得和失,不要去算。對他人有利的事多做,這叫「用」。

無為而治

孔子曰:惟天惟大,這個「天」不是和地對應的天,也不是天空的天。這個天就是我們的自性,天地良心啊,就是我們的自性,就是「道」。這個天,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知道它浩浩蕩蕩,沒有邊際。又叫作無為,無為而治。什麼叫無為而治呢?不需要你去刻意治理、管理。就象日月的運行,地球的自轉,太陽系在銀河系裡自轉,這都是無為而治,它自然產生的一種力量和規則,不需要你人為地干預。

所以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舜啊,三皇五帝中堯後面的舜帝啊,他就做到了「無為而治」。

如果說,要經世之用,這無為而治,可以往上追溯到堯舜二帝,堯舜可以說是「無為而治」的祖先。堯跟舜都是講求無為而治的,他們都是達到了無我的境界,然後再來治理天下的。所以我國古代,稱帝王叫「聖上」,皇帝為聖人。為什麼叫皇帝為聖人?因為上古時代啊,你要做皇帝必須是聖人,象炎帝、黃帝、帝嚳、顓頊、堯、舜、禹都是聖人,上古時代就是這樣。上古時代實行「禪讓制」,一個皇帝老了,傳皇位不是傳給兒子,傳給誰呢?找一個聖人,到民間去找,找到了聖人就把帝位傳給他。到了禹的時候,禹的兒子不行,他想我老爸怎麼把帝位傳給別人?不行!我非得把帝位搶回來,然後就搶回來了。從此以後禪讓制度就轉成世襲制了,世襲制的那個皇帝的兒子是不是聖人呢?不是,因為是搶來的,不是聖人。禪讓制的帝王肯定都是聖人,世襲制搶來的嘛,本身你就沒德行,就不是聖人。但名字還是叫「聖上、聖上」,其實際已經不是聖人了。所以後來天下就亂了,改朝換代,天下就亂了。上古時代都是聖人治天下,所以不會亂。

「以人皆同體。所不同者,但有我私為障礙耳。」因為人有私心,就有障礙。由人心同此心,心同則無形礙。心如果都同了,那麼彼此之間溝通就沒有障礙了。所以想要教化眾生,想要入世的話,首先要達到「無為」。佛家也是如此,其實佛家講開悟見性以後啊,定力足夠了還是要入世的,但他的入世呢,並不是要經營這個世界,世界的經營要根據眾生的業力,入世還是為了教化眾生。

功成而弗居

老子「常善教人」,經常去教人,所以不會棄人,不會放棄人。不放棄人,那麼人都可能成為堯、舜。每一個人都去修行,都可以成為堯、舜,想要修成堯、舜,達到他們那種境界,只有修到「無我」的境界,沒有「我」了,就是「勿意、勿必、勿固、勿我」,這四點統統去除掉。

老子所說的「功成而弗居」是什麼意思?就是做成功了事情,不要據為己有。就像大地生了萬物,大地生了萬物以後呢?她也不會說:「啊,萬物是我生的!」不會把萬物把持著,「這萬物是我的!地里的玉米是我長的,山上的果子是我長的,你們老百姓不允許摘果子吃!因為這是我長的!」 如果大地這樣把持著萬物而不放的話,那麼大地就不會被人稱頌。所以說一個人達到「無為」的境界,才是經世之用的大用。想要入世、想要經世,首先要達到無為。

真正無我以後,你才知道,所謂的忘世啊,這個忘,不是說忘記的意思,而是「不執著」的意思。忘世,就是「不執著事」。如果不執著這個世界,內心空空蕩蕩,沒有「我執」和「法執」,這個自性就浩浩蕩蕩、無有邊際,能夠包天包地。它的妙用啊,盡虛空、遍法界,無有窮盡、奧妙無窮,他可以根據現實生活的需要變化身體,可以現身教化。就像佛的化身一樣。

千江有水千江月

佛教里講的應身和化身是什麼意思呢?化身,像釋迦牟尼佛,他有很多個化身,有多少呢?有千百億個化身,都是一樣的三十二相八十隨形好。什麼叫應身呢?他為了教化不同的眾生,就現一個同類的形象,叫應身。比如說觀音菩薩,他本來是男性,他為了度化女性,就顯出女人的形象,讓女人一看到他就很歡喜,那她度化女人就比較方便。再如,文殊菩薩為了度化一頭豬,他就變化成一頭豬。還有在民間流傳的蛤蜊觀音的故事,唐朝有個皇帝喜歡吃海鮮,一種貝殼類海鮮,有一天,廚師在廚房裡炒貝殼時,聽到鍋里有人念「觀音菩薩」,廚師覺得奇怪,鍋里怎麼會有人念「觀音菩薩」,他就揭開鍋蓋,這聲音就是從一個貝殼裡傳出來的,然後把那個貝殼拿出來,剝開一看,裡面有個觀音菩薩像,這就是觀音菩薩為了教化當機的眾生,就現一個貝殼的形象,這叫應身。應身是根據眾生的因緣變換形象的,他不一定是什麼固定的形象。「化身」呢?就是同類的,千江有水千江月,這個「千江月」就是化身。我們要把一些基本的概念記一記。

就像佛發願,在一切眾生當中成正覺。地藏菩薩也講,「度盡眾生,方成佛道,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若能使一切眾生髮菩提心,哪怕我到地獄裡受苦,也不感到疲倦。這些所化的眾生都是要在現實生活中,入世才能夠度化。入世度化的過程中,如果還有「我見」,還有「我執」,就不能入世度化眾生。而且作為一個人,他不厭煩地獄裡的各種煩惱痛苦,也必須要做到「無我」。他如果還有我相、人相、眾生相,還有我執,就不可能達到這種境界。不可能現這種身,發這種願。他又不是要為了你承受這麼大的麻煩,不值得。這個是他的一種大仁、仁愛、大願、大義。

西方的大聖人

列子是秦時候的一個哲學家,道家裡的一個人物,他講過「西方有大聖人」。因為那時候佛教還沒有傳到中國來,所以中國文化中,道家人物還不知道西方的大聖人叫釋迦牟尼,只知道西方有個大聖人。不言而行,無為而化,他不需要刻意去宣傳什麼理論而讓老百姓對他產生信心,他本身是無為的,也不是有為,刻意去做什麼,就能教化很多的眾生,這些事都是無心去做的。所以釋迦牟尼佛晚年在《佛遺教三經》里也說:「49年以來我啥也沒說,我沒說過一個字。」凡夫都是執著,佛不執著,說我沒說過一個字,為什麼呢?因為他是無心而做,無心而說。如果有心而做、有心而說就不對了。從體用上講是一個意思,只是大小不同而已。

人心逐漸變薄

儒家文化把堯舜看作始祖,當成一個榜樣。老子看見當時「人心澆薄」,人的心逐漸變薄,所以說「人心很薄」。孔子就思念著復古,你們知道孔子為什麼有強烈的復古的願望嗎?現代人批判,說復古好象是倒退,其實復古是一種進步!其實人類文明只是在不斷地倒退,只有復古,才會走向文明!但現在人不理解,你跟他講講不通的!堯舜都是聖人,天下都是聖人當然最好,現在人把「天下都是聖人」當成諷刺的話來聽。所以孔子推崇堯舜,以夢見周公為幸事。晚年他作夢就夢不到周公了,他說「我久不夢見周公,我不能再夢見周公了,多麼遺憾!」與其說他想夢見周公,還不如說他渴望周朝初年那種文明與禮樂。可惜到了孔子所處的時代,已經沒有了,禮崩樂壞了,很可惜呀,怎麼辦呢?。所以他渴望復古。現在人不理解,批判孔子復古的思想根源,說復古是歷史的倒退,其實不是這個意思!孔子和老子都非常推崇上古社會的文化,甚至追溯到軒轅黃帝的那個時候。所以他們說話都不同尋常,因為他們得道了,得道的人,心胸比較寬闊。

周公像

「得道大難容,故遠去流沙。若佛則教被三千世界。」這個佛的教化呀,範圍達到三千世界,教化的範圍很廣,不光是我們這個地球,是非常大,非常廣!沒有分別。子思在這裡所讚美的聖人,和佛家所說的聖人又不一樣。子思所讚美的聖人,凡是有血有氣的,莫不尊親。儒家的文化跟佛家還有個不同點,儒家文化講究血緣關係,我的仁愛與布施啊,先以血緣關係,比如說愛人,要先愛家裡人、愛親人,親人愛完了,再依次類推愛附近的人,愛親戚朋友。先愛親兄弟,然後是表表兄、堂兄等,按照血緣關係來以此類推,這是是孔子的體用。所以儒家的體用和道家的、佛家的體用有個差別就在這裡,儒家的比較小一點,道家的稍微大一點,佛家的最大。

當然孔子用血緣關係來論親疏,提倡這一種理論,也是根據當時的史實,如果拋棄血緣關係來談道德啊,仁義啊,就很難行得通。因為當時的人還沒有達到佛家所說的無分別智,這種境界還遠遠沒有達到,所以一下子拋棄血緣關係來講無分別智,就很難推行!所以孔子的說法,在當時也可以說是一種隨機應變。因為當時禮崩樂壞了,當人心都變壞的時候,要教化就只能從最基本的開始:你們呀,先要夫妻恩愛,不要吵架,這一點人們都還能接受;還要懂得孝道,尊敬父母,這一般人也能接受。孔子教化的方法,是按照人情的角度來教化,人都是喜歡夫婦恩愛、父慈子孝、兄弟和睦、朋友互信、君臣有義,就從這五個角度教化。孔子抓住了人的心理,可是我們後世的學者不太明白,各執一詞,導致後來的一個結果是,學儒家學說的人太「拘謹」了,到了宋以後的明清兩代,儒家文化就變成了宗法制,變得呆板得不得了,非常呆板!所以辛亥革命勝利以後,搞了新文化運動,把呆板的宗法制給打倒,重新來個「新文化」。可惜搞新文化的這些人沒文化,沒有文化的人搞新文化,最後成了笑話,所以搞不成。

看到學佛的人就害怕

他們說儒家拘謹,道家文化呢,變得很狂妄,為什麼狂?因為他不入世,只出世,就變得狂妄了。學佛本來是很博大、很博愛的,但也只是理論上的博大和博愛,太博大、太博愛了,最後一下子就墮落到非常狹隘的境界了。為什麼志大的會跑到志小的裡面呢?(有學生說:法執)。就象咱們楊老師,楊景秀說,最大的,悟到根本嘛就行了!然後把一切都否定掉了,誰也看不起,最後她就變成最小的。你們能明白吧?修行悟到根本就行了,這是最大的,意思是說「我」最大,但又不好意思說,就說根本的,行了!其它世間的東西,這些東西有什麼好學的?不要學了!因為不學的緣故,所以最大到最後就成最小。咱們賣豆腐的,要學會看豆腐的老嫩,什麼豆腐老什麼豆腐嫩,一看就看出來了,功夫用錯了,就很麻煩!最大的變成了最小的。學佛的人到後來就變得很狹隘,很多佛教徒啊,心胸很狹窄,像個針眼一樣!本來學佛的人,應該是心胸很廣大,廣大如虛空,包天包地,可最後都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所以我看到學佛的人就害怕、頭大,我也從來不敢以佛教徒自居,人家問我:「倪老師,您有什麼宗教信仰?」我說,我沒有!我是混日子過的!(眾笑)

上次去山東講課,因為在講課時教他們一些修法。中午休息一會兒,沒有床睡,我只好死要面子活受罪,就盤著腿在凳子上坐著,坐了個把小時。完了學生就問了:「倪老師,你坐在那邊怎麼不結手印呢?」我說:「我在睡覺呀,你們又不給我床睡,我只得坐著睡覺休息,睡覺結什麼手印呀,睡覺結手印,我還沒有得到過真傳。你們是躺著睡,我躺著不好意思。我好面子,只好坐著睡,坐著躺著一樣的。」所以一個人一旦貼上「佛教徒」的字眼,穿著似乎好象與佛門有關的衣服,手上拿著一串佛珠,三句閑話、兩句「阿彌陀佛」。一看到這種人,我嚇得逃都來不及!碰到這樣的人,我就盡量把自己打扮成流浪漢,人家一看,「喲,這鄉巴佬,流浪漢而已!小混混一個」。學佛的人到後來變得非常狹隘,這是個弊端,是學者自閉啊。

多是迷惑人

學生問:老師,若走的是真正的學佛之道,學真正的佛法就不會這樣了。因為偏離了,所以才這樣對嗎?

倪老師:因為沒有老師教,沒有得到老師真傳。啊呀,很可惜呀。凡夫都是執著有「我」 ,就象昨天我們去下海廟,那個女的說:「黑魚消災,黃魚珍貴。」儘是一派胡言,牽強附會,這個根本不是佛家的理論。魚是畜生而已,魚怎麼能夠保人的平安呢?人保佑魚還差不多,哪有魚保佑人的?現在都是迷惑人的多。

如果說有能力把「我執」破除掉,把心胸能夠打開,把各種障礙能夠除掉,我們再來看《老子》,就容易明白了。所以我們看老子,先做一些準備工作,先作心理準備,作觀念準備。不要有任何障礙,不要說:「啊,我是學佛的人,講老子,我不要聽!」這是學佛者狹隘的一面。我這裡沒有佛,沒有道,也沒有儒,就是一個空碗,這碗里你可以放菜進來,也可以放飯、放饅頭、放醬菜、蘿蔔乾、鹹菜……你都可以放!我也都能夠吃,管他什麼菜呢,任何飯菜都可以養人,只要毒物不放進來就行。因為還有少許我執,真正達到佛的境界,你放毒物進來,到了他的碗里,毒物也變成了補品。

吃屎還是吃飯

以前有個公案,佛有一次去化緣,遇到一個外道,外道不相信佛的,有強烈的宗教偏見。外道看到佛來了,就想出他洋相。按照古印度的習慣,出家人吃飯時候,要拿一個缽去化緣,一次化七戶人家,第一家如果沒人,就敲第二家,第二家沒人就敲第三家……如果有人開門了,你把缽給主人,主人就把缽拿進去裝飯,但你和尚不能進去,只能站在門口等。主人拿缽進去裝什麼東西和尚是不知道的。那這個外道很損!他在佛的缽里最下面放了一坨屎,上面蓋著飯菜,然後就端出來供佛。他說:「世尊啊!我對您仰慕已久,我希望您站在我家門口接受我的供養,把飯菜吃完了再走。」按照佛的規矩,化到飯以後必須要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再吃,不能站在門口吃,也不不能在路上一邊走一邊吃。現在反正改革開放了,無所謂了,你買個餅邊走邊吃,吃一半掉一半也沒關係。但在佛門不允許!那佛還有個精神,就是要滿足眾生的願望。所以那個外道要求佛就在他家門口吃飯,佛也答應了,然後那外道就站在旁邊等著看笑話。可佛吃了大半碗、吃到最後,也都是飯,這坨屎沒有了!屎也變成飯了!因為佛的福德所感,在佛的福德感召下,所有不好的東西,都會變成好的東西。

學生問:那這個外道要遭報應吧?

倪老師:那是後來的事,書上也沒記載,不知道他遭什麼報

這就叫唯識所現了,凡夫是不理解,我們要是能理解這個理論,我們的心就平安了,平得很!現實生活中看得慣的、看不慣的、好的、不好的,關我什麼事情!好的、壞的都是唯識所現,都是眾生的業報,你管不著的!

就像佛法,再過幾千年,佛法就沒有了,《楞嚴經》將最早消失。幾千年以後佛法消失了,人的壽命就更短了。現在平均壽命70多歲,到那個時候人的壽命是30多歲,再後來是十幾歲,人的壽命越來越短。壽命越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越是惡劣,戰爭就越頻繁!長得高大的植物葉子就像一把寶劍一樣,可以隨便摘下來當刀使,人類社會就變得非常惡劣,這是個劫,是個固定的劫!你改變得了嗎?改變不了的。所以佛說,佛家講出世,快走!這條船要沉,快走吧!你改變不了的!道家講,趕緊躲起來!躲到山裡邊去;儒家講,不行!我有經世之用,我要做中流砥柱!所以,三家的文化不一樣,其實三家也是一家,表現出三種應現的方式,因為他起用風格不一樣,文化特徵和結構也就不一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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