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開啟「雜碎館熱」 中國菜始在美國流行

  說起中國菜在美國的流行,一百年前訪美的李鴻章可算是一位功臣。當年穿著長袍馬褂、帽頂插著翎子、腦後拖著辮子的李傅相的到來,引起了美國人對中國的濃厚興趣。這興趣的物質化表現,便集中在中國菜的走俏。七年後,梁啟超步其後塵訪游紐約,仍然能夠感受到李鴻章帶來的旋風:

  雜碎館自李合肥游美後始發生。前此西人足跡不履唐人埠,自合肥至後一到遊歷,此後來者如鯽。……合肥在美思中國飲食,屬唐人埠之酒食店進饌數次。西人問其名,華人難於具對,統名之曰雜碎。自此雜碎之名大噪,僅紐約一隅,雜碎館三四百家,遍於全市。(《新大陸遊記?由加拿大至紐約》)

  而在1926年游美的陳以益所著《墨游漫墨》(1927年版)一書中,可看到「雜碎館」的英文寫法「Chop Suey」。據這位江蘇無錫人說:「雜碎也者,為粵語雜炒之轉音,用以代表中國餐館,猶日本之支那料理。」無論此說是否正確,但其記述雜碎館「今已遍地皆是」(《加利福尼之環遊》)的盛況,起碼證明,由李鴻章開啟的「雜碎館熱」到三十年後還未退溫。

  曾經名噪一時的雜碎館現在已銷聲匿跡,被梁啟超刻畫為「舉國嗜此若狂」的雜碎館系列產品,即每份食單上必備的「李鴻章雜碎」、「李鴻章面」、「李鴻章飯」等名目,在今日任何一家中國餐館中都已不見蹤影。原因也不難推求:只為投合美國人好奇心與名人效應的食品,絕非中國菜的精華。即便在當日,梁啟超已指出:「其所謂雜碎者烹飪殊劣,中國人從無就食者。」風行一時的庸濫品牌,終究敵不過味醇工精的佳肴美饌。這也是我之所以從不點「左宗棠雞」的緣故,在中土未聞其名者,很可能就是「李鴻章雜碎」一類的把戲。

  不過,李鴻章之名在美國中餐館的絕跡,並非意味著其行蹤已「事如春夢了無痕」。李氏1896年的游美雖只區區九日間,至今位於紐約曼哈頓島北部的格蘭特陵園中,卻還留有他當年栽種的紀念樹。

  李鴻章的名字竟會與1885年故去的第十八任美國總統、國內戰爭中的北方聯邦軍統帥格蘭特連在一起,的確顯得有些古怪。讀過《李傅相歷聘歐美記》(上海圖書集成局1899年版),方解開個中之謎。原來格蘭特總統任滿後,即在其子陪同下環遊世界。路經天津時,李鴻章曾予接待。而此番會面並非尋常應酬。

  據王芸生編著之《六十年來中國與日本》第一卷(北京三聯書店1979年版)中鉤稽的史料,1879年5月28日格蘭特到津之日,李鴻章即與之相見。因其時正好發生日本吞滅琉球、置為沖繩縣的重大事件,中國力爭不成,清政府與李鴻章於是希望藉助行將游日的格蘭特之名望,勸說日本放棄前議。而一個已經卸任的美國總統,其實未必有李氏想像的偉力。格蘭特的調停自然毫無結果,琉球併入日本版圖已是無可挽回。不過,有此一段因緣,李鴻章抵美之日,格蘭特之子也專門登船迎接。禮尚往來,李鴻章因此專程拜謁格蘭特墓,以示景仰。

  這座陵園現在屬於國家紀念地,距我們所住的哥倫比亞大學宿舍區很近,步行前往只需十分鐘。第一次因辦他事匆匆路過,未知其名,也不及探察,已覺主體建築頗為氣派,可與華盛頓的林肯紀念堂相比擬。經人指點後,再度往訪,正是黃昏時分,白色的紀念堂鍍映在柔和的背光中,平添上幾分肅穆與神聖。先進入大廳,參觀存放著格蘭特將軍與夫人遺體的石棺及兩側圓形紀念室刻滿整壁牆的戰役圖,在東邊的玻璃展櫃中,還意外地發現了兩張中國早年官方謁陵者獻上的名片。而心心念念所要尋訪的李鴻章手植樹,卻直待走至後園,在濃蔭蔽地的樹林中繞行一周,「驀然回首」,才發現它正在「燈火闌珊處」。

  用辛棄疾《青玉案?元夕》中的詞句來形容尋找的過程,實在是因為這棵樹引不起任何注意。一百年的時光,李鴻章種下的樹即使不說參天,也該合抱。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幼木十年即可成材,何待百年?偏偏眼前出現的兩棵枝幹扭曲的矮樹,姿態如此瘦弱猥瑣,尤其是夾在周圍挺拔的樹木間,令人簡直不敢相認。樹前安放的銅牌,卻不容置疑地道明了其高貴的身份,文曰:

  大清光緒二十有三年,歲在丁酉,孟夏初吉,太子太傅、文華殿大學士、一等肅毅伯合肥李鴻章,敬為大美國前伯理璽天德葛蘭脫墓道種樹,用志景慕。出使大臣二品銜,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鐵嶺楊儒謹題。一方鐵柵欄將這生命力萎縮的百年樹種圍護起來,兩棵同樣憔悴的植株又如難兄難弟擠挨一處,使人無法分辨其真正出身,我們只得一併歸入李鴻章名下,在夕陽的餘暉下為其拍照留影。

  楊儒的銘文中其實存在著史實的錯誤,李鴻章拜祭格蘭特墓的具體時日應是1896年8月30日,有出版於1899年的《李傅相歷聘歐美記》為證:

  二十二日(西八月三十號),中堂出自紐約行台,至前民主格蘭德寢園,有宿草矣,為愴然者久之。從者以鮮花環進,敬懸墓門,循西禮也。

  李氏親至其地只此一次,文中既未言及,可見所謂「墓道種樹」乃徒有虛名,此等事原多半由下屬代勞。因而,1897年5月2日陰曆四月初一日)的墓前植樹人,實為楊儒而非中堂大人本人。後來者依據牌示信以為真,梁啟超的《新大陸遊記?由加拿大至紐約》中才會出現「合肥手植一樹於墓門,泐數言焉」的記載。

  李鴻章祭墓之日,格蘭特紀念堂尚未完工;而楊儒代李致敬種樹時,卻已在揭幕式舉行過之後。1897年4月27日,正是格蘭特將軍75歲誕辰,紀念陵園特意選擇此日舉辦落成典禮。中國大使隨即代表遠在國內的上峰前來植樹,既表現了中國人的念舊之情,也是「循西禮也」。

  只是此時的大清帝國已如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一年後發生的惟一有望挽救國運的「百日維新」又不幸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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