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父母在有愛的晚年裡優雅的老去
遇見更加唯美的自己
讓父母在有愛的晚年裡優雅的老去
文/朵靈 圖/網路
01
瑜伽課結束後,把蓋毯疊整齊後,放入儲物櫃,用毛巾擦著滿身滿臉的汗,穿著一身翠綠色瑜伽服的小美老師過來了,問我:「和你在一起的那個文佳,怎麼幾個月都沒見人影啊!」
「唉,別提了,文佳可能近一段時間都來不了了,她爸腦溢血癱瘓卧床了,她下了班,要前去照顧,兒子接送學習輔導,整個兒託付給了老公,自己小家也顧不上了。」我還真有點替文佳悲傷。
前幾天,在街上,我和文佳偶遇了。她手裡拎著兩個大塑料袋,行色匆匆的樣子。臉上兩個大黑眼圈,人很疲憊,看到我直說:「這幾個月忙死了,下了班就趕過來,我爸吃喝拉撒全都在床上了,我和我姐還是輪班,都是上班之前,眯一下眼,再接著去工作崗位上去戰鬥。現在只有我們的侄子,始終不離我爸床前,貼心貼肺的照顧。」
說起這個侄子,也是個苦命孩子。文佳的哥哥,是一個房地產公司的老總,一家人原來也生活得很幸福。也許是命里犯賤吧,和公司里新分來的一個女大學生勾搭上了,像高育良一樣老房子著火了,以為遇上了今生今世的真愛,凈身出戶後和老婆離了婚,娶了小自己25歲的真愛。
老少配的婚姻,如果修成正果,是金石良緣,是張學良和趙四小姐,千古絕唱。修不成,就成了孽緣,被人看盡笑話。上位後的小妻子很會作,非要去蹦什麼極,結果文佳的哥哥,就在蹦極運動中出意外死了。
剛想享受人生榮華富貴的小姑娘,哪裡肯去照顧一個卧床不起的老人。
這份責任和重擔,就扛在了文佳姐妹倆身上,侄子剛參加工作,不能讓他太分心了,這孩子確實孝順,對爺爺太上心,寸步不離,盡心盡責,可是事情也不是這麼個理兒。
半年多了,文佳睡眠少,工作上老是出錯,給公司造成損失了,已提出嚴重警告,前一段時間,在會上讀了自己寫得失職檢查,形象盡毀,想著自己一個工作標兵尖子,竟也墮落到如此地步。兒子近半年來成績下滑厲害,明年就要中考了,以這成績,根本考不上重點高中。老公很生氣,「說這也不是長法,再這樣下去,你早晚會被單位開除的,你姐姐家也是面臨同樣情況,要不,爸爸送養老院吧,我們出錢。」
「不是你爸,你當然不覺得難堪,送養老院會讓人笑話,雖然我哥不在了,我們姐妹倆有義務把我爸照顧好的。」文佳還在堅持。
「別一意孤行了,你沒有那麼充沛的精力,目前這是最好的辦法。」文佳老公還在據理力爭。
文佳和姐姐商量,姐姐也說,「這麼疲憊不堪,我也撐不下去了,要不然就送養老院吧!」
文佳爸爸召開了一次家長會,他躺在床上微弱的說:「你們三個人,這半年來,對我是盡心了,床前百日無孝子,你們是兩個百日呀,你們的工作和家庭不能讓我再拖累了,把我送進養老院吧,你們都回去好好工作盡心照顧家庭吧,還是孩子們的學業為重,蹉跎了就回不來了。我今年也77歲了,以前一直能一個人溜達著散步,要不是這一次摔倒,我還是一個自立的人,我不想過麻煩人的生活,即使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行的。」
文佳爸爸去了市裡較好的養老院,請了一個很專業的中年男護工,姐妹倆兩三天過去一次,看爸爸被照顧得很好,也放心了,文佳也開始走上了常規的生活軌道。
02
對人世最絕望的控訴,就是你看著身邊的親人,還在生命招展的鮮活時候,卻溘然長逝,讓你來不及領悟。
我有一位情感上親近的長輩,每每想起她來,還會眼眶裡浸滿淚水,那個時候,她才49歲,想起來,這都過了快20年的光陰。
那時,女兒還在哺乳期,我從單位請了假,去醫院探望。在醫院的腫瘤病房裡,她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好多的管子,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我的眼淚,瞬間就糊滿了雙眼。那是我第一次面對生命的軟弱和殘酷。
她和我拉家常,還似平常的語氣,說:「結了婚了,就是大人了,為人妻為人母為人媳了,家庭和睦的關鍵就是多做少說,要學會寬容學會擔當。」
我拼了命的點頭,聲音哽咽的不能言語。她還一聲一聲的叫著我的乳名,聽她對我人生的淳淳教導,已經習以為常了,我都是在洗耳恭聽。只是,我不能在接受眼前的悲壯,不想她在為我傷了神,牽扯了精力。
我逃了出來,站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才發現自己忘了拿包,忙又返回去取。我發現我一直在哭,波濤洶湧的哭。路上川流不息的人們,看著我哭得像一個傻子。我開著小摩托車往家返,路上天飄起了雪花,地面打濕了,我摔倒了,趔趄著爬起來,白色的牛仔褲膝蓋都破了,鮮血涌了出來,兩隻著地的手掌上,全硌進去了細小的沙粒,鮮血滲透而出。我知道,自己走了神,情緒上不能自已。
一個月後,她就去世了。我想起來,那是我們人生的最後一次訣別。我那像有先知先覺的悲傷,原來早已是無處話凄涼。
我六歲時候,在雪地里玩耍,被鄰居調皮的男孩砸破了頭,她一把抱起我去村衛生室包紮的情景,還如在眼前。我躺在她溫暖的懷裡,風聲呼呼地往耳朵里灌著,她拍著我,叫著我的乳名,說:「別怕,這就到了,包上就好了。」
那是我人生風景畫的起點,以後點滴的教導相處都是中轉,我結婚的那一天,她又成了最絢爛的記憶,她穿著紫紅色金絲絨旗袍,頭髮盤得高聳入雲,脖子上掛著珍珠項鏈,優雅高貴。
她和我婆婆話家常,和顏悅色著說:「孩子還年齡小,以後過日子,該教得教,該說得說,小日子過順手,也得要幾年磨合的。」
我婆婆就是一個樸實的人,她說:「我們分開過,怎麼磨合就看他們倆了。」
好像一幕戲劇,高潮的渲染還在盡興處,觀眾們還在陶醉,大幕就拉上了,萬般不舍和留戀,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她還健在,也是快70歲的人了,我想,她一定還是優雅端莊的,還喜歡穿金絲絨旗袍,戴珍珠項鏈,是家族裡紅白喜事的操心人主心骨,她還會叫著我的乳名,和我聊家常,給我人生教誨,讓我在婚姻生活里永遠做一個幸福的人。
只是,她缺席了近20年,再回憶 ,都是恍惚傷感的。有一句話: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怎樣的一份人生缺憾啊!
《奇葩說》最近一期,關於父母老了,該不該去養老院?馬薇薇說:「孩子把父母送進了養老院,老人們攀比的唯一結果,就是誰的孩子探視得多。假如有一天,你去了,卻發現父母不在了,這該是怎樣的悲傷?」
假如,你的父母不到50歲就去世了,她根本就不給你可以贍養的機會,那又該是一份怎樣的悲傷?
史鐵生在《我與地壇》里寫道:「在我的頭一篇小說發表的時候,在我的小說第一次獲獎的那些日子裡,我真是多麼希望我的母親還活著。我便又不能在家裡呆了,又整天整天獨自跑到地壇去,心裡是沒頭沒尾的沉鬱和哀怨,走遍整個園子卻怎麼也想不通:母親為什麼不能再多活兩年?為什麼在她的兒子就快要撞開一條路的時候,她卻忽然熬不住了?莫非她來此世上只是為了替兒子擔憂,卻不該分享我的一點點快樂?她匆匆離我去時只有四十九歲呀!有那麼一會,我甚至對世界對上帝充滿了仇恨和厭惡。」
曾經有一份舔犢的親情擺在他面前,但是他沒有珍惜,等到了失去,才後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如果老天可以再給他一次重生的機會,他要一生健康,他會對母親說,「我會讓你活到暮年蹣跚,長命百歲,讓上蒼賜給我服侍你步入老年的機會,讓我盡孝,做一個孝子,把前世的虧欠,今生一併償還。」
03
兩年多前,我婆婆住了一次院,當我拿到那張診斷書,看到了上面的幾個字眼,眼淚瞬間就奪眶而出,悲傷著不能自已。我奔跑著,穿過外科大樓迂迴曲折的走廊,撞著好幾個走路的病人家屬,來到主治醫生辦公室。
所有的醫生都在,他們剛剛結束了一個病人的專家會診。主治醫生接過來看了,非常理性的說:「好的壞的情況都有,如果在第一時間內,及時的切除病灶,以後好好養護,及時複查,組織細胞不擴散,基本上就能痊癒了。」
我站在旁邊,兩隻眼睛巴巴著望向他,好像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拽離婆婆萬丈深淵的救星。
旁邊的醫生,也在附和了。「我們每一天經歷的生死多了,知道有一點很重要,就是要有戰勝疾病的信心,這個很重要,家屬要積極配合,親情治癒很重要。」
我就站在那裡哭,一直哭,先是小聲的,後來就咽起了疙瘩,一屋子人就看著我哭,主治醫生說:「別再難過了,父母生病了,子女們積極配合著醫生治療才對,你們這個,等各項檢查指標合格,三天後就可手術了。」
旁邊一個醫生說:「看你看哭得這麼傷心,一定是閨女了,只有閨女才會對媽媽心疼。」
我說:「我是兒媳。」
「做兒媳的,難得有這份孝敬心,以後手術完,好好照顧就是了。」其實醫生也是為人子女為人父母的,內心體會都一樣的。
婆婆住了四十多天院,我們天天呆在病房裡。老公那時請了年假,上了一輩子的班,唯一的一次請假。我天天天不明就去,深夜十點才回家。女兒的一日三餐,都在學校門口的小店裡湊合了。
出了院,婆婆一直住在我家裡,我全力照顧,兩個小時一次,蒸一次雞蛋羹,擦身體,換紗布,洗頭髮,洗衣服,我樂此不疲。剛出院的時候,傷口痛,身體不能直接坐起來。我去旁邊的百貨市場買了幾米扎馬扎子的紅繃帶,系在了兩個床腿上,讓婆婆拽著繩子慢慢坐起來。
住院的時候,臨床的一位老阿姨說了一個秘方,用紅小豆、紅皮花生、枸杞、紅棗、紅糖,熬粥,當水喝,能快速的滋補氣血。我天天熬一鍋,婆婆一直堅持喝了幾個月,不管是不是心理作用,看著她起色竟慢慢地好起來。
婆婆家的親戚鄰居們都來探望,我還要一次次的,迎來送往,中午到了飯點,還要炒上幾個菜,盡心招待,這都是我要做的,家裡的地板,一天擦好幾遍,還是髒的不成樣子。
晚上老公從外面應酬完回家,醉醺醺地伏在我耳邊說:「這一切,你都是替我做的。」但願他記得,自己說過的不是一句醉話,能始終銘記著妻子為一個家的付出和辛勞。
只是苦了女兒,那時正上高二,正是學業用勁地時候,家裡的環境一下子亂了,女兒的學習,多多少少的受到影響了,就是在那一段時間,成績下滑了。我是錐心的疼痛,並且無能為力。
如今兩年多過去了,婆婆每三個月都要複查一次,恢復得很好,醫生還說,「婆婆的手術是最成功的,徹底痊癒了。」所有人都為她高興。
近十年,老公的車補,年終獎,多少給了不少,公婆手裡的錢,可以在我們附近買一套小平方的房子,只是他們喜歡放在親友那裡吃利息。現在雖然住在城郊的老家院落里,房子又重新裝修了一遍,暖氣、空調,家用電器,一應俱全,他們的吃穿用度,是村莊里的貴族,很受人們的羨慕。養兒防老,老公這個獨子,一直是盡心儘力的,可以說得上是一個楷模。公婆的晚年生活很幸福,在院子里種滿花,公公天天在走廊里曬著陽光練毛筆字,煙酒茶都是有小輩們恭送。在家呆悶了,就開上新買的老年電瓶車,看看周圍的風景。
04
我父母就住在我家兩個紅綠燈的距離,可是我去得很少。我媽想我了,給我打電話,怕打亂我的思緒,知道我一個公號狗,來點靈感不容易的。
我樓上一個鄰居,她媽和我媽住前後樓,那天她在樓下,見到我說:「我天天走娘家,就你天天不去,你媽都想你了,說你也不來看她養得花,再不去,花都要謝了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忙得啥,感覺時間一天天過得好快,一晃就一個月了,我竟然沒去看我媽。我真該去看我媽了。
我媽愛種花,這是她老年生活的一部分,也是樂趣。院前院後,牆角旮旯,總是鮮花怒放。牆角一方就是我媽的鮮花基地。我媽埋怨我說:「傻丫頭,天天蹲家裡,喊不出來你,你看油菜花都謝了,看不上了」。只有一片罌粟花在風裡搖曳,牆頭上的白色夜來香正清香,這一隅,就是媽媽的人間天堂,昭見吸引孩子們的誘餌。
我爸是高級職稱退休的,一月五六千的退休金。我爸總說:「你們都過來說說話,吃一頓飯,我們只要看到你們過得好,就是最大的晚年幸福了。」
我父母都是一輩子樸素的人,也淳樸也節儉,他們都還不到七十歲,身體都還健朗,就是希望子女們過得安穩和睦,就是晚年生活里最大的幸福了。我們做小輩的,就是經常前去看看他們,陪伴著說說話就行。這個最簡單的願望,我想我以後會滿足他們的心愿的。
斯琴高娃在《朗讀者》上朗誦了賈平凹的《寫給母親》,她飽含深情著讀到:「三年以前我每打噴嚏,總要說一句:這是誰想我呀?我媽愛說笑,就接茬說:誰想哩,媽想哩!這三年里,我的噴嚏尤其多,噴嚏一打,便想到我媽了,認定是我媽還在牽掛我哩。尤其我一個人靜靜地待在家裡,這種感覺就十分強烈。我常在寫作時,突然能聽到我媽在叫我,叫得很真切,一聽到叫聲我便習慣性地朝右邊扭過頭去。從前我媽坐在右邊那個房間的床頭上,我一伏案寫作,她就不再走動,也不出聲,卻要一眼一眼看著我,看得時間久了,她要叫我一聲,然後說:世上的字你能寫完嗎,出去轉轉嘛。現在,每聽到我媽叫我,我就放下筆走進那個房間,心想我媽從棣花來西安了?
在有限的光陰里,我們做子女的,最該做的,就是給予父母最好的陪伴,再陪著他們共度一段好時光,人世間最深的眷戀還是親情,血濃於水的澆灌,勝過世間所有明媚春光。
莫泊桑說:「我們幾乎是在不知不覺地愛自己的父母,因為這種愛像人的活著一樣自然,只有到了最後分別的時刻才能看到這種感情的根扎得多深。」
愛父母,就讓父母在有愛的晚年裡優雅的老去。我們的人生,便是再無遺憾,別等著在以後的歲月里,再苦苦地追問,苦苦地後悔。
朵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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