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的印度人如何才能保住小命?躲角落別被白人看見

1987年9月的一個晚上,生活在美國澤西城的30歲印度男子納洛茲·莫迪前往位於霍布肯的金色海岸酒吧小飲。當天深夜,他一走出酒吧便被十多名年輕人尾隨,當街遭到痛打。四天之後,莫迪因傷勢過重而死去。澤西城當年針對印度人的傷害事件很多,其中一些手段還相當殘忍。施害者大都來自一個自稱「破點者」的團伙,所謂「破點」的「點」指的是印度女人裝飾在額頭的「賓迪」紅點,這被許多人認為是印度的標誌。莫迪事件發生前不久,當地報紙曾經刊載過一封「破點者」團伙手寫的一封信,信里寫道:「我們將採用任何極端的方式將印度人趕出澤西城。如果走在街上我看見個印度人,只要條件合適,不管是男是女,我一定會上去狠揍他一頓。」

初次讀到莫迪傷害事件報道時,我才剛到美國,當時我還是美國雪城大學的一個年輕研究生。這條新聞雖然讓我大吃一驚,但當時我並不害怕。因為那時地理距離是實實在在的,發生傷害事件的城市遠著呢,離我足有兩百多英里開外,遙遠的距離足以隔阻任何傷害對我可能形成的輻射。我曾擔心過母親和姐妹們,她們額頭上也點綴著「賓迪」,但由於他們身在印度,因此也並無安全之憂。換句話說,當時澤西城傷害事件並不能影響到我和我的印度朋友們在美國的生活以及我們作為印度裔在美國的生活哲學。印度裔如果想要事業有成、出人頭地,一定會遠離政治,絕不與眾不和,默默地悄無聲息地盡量不被人關注。1965年林頓·約翰遜簽署了移民法案,取消了1920年代以來的種族主義移民配額制度。此後,印度裔技術人才帶著他們的專業技術源源不斷地來到美國。如果說我並未指望受到美國人的熱情歡迎,但至少可以希望不被關注,悄悄地享受這種和善的忽略帶給我的寧靜。然而,奧巴馬總統和現任總統特朗普政府交接的過渡時期,印度裔移民似乎再也不能安享這種寧靜了。

如今在美國的少數民族裡面,印度裔是收入較高的人群。美國大街上隨處可見印度人,也隨處可見印度美食、印度文化。我在美國各地都看到過象頭神葛內舍,藝術博物館、餐館、瑜伽中心、商店、T恤衫上、手提袋上等等地方都見到過。印度標誌性的「賓迪」紅點、印度裔移民,過去並不是遭受攻擊的對象。然而,2017年一系列的排印事件卻讓我們看到民族主義的偏執並未退出美國的歷史舞台。

2017年2月初,科羅拉多的佩頓的一位印度移民一覺睡醒,發現他的房子到處都是狗糞,且到處塗滿了種族主義的歧視性標語。兩周之後,堪薩斯奧拉西的一家酒吧內,一個美國海軍退役士兵亞當·普里頓據稱開槍襲擊了兩位印度裔客人,一位是32歲的航天工程師西里尼瓦·庫奇博拉,他當場遇害,另一位是他的同事洛克·馬達撒尼,他算是死裡逃生,保住了性命。又過了十天,一位印度錫克教徒在華盛頓肯特自家門口遭到襲擊。當時他正在洗車,一個戴面具的白人大吼著叫他「滾回自己的國家」,隨後朝他手臂開了一槍。在這之後不久,就像是警告全美的印度裔移民,網上開始流傳一則相當令人不安的視頻。這段視頻此前8月間由66歲的電腦程序師史蒂夫·普什爾上傳的,視頻里拍攝的是俄亥俄州哥倫布城一個熙攘喧鬧的公園。當攝像機廣角鏡頭掃過一群正在與孩子們嬉戲的印度裔移民時,普什爾的畫外音說道:「這群印度人正在侵害美國的中西部。」

種族主義者們最特徵性的標誌就是愚昧無知,他們分不清不同國別,弄不明白不同宗教,不知道印度人、沙特人和埃及人根本不是一回事,也分不清楚印度教、穆斯林和錫克教完全是兩樣的。

911事件之後首批因仇恨而發生的犯罪事件就是如此。亞利桑那州梅薩城一個加油站老闆——印度錫克族教徒巴博·辛格·索迪被人殺害。施害者認為索迪頭上包著頭巾,留著大鬍子,必是穆斯林無疑,為了泄憤,他告知幾個朋友說要去幹掉幾個戴頭巾的傢伙之後便對索迪下了殺手。今年發生的幾起傷害案件有著相似的特點。據報道,普林頓在酒吧射殺兩名印度裔男子時,反覆高聲地喊道:「滾出我們美國去!」他以為這兩名印度人是伊朗移民。上周五,弗羅里達州的一名白人男子縱火焚燒了一家印度人開的便利店。他對警察說,這家店沒有他要喝的橙汁,他要把這群阿拉伯人從美國趕出去。看看,印度人就是這樣連自己的身份都是混淆不清的。

美國人口中民族主義的言論,在移民心中種下了恐慌。最近,不論是在大街上、機場還是電梯里,身為印度人的我總是懷疑人們是不是在用不同的眼光打量我。如果陌生人對我非常友好,我甚至會感激得想哭。這完全不像當初剛到美國的時候,如今距離再也不能讓我暗自慶幸可以幸免於難。只消一天時間,網路就可以將各種醜陋的污衊、煽動性的謠言散播到全美各地,而且可怕的是,這些污衊和謠言里充斥著暴力和威脅。

庫奇博拉遇害之後不久,印度的一位評論者指出了美國印度裔移民諷刺性的經歷。2016年的總統大選中,不少右翼傾向的美國印度教徒站在特朗普一邊,不僅獻出捐款,還舉行祈禱儀式,祈求神靈護佑特朗普獲得選戰的勝利。這些保守派與90年代在印度倡導超民族印度教的教徒們如出一轍,他們跨越民族的邊界,把美國保守黨的事業變成了自己的事業,與美國保守黨人一樣,把伊斯蘭視作美國的公敵。特朗普在民眾中喚起恐懼的策略不僅在印度教極右翼勢力中奏效了,同樣也給了美國本土的種族主義分子們包天的膽量。

在這種力量的武裝之下,在美國本土的種族主義分子眼中,甚至印度教和共和黨之間的聯盟也不能為印度教徒提供任何豁免與保護。普林頓在酒吧里質問庫奇博拉和馬達撒尼時,問的不是他們是不是穆斯林,而是他們是不是非法居留美國(事實上他們當然是合法的美國公民)。一周之後,庫奇博拉的遺孀在臉書發布了一篇帖子,悲痛地問:「我們真的屬於美國嗎?」也許這也正是普林頓所想要問的。

本周白宮發言人肖恩·斯賓塞在他的講話中對這個問題給出了回答。面對一位印度裔美籍婦女的質問,肖恩回答說:「美國是個偉大的國家,這個國家允許你在這裡生活。」然而,事實上向他發問的人是一名美國公民,但是這點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只要不是白人,那麼都需要得到美國的批准才能合法在此居留。

一位生活在美國中西部的印度男子告訴我說,每次有美國人與他握手必提印度美食,他都想回答說,我代表印度美食感謝你。其實他可以代表的還有許許多多,比如說風靡美國的拼字比賽、貧民窟的百萬富翁、瑜伽、印度茶拿鐵、汽車旅館、軟體大亨、寶來塢式婚禮、印度彩繪、印度裔醫生、計程車駕駛員、諾貝爾獲獎者、喜劇演員等等,當然還有印度身心醫學心靈導師狄巴克·喬布拉,他的人生智慧讓多少人瞬間開悟,更別提還有聖雄甘地,這些都是印度的代表。

也許是時候提醒一下美國人,1948年射殺甘地的暴徒既不是穆斯林,不是錫克教徒,也不是外國人,而是像普林頓一樣,是印度千千萬萬普通人群中的一位不滿者。他曾經也是印度最民族主義傾向政黨共和黨的一員,跟今天美國的執政黨一樣。而今天,這個政黨還在讓在美的印度人放心,不用擔心人身安全問題。這種鬼話也有人信?(王霞/編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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