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主義者 我眼中的中國
20世紀50年代:流行形象是貧窮
我4歲的時候,我的父母帶著我的姐姐、外婆和我乘船來到了日本的橫濱。此前,我們從法國的港口城市勒阿弗爾前往紐約,然後由陸路穿越了整個美國,再從舊金山搭船。
那是1949年——中國解放的一年。在去日本的途中,我們曾在香港作了停留。後來,在整個20世紀50年代,我都在不知不覺地回想香港的情景。時至今日,我都記得接連不斷的難民潮和那些貧困的景象,成千上萬的人生活在駁船上,他們是乘著這些船逃離中國大陸的。
在我的童年時代,包括漫畫書在內的電影和文學作品都在不斷加強中國的殘暴和作為敵人的形象。
雖然有關「貧困中國」的文學類型是由賽珍珠1931年史詩般的小說(大地)首創的,但人們對這個話題的老調常談仍然對我這一代人有著相當大的影響。「貧困中國」的說法一直非常普遍。
雖然我對中國的看法在20世紀60年代開始經歷激烈的變化,但那時中國的流行形象仍然是一個貧窮和殘暴的國家——並且是敵人。
20世紀60年代:成為西方攻擊目標
1967年,我從東南亞前往牛津求學,攻讀博士學位。日本當時正處於「經濟奇蹟」的鼎盛時期。而中國恰恰相反,正在陷人迅速衰退。1950年,中國佔全球GDP的比列從1820年的33%降至5%。這個當時被稱為「東亞病夫」的國家因此成為西方和日本帝國主義的攻擊目標。
20世紀上半葉,中國可以說是一個「失敗的國家」。
到了20世紀60年代,隨著所謂的「新左派」觀點的興起,日本是否確實取得了成功的問題被提了出來。也許,中國才是真正的成功。在新左派觀點看來,早先的動蕩為新興的烏托邦毛式社會奠定了基礎。
隨著既反斯大林主義、又反資本主義的新左派觀點的興起,毛式中國嚴然成了「完美」的模式。
60年代末70年代初,中國處於文化大革命的劇烈動蕩中。那個年代,無數中國人遭遇了巨大痛苦。可是,文化革命的理想化觀點逐步佔領了日益擴大的西方輿論先鋒圈子。比如,劍橋大學著名經濟學家瓊·魯賓遜在《中國的文化大革命》一書中曾高度評價毛澤東主義。
20世紀70年代:「世界的中右翼政治中心」
20世紀70年代,中國逐漸成為全世界的中右翼政治中心,諸多中右翼政治家競相前往北京拜謁毛澤東。
政治家們拜會毛澤東漸漸成為一種社交禮節的需要、英國首相希思和法國總統德斯坦及其他很多政治家,都對毛澤東統治下的中國表達了積極看法。
中國的毛澤東主義風格在這10年里獨領風騷。中國形象在西方世界得到修復,與此同時,中國的真實狀況卻變得糟糕至極。
法國的主流大報《世界報》最應該受到譴責,因為它對「文化大革命」及推動這場運動的紅衛兵,極盡溢美之詞。包括《泰晤士報》、《星期日泰晤士報》及《觀察家報》在內的很多其它主流報紙,都普遍對毛澤東主義及「文革」予以了積極評價。
就在毛澤東主義的神話如日中天的時候,毛澤東在1976年去世了,但這個神話還持續了3到4年時間。同時,另一個現象開始吸引人們的注意力。那就是香港新加坡、韓國和台灣等新興工業經濟體的興起。
以往亞洲液學寸歷和世界銀行等組織里受到的輕視,尤其是對亞洲經濟潛力的看法,隨著亞洲四小龍的興起而徹底改變,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多地讚賞和欽佩。
西方漢學家們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亞洲四小龍中的三個都是華裔人口為主。新加坡的華人佔據統治地位。而韓國可以被認為包括在中華文化圈當中。
西方開始重新看待儒家恩想。在19世紀和20世紀初,西方學者們包括卡爾·馬克思在內,都普遍認為儒家恩想是導致中國落後的主要原因。
60年代我還是一個美國學生的時候,只有在說「孔子日』這類笑話的時候才會提及儒家思想而在70年代和80年代的課程里,儒家思想在學術界和大多數學者眼中已經是非常積極的。
20世紀80年代:令人驚嘆的轉型
20世紀80年代,美國的經濟陷入了衰退,歐洲也停滯不前。此時的日本經濟像服用了興奮劑一樣遙遙領先。亞洲的「小龍」們開始積蓄力量。海外中國人的經營模式和商業網路日益受到關注。
中國開始崛起,促使西方開始越來越多地關注「儒家化」這個不可改變的進程。
我第一次真正去中華人民共和國旅行是在1982年,我到了深圳、廣州和廈門。除了作為顧問陪同一個法國商務代表團之外,我還在廣州中山大學和廈門外貿學院做了幾場演講。
一天,在中山大學做完演講後,學生們問我晚上是否願意與他們一塊去迪斯科舞廳。儘管我自己並不經常光顧迪斯科舞廳可還是抵擋不住去1982年中國的迪斯科舞廳看看的誘惑。當我到達約定的場地時,我發現學生們只是在聽音樂——要不然就是無目的地亂轉。
在上世紀後1/4時間中,我前往中國旅行的次數大大增加。如今,我訪問中國的次數比其他任何國家都多——平均每年6次——我的學
術研究40%的內容都與中國有關,或者說越來越多地集中在中國的全球影響力上。
中國成為經濟超級大國的崛起始干20世紀80年代,但全速發展是在近10來年。中國發生的變化——不論是全球貿易和投資,還是其城市驚人的轉型——確實令人敬畏。
許多專家學者鍘郭用佣拿破崙的一句有關中國的名言:「中國正在沉睡一一當它蘇醒的時候將震撼世界。」
中國已從—個落後之地崛起為世界第三大貿易國。它吸收的國5值接投資每年位居世界前三位。中國與日俱增的巨大全球經濟影響力正擴展到世界各大洲。
21世紀:全球影響力與日俱增
儘管中國的軟實力仍然難以確定,有時甚至是令人困惑的。但中國已經崛起成為一趕紡敘嬌和文化力量。
它已經成為世界上主要旅遊目的地國家之一,其規模已經遠遠超過了日本。越來越多的外國人現在選擇在中國生活、工作和學習。越來越多的外國學生選擇學習中文和與中國文化相關的其他科目。我以為,在人類的整個歷史上,從來沒有以這種規模和速度「扭轉命運」的先例。
儘管美國人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一提到「中國人」,腦海里就會浮現出洗衣店和餐館老闆的形象,但在90年光他們聯想到的則是高科技和金融業。
財富的累積並不局限於「資本主義」的中國——香港、台灣賴東南亞各地的華人社會,而且已經擴大到了「共產黨」的中國。瑞士一些私有銀行對可能管理中國的財富垂涎三尺。
中國正通過私營和國有部門變成全世界資本的主要來源國——無論是在非洲修建基礎設施,在拉美購買礦石,還是認購美國債券。
2008年北京奧運會被視為中國亮相的一次盛會。然而,揮之不去的偏貼潑了一場爭論。爭論中的一方將2008年奧運會視為中國進一步開放的證明,另一方則將它視為1936年柏林奧運會的重演。
中國曾經是左派的英雄模範,現在卻成了非政府組織最討厭的國家。它們提出的問題包括人權、環境甚至是在蘇丹和緬甸發生的暴行,因為它們認為中國應對此負一部分責任。
西方抵制奧運會的行動可能會變得更加猛烈。北京奧運會可能會成為一場巨大的勝利,但也可能成為一場同樣巨大的災難。
在長達幾個世紀的時間裡,國際社會的「貴賓席」一直被西方列強所獨佔。它們天生就是統治者。如今,西方覺得它也許應該邀請中國進入「貴賓席」,只是不知道該在何時、何地、如何去做。(作者 讓-皮埃爾·萊曼 瑞土洛桑國際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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