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曹洞法系(上)——唐宋時期 一、三代催生
第十一章
一、三代催生
從中國禪宗在精神文化領域舉世公認的特行獨立品格而言,可以把曹洞宗與其它幾個宗派,稱作「思想界的貴族」(真正的思想者)。這個「思想界的貴族」之所以能夠成立,因緣當然不一而足,但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以石頭希遷、葯山惟儼和雲岩曇晟為代表的三代禪者,代代相續,直接地培育、養成了曹洞宗的思想來源和宗風底蘊,曹洞宗就是以上三代禪思想家一以貫之培養催生的結晶。 在曹洞宗正式創立前夕,即公元九世紀下半葉(以良價和本寂二位創立者活動年代計)之前,中國佛教剛完成了一場前無古人的深刻革命——就是禪宗「南宗」的興起和發展,這場革新運動,由慧能肇其端,當屬確鑿無疑,但是,嚴格地說來,「南宗」在歷史上爭取到其主流地位,特別是在思想義理上完善成熟、得以鞏固其根基,卻是在慧能之後,亦即由公元八世紀初葉開始的百餘年間——這段艱苦卓絕又精彩紛呈的歷程,為時一百五十年左右,胡適之曾這樣描摹過這一段激動人心的歷史:「從公元700年至850年,在這一百多年中,包括盛唐和中唐、是禪宗極盛的時期,這在中國佛教中是一個大的運動,是佛教內部革新的運動。」他認為,這在於使佛教真正開始了中國化和簡易化的歷程。他在自己的論著中多次強調「公元700-850年的佛教革命,」給予極高的評價。胡適之這一觀點基本上是符合歷史事實的,即以神會為傑出代表的南宗禪師,直接承繼了慧能革新的成果,高舉「頓門」嫡傳的旗幟,為南宗成功地爭取到了禪宗正統法系的地位,從而也就為佛教真正中國化開闢了廣闊的前景。從此,由師說徒受,「言下悟道」,或者弟子將心得呈師印可從而悟得,便成了「頓悟」的主要形式,並沿襲下來。有的論者據此認為神會是南宗的實際創始者,帝一論點可以商榷,因為從思想淵源上看,神會之主張「頓悟」和「無念」,直接地源自慧能,上述推論顯然與基本史實不符。 公元700年,神會前往嶺南依慧能為師,恰巧也是這一年,石頭希遷誕生了,這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奇特因緣:南宗禪的開路先峰神會接續慧能法脈在前,慧能法孫石頭希遷誕生於後,前者即將在公元八世紀前半葉來上演為南宗搖旗吶喊、闖關奪隘、終成正果的雄壯活劇,而後者則註定會於世世紀後半葉,靜處南國大荒山作世外凝思默想,為「五家七宗」中之三家南宗子孫開掘思想之正源,說公元700年是南宗禪的一個邏輯和歷史的起點,就沒有什麼過份之處了。如果我們再將視野擴大一點,就會發現禪宗群星燦爛照耀千秋的星座,正是以公元700年為絕妙的坐標原點的,從慧能大師(638-713)始,有青原行思(?-740)、南嶽懷讓(677-744)、荷澤神會(686-760)、永嘉玄覺(675-713)、南陽慧忠(690-775)為第一代法子,更遑論馬祖道一(709-788)、石頭希遷(700-790)以下了。中國禪宗第一度群星燦爛,神宗「五家七宗」莫不發源於此一奇特時空。 對於曹洞宗,從整體上看,這一時期無疑是培元固本、先天養成的最佳年代,而在其中,石頭希遷則是其思想的確鑿源頭所在。 石頭希遷,少年即在慧能大師門下得度為沙彌,按理本當成為直承大師的法子輩,惜年方十四歲,大師入滅,無所依傍。經歷一番求索後,終於在青原行思處得到開悟,與行思遂由師兄弟一度而成師徒之輩,並得到另外一位「大師兄」南嶽懷讓的砥礪。石頭希遷如此豐富而奇特的經歷,可謂盡得慧能及行思、懷讓兩代南宗鼻祖之心要。事實上,石頭本人就直截了當地宣稱過這種再親切不過的心靈意會關係,他初次謁見青原行思的機鋒問答便是: 師問曰:「子何方而來?」遷曰:「曹溪。」師曰:「將得什麼來?」遷答:「未到曹溪亦不失。」師曰:「恁么用去曹溪作什麼?」遷答:「若不到曹溪,怎知不失。」 作為承上啟下、繼往開來的南宗禪思想大家,石頭希遷的思想成熟、圓融,是在他中年以後由江西吉州青原山(在今江西吉安)遷往湖南南嶽的時期,亦即公元八世紀的後期,他在南嶽度過了後半生近半個世紀的時光。雖然僻處一隅,但是終其一生都保持了沉鬱孤高、好學深思的隱者氣蘊,十分注意廣泛吸收前賢今人的思想資料,其中既有佛門別家非南宗、非禪宗的成份,如流行中原和江左的華嚴、牛頭諸家,也包括道家和道教這樣的外典之學。既有對當時思想界的積極回應,也顯見追蹤前賢、直溯歷史深處的高古氣質,以上諸多因緣造就了千古一石頭,以致宗密在《禪源諸詮集都序》里半石頭與牛頭二宗並禪,同歸於「泯絕無寄宗」;石頭畢生結晶「回互不回互」之說,亦直接受華嚴宗十玄緣起以及六祖圓融思想的影響。至於說到追蹤前賢,則石頭讀僧肇《肇論》而豁然受啟發(事見《祖堂集》),就更是一個明證。應當強調的是:在公元八世紀後半期,亦即慧能以下第二代南宗禪師群體之中,石頭希遷是獨一無二的,這種獨特性就在於:注重多方面的思想義理之間調和融會,始終涵養著一種善於兼收並蓄、長於理認整合,而稍拙於實踐以及自我宣傳的整體氣質,而這一點,正是由馬祖道一洪州宗所煽起的後期南宗禪中,所僅有的「孤例」,也就是說,在當時逐漸興起的南宗禪那種如火如茶的呵佛罵祖氛圍中,惟有石頭希遷保持冷靜超越的風度,對於南宗禪內外,佛門內外的各種思想養料進行著自覺的攝取,實際上恰好彌補了馬祖一系單兵獨進、孤軍深入從而銳氣有餘、後勁不足之弊端,使南宗禪得以在寬闊和深刻的層面上進一步發展成為可能。 作為石頭希遷的思想的結晶,其《參同契》從形式到內容堪可注意,在形式上,此文充滿與道家和玄學親切融通的氣息。題目直接采之於被道教奉為「丹經王」的《周易參同契》,綜觀全篇,完全不說佛,不言禪,通篇卻參玄論道,以「竺土大仙心」起首,以「謹白參玄人」作結,這不止在當時,就是前後歷史中也屬罕見,乃至印順法師也認為,直截了當地「把禪學看作玄學,稱參禪為『參玄』似乎石頭是第一人。」這與其說是石頭希遷對於道家的偏愛,勿寧說體現了他對於舉世滔滔狂禪潮流所熱衷的南北之爭、只知談禪而完全忽視文化傳承和整合這一弊端的獨特態度。「回互不回互」也好,「參同」也好,實際上都是一個中心思想:即要讓修禪者深刻領會萬事萬物之間互不相犯、各住自性同時又相入相涉、無所分別的圓融不二關係,這當然也包括對於佛教不同宗派思想所應持的態度在內。在文中,他明確地說「人根有利鈍,道無南北祖」,「承言須會宗,勿自立規矩」。這既可理解為具體針對當時南北宗之爭,更可以理解為石頭對於馬祖一系「激進派」的深重憂慮;石頭本人當然是禪宗南宗這場革命的積极參与者,但對於「自立規矩」、向超越佛祖乃至呵佛罵祖的方向急劇發展這一潮流,對於當時正在普遍蔓延起來的完全否定看經坐禪的熾熱傾向,這位時代的主要精神導師,充滿憂慮和不安。在這裡,所謂「回互」學說不僅僅是一種理論,更是這位大智者「滿天風雨下西棲」的俯首沉思,是他向那個到處充滿騷動不安、急欲衝決一切羅綱樊籬的大時代所發出的警示:世界是「回互」的,思想與文化同樣是「回互」的——他向禪門同修者門提示著一種重視不同系統、不同層面的文他相關聯繫,亦即注重思想文化的繼承整合,注重內在的自我規約和必要秩序的大方向。 曹洞宗恰恰是朝著這個方向產生和發展的。 石頭與馬祖兩位同時代的禪宗巨匠,便是在這個歧路上分別的。也許石頭這位內向的、喜歡靜默的思考者根本就不善於對別人品頭評足。而機警俏皮的馬祖,卻留下了一句十分見才氣因而也十分生動的評語:「石頭路滑」。何謂「路滑?」路不滑人,人自滑。人何以會滑?石頭《參同契》有言:「明暗各相對,比如前後步。」人之腳步前後如此「回互」,豈有不滑之理。當然,這只是馬祖的批語。石頭則完全是另一番道理:「觸目不會道,運足馬知路。進步非近遠,迷隔山河固。」山川滿目而不識前路,抬腳又能邁到哪裡去?如此執迷不悟,又豈可以激進與否作標準來論是否真正有所進步?為令學人會得「回互」之深意,石頭在《參同契》中運用子母、根葉、本末、尊卑、明暗、用處等比喻,反覆說明事物互相關係、互相奇待,其苦口婆心,真似道家《老子》之「道」。 石頭的路,註定了悠遠而綿長,端賴其「回互」理念無窮深厚內力之賜。這也就是曹洞宗雖然絕少臨濟宗之開大合、大紅大紫,但卻綿澤不盡、氣力不竭的內因:「回互」者,生生不息,生機無限,這是與馬祖一系截然別樣的另一種生機。後者(從洪州宗始)入手於「即心是佛」,而歷經「非心非佛」,最後拈出「平常心是道」,猶如提攜利劍一柄,在一系列打、蹋、喝、罵的刀光劍影中,如迅雷不及掩耳,單刀直取人「心」。這是南宗禪在「頓悟」方向上的極致,如此活生生地逼人忽然省悟,釋放出無限盎然生意來。而石頭則在「回互」之中強調多方整合,三分迂迴,一片蘊綿,如此一路的「生機」自然來得醇厚綿實。應該說,如此運作之分別,總是後世所謂「臨濟將軍、曹洞士民」之喻的最初底蘊,是「臨天下、曹一角」這一勢力範圍差別的內在由來。 如果說,石頭希遷因為開闢「回互」之路而為這一路上之肇始者,則葯山惟儼因一肩擔荷石頭家業、在禪宗內部繼續標舉注重思想傳承與文化整合之旗幟而成為第二代傳人。 葯山惟儼(751-834)俗姓韓,絳州(今山西新峰)人。年17依潮州西山慧照禪師出家,23歲戒于衡岳希操(又作希琛)律師。值此少壯少年,因為痛感「大丈夫當離法自凈,馬能屑屑事細行於布巾耶?」而徑直「謁石頭,密領玄旨」,這是《宋高僧傳》及《景德傳燈錄》、《祖堂集》一以貫之的說法,而另一份史料則明言其為馬祖道一弟子。其實,當石頭與馬祖並立於世之際,天下禪僧往來二大師門下者,不知凡幾。在這種情況下,所謂門徒與否,最重要的證據,還得審視其思想文化遞嬗之跡。 葯山之直承石頭,其最為親切的會意,堪舉其讀經坐禪。貞元初(785)他離開石頭,遷居汗陽(今湖南津市市)葯山,居此近50年,一如乃師石頭之恆居衡岳,為世外高人隱士,惟看《法華》、《華嚴》、《涅槃》等經,晝夜如一。不但看經,而且在從石頭門下時起就堅持坐禪: 一日,師坐次,石頭睹之,問曰:「汝在這裡作么?」曰:「一切不為。」石頭曰:「恁么即閑坐也。」曰:「若閑坐即為也。」石頭曰:「汝道不為,且不為個什麼?」曰:「千聖亦不識」。 師坐次,有僧問:「兀兀地思量什麼?」師曰:「思量個不思量底。」曰:「不思量底如何量?」師曰:「非思量。」 如果我們環顧8世紀後半葉南宗禪的主流局面——馬祖道一開創的洪州宗烽火幾乎燃遍南國,其直指「平常心」,極力否認看經坐禪而代之以打、蹋、喝、罵、畫的傾向已成為一時主流,流布天下,那麼,葯山惟儼如此堅持看經坐禪,相形之下,實別具深意,這並非刻意反潮流之為,而是石頭系思想發展的必然結果。石頭之注重「回互」傳承整合的融會特色,在葯山惟儼這裡顯然開始產生了實際效用。其直接的體證有二:從大處和遠處說,重視讀經意味著與佛言祖語傳統經教時刻保持緊密聯繫,亦即堅持對於佛祖傳了的承繼一面;從小處和近處說,如此看經坐禪,完全不避墮入「知解之徒」的風險,則又直通荷澤神會的特色,亦即表現出與當代其它流派坦然整合的鮮明傾向。以上兩者是相通的,既然堅持看經坐禪,那就是因為重視知見知解;既然要以知見為門徑,那就必須看經,遷要坐禪,這也正是葯山當初直詣石頭,作大丈夫行的誓願之成吧! 當然,葯山惟儼所謂「看經坐禪」,自是不可與凡等論。作為曹溪門下,從荷澤到洪州到石頭,乃至石頭門下,高標「行住坐卧皆是禪」,鄙視「以坐為坐禪」,這是並無二致的。甚至明確地指出看讀經論為障道之因緣,還是葯山惟儼首先發明的,《景德傳燈錄》記載: 師看經,有僧問:「和尚尋常不許人看經,為什麼都自看?」師云:「我只圖遮眼。」云:「某甲學和尚得也無?」師云:「若是汝,牛皮也須看透。」 師又云:「有一般底,只向紙背上,記持言語,多被經論惑,我不曾看經論策子。」 (李)翱謝問曰:「何謂道耶?」儼以手指上下曰:「會么?」翱曰:「不會。」儼曰:「雲在青天水在瓶。」 「雲在青天水在瓶」的見地境界當然只有極少數上根利器者能獲致,對這類人來說,廣學博聞悟後任運又何妨?而對「一般底」人而言,乃至根微智劣者,自然是不許被經論惑了。 但是,在普遍地不看經、不坐禪風氣蔓延開來的8世紀末葉,無論如何,堅持看經坐禪的人,不能免其孤獨的心志和命運。葯山在沉鬱孤高的家風上,比之乃師石頭更為濃重。 僧問:「如何是道中至寶?」師云:「菲諂曲。」云:「不諂曲時如何?」師云:「傾國莫換。」 師曰:「太守(指李翱——引者注)欲得保任此事,直須向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他翱再贈詩曰:「選得幽居愜野情,終年無送亦迎。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雲笑一聲。」 「傾國莫換」,「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都是葯山惟儼孤高心志的「夫子自道」,孤峰頂上「月下披雲笑一聲」則更是其真實寫照。 事實上,石頭宗系的命運在當世也遠未達到後來人所稱頌的顯赫,雖然直到九世紀前期總有石頭、馬祖並稱「二大士」之說,但是從總體上看,在700-850年這個時期,亦即石頭希遷誕生,直至唐武宗「會是法難」之前,石頭宗系的影響是無法與馬祖道一洪州宗比擬的,這與石頭希遷、葯山惟儼孤高出世的思想家品格無疑是大有關係的。 這在石頭系第三代傳人那裡體現尤為明顯。 當洪州一系作為禪宗主流蔚然成為「天下選佛場」而成為佛子往慕之門時,石頭一系的地理透移也有悄然發生:從衡岳到葯山,再到「灃泊深邃絕人煙處,」石頭系前後三代局促湖南境內,由東而西再而西北,竟然次第移往深山更深處,越來越遠離人世,這當然不是什麼怯世避世,而是非高僧禪匠大思想家不能辦之大業。這第三代即葯山惟儼門下的華亭德誠、道悟圓智和雲岩曇晟。葯山入滅之後,師兄弟三人同議,打算持必要的種糧家什,下山溯灃水而上,直達湖南境內有名大河的源頭,養道過生。(因為種種因緣,這個夢想想實際上是非曲直到了德誠弟子會善,總告完成。) 雲岩野晟(782-841)之所以在同門之中越越眾人,成為葯山惟儼法嗣之中聲名獨著者,就在於其濃厚的思想家色彩和獨特思想成果。他本來在百丈懷海門下,為侍者長達二十年之久,守著這樣一位洪州宗最為顯要的大師,卻認為自己仍未契入,於是就在侍奉百丈盡其天年之後,離開江西「選佛場」,從繁華極盛的南宗禪中心圈,徑直來到冷落幽遠的湖南葯山「孤峰頂上」,投惟儼門下,頓告言下契會。此時已值九世紀初期(百丈懷海卒於814年),是一個禪宗南宗革命成功、需要自己的比較成熟的思想家的時代,江湖之間參禪路上不知多少行腳禪得往來憧憧,其中非有上乘法門、獨到見地者不能言繼往開來卓然成家。曇晟正是這樣一位特出人俊。作為晚到卻能成功地契入石頭宗系的最有力印證,這位禪思想家舉出自己的「寶鏡三昧」法門——這就不但得到葯山惟儼心印,而且竟直追乃祖石頭希遷。石頭希遷《參同契》道「即事而真」之理云:「事存函蓋合,理應箭鋒柱。」由洞山良價轉述曇晟心義《寶鏡三昧》詞云:「羿以巧力,射中百步,箭鋒相直,巧力何予?」均謂以事相上而顯見理體,猶如蓋與盒、箭與的、觸目見道,自然契合,而曇晟理會石頭希遷之親切會意處,透過一派晦澀支離的名相,依然可觀。此中若無葯山惟儼之薰育,若無看經坐禪、對照經教,而假設依舊在洪州宗「選佛場」中一味否定看經師古,曇晟哪能舉出此種法門來?如果說,葯山惟儼是以其堅持看經坐禪的獨到方式,為石頭宗系保存了「回存」理論的星火,那麼遠來的和尚曇晟則撥亮和點燃了星星之火——他在《寶鏡三昧》法門中明確首倡「偏正回互」說。由石頭希遷而葯山惟儼而雲岩曇晟,三代禪師的思想歷程,如同他們經歷的湖南地理路線,青山隱隱,綠水迢迢,在一派禪語機鋒的掩蓋下,哲理時而曉暢明白,時而幽暗迷離,山重水複,但是至此,曇晟拈出「偏正回互」說,豁然之間,柳暗花明,瓜熟蒂落。 「偏正回互」正是曹洞宗的根本宗旨。宗旨既立,宗派成立的年代也就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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