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今主題公園
2006年8月,借出席國際圖聯(IFLA)大會的機會,相繼到了日本和韓國的一些城市,雖說是走馬觀花,卻也通過比較,鮮明地感受到近代歷史在兩國人文景觀中留下的深刻印痕。
除二戰末期外,日本列島自古以來幾乎從未遭受過外國軍隊的入侵。連橫掃歐亞大陸的蒙古鐵騎,也被大海和颱風擋在了日本列島以外。即便是二戰末期的大規模空襲轟炸,也因日本的迅速投降而並未遷延日久。因而其城市景觀大都表現出一種近乎原生的風貌,古代、近代、現代的多種建築共生在同一城市區域,使人能夠感受到城市自然生長的生命肌理。
日本東京的天皇御苑
奈良東大寺
京都金閣寺
京都平安神宮
而朝鮮半島近古以來倭患不斷,從19世紀末的甲午戰爭以來,更是淪為日本的殖民地。尤其是在20世紀中葉的朝鮮戰爭中,多國軍隊在半島上輪番鏖戰,不僅生靈塗炭,也將前人留下的人文景觀破壞殆盡。待到戰後經濟騰飛,韓國作為亞洲四小龍之一,城市面貌迅速改變。然而,那一夜之間暴起的近乎同一模式的建築群,給人的感受卻像是大田裡經人工促成的單一速生作物,而非原始森林中相互交融的自然植物群落。在這樣的歷史文化背景下,韓國人勵精圖治,在淺顯、速成的文化產業上屢屢創新,甚至能將代表通俗文化的「韓風」刮遍全世界,也就沒有什麼可奇怪的了。
我嘗試歸納了一下在首爾參觀過的景點:國會圖書館、青瓦台(韓國總統府)、國際會展中心、上岩洞世界盃主體育場,這些都是典型的當代文明,明洞商業街以及樂天世界更是純商業性的經營場所。所謂的泡菜體驗館倒是表現了純正的韓文化,但那只是在隨便一個小房間里的一場表演而已。
真正的古迹是作為朝鮮李氏王朝正式王宮的景福宮,但全盛時期的景福宮已於宣宗朝的「壬辰倭亂」(1592年,明萬曆二十年)中遭到了日本人大規模的破壞,故而被閑置了273年。直到1865年(清同治四年)才又復建起來。然而過了不到半個世紀,日本殖民政府又在1911年拆除了整座皇宮,只留下其中的10棟建築,還在皇宮正殿(勤政殿)的正前方建起了一座高大的「朝鮮總督府」。直到1996年,這座象徵殖民統治的總督府才被完全拆除。在景福宮範圍內,還建有一座韓國的國立民俗博物館,規模很大,經營得也不錯,但那畢竟是2002年以後的一座新建築,仍然代表著當代文明。
首爾 景福宮 勤政殿
粗看起來很熱鬧、很有「文化」的一個景點,是位於首爾附近MBC楊州文化樂園內的大長今主題公園。
《大長今》是一部勵志類的54集電視連續劇,是韓國的劇作家根據古代史料中區區幾行記述而結構、演繹成的一個傳奇故事,講述了一代奇女子徐長今是如何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李氏朝鮮王朝歷史上首位女御醫,並被中宗賜予「大長今」的稱號。該劇於2003年在韓國上映,香港無線電視(TVB)於2005年首播,此後更在中國大陸上形成了萬人空巷的局面。而所謂「大長今主題公園」,本來是為拍攝這部電視劇而專門建設起來的拍攝場地,並藉助電視劇的熱播而成了紅極一時的旅遊景點,也是韓國第一個電視劇主題公園。類似的攝影場如今已遍布中國大陸,在中國人眼裡看來毫不稀奇,但是這種經營理念與經營方式確是從韓國人的《大長今》那裡引進來的。
大長今主題公園內建有朝鮮時代的王宮和集市,以及電視劇中表現過的大殿、司饔院、獄舍、御膳廚和退膳間等場景。所有的場景都是依據韓國古代建築修建,房間內的傢具和飾品陳設一應俱全。遊客們可以試穿朝鮮古代服裝拍照留念,或是參與投壺、射箭、乘轎子、嘗御膳、夾松子等體驗活動。
這些露天雕塑作品肯定與當代韓國影視業有關
具體內容就說不上來了
和朝鮮半島上的歷代王朝一樣,大長今活動過的朝鮮李氏王朝也與中國的中央政權保持著傳統的宗藩關係。在這種宗藩關係中,藩屬國要想向中華帝國「稱藩納貢」——接受中國皇帝的冊封,以及中央政權賜予的印璽;國君只能稱「王」,而不能稱「皇帝」,國王可以有自己的「廟號」(如高宗、世宗等),卻只能使用宗主國的年號(如永樂、乾隆等)。作為李氏王朝的正式王宮,首爾的景福宮就是嚴格遵循藩王宮邸的規制建造起來的。為了顯示自己作為「天朝上國」的富有與大度,中國統治者總是本著「薄來厚往」的原則,對朝貢者給予大量的賞賜,其價值遠遠超過朝貢者所進貢的物品,所以各藩屬國也總是樂於來華朝貢。而作為宗主國,中國統治者往往以一種「王者不治夷狄,來者不拒,去者不追」的態度對待藩屬國,原則上並不干涉藩屬國的內政,相反卻要在藩屬國遭受侵略的時候出兵相助,如1592年的壬辰倭亂中,明朝就出兵援救朝鮮,共同驅逐了入侵的日本勢力。
有了這種宗藩關係,再加上中朝兩國山水相連,交通便利,人來人往,中朝兩個民族在文化上的交流、融匯是必然的。李氏朝鮮王朝(公元1392年~1910年)從時間上跨越了中國的明、清兩代,500年間始終奉行「事大主義」[1],文化上處處仿效中國。然而清朝入主中原後,卻並沒有要求作為藩屬國的朝鮮奉行和中原漢族一樣的「剃髮易服」政策,因而明代的很多漢族文明反而在朝鮮半島上大量地保存了下來。如今,這些文化遺迹在大長今主題公園裡那些王室建築的平面布局、結構、彩畫,以及服裝、器物中到處都能感受得到。但這只是在拍攝通俗的電視劇,大部分物件當然都是「戲說」,那是不能當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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