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代建築漫行(34)2008年上海第一次拍攝(11) 南京路
一組歷史照片,記錄了中華第一街——上海南京路的成長發展。1870年,南京路還是一條中國的衚衕,顯得那樣的封閉和陳舊,從照片里能看到虹廟,一座始建於明朝萬曆年間的寺廟。這時的南京路屬於中國,儘管它位於公共租界內。
(1870年的南京路 左邊第一座建築是虹廟)
清末民初,南京路已經變成了喧囂的鬧市,這裡開始出現洋房,但更多的還是中國傳統的幌子和招牌,這時的南京路,半中半洋,新鋪設的路面上滿是吆喝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洋涇浜英語和阿拉們混合在一起。
(20世紀初工人們在壓修南京路)
(清末南京路菜市場)
(1911年的南京路)
從這以後的二十年間,南京路從中國走向了世界,它成為上海繁華的一個縮影,霓虹閃爍取代了牌幌飛舞。在外灘路口是沙遜大廈和匯中飯店兩座遠東最為著名的飯店,在河南中路和西藏中路之間是近代中國著名的五大商場——先施、永安、新新、大新、大陸,越過西藏中路,是跑馬場,以及路北側的金門大飯店、西僑青年會、大光明電影院以及當年的遠東第一高樓國際飯店。在這一系列的評述中,兩次提到了遠東,這說明,南京路超越了中國的範圍,放眼於整個遠東地區。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全盛時期的南京路)
在改革開放之前,在那個物資匱乏的時代,南京路在很多中國人眼中是絕對的購物天堂。北京是中國的心臟,上海是中國的眼睛,而南京路就是那隻黑亮的瞳仁。今天,琳琅滿目已經不再稀奇,但在那個年代,這個詞是屬於南京路的。人們來到上海,總會奔向南京路,瘋狂購物,一個原本屬於當代的辭彙。
(80年代南京路來自網路)
(80年代南京路來自網路)
而今天,人們同樣會不約而同地奔向南京路,少了瘋狂購物,多了的是駐足留念,走在上面感受它的歷史。2008年對上海的第一次拍攝,我選擇了南京路作為註腳。鱗次櫛比的建築下,是人頭攢動。2010年對上海第三次拍攝中,我拍攝完人民廣場及西藏中路一帶的建筑後,在南京東路與西藏中路交口處看到了洶湧的人潮,南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簡直是寸步難移。這也難怪,趕上十一長假,又是世博最後的瘋狂月,據說在那七天中,有800萬人湧入上海,這其中就包括我。
南京路已經不單單是一條商業街、步行街、購物街,它是一面旗幟,是一座豐碑。從這層意義上講,我更希望南京路永遠是水泄不通,永遠是人聲鼎沸,讓旗幟不倒,讓豐碑永駐。
(2008年的南京路)
今天人們俗稱的南京路步行街實際上是南京東路位於河南中路和西藏中路之間的這一段,廣義上的南京路由南京東路和南京西路組成。南京東路舊稱公共租界大馬路,足見當局對它的重視程度。南京西路舊稱靜安寺路,從這裡可以直達靜安寺和愚園。南京東路東口在外灘,兩側的建築分別是沙遜大廈和匯中飯店舊址,這裡現在是著名的和平飯店北樓和南樓。令人咋舌的消費是普通人所承受不起的,這是上海令人感到無從捉摸的地方之一。
在南京東路與四川中路交口處的建築時迦陵大廈,建築是由上海著名的猶太商人哈同投資修建,並用哈同妻子的名字命名。猶太人會做生意是世界公認的,哈同就是一個頗具眼光的猶太商人。19世紀末,哈同瞅準時機,大量購入南京東路一帶的地產,很快地價上漲,哈同就此發家。20世紀初,哈同繼續在南京路一帶購地,隨著南京路商圈的形成哈同的財富也是水漲船高。到三十年代南京路最鼎盛的時期,哈同已經擁有了幾乎半條南京路,他也一舉超越沙遜,成為上海首富。迦陵大廈的外表並無太多值得抒寫的地方,但名字體現出的是哈同的戀妻之情。
(迦陵大廈)
惠羅公司(Whiteaway, laidlaw& Co. Ltd.)的外立面顯得過於陳舊,一層的展示櫥窗明顯是經過後來改造的,在商場林立的南京路它並不起眼。不過,在十九世紀末,這裡可是世界著名的百貨公司。1882年,惠羅公司創辦於英國,1904年來到上海南京路。在老上海人的心目中,惠羅二字擁有特殊的地位。今天招牌上的「惠羅公司」四字是由前海協會會長汪道涵所書。
(惠羅公司)
南京路兩側進深是典型的上海里弄,如慈裕里、慈慶里、慈順里、慈豐里、慈永里等,這些里弄同樣是哈同的房產,位於南京東路與四川中路口地慈安里就是其中的代表。紅瓦青磚,掛滿衣物的窗口,狹窄的巷子,讓人體會到了老上海普通百姓的生存哲學。嗅著巷子內淡淡的霉味,看著那長滿青苔的石板,這同樣是上海生活的一部分。
這裡還是福利公司的營業場所。上海開埠之初,英國人霍爾(EdwardHall)就在這裡開辦了一家生產麵包、西式食品兼營雜用百貨的商店,1854年霍爾茨入股,於是這家商店取名Hall&Haltz,根據中國人的喜好,取中文名福利公司。這是近代上海最大的一家外資百貨公司,也是上海出現的第一家百貨公司。1938年「上海中國職業婦女俱樂部」在這座建築內成立,算得上是早期的婦聯了。
(慈安里大樓福利大樓)
上海電力公司,這可不是它今天的名字,而是曾經的名字。上海是中國最早點亮燈光的城市之一。在很多地方還是以煤油燈照明的時候,上海公共租界內已經是燈火通明了。電力的供應不僅點亮了人們的眼睛,而且點燃了文明的火把。我們總說一個城市的亮點在哪裡,亮點一詞本身就突出了燈光對一個城市的推介。夜上海,是近代中國夜生活的典範。試想,如果沒有燈火,上海的夜註定於黑漆漆中聽著滔滔的黃浦江水。
(上海電力公司)
越過河南中路,就正式進入了南京路步行街,著名的五大商場連成了南京路最宏偉的天際線。大陸商場是由大陸銀行投資,儘管它的經營平淡無奇,但是一家普通的中資銀行,有如此的商業頭腦和睿智的眼光,已經足以令人折服了。從外觀上,大陸商場最接近我印象中的百貨大樓,不得不說,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中國大多數城市還都沒有七層高以上的商場。而上海,在六十多年前,就已經擁有了這些。所以,上海的腳步可以被追趕,但近代上海的繁榮卻是永遠無法複製的。
(大陸商場)
(舊貌)
琉璃塔,這是人們送給如先施公司、永安公司轉角塔樓一樣的建築部件的稱呼。相信琉璃並非中國傳統琉璃瓦的的含義,而是流光溢彩的含義吧。在夜上海中,這些塔身上都是纏繞著霓虹燈,分外妖嬈。上海南京路上有先施、永安,天津和平路上有勸業場,漢口江漢路上有璇宮飯店,它們共同的特徵就是琉璃塔!這是一座城市商業繁榮的標誌,它們的光彩眩目讓人們記住了一條街、一座城。
先施公司是旅澳華僑馬應彪於1900年,在香港開辦,總部位於中環皇后大道中172號,公司之名來自英文「SINCERE」,諧中文名「先施」意取中國古代中庸思想之先以誠實施諸於人之意,即以誠實的服務態度,取得顧客的信任。在今天先施公司的大樓上,有一個醒目的招牌——FANCL,這是一家日本無添加的化妝品公司。2010年冬天,我第一次知道了這個牌子,在煙台大馬路的海灣邊上,我得到了一管芳珂的唇膏。2008年拍到這座建築,2010年知道這個品牌,2011年4月21日,建築第一次和一個品牌聯繫在了一起,我期待更多的聯繫,就像是先施和芳珂。
(先施公司)
永安公司的這幅照片拍攝於2009年的第二次上海行,因為海寶,選擇了它。只有三歲的海寶,站在擁有百年歷史的永安公司的大門上,代表著的是一百五十年歷史的世界博覽會。歷史和文化就是這樣於無聲如交融在一起。看著百年前永安公司的容貌,儘管鶴立雞群,儘管這是由澳洲華僑郭樂、郭順兄弟合辦的公司,儘管這是近代中國最大的一家百貨公司,但是它腳下的土地名叫公共租界,土地的主人名叫哈同。世博,是歐洲人的玩偶,當時可曾想到世博會走進貧窮落後的中國?相信每個中國人都有一份社會責任感,但區區個人去承載那些厚重的歷史,太累,也不現實,易糾結,最終陷入迷局。大可不必如此,看看這些建築,它們有力的臂膀接受著歷史的考驗,讓歷史成為它們的一部分,我們只需要簡單的觸摸一下,輕輕地感嘆一下。
(永安公司)
新新公司的中部原本也有一座琉璃塔,不過在後來被拆除了。這裡現在是上海市第一食品商店,是全國最大的食品專賣店。八十年代來上海,除了帶三大件——縫紉機、自行車、手錶以外,就是從這裡帶一些很多城市買不到的餅乾、奶粉。我小的時候,爸爸到上海出差學習,就給我帶回來好多大餅乾。寫這裡的時候我沒有向爸爸求證,因為他提到過南京路,所以我推測當年他就是從這裡給我買的。二十年前,爸爸在這裡給我買好東西的時候,應該不會想到他的兒子會在二十年後走進這座建築,為的是探尋中國近代建築。小小的餅乾,那是童年的快樂;小小的餅乾,讓我記住了大大的上海。
(新新公司)
如果說南京路步行街是一首樂曲,那麼大新公司就是最後的高潮。走到這裡,步行街已經臨近尾聲。上海一百,這也是曾經的一塊金字招牌,它與位於北京王府井的百貨大樓,一南一北,兩面紅旗迎風招展。大新公司是五大商場中的小兄弟,不過大哥們並未對其提攜有加,反而是處處打壓。商場如戰場,一點不假。南京路帶給人們的是購物享受和視覺盛宴,但背後則是各路商家間沒有硝煙的戰爭。大新公司舊址並未以華麗的外觀去吸引人們,而是採用了摩登主義的手法,現代社會所需的正是一種快節奏的生活方式,而非亂花漸欲迷人眼。
(大新公司)
西藏中路是南京東路和南京西路的分界線。它原本是租界工部局為抵禦太平天國起義軍而開挖的一條河道,名為泥城浜。1899年公共租界越過這裡,開始向西擴展。1912年工部局填埋了泥城浜,築成了西藏路。1936年,公共租界工部局為表彰寧波籍富商虞洽卿對上海所做的貢獻,將西藏路更名為虞洽卿路。1943年,上海租界收回後,複名為西藏路。
南京西路原名靜安寺路,直通靜安寺,不過我的第一次探訪止於國際飯店。1899年的越界後,靜安寺路劃入公共租界。在早先這裡只是一條由跑馬場通往靜安寺的小土路。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靜安寺路迎來了飛速發展的時期。以國際飯店為代表的一大批建築的拔地而起,這裡成為了公共租界的娛樂中心。
金門飯店、西僑青年會、國際飯店,三座華麗的建築由東向西緊密排列,它們的面前是開闊的跑馬場,中央的綠地和黃色沙土的賽馬道從舊照上均清晰可見。如今跑馬場已經變身上海人民廣場。是上海市的行政中心,是舉行大規模社會活動的中心,多條地鐵線在此交匯,人民廣場也是上海的市內交通中心。
(左至右依次為國際飯店、西僑青年會、金門飯店)
金門飯店是上海三十年代著名的上流社會活動的場所,起初這裡並非飯店,而是滬上一家知名的中資保險公司——華安保險公司的營業地。1912年,呂岳泉創辦了華安保險,開業之日,民國開國元勛孫中山、黃興等均派人前來道賀。華安保險開中國壽險的先河,到20年代經營進入了繁盛期,也就是在這時,位於靜安寺路的華安大樓竣工。一座保險大樓,用上了流行的琉璃塔,在招攬客戶上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不過,它成為華安保險盛極而衰的標誌。隨著戰爭的爆發,公司的業務一落千丈,無奈之下,將房屋租給金門飯店使用。相比南京路上的琉璃塔,金門飯店的要更加玲瓏剔透,細膩娟秀。在太平洋戰爭爆發前,中國唯一免受戰火侵襲的地方就是租界了。公共租界內湧入了大量的人群,這其中很多都是家底殷實的大戶人家。戰爭讓他們不再患得患失,大量的金錢用在了奢侈享樂上,這也刺激了高檔飯店的繁榮。
(金門飯店)
夾在金門飯店和國際飯店之間的是西僑青年會,從名稱上不難理解,這裡是西方年輕的僑民聚會、娛樂之所。會所由美國的洛克菲勒基金會發起設立。建築設計成新穎的馬蹄形,當年建築的底層建有滾球室、酒吧、理髮室、淋浴房,二三層有舞廳、撞球室、餐廳、會議室等,此外還建有專門為兒童提供遊戲的場所。四至九層是招待所的客房。青年會的體育館內建有游泳池,有兩個砂濾設備,循環給水,是上海最早的溫水游泳池。還建有籃球館,有250個觀眾坐席,籃球館設施先進,三十年代成為上海籃球比賽的中心場地。相比兩側的飯店,青年會融入了更多的運動項目,這讓體魄最小的它卻是活力四射。現在,這裡是上海市體育局的辦公地點。
(西僑青年會)
在這張上海跑馬場的航拍老照片的左側,可以看到國際飯店的身影。放眼眺望整個公共租界,國際飯店無疑是最高的建築。從竣工的1934年開始,它就擁有了一個獨一無二的稱呼「遠東第一高樓」。這個名頭一直保存到1952年,才被日本東京的一座建築所取代。而後,國際飯店舊址長期保持著中國第一高樓的記錄。真是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唯吾獨尊啊!
(跑馬場&國際飯店)
(國際飯店)
國際飯店是由四行儲蓄會投資修建。團結就是力量,四家中資銀行的聯合,製造了上海近代建築史上最偉大的奇蹟。建築由匈牙利籍設計師鄔達克設計,這是這位美國裔匈牙利人的代表之作。
國際飯店的一二層由四行儲蓄會使用,建有營業大廳及銀行保險庫等。三層為會客室,四至十三層為客房,有豪華套房6間,高級套房20間,其他房間174間。十四層是摩天廳,這是上海著名的西餐館。十五至十九層為公寓式客房,其中十八、十九層內有一間相通的二層餐廳,名為雲樓,供應正宗的法式西餐。二十層以上是各種設備和機房、冷藏室,頂部設瞭望台。大廈內設有客梯三部,貨梯三部,上下十分方便。國際飯店的擁有者充分認識到,僅有強有力的硬體是遠遠不夠的,為了在上海激烈的餐飲住宿業競爭中佔據一席之地,飯店重金聘請曾在禮查飯店擔任經理的瑞士人雪勃勒為首任洋經理。雪卜勒能講流利的英、法、德語,善於察言觀色,深受外籍賓客的歡迎。除招攬外國客人外,中國的許多社會名流、軍政領導也常在國際飯店大擺筵席,國際飯店也因此成為上海又一處上流社會活動場所。
大樓一共有24層近90米高,站在底部向上望去,三十年代流行的美國摩登主義之風在今天看來依舊不落俗套。飯店位於公共租界靜安寺路與派克路(今南京西路與黃河路)交匯處,故又名派克飯店(ParkHotel)。
天色漸晚,第一次對上海的探訪在這裡結束,我從人民廣場乘地鐵到上海站,後乘坐晚上的火車返回濟南。這一天,我從老北站出發,越過蘇州河進入公共租界。深入外灘源品味了近代上海的誕生。在杰倫的音調中走過外灘,近距離體會什麼是萬國建築博物館。用S型的路線略走了公共租界五馬路至大馬路,最後經由南京路抵達國際飯店。雖然路線略顯粗糙,但公共租界的精華基本上是呈現給各位了。在回程的火車上,我翻看著此行拍攝的照片,對照著上海近代建築保護的名目不住地搖頭,因為的確錯過了更多的建築。從那時,我已經在醞釀對上海近代建築進行更大規模的拍攝。
黃埔只走了一多半,還有虹口、盧灣、徐匯、靜安、長寧。上海,我還會再來的。疲勞、滿足、渴望、激情,多重外力的作用下我慢慢睡著了,時髦的上海在我的身後漸行漸遠,陌生一如飄忽的背影。不過,近代的上海卻我被保護在了心中,熟悉一如邂逅般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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