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良:我的世界盃之旅
馬良,江蘇鎮江人,1964年生,1985年畢業於南京大學中文系,任南大中文系足球隊隊長,1992年前任《中國社會科學》雜誌社文學室編輯,中國社科院足球隊前鋒。1992年底來到海南,任中國寰島集團宣傳策劃部負責人,期間赴重慶任甲A前衛寰島足球俱樂部副總經理,2000年後任《商旅報》、《海南特區報》編委,2014年起任創新集團副總經理兼顧問,期間組織多支業餘球隊。海南省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旅居海南文藝家聯誼會副會長,省政協文化研究交流協會理事,海南省作家協會理事,省青少年足球發展促進會專家委員會主任,國新書苑學術主持。在省一級以上報刊發表文化藝術體育評論、詩歌、散文等各類文章數百篇。為海南電視台首度直播英超、意甲、歐洲國家杯特邀解說評論嘉賓,代表海南隊參加全國元老杯隊內最佳射手,曾開辦文化藝術體育訪談評論類電台節目「老馬點將」。曾獲首屆南海文藝獎。
我的世界盃之旅
文|馬良Ma Liang
2018年俄羅斯世界盃(英語:2018 FIFA World Cup,俄語:Чемпиона?т ми?ра по футбо?лу 2018)就要來了!
作為一個自1982年起就開始收看世界盃轉播的球迷,我深切地感到: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世界盃是世界向中國打開的一扇窗戶,中國人通過她,看到了外面世界的精彩,也逐漸融入了世界。本世紀,中國經濟社會文化已「震撼」世界並成為「大塊頭」,但我們仍然不能自外於世界。我們還存在諸多不足,就以世界盃論,除了有些特殊的2002年韓日世界盃外,我們至今還是世界盃的看客。
以下文章前五篇寫於2002年,後面陸續做了一些增補,有幾篇是從當年世界盃評論中精選出來的,2014年的這篇,是不久前寫的。寫得不好,但確實是一個鐵杆球迷用幾十年時間、數百場觀賽體驗以及對足球、對世界盃的熱愛寫成的。
1982年·南京·與世界首次相遇
1982年,大學生涯第一年的最後一段歲月是看世界盃中度過的。儘管中國隊沒能「進軍西班牙」,但這句口號已把「西班牙」叫響成一個聖地。六七月間,我們便去朝聖。
當時除世界盃以外,中國球迷了解世界足球的窗口,就只有一年一度在日本舉行的「豐田杯」了。尤其是1981年的那屆,「白貝利」濟科領軍的巴西弗拉門戈隊以3:0狂勝英格蘭利物浦,讓我們第一次領略了巴西藝術足球的魅力。1982年世界盃的前半段也確乎由巴西人領唱,濟科的倒勾,法爾考的妙射,埃德爾的左腳自由球,尤其是滿臉大鬍子的「三高」球星蘇格拉底顛倒眾生的風度,更令我等暫時淡忘了哲學史上的那個古希臘同名偉人。直到「隱藏得很深的階級敵人」羅西從暗處竄出來,狠捅了巴西人三刀,1982西班牙就此成了義大利神奇小子的天下。他那進球後像麻雀展翅般略顯笨拙的歡慶動作也攔腰斬斷了濟科的揮拳、法爾考的振臂以及蘇格拉底優雅揮動著的鋼琴師般修長的雙手。而塔爾德利決賽時進球後的激情狂奔,至今看來仍激動人心。
也就在那一屆世界盃,我們懂得了「世界上最好的球隊不一定能捧得世界盃」這一殘酷的真理,我們為自己心愛的球隊惋惜、哀嘆以至哭泣。其實在此之前,世界其他角落的人們已經為1950年巴西、1954年匈牙利、1974年的荷蘭哭泣過;而直到1994年,我們才從巴西四奪世界盃中緩釋了鬱積十餘年的「巴西情結」。1982年世界盃已讓我們從足球中體味到複雜多變、深沉莫測的人世滄桑。
值得一提的是,包括決賽,當時央視都沒有直播(早晨放的錄像),大概小組賽期間,晚上有比賽集錦,後來則有一些錄播。我們和世界的「無縫對接」,要等到四年以後。
1986年·北京·老牛排拐腿學老馬
老牛排是我的同學、球友,在大學畢業紀念冊上,我們都為對方在告別賽中的表現不吝筆墨地吹捧了一番。但我們的交往也僅限於此,我們還談不上是朋友,他總愛唱反調、抬杠,讓我有些受不了。
畢業後,我們一同分到北京,他在航天部《新宇報》作記者編輯,有一間7平方米的宿舍,戒備森嚴的辦公大院旁有一塊籃球場,有時我們跑到他那裡「混進去」踢踢球,輪到武警戰士腳也痒痒地時候,混起來更容易些。
轉眼1986年世界盃進入了決賽,老牛排約我們同去他那裡看阿根廷與西德之間的生死決戰,說好下午先過腳癮,半夜再挑燈看球。可是等我們下午如期趕到場地時,卻未見到牛排。一同踢過幾次球混熟了的幾個朋友告訴我們:牛排傷了!聽了這話我們趕緊奔他的7平方米宿舍,推開門,果然見牛排躺在那裡,左邊大腿綁著白色繃帶。
「腿不能動了,對不起!」牛排很少會如此柔和地表達歉意。
「怎麼搞的?嚴重嗎?」
「沒什麼,操,練左腿,拉傷了!」牛排的臉上既有一絲不好意思,又有一份狡黠。
過一陣兒,我們才知道:這個馬拉多納的崇拜者為了苦練自己並不擅長的左腳,連續揮動大腿半小時,終於……
那天晚上的決賽,原本我是支持西德隊的,但我最終選擇了為牛排酷愛的阿根廷隊加油。我生怕德國隊贏了球,老牛排的右腿又要貼上膏藥。結果也天遂人願,阿根廷捧杯。
後來,老牛排回到南京,做了一份體育報紙的記者。1990年世界盃,我在陝西丹鳳山溝溝里「勞動鍛煉」之時,突然收到老牛排從千里之外給我寄來的一份世界盃畫報,是香港出的,港幣十元,那是當時我所見過的最奢華的足球畫報。1994年,牛排報道完世界盃後來海南島度假,我又拉他上海口椰樹門廣場一塊兒踢了場足球。
但那很可能是我和他在一起踢的最後一場足球了,不久前他被車子撞斷了腿,很長一段時間他卧床養傷,腿中也打進去好幾顆鋼釘。當我打電話問候時,他用極平靜的語氣告訴我這一切,並說:「可能再不能一塊踢球了!」(2018年註:沒想到他恢復得很好,我們都沒捨棄對足球的熱愛。就在去年,大學同學聚會,我們班8位男生還攜手踢了場球賽,牛排和我都有進球)
就這樣,我和老牛排每次見面都離不開足球,但我們已在不知不覺中由球友變成了朋友。
1990年·陝西商洛山·山溝溝里的世界盃
1990年的世界盃,我是在陝西省丹鳳縣城看完的。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我們社科院的一夥年輕人下放到商洛山中「勞動鍛煉」,千幸萬幸,我們所去的丹鳳縣是商洛山中的足球之鄉,丹江邊有一塊完成可以踢甲A比賽的草皮球場,丹鳳中學內有一支聞名陝西的女子足球隊,出過好幾名省腳,其教練曾於70年代初代表陝西隊迎戰越南隊,罰點球扳平的那人就是他。這位祖籍北京、落戶陝西的老頭大概一輩子最輝煌的歷史即在此,他也對此念念不忘、喋喋不休。有女子足球隊做「陪練」,我們這撥人「鍛煉」的積極性倍增。
原本已有「掛靴」念頭的我也就此打消了主意,周圍生活中足球氛圍濃濃的,也由不得你不受感染:到一個「同事」家中,從廉價的錄音機里放出來的帶子是有關高豐文他們衝進奧運會的快板書;世界盃賽前,為確保差轉檯轉播球賽,包括我們這撥人在內的百來號人捐了款;杯賽期間,山城喇叭里常常流淌出的是《義大利之夏》奔騰激越的旋律;最後是丹鳳縣隊拉我入伙,在丹江邊球場對商州市隊那場比賽中,我踢進了唯一一球,到場的千餘名丹鳳球迷以及從哈爾濱遠道趕來的我妹妹都高興地跳了起來……關於丹鳳的回憶,有關足球的就有這麼多。
當然,重中之重還是世界盃,應該說,這是我對足球的認識有飛躍進展的一屆世界盃,我不僅看直播,還看錄像,開始琢磨足球的攻防之道。尤其是當非洲雄獅喀麥隆隊力拚英格蘭2:3愴然出局時,我抑止不住,為他們流下了熱淚。
當盛夏黃昏時分,我走在通向丹江邊「甲A球場」的田埂上,一邊嚼著饃,一邊飲著冰凍果汁權充晚餐時,我知道這輩子很難割捨對足球的深深眷戀了……
1994年·海口·足球如海
1994年世界盃臨近前,我來海南也「一年有半」,那時候有個哥們叫海珠的,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辦起了一份《特區體育報》,正想借世界盃的大勢火起來。
後來,這份短命的報紙終於沒有火起來,海珠也回江西老家,「販大米」去了。
這張報紙的創刊號上有我的兩篇文章,一篇《世界盃:一種愛情》表達了一個球迷對世界盃戀人般的痴迷、執著和陶醉,另外一篇《海口應搞起業餘聯賽》大概是海南地區最早提及業餘聯賽概念的文章,兩年後這些設想成為現實——當然是時勢使然,這篇文章由於發表在很不起眼的小報上,影響力微乎其微。
但我之所以有這樣的認識,卻來自海南獨特的足球環境,凡在海南待過一段時間的人,都誇讚海南的氣候好,對這點感受尤深者,或許是我們這些踢球的人,無論是北方冬季的嚴寒,還是江南的陰雨連綿,都是足球的大敵,可在海南,除了短暫的颱風季節外,幾乎天天可以踢球。而且,海南也是個綠草容易生長的地方,以海口為例,可供踢球的場地也遠遠超過內地大中城市,唯一的遺憾是缺少一座像模像樣的足球比賽場地,否則海南迷人的暖冬定會成為足球的節日的。但對於過過腳癮的「好球「君子們來說,海南島已是踢球者的天賜樂園。
於是,周六周日,你總能見到海口各地的球場,東一堆西一夥在那裡叫板。這其中,既有閑得沒事幹的下崗人員,也有開著小車來的老闆,既有以公司為後盾裝備精良的部隊,也有拼湊百衲而成的布衣軍。1992年年底,我剛抵海南,就被海口有如許多的「好球場「所打動,很快扯起了一支球隊。
及至後來有一段時間,我想離開海南,內心最割捨不下的就是這支球隊的哥們。在海南見識了林林總總的人,我由衷感到:只要熱愛足球,就會喜歡公平競爭,就不會缺乏激情。在那次「告別」酒宴上,我的許多兄弟流了淚,我強忍住了。這時,有個聲音突然對我說:「留下吧,我們一塊看世界盃!「
終於沒像海珠那樣離開海南,我留了下來。1994年那屆世界盃,是令我最忘情陶醉的一屆,我看了大部分場次的直播,有時我甚至受虐狂般地喜歡那份半夜守候的煎熬和痛苦,我覺得這要比那些舒舒服服看球的歐美球迷更能表達出一種百折不回、堅忍不拔的摯愛。尤其當凌晨之際,一場大賽觀罷,窗口吹來清晨獨有的陣陣新鮮、略帶涼意及魚腥味的海風,天邊已綴上瑰麗絢爛的一抹朝霞,我的內心會湧起一陣感恩般的激動,甚至有時軀體會有些微的顫悸,我想說:感謝足球,你讓我懂得了無私的愛!
1998年·重慶·峨眉山頂的「佛光」
法蘭西世界盃開打時,我剛好來到山城重慶,在甲A前衛寰島俱樂部任副總。正逢聯賽間隙期,球隊赴外地集訓,我們員工遂忙裡偷閒,前往峨眉山度假。
其時,世界盃已打到了1/4決賽,到了場場關鍵、回回精彩的時刻。如何看球度假兩不誤,成了我們幾個球迷的一大話題。於是乎,一手捧賽程表,一手擬旅遊行程表,一副魚與熊掌難以兼得的躊躇。
最後還是不得不將克羅埃西亞對德國、荷蘭對阿根廷這兩場精彩的1/4比賽「落」在了峨眉山頂。面對這一痛苦的決定。我們幾個球迷只能抱著賭徒押寶式的心態:但願峨眉山金頂不光有佛光,也能有電視,而且要能轉播這兩場比賽!
眾所周知,峨眉山以雲海、猴子與金頂佛光著稱,但一來幾十天內幾乎夜夜看世界盃,白天也就無神觀景;二來天公也不作美,剛離霧都,又遇峨眉山變成了一座濃霧罩住了的「霧山」,在迷迷糊糊中就上了山頂。所幸的是,一路的失望到最後卻撞上了大運:山頂上居然有電視,而且旅館前台的宣傳欄上都以「有世界盃直播」來招攬(安撫?)遊客。看來,峨眉山頂也抵禦不了世界盃的誘惑!
不過,畢竟是在海拔幾千米的山頂,夜裡看電視時裹著一件厚厚的軍大衣,身子也瑟瑟發抖,一半是寒冷,一半則是球踢得激動人心。當然,電視的信號也不可能太好,一會兒黑白,一會兒彩色,一會兒圖像還會抖動起來——莫非無情的電視機也受到了足球巨大魅力的感染?一會兒還乾脆緊張地閑了一陣眼睛:圖像神奇般地消失了一下。但結果總算令人滿意,我們在峨眉山頂度過了一個不眠的「足球之夜」。
第二天一早,去金項撞大運看日出,這一回再沒有好運相隨:金頂霧蒙蒙的,連幾十米外的山峰都看不見,遑論「佛光」!但我們幾個大球迷卻樂呵呵地對夥伴神綽綽地宣稱:「我們可看到了佛光!」
2002年·海口·從一家報社到另一家報社
2002年世界盃第一次在東方舉行,第一次由兩個國家合辦,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次衝進世界盃,按理應該在歷史上刻下深深的印跡,誰料殊為不然。
從我個人而言,我剛出虎口——離開職業足球圈,又入狼窩——進了一家報社作體育編輯,一個昔日純粹的球迷竟捧著足球當飯碗,不亦悲乎!
2000年歐錦賽時,我與播音員郭雷在海口電台作了一檔歐錦賽的節目「烽火歐羅巴」,深夜看球,早晨即起,每天9時—10時整整一個小時的節目,那屆充滿傳奇色彩的歐洲杯為我提供了不盡的話題。
2002年,足球已熱得超乎人們的想像,凡是能放台電視的地方似乎都想與足球掛上鉤:酒吧、茶室紛紛都變成了球吧,其中不少還干著賭球的勾當。我的一個朋友頭腦一發熱,也租下某寫字樓的一層,僅用了10天時間,竟裝修起了一家球迷吧,其「快樂足球、以球友會、享受人生」的宗旨,算是米盧大爺與我的一次合謀。看著一大間原本破破爛爛的辦公室在短短10天時間內變成了一家像模像樣的足球主題會館,開幕式時坐滿了球迷,我不能不驚嘆於足球的魔力!
我們報社的世界盃報道也獨闢蹊徑,憑我與海口一足球老闆的關係,未花報社一分錢,我早就認識的米盧的助手——胡里奧,在整個世界盃期間,從韓、日第一線發回「世界盃日記」,那是海南世界盃報道的一個亮點,再加上牛排幫我聯繫的一線報道,我從國外網站上找到的獨具匠心的世界盃圖片,一時間「世界盃報道要看商旅報」成了海口一部分球迷的共識。
我依然全身心地投入世界盃報道之中,看球——上網——寫球評——作前瞻——接前線傳真。不過,還在杯賽打開之前,我就嘆惋本屆杯賽的憾惋:荷蘭的缺陣,沒有橙色大軍的比賽註定匱乏一種激情。杯賽進程果不其然,連我曾寄予希望的法國、阿根廷諸勁旅也由於不在狀態紛紛愴然出局。以至打到16強,我斷然預言:本屆杯賽,巴西奪冠結局已定!
這是一屆從技戰術上缺乏創意的世界盃,在剛剛結束時,我就直覺:它會很快被球迷忘記。相反,第12屆、13屆乃至「法蘭西之夏」,在球迷的記憶里,都留有更加深刻的印跡。
中國隊凈吞9個蛋未入一球的劣跡,也令球迷深深失望。杯賽還未結束,許多酒吧、茶室已無心戀戰,我朋友的那間球吧,算撐得長的,但在杯賽後慘淡經營兩月有餘後,也關門大吉了!連我也在杯賽結束不久即換了一家報社。新同事們問我何以不在自己握有利器、最有實力跳槽時「轉會」,我乍以為這種說法有點道理,但轉念一想,我畢竟在世界盃期間飽蘸深情寫下了也許是我最真誠、最熾熱的十餘篇足球隨筆,畢竟有幾位同事在自己的感召下由球盲發展到為足球深深陶醉。在一個一切都彷彿是臨時搭建起來的城市,在人們對變動不居已習以為常的時代,如果還能為某些永恆不變的價值做出些許努力、收穫些許希望以至成果,我應該滿足了!
2006年·海口·真足球在哪裡?
一直以來,我都為世界盃謳歌,也許以後還會,但或許本屆世界盃讓我對她有了新的認識。
我想起托爾金那部偉大的小說《魔戒》(影片《魔戒》三部曲讓其更有名),不僅代表惡勢力的索倫朝思暮想代表絕對權力的魔戒,就是「魔戒隊」中人,也深受隨身所攜魔戒的誘惑,那件「至寶」帶給他們身心扭曲、畸變以至迷狂……
世界盃其實也帶有這種色彩。
尤其在歐洲大陸擁有最悠久歷史的兩個拉丁大國間展開的決賽,我們彷彿看到了一出宮廷政治大戲,雙方看似在戰場上刀槍相見,其實比拼更多的是「絞腦汁」和「使陰謀」。是充滿了馬基雅維里、拉羅歇富科、富歇氣息的一場比賽。銀狐里皮滿腦計謀,文化底子很厚的多梅內克也有「一肚子墨水」。場上隊員堂堂正正競技的時候不多,慢動作讓我們看到了「不擇手段」文化的力量——卡納瓦羅對亨利心臟部位的肘擊,里貝里看似無意狠踩對方的腳(很快,他也被對手回踩了一下),最高潮部分當然是馬特拉齊追著齊達內惡語相加,齊祖終於忍不住,像憤怒的公牛一樣猛然一頭撞去……
人們也許永難原諒藝術大師何以陡然變得如此粗暴,「狡猾」的義大利人可是從頭開始就對法國幾位主角在設套,維埃拉、里貝里、亨利先後換下場後,齊祖或許忽然有了種絕望感——他預感到法國撐到點球決戰也會輸;或許他想以這種「自殺」式的一擊喚回隊友已經快泯滅的鬥志——在最後十分鐘,少一人的法國隊反而控制了局面,拖到點球決戰已將齊祖紅牌的損失減到最小,甚至成為反向的動力,給人的感覺:齊祖仍在場上,法國隊在為他而戰!也可能——也是最可理解的,齊祖也是人,不是神,就當他離完美謝幕只有10分鐘之際,他忽然就像個挨了欺負的孩子一樣直來直去了。其實,他整場洒脫的表現何嘗不像個回到自己後院踢球的孩子(勺子、腳後跟、華麗過人……),也許大家都覺得這是世界盃決賽賽場,莊嚴肅穆得很,連里貝里、馬盧達這樣的新人剛開場明顯拘謹,托蒂也不見了身影,唯有齊祖在閑庭信步——或許成也童心,毀也童心吧!
於是,有了這麼一個極富戲劇性的決賽!有點像宋詩,充滿了名言警句,每個字都被高度淬鍊過,而不像唐詩,通篇氣象那樣宏偉、暢達、圓融。尤其義大利的「新全攻全守」足球,其長處正在於隨時隨地可組成三四人的攻守小組,每個小組都有組織滲透、攻陷對方城池的能力,而無論巴西、法國還是阿根廷、葡萄牙,他們的攻擊套路、攻擊點還是有跡可尋,換句話叫有「七寸」可打……
與義大利一樣打法極具開放性的還有東道主德國以及過早被淘汰的西班牙,也許西班牙華麗有餘,略欠堅韌,而德意志人剛猛之外,靈動不足。不過,當我回眸本屆世界盃,頓覺這還是一屆屬於德國的世界盃,東道主一撥年輕人的朝氣、激情,有幹勁且相對乾淨的足球,還是我心目中的理想足球。拉丁足球,才氣橫溢之餘,不免有點陰、有點臟、有點黑……
當然,這樣頗具「陰謀」色彩的世界盃拉丁德比決戰也比「陽謀」的韓日世界盃有價值,只不過在比如義大利已有一支1982年那麼優秀、完整的一支奪冠團隊之後,人們在讚歎今年這支冠軍隊更靈動以外,也難以忽略它不那麼光彩照人、喜兵家詭道的弊端。2006世界盃,齊達內代表的老的一代沒能完美退役,新的一代也沒能如願崛起,足球打法在漸趨多元化之際,保守、功利乃至盤外招的存在也令人們對足球的未來不敢抱太大的期望。
最終,想起詩人毛澤東的一句詩:「一片汪洋都不見,知向誰邊?」
2010年·海口·藝術足球修成正果?
不要迷戀哥,哥只是個傳說。
閃光燈下,犀利哥幾乎暈倒;世界盃決賽場上,頂著「全攻全守」光環的荷蘭變成了全面防守,伺機偷襲。
人是可以走向自己的反面的。
世界盃決賽也因此膠著、慘烈,乃至醜陋。
荷蘭人至少有七人主守,利器只剩下羅本的變向加速、臨門一擊以及斯內德的致命一傳和定位球,應該說,荷蘭人是吸取了德國人對西班牙人「過於禮貌」的教訓,借鑒了巴拉圭人死守反擊的經驗。在付出諸多黃牌代價的同時,也幾乎達成了目的。
西班牙人的「小步舞曲」被荷蘭攪拌機弄得支離破碎。荷蘭人的極端功利的態度讓決賽難以精彩,卻也為西班牙的藝術足球出了道難題:您的藝術足球能不能踢得更好?更有效?節奏能否更快?變化能否更多?射得多也能進得多?別計劃生育1比0主義似的,人家德國人活沒你細、偶而也打防反,可人家進球動不動「大四喜」,許多球迷不就愛「進啦進啦進啦進啦」的高潮嗎?難怪劉建宏碰到西班牙進球要連吼,不多進幾個,就多叫幾次!
從目前看,藝術足球領先實用(功利)足球,頂多半個身位。何況,西班牙足球還有那麼多前提:同時湧現的大批天才球員、巴薩為其提供的建隊基礎(從普約爾、皮克的後防線到哈維、伊涅斯塔、布斯克茨的前衛線再到比利亞、佩德羅的鋒線)及足球思想(克魯伊夫奠基,范加爾、里傑卡爾德、瓜迪奧拉發揚光大,以控球為核心,進攻時層層傳遞,丟球後立即反搶;極富諷刺意味的是,前三者均是荷蘭人)等等。別的國家隊大多臨時組建,多方湊集。「天才」多的,不易團結易內訌(比如法國、阿根廷);人才少的,更沒本錢玩「藝術」(不用舉例了吧)。因此,實用(功利)足球,成為世界盃絕大多數隊伍的選擇,並不偶然。
連巴西、荷蘭這樣藝術足球的鼻祖與聖徒,都「背叛」或「修正」了藝術足球的立場,也就並不奇怪了。她們像風情萬種的婦人,以前太熱衷於艷遇,卻也因此很受傷,於是不願再投入太多情感,務實到「嫁個有錢人」的地步,孰料就此也魅力大減,難成正果。荷蘭也有了個為「三亞」(三次世界盃亞軍)代言的資本。
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時代的足球,其頂尖產品或許已不是國家隊足球,而是俱樂部足球。世界盃依舊驚心動魄,但實事求是地說,世界盃冠軍西班牙隊或許踢不過巴薩、國米、皇馬,其餘的更是二流球隊了(比如阿根廷、英格蘭,它們有整體攻防嗎?)。本屆杯賽那麼多豪門(按先後淘汰順序:法國、義大利、英格蘭、巴西、阿根廷以及荷蘭)都難以取悅於他們的粉絲,或也有這一深層原因在。期待即將開打的新一季各國聯賽吧,那裡有更加純粹、更加開放的足球!
2014年·海口·誰是球王
2014年,我離開了新聞單位,轉到一家文化公司擔任顧問,對足球的熱愛依然;巴西世界盃的那段日子,我受邀於人民網海南視窗,擔任他們的世界盃電台節目的評球嘉賓。
儘管有上兩屆冠軍西班牙、義大利小組賽就出局的悲情,這屆世界盃最轟動的一幕,還是拜東道主所賜,1:7慘敗給德國人。這屆杯賽結束後不久,海南就遭到「威馬遜」颱風的重創,我想,1:7之於巴西球迷,相當於「威馬遜」之于海南。德國隊終於在連續四屆闖入四強之後,收穫了當屆的冠軍,這也是他們自2002年世界盃以後,變力量、意志型足球為現代技術型立體攻擊足球收穫的成果,這其中多種族文化的混融促成了德國足球的成功轉型。相反,巴西足球在桑巴足球與實用型足球之間搖擺,從主教練的選擇上也可以看到,指望2002年奪冠的斯科拉里主場再創神話,與期盼1994年奪冠的佩雷拉2006年再造奇蹟一樣,都歸於失敗。
2014年有望登上「神壇」的還有梅西,他也確實憑藉自己的超強能力將阿根廷帶進了決賽。誰料想,不僅當屆世界盃只差一步登頂,接下來連續兩屆美洲杯倒在點球決戰中,「梅球王」也和荷蘭隊一樣,成了「三亞」的代言人,而他的「登基」大典,就看他能否在今年的俄羅斯世界盃上率隊掄元了。當然,另一位當今強人C羅,戴著近兩年金球獎得主、「新科歐洲冠軍」的光環,恐怕也會為其很可能是最後一屆世界盃拼盡全力。
2014年世界盃,我的另一收穫,就是感受到做電台節目的暢快,一個小時內揮斥方遒,指點江山。不久後,我也在人民網海南視窗的支持下,開創了一檔文化訪談類電台節目《老馬點將》,在兩年多的時間裡,一百餘期節目,也算為海南的文化、藝術、體育等搭建了一座「空中」舞台。非常湊巧的是,在節目播出過程中,國新書苑也開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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