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魚》：沒撲街，俗得挺動人

編者註：周星馳新片《美人魚》猴年大年初一上映，上映兩天勁收5.13億，刷新8項影史紀錄，豆瓣7.5分、時光網7.6分（目前成績）。比較周星馳2000年之後的作品，《美人魚》目前穩超最低分數6.4分《長江七號》。但與此同時，這部創票房紀錄的新片也算得上是星爺爭議性最大的一部作品了。騰訊電影推出正反影評，請大家來看看支持者和質疑者都怎麼說？你認同哪一方的意見呢？《功夫》大概是周星馳作品的巔峰了，作為一個非周星馳粉絲，倒還能客觀點看他的新片。雖然有人說周星馳自從《功夫》之後就開始走下坡路，逐漸變成拋開喜劇去講情懷，比如《長江七號》，再加上此次美人魚上映前沒有任何看片和點映，更讓人產生各種猜測，星爺這次真是沒自信了，《美人魚》不會「撲街」吧！（撲街，粵語里罵人的意思，這裡指口碑糟糕，一落千里）。在影院待足了90分鐘後，我覺得這種擔心終歸是多餘的。《美人魚》不管從笑料還是故事上來說都的確不算周星馳最好的作品，但它卻帶著一種小人物老去的感懷，也正是因為這種老去的無力感，讓它變得動人。很多看上去老套而「屎尿屁」的段子俗極了，但它不只是俗，而且是和周星馳以往的作品一樣俗得動人。

周星馳帶著美人魚出街了老去的小人物——俗套嗎？可是還是動人啊小人物是周星馳電影里從來不曾少過的角色，而小人物總是要成長的，他們不一定走向成功，但他們一定會走向衰老。就像周星馳在採訪中說的「你看我現在已經五十歲了」。《美人魚》里鄧超飾演的角色曾經是個小人物，靠吃父親撿來的雞腿充饑，但在影片里的他是個成功的富豪。如果把成功作為小人物成長的時間尺度與最終目標，那麼鄧超無疑是一個老掉的小人物，他的過去就是周星馳過去的影片中的那些人物，他的現在則是那些人物的未來。而對於總是在拍攝自己的周星馳來說，與之對應的就是銀幕後面老掉的周星馳。他和他的人物一起，想要哪怕是俗套的愛情。

俗套的霸道總裁愛上我當小人物老去，未來的可能性已經窮盡，不能正視自己反而比無法實現夢想更讓人難以接受，良心和金錢裡面還是「情和義值千金」，孤獨無愛遠比窮困潦倒更為可怕，而愛情，則成為周星馳電影中人物重新為自己找回的內在驅動力和回顧品。這是周星馳的三觀，也是他三觀背後的愛情幻想。周星馳的愛情故事總是俗套，這種俗套並不是說情節上的相似或者簡單，而是說在他的電影中總是呈現的「無理由式雙向愛情」：兩個人莫名其妙相愛，莫名其妙信任對方對自己的愛，再莫名其妙以愛情成為敘事動機。「莫名其妙」在很大程度上承載了無厘頭的笑料作用，比如片中的富豪鄧超莫名其妙愛上美人魚林允。但「莫名其妙」並不是這種愛情模式的重點，它的重點在於，它並不是莎士比亞式的「我愛你與你無關」，而是一種「我愛你你也愛我」的雙向愛情。簡直沒有比這個設定更俗套的了，但是，還會有比這個設定更滿足愛情定義的嗎？無理由的愛情並不難見，愛情甚至還會因為這這種無理由而具有更多不可控的魅力，但雙向的無理由愛情卻有一種童話式的純粹，尤其是這種愛情中還帶有對對方的無保留信任。幼稚、童真、意淫、幻想都可以作為這種愛情模式的形容詞，但也正是這種童話式的純粹讓俗套的故事情節變得動人。

《功夫》里熟悉的半截屁股老套的段子——這不就是星星專屬無厘頭？《美人魚》的故事也是老套的，基本上是一個披上了環保外衣的人魚版本《色，戒》，類似的情節也出現在《國產凌凌漆》里。美人魚林允痛恨男方背負著家族暗殺使命；富豪鄧超出生貧寒現下發跡，只對錢感興趣，卻遇到了一個稀奇古怪讓他厭惡的姑娘，最重要的是這個姑娘還不愛錢。這相當於是擊中了富豪鄧超從小以來的童年陰影，兩人因此擁有了相通的底層。李安會把這種相通的底層拍成茶館唱的一齣戲，而放到周星馳這裡則會成為他的專屬無厘頭。所以街邊一起吃雞的一場戲成為了轉折點，遊樂園則成為二人感情升溫的方式。當小人物的童年陰影不再成為童年陰影，小人物也就開始長大老去，而這時候，愛情則成為必需品，《傲慢與偏見》式的愛情也開始成為可能。與此同時，可能也是因為老了，作為一部喜劇片，《美人魚》的喜劇段子也是老套的路子。館長露屁股、彈弓發射人魚、噴射飛行器、改造魚尾走路、醜化女主人公、暗殺反而導致自殘的橋段太過熟悉，但除去一些與環境不和諧而帶來的尷尬感之外，多少還算是有效，而當羅志祥「三條腿也可以穿褲子」，張雨綺「我有錢有身材，而你卻要去搞一條魚」，鄧超「美人魚沒有雞雞」這樣的台詞出來時，讓人覺得有種回到周星馳早期黃暴笑料風格的錯覺。作為一個影響了影迷那麼多年審美的喜劇之王，看到這些「屎尿屁」的故事總會呵呵一笑：看，這還是周星星啊！

人魚館長群戲與配角——稱職的周星馳表演繼承者從90年代時候就長於群戲和配角的周星馳倒是在點上倒是保持了水平，一次貢獻了諸多笑料。影片開頭的一場人們圍觀「世界奇珍異獸博物館」的戲裡，場景設置上的市井與草根氣息撲面而來，這種貧窮與草根的生活環境也算是周星馳電影中的一個標籤。《功夫》中豬籠城寨的群居生活讓人印象深刻，場面調度也相當厲害，這次的博物館場景讓人看到了幾分《功夫》的味道，但影片後面的人魚群居的沉船卻沒能展現出預想的奇觀，確實有些可惜。這也剛好說到影片被人詬病的特效，不論是魚尾還是水戰都無法抓人眼球，與同檔期的《三打白骨精》一對比更顯疲軟。

周星馳不再表演，但電影里每個配角都是周星馳新人女主角在周星馳的影片中一直都不是很出彩，《美人魚》里也是一樣，配角風頭蓋過女主，成為片中最為出彩的部分之一。博物館館長、男版美人魚楊能同時也是《少林足球》中的豬肉榮、《西遊降魔篇》中的漁民，也算是又玩了一把如花的梗。打開電風扇讓八爪魚羅志祥轉起來的多嘴女人魚，則是《西遊降魔篇》中的撒花大媽張美娥。在鄧超被綁架後，拿著雙刀要殺鄧超的人魚老伯，是在功夫中飾演洪拳鐵環裁縫的「洪拳宗師」趙志凌等等。不得不說，這部電影里真正能體現周星馳無厘頭表演精髓的，恰恰在於這些配角和群演的集體配合，他們生硬的無厘頭比主演們更能得到認同。不信你去多感受幾遍張雨綺脫線的「太殘暴了」試試。

《美人魚》的珊珊和《喜劇之王》柳飄飄都是清純的學生妹形象單身的周星馳，懂煙火人們總容易將作品與個人聯繫在一起，目前依舊單身的周星馳，卻總是在給自己作品中的人物一個理想化的情感狀態。梳絡下周星馳作品中的人物情感關係，《唐伯虎點秋香》里唐伯虎家有八個老婆，卻沒有了解自己的女人，然後與秋香三笑定情。《喜劇之王》里尹天仇灰頭土臉跑龍套，只有妓女柳飄飄說他一定行。《大內密探凌凌發》里的零零發和劉嘉玲滿口老公老婆，即便有李若彤主動投懷送抱都不為所動。《食神》(電影版電視版)里的雞姐為史蒂芬周抓刀擋槍，和他一起研發撒尿牛丸，《國產凌凌漆》里女殺手愛上目標對象不惜背叛組織，再加上這次的《美人魚》。周星馳電影中的男人總是要找，或者正在擁有一個理解他的、懂他才華、愛他的、全心屬於他的女人，而這個男人剛好也別無二心的愛著這個女人。這樣的雙向純粹，是周星馳投射在銀幕上的愛情幻想。

電影里的珊珊也可以說是老了的周星馳愛情里理想的女性形象當我們從銀幕回身再看周星馳的個人情感狀態時，這種愛情幻想的投射就變得更為合理了。他的個人經歷，他的情感狀態，他和他電影中的人物同步成長，同步以喜劇的外殼飾演著悲劇，也同步老去，在老去之後，變得更加溫情，更加相信愛情。這是周星馳對自己過往作品中人物的放大，又或者在老去之後，人物才能開始能夠有資本放大這更加俗氣，更加煙火氣，也更加感人的一面。不過周星馳還是懂愛情的，鄧超和林允一起走過海灣夜路，燈塔的光忽明忽暗的掃過，又在燈束掃走的時候解開衣服，幾乎是全片最讓人動情的一個場景了。騰訊娛樂專稿（文/栗山暖 編輯/毛寧甘）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