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哲：買畫就像中毒一樣停不了

　　文/章潤娟

　　林明哲無法停止買畫，也捨不得賣畫。成為頂尖畫家的衝動，卻使他成了最好的收藏家。

　　林明哲買的第一幅中國油畫是艾軒的，艾軒告訴他：「你要收藏中國的油畫，一定要認識羅中立、何多苓、程叢林，他們全都在四川。」

　　山藝術文教基金會舉辦的「山川蒙養20年」川美藝術作品收藏展，從羅中立的《1976年的天安門》到何多苓等川美藝術家的近作，讓人們見識了山藝術的收藏傳奇和董事長林明哲的敏銳判斷。

　　學藝術出身，愛繪畫，也懂畫，地產商林明哲對收藏抱著「完夢」的態度。「因為每一張作品的收藏與觀賞，都是在完成我年輕時不能成為優秀藝術家的夢想。所以對中國油畫的收藏，是在把『夢想』做大。」

　　林明哲19歲念大學時就買入清朝皇族後裔溥儒的畫，開啟收藏人生。1986年為籌備「海峽兩岸對外交流展」，林明哲在北京大手筆地買下周思聰、謝稚柳、李苦禪等名家的近300件水墨畫，他決心要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收藏之路。

　　羅中立還清晰地記得當時場景：「他帶一些朋友來，來了之後把西裝和領帶都脫下來，像『抄家』一樣。我們覺得畫得不怎麼好的東西，他們全要，凡是能找到的東西都要。」

　　1987年林明哲來到川美。「真的很震撼，感覺很不一樣，跟我所受的教育、聞到的空氣和站立的土地都密切相關。」林明哲用100萬美元，幾乎買斷了80年代四川美院所有藝術家的作品，既包括羅中立、何多苓、張曉剛、程叢林、葉永青、周春芽等川美77級、78級中堅力量的作品，也有他們的老師輩杜泳樵、王大同、王龍生的畫作。

　　羅中立還清晰地記得當時場景：「他帶一些朋友來，來了之後把西裝和領帶都脫下來，像『抄家』一樣。我們覺得畫得不怎麼好的東西，他們全要，凡是能找到的東西都要。」這些藏品中有何多苓經典的《雪雁系列》，還有程叢林最大型的畫作《送葬的人們》和《迎親的人們》。

　　「1987年，我以350元每件的價格買下張曉剛8件作品，也花了1萬多元買下了他一幅很大的畫《大山的女兒》。」林明哲收藏的畫，讓藝術家自己也感到驚喜。張曉剛《大山的女兒》參加全國青年美展後，難覓去向，最後流傳到市場上被林明哲買到。葉永青1987年在西雙版納為全國美展創作的油畫《番石榴飄香》，也是輾轉被林明哲購得。張曉剛看到2010年創作的兩幅大尺寸油畫《天堂2號》、《天堂3號》被林明哲收藏，也頗感吃驚，「我沒想到這兩幅畫會在林先生這裡，他肯定是通過畫廊買的」。

　　林明哲也說自己常通過畫廊，或去藝術博覽會購畫，補充對川美藝術的收藏。人們常稱他是「傷痕美術和鄉土繪畫的集大成者」，其實鍾飆、郭偉及80後年輕藝術家都在他的收藏清單內，他還在持續不斷地收藏下去。「開始買下去就沒有辦法停下來，一直買下去，買畫就好像是中毒一樣停不下來，買到最後才規劃要成立美術館，成立基金會，都是四川美院收藏的關係。」

　　儘管這批川美收藏，價格上漲了不止百倍，但林明哲一直保持著它們的完整性。「羅中立的《大巴山人》，就是著名的《父親》的原型，這樣的作品賣了就再也買不回來了。」

　　何多苓說林明哲厚道正直：「他是一個儒商，對收藏有自己的堅持，有時候我向他推薦作品，他都不會聽，他知道自己要收藏什麼。」

　　最令林明哲驕傲的是對俄羅斯藝術的系統收藏，「除了俄羅斯，全世界我還沒有聽過有人比我收藏還多」。

　　1990年整理中國油畫史時，林明哲看到俄羅斯美術史專家奚靜之撰寫的《俄羅斯美術史》，為追尋中國油畫藝術的源頭，林明哲著手準備俄羅斯繪畫的收藏。

　　1992年起，林明哲邀請曾留學蘇聯的美術史專家邵大箴、奚靜之夫婦一同前往俄羅斯和烏克蘭。「當時俄國盧布大幅貶值，原來由1盧布兌1美元，1992年已貶到1:800。在城市裡幾乎每天都聽到華人被搶的消息，在莫斯科還有炮火聲，整個城市瀰漫著緊張與不安。」林明哲在此後兩年多先後六次進出俄羅斯和烏克蘭。

　　多次進出俄國和藝術家庫房，林明哲收藏到各藝術家各時期的總精品1500幅，有「巡迴畫派」代表畫家列維坦、列賓等大師真跡，也有梅爾尼科夫1957年前後在武漢寫生創作的《武漢的船塢》。而著名的「馬訓班」老師馬克西莫夫將他的30多件畫作交給林明哲收藏，其中就有著名的《列寧的葬禮》。

　　俄羅斯對藝術品管制極其嚴格，出口手續繁瑣。「超過20年的畫都列為文物保護要特批才能出境。為了省麻煩畫家通常會把背後年代以水性筆或黑筆改為20年以內。在1994年檢查審核更嚴格。顧問李啟榮在來不及申報時帶幾張格里查伊的小畫被扣押在類似集中營的幽暗房間被審了三四個小時。2000年，我再去俄羅斯時，不是畫家開價太貴，就是申報繁瑣，便不再去了。」林明哲後陸續在倫敦、紐約拍賣會買回俄羅斯作品，藏品日趨豐富。

　　山藝術在北京舉辦阿布隆的個展時，一位烏克蘭的大師看後，既感動又驚訝：「你們怎麼有這麼多我們國寶藝術家的作品？」2011年，林明哲在全國舉辦純公益的「黑土大地——俄羅斯油畫巡迴展」，被譽為「新中國成立以來私人機構在國內辦的最精彩的一場展覽」。

　　林明哲的收藏至今仍限於架上繪畫。「這其中的原創感是不可替代的。我從來不買雕塑、裝置等藝術品，因為這些是可以複製的。」

　　林明哲有著明確的收藏標準：有創造性，有個人特色，有時代性，有民族性。他還有收藏三部曲：「第一步是我首先會選出自己中意的藝術家；第二步是選好藝術家之後就需要大批量地買進或買斷他的作品，使自己的藏品系統化；第三步是通過有計劃的展覽和宣傳提高我所收藏作品的藝術家的知名度和影響力。」

　　而他選出中意藝術家之前，往往會持續關注他們兩到三年。雖然影像、裝置十分流行，林明哲的收藏至今仍限於架上繪畫。「這其中的原創感是不可替代的。我從來不買雕塑、裝置等藝術品，因為這些是可以複製的。」

　　林明哲近兩三年來還新收藏了兩三百件年輕藝術家的作品。他對年輕藝術家的作品非常感興趣，認為這是中國藝術的未來。這四五年來他也收藏中國當代國畫，「它是未來中國文化傳統及現代的象徵」。

　　林明哲集收藏、研究、出版、展覽於一體，這些年來他先後在世界各地為吳冠中、程叢林、羅中立、何多苓、周思聰、聞立鵬、賀慕群等藝術家舉辦不同規格的個展和群展，並多次組織山藝術文教基金，出資為藝術家舉辦世界各地的巡展。

　　收藏有上萬件藝術品的林明哲，最近幾年已很少賣畫，少數賣掉的也是為給巡展籌備經費。「都是尺幅不很大的畫，大畫我輕易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