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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謀殺了黛安娜?

黛安娜去世20年。

這20年里,關於她被謀殺的猜測一直沒停歇,尤其是和她一同車禍喪生的情人多迪的父親,這麼多年,一直在自己旗下哈羅德百貨公司為這對愛侶設立紀念堂,常供鮮花和蠟燭。

儘管那份長達832頁的官方調查報告《斯蒂文森報告》早已澄清,所有指向於英國皇室、軍情六處的指控都是毫無憑據的猜想,但查爾斯王子、菲利普親王和卡米拉,依然時不時被憤怒的人群掛上標靶。

為什麼黛安娜的死會持續不斷地被渲染成一場撲朔迷離的秘聞?

大概是因為人們對於所有美好事物都抱有期待:生則美麗,死則傳奇。

美麗、青春、出色天賦、權力以及不屈的生命力,這些罕見珍貴的東西,常常被寄託用以對抗生命無意義的幻想——這些絢麗炫目,一定能抵禦時光,至少也能躲過生命的庸常瑣屑。所以人們不能接受傳奇平庸老死,歷史上風華絕代的名字,大多都被安了戲劇化的結局。生物自然屬性不讓他們超脫,人們就用想像鑄造。

同時,黛安娜的特質也為這樣的猜測提供了足夠豐富的意象。

她美得脆弱。

在那場盛大的世紀婚禮上,高貴的王室成員歡喜也是鎮定的,但她的藍眼睛裡閃動著迷茫、期待、羞怯,彷彿從童話里走出來的豌豆公主。

紀錄片《黛安娜,她的自述》里,脆弱感更分明。翕動著的長睫毛、交叉相握的雙手,談起甜蜜往事時流光一閃的眼眸,看查爾斯在公眾面前否認出軌時,忍住痛苦的小姑娘般的神情,都讓她有了一種易碎琉璃的珍貴感。

人總會對脆弱而美的事物生憐惜。

何況,她還美得溫暖。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艾滋病肆虐,從傳統歐陸到開放美國,人人自危,對高危人群的歧視也到達頂峰。她前去探病,勇敢握住一位感染者的手。照片傳出去,艾滋患者的處境開始好轉。在威廉王子的建議下,她將自己的華貴禮服拍賣,用以捐助患病人群。

倫敦許多街區被流浪漢佔據,治安混亂。她走進污水橫流的街巷,和他們俯身交談。三十多年後,那些流浪漢還記得她害羞的微笑,記得她和他們聊家常,語調平淡無奇地提起她的孩子們。

在她離世前三周,她飛到波斯尼亞,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徒手徒腳走過一段排雷區,以喚起公眾對生活在地雷區人們的關注。

查爾斯王子不懂人們對她的喜愛度為什麼超過自己。她身前身後,也有各種言論抨擊她善用媒體。但她那股天然親和力和滔滔愛心,每一個感受過的人,都明白它的真實與有力。

這比隔著人群遙遙招手、遞上大筆捐款更讓人有被尊重的感覺。

在她之前,貴族母親與子女的關係也是保持「高貴的疏離」,像《唐頓莊園》里,每天下午茶時分相處兩小時,就當作和樂融融。

但她熱愛和孩子相處,喜歡打扮他們、帶他們去遊樂場、做慈善,在他們離家上學後,給他們寫搞怪的卡片,玩幽默的遊戲。

威廉王子說,這麼多年後,他依然能感覺到她溫暖深厚的愛意。

更重要的是,她美得反叛。

她與王室的矛盾,在她婚姻的尾聲一直都是全世界八卦小報的頭條。在泰姬陵前落寞的照片,在馬場上拒絕王子的吻,無數真真假假的外遇醜聞,都是重拳轟擊在溫莎王朝莊嚴肅穆的面孔上。人們開始發現,王室的童話面具開始露出裂縫。

威爾士親王愛上一位已婚女子,為防止愛德華七世的悲劇重演,王室逼迫他娶黛安娜,並和他約定,如果五年後,這段婚姻依然無法讓他回心轉意,那麼他被默許和卡米拉繼續私情。

黛安娜不愛讀書、不愛歌劇,不愛打獵,她與精英文化里長大的查爾斯格格不入。在生出兩個繼承人之後,查爾斯重回舊情人懷抱,將黛安娜留在背叛和冷漠里。

絕望的黛安娜去向女王求助,女王竟然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查爾斯無可救藥了。

黛安娜雖然出身歷史悠久顯赫的斯賓塞家族,但由於父母離異,很少回到父親大宅的她,從小接受的教育,一半帶有貴族淑女教育色彩,而另一半則和平民中產同樣。

英國的貴族淑女培養女性如何做一個高雅溫柔的妻子那套,她並不認同。

愛披頭士、愛煲電話粥,曾和閨蜜租住在倫敦公寓里跳舞喝酒的她天然地,抗拒貴族那套「潛規則」:威爾士親王都有情婦。丈夫出軌要忍耐。即便婚姻受挫,也不可以對外宣揚、不可以昂首掙扎,家族體面永在個人幸福之上。

有一次她撞破查爾斯和卡米拉的約會,她徑直走向卡米拉,對她說:「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別把我當傻子。」熟諳貴族生存法則的卡米拉卻答:「你會好的。」

在他們眼裡,擁有威爾士親王妃和繼承人母親的名號,就已經是好的,何必抱怨?

溫莎家族有一大套古老的體面傳統。菲利普親王在入住白金漢宮不久,曾挨個詢問侍衛:「你是做什麼的?」「殿下,我是負責傳遞盛信的銀盤子的。」他連問幾個,大家回答一致。一走廊侍衛的工作,就是一個接一個地傳遞銀盤子。這種浪費人力的儀式感,在工業革命一個多世紀後,未免有點好笑。

他們的價值觀也如此這般,彷彿從中世紀保存至今:犧牲個體幸福,換取國祚綿長。哪怕王權早就只是一種象徵了。

在紀錄片里,黛安娜說,她有反叛精神的,雖在暗地裡,但韌性十足。她拒絕被王室的冠冕堂皇綁架,拒絕作為符號存在,拒絕被犧牲。她積極建立自己的公眾形象,練習演講,更多地投入慈善里。並在那場耗日持久的離婚戰里,為自己反抗到底。

在她的葬禮上,英國前首相布萊爾稱她為「人民的王妃」。二十年來她的故事在人民的口中愈加成為神話,在威廉王子大婚、喬治王子出世、小公主命名時,一次一次被提起,被懷念。人們在對她的紀念里,也寄託著反抗精英社會的願望。

在以王權、神權為代表的舊傳統里,特權階層一邊壟斷土地,一邊用好聽的辭彙給平民洗腦,教他們服從。但工業革命打破了這個局面,平民、中產擁有生產資料之後,自然而然,平等需求應時而生。

在所有國家從封建時代邁進現代化的歷程里,英國相當特殊,光榮革命免除了流血事件,《權利法案》制約了王權,但與此同時,帝國舊影也以王室的形式存在。

貴族到底憑何享有財富與特權,他們到底應該以特權階層還是以文化象徵存在於現代社會?他們到底應該承擔何種責任,僅僅保存他們的家族利益,還是對社會負有更深切的義務?

每當時代變革,這些問題就會被提出。

黛安娜嫁入溫莎王朝時,舊王室還未知新時代已來臨。王室作為舊時代的圖騰,曾是人們對生活最高級的想像和象徵。然而新時代里,人人都可以追求自己最高級的時代,他們的存在方式必須做出改變。

陽台上的揮手、隔著禮貌距離的慈善,是遠遠不夠的。大家渴望看到更新鮮、更親切、更健康的文化象徵,而不是統治精英。

於是當美麗、脆弱、平等、熱情的黛安娜在古老的城堡里撞得頭破血流時,人們自然憤怒。

電影《女王》曾詳細描述過伊麗莎白二世的迷惑和憤怒,不明白她鞠躬盡瘁奉獻半生的國民會對這個離經叛道的女孩子這麼著迷?

不是黛安娜給公眾下蠱,而是她代表的平民時代滾滾來臨。人們要陳腐的舊時代為她的死負責。

二十年過去,平民的憤怒幾起幾落,聰明的溫莎家族也有反省。於是更平民的凱特王妃能嫁入那個勢利的世界,戴著黛安娜的戒指,誕育下一代國王。於是威廉王子、哈里王子能貼身投入慈善事業里。

最近她曾居住的肯辛頓宮,正在舉辦黛安娜王妃時尚展,她美麗的裙裝重現人們目前。花園裡,她曾深愛的鬱金香、山桃草和英國白玫瑰匯成花海,其中一種鬱金香還以她的名字命名。

看似王室已經找到與這個反叛者相處的方式,借著她的魅力重塑古老王室的形象。也讓她曾經信奉的那些美好和溫暖,在下一代身上開花結果。

對於溫莎家族來,黛安娜的死,是一次警醒,舊時精英們不得不以放棄更多驕傲特權的方式來維持自身延續。

但對珍視每一個生命的黛安娜來說,這樣的犧牲值得嗎?

黛安娜,死於二十年前那場明白無疑的車禍,但誰都知道,她同樣死於謀殺。「兇手」是無情自私的王室?是好事的狗仔隊?亦或是舊時代華麗但虛偽冷漠的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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