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不任性,點贊有態度。
古人不任性,點贊有態度。
一、尊重:古人對待自然的態度。
《文心雕龍·神思篇》云:「文之思也,其神遠矣。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然動容,視通萬里;吟詠之間,吐納珠玉之聲;眉睫之前,舒捲風雲之色;其思理之致乎。故思理為妙,神與物游。」雖言文章的構思與想像,但與藝術創作之法何其通。尤其是「神與物游」的說法,把藝術創作中人與自然物象之間的關係在道家天人合一、物我兩忘的思想基礎上做了創造性的闡發。
狄德羅曾說:「我們要研究古人,是為著如何處理自然。」畫山水乃是圖自然之性情,並非為了剽竊其形貌。誠然,繪畫的終究目的不是為了狀萬物之貌,而是傳其內涵之神;這道理人人皆知,今天卻因了我們與自然關係的冷漠、疏離而體會不到自然物象的真情性。古人言藝術創作之「經營位置」,小到草葉花枝、山石紋理、樹態雲影,大到山巒起伏、江河奔騰、瀑泉徑流,無不是應景體驗。進一步講「師法造化」,必須「覽宇宙之寶藏,窮天地之常理,窺自然之和諧,悟萬物之生機」。窮年累月積累下來,胸中自然有神奇之生氣,造化之精神。造化就是自然,「師法造化」不僅關乎技術之能事,尤其是人格修養之要旨。此等功夫,又非一朝一夕得來,而是終生參修之課業。古人言: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全在其中矣。
毋庸置疑,在與自然的相處過程中,古人要比我們懂得「尊重」、「敬畏」的本質與意義。莊子云:「天道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這種人文地理學觀念早已深深根植於中華民族文化之中,作為一種意識形態已然成為中華文明向前發展的重要推手。二十世紀以降,科學的極度發達最大限度地消除了人類對自然的敬畏之情,人類中心主義的後果就是:人變得越來越無情、自私、狂妄、目空一切……我們根本無法理解,更無法體會古人是如何與自然進行對話,聆聽自然的教誨,感受自然的暗示的——因為這種感受我們幾乎沒有。
忙,似乎是現時代最典型的生活特徵,它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我們的生命運動,甚至在潛意識下支配著我們對世界的看法。曾經何時,我們要是能在百忙之中抽閑感受遙望冥想浩瀚的夜空、注目凝神壯闊的山河、頓足聆聽空谷的聲響、屈膝觸碰潺潺的溪流、閉眼深嗅待放的蓓蕾所給我們帶來的沉甸甸的激動與原始的歡愉,已然成為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二、珍惜:古人對待生命的態度。
表面看來,生命是自己的,我愛怎麼支配就怎麼支配;生也好,死也罷,純粹是個人的問題。事實是否如此?《孝經·開宗明義》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生命儘管是一個獨立的存在體,但同時也是父母給予的,「不敢毀傷」不僅僅是對生命的尊重,生命的認識,更是對父母的孝道。這一訓誡已然成為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與西方對生命認識的機械論觀點不同,中國古人的觀點更富於形而上意味,《大戴禮記》云:「陽之精氣曰神,陰之精氣曰靈。神靈者,品物之本也。」古人認為,精液、精血、靈魂謂之三元。精液源於父,精血源於母,靈魂源於神。所以,尊重生命不僅是尊重自己,更是尊重父母,進一步說是對神靈的敬畏。
尊重生命的方式從淺的層面來說,就是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順四時適寒暑;從深層來說,就是要活出生命的價值和意義。養生固然重要,追求生命的價值和意義更加重要。屈原有「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目標和意志;孟子有「生,吾所欲也,義,吾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捨生取義也」;「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價值追求。文天祥有「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慷慨氣節……。藝術家不僅僅是掌握技藝的人,還應該是時代文化的精英、楷模,在對待生命、對待生活、對待事物的態度上具有導向作用。有尊嚴地生,有尊嚴地活,這就是活著的意義。知識分子尤其如此。只有尊重生命才能尊重藝術。尊重生命就是要做一個有溫度的人,不僅僅是尊重自己,也要尊重他人。「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唱得多麼悲壯。流行語「扶不起」、「圍觀改變中國」等讓我們看到了這個時代人性的冷漠無情,人不再是社會中的一份子,而不過是一個孤獨的看客。
三、嚴謹:古人對待創作的態度。
唐·張躁論藝術創作言「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心源」是什麼?是一種真誠的心境。無獨有偶,達·芬奇也表達了相似的意思,他說藝術創作就是「心靈在行動」。可見,有一顆真誠的、美好的心靈對於藝術創作來說是多麼重要。偉大的藝術作品除了體現在線條、結構、色彩等所構成的形式意志上的審美愉悅之外,更重要的藝術家的觀念、思想和情緒與讀者所產生的心靈碰撞。藝術不僅僅是描繪,更多是暗示與象徵。藝術的認知、教化、審美,乃至療效等諸多功能可以說明一切。
真誠是藝術的天性,惟有真誠,所以感人。強調真誠,就是強調尊重——尊重自己,尊重讀者,尊重自然萬物;強調自由——心靈的自由,創作的自由。需要明確的是:自由不是為所欲為,而是「隨心所欲不逾矩」,不能超越底線。今天,我們面臨的是一個觀念流行、圖像泛濫、方向缺失的時代,藝術創作不再是從心靈出發,而更多是從大眾的需求出發;藝術家不像是在創造藝術品,倒像是在機械複製苦悶、糾結、焦慮、彷徨……。藝術家也要生存,適當的物質要求無可厚非,但為了名利而藝術卻離藝術的初衷、藝術的本質、藝術對於人類的意義只會越來越遠。或許藝術家在賣畫方面應該向齊白石看齊——「畫不賣與官家(即便是蔣中正這樣的總統級人物索畫亦不以理睬)。中外官家,要買白石老人之畫,用代表人可矣,不必親駕到門。從來官不入民家,官入民家,主人不利。謹以告知,恕不接見」的告示能對這類現象起到警世作用。
古人讀書前習慣要凈手,這不僅僅是一種習慣或一種形式,儼然已經成為一種儀式。這種儀式象徵的是對知識的絕對尊重與敬畏。據說弘一大師在書寫創作前要凈手焚香,是習慣還是對古人讀書之態度的傳承,有沒有心理學意義上的特殊效用或者其他暗示,值得深入研究。
四、用心:古人對待讀書的態度。
傳統的藝術家,稱得上大師的,不僅僅是以技藝論高下,或者說,他們並非單純的書法家或畫家。首先他們本身就是文化巨子,應該說他們首先是詩人,而後是書法家,最後才是畫家。宋元以後,藝術家是文化巨子的現象更為普遍。蘇東坡、趙孟頫、唐伯虎、徐青藤、石濤、八大、鄭板橋、齊白石、黃賓虹等等,無一不是通才。
長期以來,藝術家的人格修為主要靠讀書參修得來。因此,讀書是「小學」之學,是藝術家之所以成為藝術家的前提。雖然儒家推崇「學而優則仕」的實用主義,但在讀書的層次與態度上則是自然的、真誠的。讀書之道,並非為了謀取富貴,而是為了明白聖賢道德,體貼到自己身上,以免落為流俗之輩。歷史上不乏安貧樂道,澹然自守的「書痴」給我們描繪的更是一幅浪漫主義的圖景。陸遊《寒夜讀書》云:「韋編屢絕鐵硯穿,口誦手鈔那計年。不是愛書即欲死,任從人笑作書顛。」《唐書》記載,陽城「好學,貧不能得書,求為吏隸集賢院,竊院書讀之,晝夜不出戶六年,無所不通,及進士第,乃去隱中條山」。《宋史》記有,劉勉之「即邑近郊結草為堂,讀書其中,力耕自給,澹然無求於世」。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朱熹《童蒙須知》關於讀書方法和態度的訓誡,值得引述。
凡讀書,須整頓几案,令潔凈端正,將書冊整齊頓放,正身體,對書冊,詳緩看字,仔細分明。讀之,須要讀得字字響亮,不可誤一字,不可少一字,不可多一字,不可倒一字,不可牽強暗記,只是要多誦遍數,自然上口,久遠不忘。古人云:讀書百遍,其義自見。謂熟讀,則不待解說,自曉其義也。予嘗謂讀書用三到:謂口到、眼到、心到。心不在此,則眼不看仔細,心眼既不專一,卻自漫浪誦讀,決不能記,記亦不能久也。三到之法,心到最急,心既到矣,眼口豈不到乎?凡書冊,須要愛護,不可損污皺摺。濟陽江祿讀書未竟,雖有急速,必待卷束整齊,然後起,此最為可法。又《朱子論定程董學則》云:讀書必專一。必正心肅容,記遍數。遍數已足,而未成誦,必須成誦;遍數未足,雖已成誦,必滿遍數。一書已熟,方讀一書。毋務泛觀、毋務強記。非聖賢之書,勿讀;無益之文,勿觀。
一水一山何處得?一言一默學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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