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筆記】《傷寒論偷偷教》第一梯·第一講 (20110822)
太陽病感冒的特徵:脈比平常浮,人比平常怕風,怕冷。需要分辨是中風還是傷寒:傷的是風氣還是寒氣。前者桂枝系,後者麻黃系。
傷風:脈象雖浮,但浮緩,沒有緊繃、有力的感覺,代表汗孔未閉,不需用麻黃。(把脈的時候把右關更容易)身體感是不會特別怕冷,但厭惡風,被風掃過會非常不舒服。
傷寒:毛孔會立刻關閉,穿很多衣服也不出汗,脈浮緊,有力。寒氣會鑽入骨節縫,即使發高燒,主觀上也會非常怕冷,骨節酸痛。
「萬方之祖」桂枝湯:
桂枝三兩、生薑、炙甘草、大棗(掐破)、白芍(炒)。也就是敦煌遺卷《輔行訣》中的「小陽旦湯」。
桂枝湯一份熬出來是喝三次的劑量。六碗水煮成三碗水,不太需要小火慢燉。一碗的量:桂枝3錢、生薑3錢、炙甘草2錢、紅棗4顆、炒白芍3錢。
桂枝湯不是發汗藥,是要把邪氣逼出去。但還是微微發一點汗對排毒更好。所以張仲景叮嚀,喝完桂枝湯,要再喝一碗熱稀飯,休息,加衣服,讓身體夠暖,暖到會出汗。汗出後再把脈,就已經不浮了。感冒就算醫好了。順利的話,20分鐘OK。另外兩碗可以不必喝了。(所以不妨找標準計量的三分之一,只熬一碗的量。)發不動汗,或者汗出仍然脈浮,就繼續喝。經方如果對症,幾乎沒有副作用,而且把病毒清的很乾凈。
會得「桂枝湯證」的人,常常是身體不很強健的人。也就是「腠理比較虛疏」的人,當他受到風寒的時候,皮膚的抵禦力不很好,風氣的振波就透進皮膚,浸入肌肉裡面去複製它自己了。大約波及皮腠和肌肉的範圍,而還沒有穿透進血管、骨節的一種狀態。是「風傷衛」。因為衛氣被攪亂了,已經不很強的衛氣變得更弱,表陽虛,所以汗流得出來,不會像麻黃湯證那樣汗被束住。
而「麻黃湯證」的寒氣是沉實凝重的,所以竄入人體時它不會像風氣一樣一大片鬆鬆地來,而是像針尖一樣刺穿進來,或者直接穿入「營分」,或者直接「同氣相求」,附著於屬性同屬於水、屬腎的「骨節」之中。寒邪被束在裡面,麻黃湯證的「惡寒」不只是怕受到寒,而是根本就覺得全身發冷,即使燒到39度半也要裹大棉被,而且骨節很痛,不像桂枝湯證僅是或許會有的肌肉酸痛而已。)
姜佐景所編的《經方實驗錄》說「桂枝湯證」是「腸胃系感冒」,而麻黃湯證是肺系感冒。
禁忌:不能吃大魚大肉、奶製品、喝酒,不能喝生冷。
人的消化軸與免疫軸是在搶能量的,所以,生病時要吃讓消化系統負擔最輕的食物。稀飯最好。
酒是濕熱之品,與桂枝湯增加血中陽氣、熱氣的力道結合,容易引起發炎和出血。
感冒時不要喝冷東西,容易讓元氣與邪氣一起內陷。冰汽水、果汁?NO!
認識一下桂枝同學:
肉桂樹的樹枝,補充的是無形的心的能量。如桂枝甘草湯可以治心慌,「叉手自冒心」,心陽虛,補充心的能量。心陽先補,然後補到血中之陽。
肉桂、桂枝的藥性是辛甘溫熱的,質地是油潤肥厚的,這種樹的木頭亦是鮮艷的橙色,它的氣味嗅起來……好比說加了肉桂粉的卡布基諾咖啡……給人一種很開心、熱情、不很理性的、情感洋溢的調子……這些調性,正好就像人的「心臟」。所以,桂枝在入了脾胃以後,它的能量會先「同氣相求」,而往「心臟」歸併。而因為我們取的是它的樹枝嫩尖,照中醫的理論,一樣藥物入了人體,它靈魂的記憶,會使它的能量想跑回它原來的位置,於是,和心臟結合後,桂枝藥性就會沿著動脈往人的四肢末梢衝去,而沖入脈管中的能量,自然就成為人體「營氣」的一部分,其「侵」力令尚未侵入營分的風邪無法進入營分,這種預防的措施,也是仲景「治未病」的一種思考。其實,即使寒邪鑽入了營分,桂枝辛熱的藥性也可以驅趕它,所以麻黃湯也需要加桂枝這一味葯在營分中鎮壓,才能用麻黃開汗孔,再把它送出去。
JT補充:桂枝,還有一個層面的藥性,在論桂枝湯時不必提到,但和一些其他的方子有關係的,就是它「通陽」的特殊功用。所謂的「通陽」,就是把人體中隔絕四散的陽氣,再重新打通貫、串起來。這,如果請讀者想像前述桂枝的能量沿著脈管飛奔出去的畫面,應該是不難理解。也因為這樣,在《神農本草經》中,說到桂枝,會說它「治吐吸」。就是一個人呼吸的時候,會感到自己的呼吸很淺,好象才才吸進一口氣,就馬上要呼出來了。如果是有壓抑的人,因為他有很多肉都僵死、麻木了,所以他本人感覺到的呼吸一定會比較「淺」。桂枝系的補藥,像桂枝龍牡湯、小建中湯之類的,多吃、常吃,如果是情緒有壓抑的人,你一定會發現:原本的那個好好先生、好好小姐,變得愈來愈會發脾氣了!當隱藏的封印被桂枝沖開時,就是會有這種現象。原來不怕、不氣、不緊張的事,現在卻變成會怕、會氣、會緊張了。不過,這其實都是好現象,和平的「假象」遠不如「真」來得可貴。
有出血的病不用桂枝,它的力道會讓出血變嚴重。
味道越重的東西約下沉,輕的東西上升。所以肉桂會補到命門,而桂枝入心。
張仲景沒有用過肉桂,而是用桂枝加桂湯,濃度變高,接近肉桂。
好肉桂是樹榦的油膜,味濃,藥性與桂枝不同。但今天藥房中的桂枝是樹枝尖,較粗的樹枝也叫肉桂,這是JT口中的「便宜爛肉桂」。
桂枝加桂湯:如果把桂枝湯中的桂枝從三兩加到五兩,那就變成了治「奔豚」的「桂枝加桂湯」。一般說「清氣出上竅,濁味出下竅」的道理,只是在說某味葯的氣味決定它進入人體後運行方向,可是《傷寒論》卻會以人工調整的方式來改造一味葯或一首方的走向。其調整的訣竅,就在「濃度」。當桂枝的濃度增加時,它在一帖湯中的比重就相對地變成「濁味」。於是,當心陽虛連帶命門火衰,腎中的冷水鬧叛變上攻心臟而形成沖逆之氣時,加了濃度的桂枝,就不往上發表解肌,而變成一棵樹倒掛下來的姿態,反過來向下去壓制這股寒水氣了。濃度高,便不往外發,反而往下走。治奔豚症。心陽不夠導致腎臟中的命門火不夠,莫名其妙覺得肚子里有塊肉在跳。
桂枝是非常好的疏肝、驅風葯。風具象為木,木曰曲直,風神句芒。往外的力量火+往內的力量火=水火勾到一起,就產生句芒。中醫把病毒不斷自我複製的調性放到「風」一邊,「風為百病之長」。肉桂會排斥其它樹木。又名梫樹。把肉桂樹榦一段敲入其他樹木,其它樹會枯死。(它不驅風誰驅風?汗。美劇《吸血鬼日記》里,vampire們最害怕被木樁釘入心臟,那種木樁是什麼樹來著?不是肉桂樹吧?好吧,我跑題了……)
認識生薑同學:
姜,就是一種很「強悍」的葯,又被稱為「御濕之菜」,可以「強御水氣」,把身體諸系統中多餘的停濕停寒打掉。所以有些體質寒的人吃白菜會沒力氣,炒白菜時放一點姜就沒事。如果用得多,重大的「水毒」也能治。
不過,生薑的藥性比較「散」,可以用在補藥中,本身卻不是補藥。李東垣就勸人「夜不食姜」,因為會散氣。而治咳嗽也不用「生」姜,因為它會讓人的氣更衝上來,肺寒咳嗽用的是「乾薑」,它晒乾之後,衝力就會轉化成熱力,可以從脾胃把肺烘暖,烤乾寒飲。
中國本草書常說:「孕婦食姜,令兒歧指」,姜是分叉的葯,讓營分的氣岔到衛分。看姜這個塊根生新分支的方式就知道,都是從趨近九十度的角度橫岔出去,所以,如果這種能量人體攝入太多,就會害胎孩的手指分岔,五枝長成六枝。
如果沒有生薑,桂枝在動脈中的藥性就一直沿著血管衝到底,離不開「營分」這血管之內的範疇,必須有生薑「橫開」的藥性,才能把桂枝的力量通到分支微血管及脈管之外,到達風邪所在的「衛分」肌腠之間。
所以,號稱「通調營衛」的桂枝湯,其實「通營衛」的主力是在生薑和大棗(大棗後面會說)。有些人營衛不和,吃補藥也會因為營衛不通而滯住藥性,補不進去反而彈回來上火,很多補藥都會叫人用「姜、棗煎」,就是在處理這個層面。
桂枝會增加血中的能量。在血分。但風邪是在衛氣層面,所以桂枝的力道需要從血脈中分叉出來。生薑有此作用。「姜棗調營衛」。姜是從營到衛,棗是從衛到營。
孕婦不能多吃生薑,容易孩子長六指。姜是分叉的葯,讓營分的氣岔到衛分
秋冬以及晚上不吃薑。因為這時候是要把能量收回到營分中溫養,吃薑散出去了,人會虛。姜適合早晨、春夏吃。
某位老先生養生,是每天早上5片姜,熱水燙一下,吃掉,20年沒有感冒過。是順著氣出來的時候散一散它。
來自葛印卡內觀中心的泡薑片的做法:
姜一斤,洗凈切片,加陳醋一斤,加水適量,紅糖、白糖各四兩,上火煮。大火煮開,小火熬十多分鐘即可。放涼盛到玻璃罐里備用。每天早餐、午餐必備。
這是幾十人的用量。自己在家做酌情減量吧。
認識芍藥同學:
芍藥的收斂之力有一部分是可以直接觀察得到的:芍藥一進入人體,馬上,構成大部分內臟(心臟除外)的平滑肌就會鬆開,於是原來在絞痛的癥狀就會立即緩解。肚子絞痛、膽結石劇痛是用芍藥甘草湯,月經痛有當歸芍藥散(預防葯也可用小建中湯)……而在平滑肌鬆開的同時,其中的大靜脈管也會一起鬆開,於是乎,就會把四肢中靜脈裡面原本流不回來的血液一起吸回來,原本瘀結不通的靜脈血,就這樣被扯通了。
所以芍藥甘草湯治腳痛或是腿部靜脈曲張一樣是很有效的。只是病得不重的人不太適合拿它來做保養葯,有病則病受之,沒病的時候一吃,就會連續幾個小時像是雲霄飛車向下俯衝時「肚子突然空掉」的感覺,蠻難受的。
這樣把血拉回來,不但是破瘀血,同時也等於把血拉回內臟中,所以四物湯用芍藥來「斂血」。
也因此,芍藥本身亦是養肝血、柔肝解怒的主葯。它的別名有「解倉」、「甘積」、「余容」等等,一看就曉得是讓人「肚量變大」的葯。
桂枝沿動脈向外沖,芍藥從靜脈往內扯,剛好形成一圈完美的大循環。這是第一個層面。
如果病人是胸悶內陷者,就去掉芍藥。不放芍藥,藥性會外開。芍藥多(如小建中湯),藥性會縮進來。如果沒有桂枝,只要芍藥,則一點沒有外發的力道,是往裡面拉。如芍藥甘草湯,身體任何絞緊的部分都會鬆開,如月經的肚子絞痛等。芍藥甘草附子湯,治膽結石。芍藥與桂枝是在調節一個方葯的作用場域。
第二個層面,芍藥這種東西,很會「把自己的氣斂藏起來」。如果以仲景方而論,三兩芍藥對三兩桂枝,剛好可以把「桂枝湯」的作用範疇圈在人身的體表輪廓之內,讓它不要太散。而如果是桂枝湯證誤用了下法,邪氣內陷而胸口脹滿時,那就要用「桂枝去芍藥湯」,解掉這一層封印,桂枝湯才會有衝力把邪氣頂出去。但如果是到了《太陰篇》,風邪已完全入了里了,那就用「桂枝加芍藥湯」,把力量都束回來,純打內戰就好。
芍藥的藥性,說是「通陰」、「破陰結」也行,說「斂陰」也行,兩個層面都是對的。而合一些較燥的補脾胃藥,例如白朮,亦可以把它的藥性拉進來補到脾陰。如果脾陰已太多,會腹瀉了,像真武湯在此時就要去掉芍藥。
吃當歸會上火的人,據皮沙士先生所教導,是因為當歸會釋出肝中所藏之血,平常體質寒而脈管偏窄的人,一下子容不了血量暴增,就會因此而牙齦腫了。這種人如果在當歸劑中加一些芍藥(可以比當歸多一些,但不要多太多),再拉些血回肝臟,就不會上火,這個道理亦可見於四物湯之中。有不少人,吃當歸會大上火,吃同樣是大暖葯的小建中湯卻會上身清涼,口舌生津。
紅棗同學:
神農本草經說,棗「住十二經」,會讓藥性往營分走。
棗樹喜歡鋒銳殺伐之氣,砍一砍,棗子會長的好。能把陽剛轉為陰柔,與乾薑相反。
內經說,紅棗補心。
桂枝、白芍都利尿,需要補水。棗有此作用。植物中,棗是榨不出汁的,結構上就是保水的植物。
補充:JT原文
除非是特別要入腎,否則用「大棗」就是用「紅棗」,不是黑棗。
大棗肉黃皮紅,又甘潤多汁,補脾而又能兼入心補心,是養營血的好葯。這個效果,在「桂枝湯」中,即是從脾胃之分(氣分)補入營分,支援桂枝,做為桂枝行營分的後備補給。所以才說桂枝湯中調營衛的主力在「姜、棗」二葯。
而它含有大量的綜合維生素,吃大棗等於吃「克補」、「善存」,對病人也是有用的。以上是最基本的必要藥性。
而,大棗,另外還有幾個層面的藥性,在桂枝湯中也是有用的,我們再來看一看:
大棗雖然是甜的,但中國人卻說它的皮「微帶辛味」,既有「辛味」,便是略有「金」氣,而這「金氣」是哪裡來的呢?
棗木是一種有刺的樹。中國人對於有刺的樹通寫作「朿」,長得直而高的就寫做「棗」,長得低矮而橫向蔓延的就寫做「棘」。
因為我們的基本理論是「物心不二」──有那個形體,就有那個能量──所以,有刺的植物,它的靈魂一定含有某種「鋒銳之氣」,它的磁場才會在這物質世界中「鑄造」出那樣的形體。棗樹雖然有刺,但不太尖,可是,它的木紋卻是非常細緻,可以做高級傢俱的。棗樹在開花結果之前,中國人發現,要拿刀斧在樹皮上乒乒乓乓亂劈亂砍一通,結出的棗子才會肥潤甘美。也就是說,棗樹的生態,和鋒銳殺伐之氣有關,可是鋒銳殺伐之氣卻不是它的終極,而只是一個過渡期,到最後,它會吸納那些鋒銳殺伐之氣,而把它化成極精緻柔和的補養營血之力。
所以,中國人用棗子來「安神」,道理就在這裡。《神農本草經》說它「主心腹邪氣→安中養脾→助十二經/平胃氣→通九竅/補少氣少津液,身中不足/主大驚/和百葯」等等的藥性,和其他補藥就有了一些些的不同;而它「和百葯」的效果,也就不同於甘草的「解百葯毒」。
最近,想到大棗的藥性,就會忍不住聯想到倪海廈先生的「用重搖滾來平定心情」其事。外剛內和之人,舉措或同於此類歟?
所以,在諸葯藥性各異,而藥性和邪氣相刃相鬥的當下,有「大棗」這味葯在其中「化殺伐之氣為補養之力」,豈不妙哉?對病人是很體貼、很有愛心的。
大棗本身,還有另一種物性,就是「榨不出汁」。而在桂枝湯的結構中,桂枝會助膀胱氣化,生薑逐水氣,芍藥通陰以利尿,保濕的甘草只有二兩,再多會拖住藥性……從某個角度而言,保水的力道尚嫌不足。有了「最榨不出汁」的水果大棗坐鎮,脾胃區塊的水分就穩住了,營養也比較不會流失。黃耆建中湯「腹滿者去大棗」亦同此理。這是大棗的另一層物性。
而大棗這種「固脾胃區塊之水」的效果,在「奔豚病」的證治中也可見一斑,前面說「桂枝」時也提到,桂枝加量可以反向下壓,所以用「桂枝加桂湯」;除了桂枝加桂湯有大棗之外,奔豚才剛要發,尚在「臍下」時,對證的「苓桂甘棗」湯,亦是桂枝加到四兩把方向轉下,而大棗加至十五枚,把脾胃區塊的水固定住,不要讓腎區塊搶去用來作亂。至於已經取道肝膽區塊攻上來的「奔豚湯」證,水已經被搶走了,用大棗也是亡羊補牢了,沒效了。於是就不用大棗,而用較多的生葛根(桂林本用葛根四兩,《金匱》用生葛五兩)去把水搶回來(葛根的藥性,容本文下篇再述)。
而「入營」的藥性,本來就是基本,前面「生薑」部分也已說了。那你說,大棗的藥性這麼溫和,是不是不加也可以呢?感冒藥還是感冒藥嘛?這,民國初年陸淵雷的學生宋道援,在對證的前提下用大青龍湯而不加姜棗,兩服下去,病人就死了。可見它並非可有可無之物。
德高望重的甘草同學:
藥性緩,任何猛烈的藥物加甘草都會變得柔和。如附子、麻黃。
炙甘草比較補脾胃之氣,會用到3兩。用到二兩的時候是劃地平線用的,讓其他藥物的藥性認得上下。
甘草的緩非常接近類固醇的藥性,是消炎藥。
補充:JT原文
甘草「生用瀉火,炙用補中」,用甘草瀉火,和用苦寒葯瀉火是不一樣的。甘草、黃耆、人蔘同用,那是「甘溫除大熱」,元氣夠,抵抗力好,自然就不會「發炎」也就是「上火」。而單一味生甘草的瀉火,與其說它是「瀉」,不如說它是「緩」。就好象西藥中的類固醇那樣,一投下去,細菌也變慢動作,身體的反應也變慢動作,大家都慢了,氣氛就沒那麼火爆了。它消炎的作用雖很好,但副作用卻也和類固醇差不多,大量久服也會變月亮臉。
至於它「解諸毒」的效果,也可以說一部分包含在「緩」的效果之中。另外就中醫的思考,則與它的「甘」味有些關係。像日本人古時候,如果中了河豚毒,就要把人頭以下埋進土裡過一宿,說這種「土氣」可以解毒。而地球這一大塊「土」,的確,很多毒素埋進地下之後,過很多年,也就分解掉了。這是土的性質。而甘草是諸葯中之至甜者,所以也具有這種「土性」。
各種力道猛烈的葯,不論寒熱,加了甘草(生炙皆有此效),它們的力量就會變溫和一些,這是甘草的「緩」性調和於其中故。
而甘草又叫做「國老」,也就是朝近中侍奉過兩三代君主的老臣。這種人,在故事中,多半是「和事佬」,總是在排解紛爭。一帖方中加了甘草,它就會像個和事佬一般,居中做協調人,讓桂枝做桂枝該做的事,芍藥做芍藥該做的事……各盡其分而不相爭。這個藥性,相信大家也都曉得。
用炙甘草這味葯,當然,也可以說是同時有用到它緩諸葯、調和諸葯、補中焦脾土元氣……這好幾個層面的藥性。不過,其實,在不同方劑不同的甘草用量中,可以看出該方所「取用」的不同層面。
傷寒方中,甘草有用四兩的(甘草乾薑、芍藥甘草、甘草瀉心、炙甘草湯等),有用三兩的(理中、小柴胡湯、柴芍草枳湯〔四逆散〕),有用二兩的(桂枝湯系、四逆湯、白虎湯、桔梗湯等),有用一兩的(麻黃湯、調胃承氣湯等)。
最簡單可以看出來的是:如果只是要它「緩諸葯」的藥性,那放一兩就可以了。而如果主力是要用它補中焦,通常是三兩起跳(當然還是有例外,如〈厥陰〉黃連茯苓湯,人虛者加甘草二兩)。
於是,許多方劑中的「二兩」就變得有些不可解了。是「要補又不能太補,要緩又不可太緩」的意思嗎?當然這麼想也是可以的。
但,在不少「二兩炙甘草」的方劑中,更可以從中揣摩出甘草除了前述藥性之外的另一種特殊藥性──「定方位」。
就是,有了這二兩甘草的「土」氣,其他的藥物,就會以此為座標軸,而分得清「上下」的方向,藥性輕於甘草的就向上,藥性重於甘草的就向下,整個方的作用點,會變成「先以脾胃為集合點,再各自出發去做各自的事」。
也就是說,二兩及二兩以上的甘草,使用的時機,多半是「能抓得准病邪的位置」的情況。如果某種病、證,是病位「不確定」或「不存在」時,甘草就有去除的可能。
病位「不確定」者,簡單來說,即是「有病則病受之」之方,讓葯自己去找病,不先給多餘的方向提示,免得反而走錯路。
因為沒有甘草的方子太多了,在此無法一一列舉,只隨手捻幾個例子來看看:麻黃湯只有一兩甘草,所以,葯的作用方向不確定,你要用來開肺也行,要用來宣腎治感冒並發急性腎炎、蛋白尿也行(皮沙士教的劉渡舟用法);真武湯無甘草,其中藥味可以自由排列組合,變成了「治病種類最多」的奇妙方劑;治血痹的黃耆五物湯,它痹不一定是痹手還是痹腳,去甘草除了之前所述解除對桂枝的束縛之外,同時也解除了對特定作用點的限制;薏苡附子散,胸中濕寒之氣壓住心臟乃至悶痛,散劑的意義乃是要它一入喉就藥力炸開,不得以脾胃做起點,故不用甘草;麻黃附子細辛湯以腎區塊做起點,不用甘草(尚未入里時,則可用麻黃附子甘草湯);受驚留下的傷痕「驚痰」可能在任何地方,故柴胡龍牡湯不定方位,讓它自己去找病……。
當然,因不欲其藥性過緩而不用甘草的方,當然更是多了。
桂枝湯的美感:
桂枝、芍藥形成一個大循環,生薑、紅棗形成一個小循環。甘草是藥性的地平線,把各位同學的藥性結合起來。
藥性從營分透到衛分,營分需要的部分有紅棗補上,往外沖的血有芍藥拉回來,就像練功之人的開闔,非常完美。
桂枝湯治感冒是第一層用法。不感冒的時候,桂枝湯的藥效是調營衛。用於:不熱,但突然一身汗,代表營衛不通,無法穩定地出汗,身體只能積累很多,然後猛地出汗。(隨時隨地一身大汗是陽虛,桂枝加附子湯證;晚上睡著後一身汗,是陰虛,桂枝加龍骨牡蠣湯證;午覺時出一身汗,偏少陽不調,用小柴胡湯;左半身右半身溫度不一樣,出汗狀況不一樣,用桂枝湯。)
桂枝湯不能喝酒,但酒後感冒,需要用桂枝湯怎麼辦?加味,加枳椇子、葛根,量同桂枝、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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