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是朵虛無的花

面子是什麼？官員們說，是地位，位子越高越有面子；商人們說：是金錢，賺錢越多越有面子；女人們說：是姣美的容貌，曼妙的身材，還有鮮亮的服飾；小孩子卻說：是成績，成績越好越有面子；貓兒狗兒卻說：是衣食住行，這些越好越周到越有面子，越能體現主人的位子和票子，也越能表現主人的面子。面子到底是什麼？有人說面子是活給別人看的。「人有臉，樹有皮」，人生一世就活一張臉皮。至於背著人的時候，你有沒有臉，要不要臉，是人還是鬼，別人是不知道的。只要在人前，你能人模狗樣地活，那就是有面子。兒時在鄉下，人們都說自己窮，但酒席卻辦得異常豐盛：一般最少也是九個十個碗的，多的達到十二個以上，桌子上碗筷都放不下了，菜還在上。我以為應該都是些美味佳肴吧。興奮地將筷子插進去，可夾出來的菜，只有表皮一層薄薄的葷香，下面卻是大把的蘿蔔白菜。失望之餘，我問同桌的大人：為什麼一個碗里有兩種菜？他們告訴我：這表皮的是面子菜，只是裝裝樣子的，裡面的才是主菜。當我挑過一碗再挑另一碗時，發現裡面的主菜全是蘿蔔白菜。不懂事的我哭鬧著要吃面子菜，然而，就是桌子上所有碗里的主菜加起來也不夠我一個人吃。當我再一次追問：為什麼面子菜不厚一點，而里子菜放那麼多時，主人不好意思地出場了。說是家裡實在沒有這麼多錢辦厚厚的面子菜，就只能意思一下。面子到底是什麼？那時的我根本不懂。只是我冥冥中，我似乎朦朧地猜到了答案：面子就是薄薄的一層葷菜，是很容易被捅破的好看又好吃的東西，一旦捅破了人們還會很不好意思的。後來母親給我講了一個古老的故事，說古代有個人家裡很窮但又怕別人笑他窮，就在家門口掛上一塊肥肉，每次出門時在嘴上擦一下，讓人家以為他頓頓吃肉。母親說這都是因為面子，人的面子要緊啊。即使餓著肚子，也不能讓別人知道，還要打腫臉充胖子。上學時，有一段古文跟這個故事非常相似：一個男人家有一妻一妾。他每天早出晚歸，每次回來都向妻妾炫耀：自己跟達官顯貴們在一起吃香喝辣呢。開始，妻妾還信以為真，真以為自己找到了一生一世的依靠。可久而久之，家裡竟然沒有出現過一個達官顯貴的影子。妻子產生了懷疑，於是一路跟蹤，才發現丈夫不過是吃了別人祭祀死人的東西。妻妾在失望之餘，只得離開他靠自己了。這些故事無非是告訴人們：面子害人不淺。長期以來，人們也深刻地認識到面子能害人，懂得了這是中國人的民族劣根性之一。在聽過西方那個古老的故事《皇帝的新裝》之後，我又進一步地懂得了這種面子觀的劣根性不僅僅在表現在中國人身上，外國人身上也存在著。所以，它絕對不是東方文化的特產，只不過是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們擁有不同的面子觀而已。古代人的面子觀如此，現代人是不是有所改進，或者有所進化呢？有清醒者說：死要面子活受罪。這就說明現代社會中，為了面子而吃盡了苦頭的仍然不少。他們深受其累，卻在所不惜；深受其害，卻不知悔改。為了所謂的面子，有的人而失去了生活的底線；為了所謂的面子，有的人喪失了道德規範和基本原則；為了所謂的面子，有的人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直接成為面子的犧牲品。為什麼面子有這麼大的吸引力？是什麼原因讓人們為了面子而不顧一切，甚至失去理性，喪失道德呢？我認為，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虛榮心讓人為了面子而不顧一切吧。虛榮心本就是一種奇怪的心理狀態，是人們以虛假的方式來保護自己自尊的一種心理；是一種扭曲的自尊心，是自尊心的過分表現，是一種追求虛表的性格缺陷。虛榮心表現在行為上，主要是盲目攀比，好大喜功，過分看重別人的評價，自我表現欲太強，有強烈的嫉妒心等等。難怪有人通俗地解釋道：面子是活給別人看的，愛面子的人就是為別人活。別人認可，就感覺活得有意思，生活就有激情；別人忽略，就感覺活得沒意思，對生活就會失去信心。這正是虛榮所致，是虛榮心強烈的真實寫照。中國人愛面子，因此而衍生出許多怪異的行為。明明不能和別人炫富吧，一定要誇張地說自己如何如何富有。郭美美炫富炫出了禍，最後只能彆扭地說明自家發財因炒股；李天一炫富炫出了官司，幸虧他那老父親又是道歉又是送禮，才沒把他送進監獄。除了炫富的，還有炫官的，「我爸是李剛」，只因為李剛是官。如果李剛算官，那麼中國的官員實在太多了，張剛曹剛陳剛也是不少的。官員的級別越來越高，那還有咱老百姓說話的份兒嗎？於是，大家都拿官來比，誰的官越大誰就越有面子，誰的官越大就越能壓倒別人。中國不是有句老話叫「官大一級壓死人」么？這麼說來，中國人的面子大多來自對個人財富、能力和地位的渴望，這多少能看出長期以來尊卑分明的社會秩序和曾經的貧窮留在一個民族心頭上的疤痕。而在別的國家就不會這樣么？現代的美國，看上去似乎少了些虛無，而多了些實在。我在一篇文章中讀到這樣一組對比：一位很有故事的中國小提琴手告訴記者，在地鐵拉琴其實收入很不錯，但他那在家鄉定時收到匯款的老婆和孩子一直以為他進了紐約的知名樂團，他不希望他們從新聞報道中知道真實的故事。而一位從華爾街公司被裁員的美國地鐵歌手卻顯然為自己的成功轉型而自豪，不僅擺pose讓記者隨便拍照，最後還不忘叮囑一句：「別忘了寫上，比起華爾街，我更喜歡現在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讀完這個故事，我們會因此羨慕美國人活得真實而輕鬆。但事實上，這並不能說明美國人背上沒有包袱，只不過他們的包袱里裹的可能是不同的晶元。英語里也許不常強調「face」(面子)卻經常提到「image」(形象)。中國人可能為了在人前保住面子而自欺欺人，美國人也可能為了在人前樹立起一個完美的形象而言不由衷，不同的只是面子下的「里子」。而美國人的形象則是希望自己更符合善意、公正、誠實和自信這些社會價值，卻往往被不會撒謊的人性拖了後腿，難免顯得虛假和偽善。從這個角度出發，為了讓自己的形象更自信，為了讓自己的人性更完美，願我們多一些真誠而少一些偽善，多一些善良而少一點虛假。而要做到這樣，首要的就是要讓自己多一點實在的東西，比如里子。里子對一個人來說很重要，只要充實了里子，才能撐起實在的面子。那麼里子又是什麼呢，又是從何而來呢？里子是純樸善良的本性，是勤學而多思，是技巧能力，是豐富的知識和閱歷，是無窮的智慧和高遠的目光。這可不是簡單的幾個錢所能買到的，也不是較高的地位能夠換來的，更不是幾句花言巧語和欺騙敲詐所能得來的。它必須要有誠摯的情感，寬廣的胸懷，要靠我們實實在在的努力，腳踏實地的學習，勤奮務實的工作……為此，我們需要不斷地付出，長久地堅守，要耐得住寂寞，要撇得開面子，實在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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