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東興掉進林彪設下的圈套
06-15
8月25日上午11點多,毛澤東通知汪東興到他的住地。汪東興走進毛澤東的房間,毛澤東擺擺手說:「坐下吧,你看到六號簡報了嗎?」 「看到了。」汪東興說,「我是在來的路上才看到的。」他說了謊。毛澤東說:「江青、張春橋和姚文元都已經來過了。他們說六號簡報的影響很大,把人們的思想都搞亂了,這裡有你的一份功勞。不過我不給你記,讓別人給你記吧。這麼一來,你們都成了英雄,而我成了孤家寡人,是不是?你們想逼我上梁山,我偏偏不上你們的當。你在我的身邊,為什麼有事不跟我講,你想改換門庭就給我滾!」汪東興腿肚子一軟,「撲通」一下跪下了:「主席,我錯了。我不了解情況,我上了人家的當。主席,我向您檢討。」事到如今,汪東興把責任全推到陳伯達的身上:「我聽了陳伯達發言說,有人聽到毛主席不當國家主席就高興得手舞足蹈,我很氣憤,就發了言。」毛澤東盯著他的眼睛問:「難道就再沒有人給你布置任務?我看還是沒有把問題的真實情況說出來。」 汪東興不敢隱瞞了,把他和林彪、葉群的一些談話和盤端出。毛澤東說:「什麼反革命聽說不當國家主席他們高興,是有人當不上國家主席而不高興!這完全是陰謀詭計嘛。你作了人家的工具了。」汪東興流著眼淚說:「主席,我犯了錯誤我心裡很難過,我自己辜負了主席對我的信任。我一定聽您的話,再不會犯錯誤了。」很快,他就寫出了一份詳細的檢查。毛澤東對江青說:「看這個人的表現吧,希望他不是口是心非的人。」 汪東興,1916年出生在江西弋陽一個貧困農民家裡,1932年參加共產黨。1947年任毛澤東的貼身警衛,1949年任中央警衛處處長、公安部副部長、毛澤東的衛士長。 1966年楊尚昆被打倒後,他一躍成為中央辦公廳主任,從此進入了上層政治的漩渦中心。當時,他對毛澤東說:「我這一輩子都交給您了,永遠跟著您老人家,不管遇到什麼樣的風浪我都不會動搖。」不了解真相的人,總認為汪東興是在執行特殊使命。他自己甚至中央的許多人也這樣認為,但江青除外。 在江青的眼裡,汪東興不過是個不讀書、不看報,唯上是從的保鏢,當然是高級保鏢。所以她從來不把他放在心上。到後來,連張春橋、姚文元也不把他當回事了.林彪和葉群對汪東興卻顯得親切得很。 1969年3月,毛澤東準備召開中共九大時,林彪特意對毛澤東說:「汪東興同志是個好同志,他參加政治局對中央的工作有利。他對主席忠心耿耿,是個難得的人才。」那天,葉群特意到汪東興家串門,給他送來兩筐橘子,說是林彪特意給孩子們的禮物。汪東興感激地說:「葉主任,請您放心吧。我在任何情況下都會像保衛毛主席那樣保衛林副主席的。」 江青聽到反映,說汪東興經常到林彪那裡去,於是向毛澤東說:「汪東興這個人得小心,他不那麼老實,他在給自己留後路。」毛澤東很不高興地說:「你怎麼和誰也搞不到一起呢?汪東興跟我這麼久了他還會反對我嗎?你不要疑神疑鬼。」 1970年春天,毛澤東提出準備召開四屆人大,並建議改變國家體制,不再設國家主席。他對江青和張春橋說:「有人想打倒皇帝自己做皇帝。我要給他們一個一針見血,乾脆不設皇帝的位置,看他們再來爭。」 林彪果然著急了:「國家不能沒有主席,沒有主席則名不正言不順。我堅決主張設國家主席,並建議毛主席繼續擔任國家主席。」葉群找到汪東興說:「現在到了關鍵時候了。你應該在合適的時候說句公道話,一個大國怎麼能不設國家主席呢?不設國家主席,林彪怎麼擺?有人在這個問題上大做文章,目的是為了反林總。」汪東興點點頭:「你放心,我當然是聽林總的了。」 1970年8月24日,汪東興參加華北組的討論,陳伯達也參加了這組的討論。陳伯達先說了一通設國家主席的必要後,汪東興接著說:「我完全擁護林副主席的重要講話,完全同意伯達同志的發言。我代表中央辦公廳和8341部隊堅決要求設國家主席,建議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當國家主席。」 當晚,全會的第六號簡報出來了。簡報並沒有多印陳伯達的講話,卻把汪東興的發言登得很詳細。 簡報印出來後,汪東興碰上江青要到毛澤東那裡去,便主動打招呼。江青愛理不理地說:「你汪主任什麼時候也學會講演了?看來你是要和我們分道揚鑣了。」 汪東興並沒有認識到問題的嚴重,他認為自己和毛澤東保持一致的。直到毛澤東找他談話,他才認識自己錯了。毛澤東兩召葉劍英 8月26日至30日5天,各小組暫停開會,宣布大家分頭看文件,為修改憲法補充意見,同時安排了游廬山、看電影、看戲等休閑活動。可陳毅哪裡也沒有去。所謂「二月逆流」後,他和譚震林、葉劍英、聶榮臻、徐向前一起挨批,工作基本上被掛了起來,1969年10月被下放到鐵道部石家莊車輛廠,身體衰退,脾氣日見暴躁、心煩。這次上山雖受「老機待遇」,但以長期黨內鬥爭經驗,林彪第一天講話,他就嗅出了「異味」。兩天小組會議,陳毅一言不發。停會休閑,陳毅犯了起「棋癮」,拉住人就下圍棋。 葉劍英和朱德、聶榮臻一起,遊了五老峰。三位老帥坐在嶺上,朱德笑著說1959年自己還做詩,這一次是做不出來了。葉帥來一首吧?葉劍英搖搖頭說:「我也做不出來。8月25日董老寫了一首《牯嶺即景》詩。」山中連日雨陰沉,秋肅為功動鬼神。 葉 劍 英 元 帥午後雲開紅日出,林間暖人晚晴新。「好個林間暖人晚晴新。」朱德頻頻點頭。聶榮臻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從含鄱口回來的第二天晚上10點多鐘,葉劍英剛入睡。秘書王守江接到周總理打來的電話,總理親切和藹地問:「王秘書,葉帥睡了沒有?」王江如實相告:「葉帥剛剛睡下。」周總理在電話那頭笑了,說:「你把他叫起來,在家等著,我派車去接他。毛主席要見他,機會難得啊!」王守江激動地說:「我馬上叫醒葉帥。」王秘書輕輕地走近葉帥身邊,剛說了一句:「總理剛來電話」,葉帥馬上坐了起來穿衣服,問:「有急事嗎?」「是,毛主席要見您。」「好,好。」葉劍英連說了兩個好字。不一會,中央警衛局的兩位同志到了,他們是開著毛主席的車來的。那麼晚了,毛澤東還在蘆林一號伏案工作。毛澤東抬起頭,看見葉劍英,站了起來,問近來身體可好,湘潭習慣不習慣?葉劍英沒有講下放湘潭的種種苦衷,葉選寧的手在農場被機器壓斷……,他笑著說,1969年11月,他和曾山、鄧六金等一起從湘潭第二次去韶山的事情。兩顆心一下子靠得好攏。 毛澤東開玩笑道:「你一再去韶山,不要把我搞成什麼天才哦!」「不。您是我們的領袖和導師。」葉劍英說。 毛澤東認真地說:「還是那句話,群眾是真正的英雄。林彪和陳伯達都說我是天才,其實發現天才的人,才是天才。我多次說過不設國家主席,別人偏偏要設國家主席,哪個想當就當,他們想當國家主席嘛,搞突然襲擊。要和老帥們通通氣。」葉劍英頻頻點頭,上山以來的氤氳之氣一掃而光。 毛澤東《我的一點意見》印發後,小組討論主題扭轉過來。葉劍英帶頭髮言批評「天才論」。 九屆二中全會上,葉劍英和幾位老帥旗幟鮮明地站在毛澤東一邊。會議結束前一天,周總理打來電話,請葉劍英會議結束後不要馬上走。毛主席可能還有事找他。兩天後,葉劍英奉命到毛澤東那裡開會。毛澤東分配給葉劍英一個政治任務:中央成立調查陳伯達歷史問題小組,周恩來任組長,葉劍英當顧問,協助做具體工作。下山後,葉劍英率領有關同志親自到陳伯達的家鄉福建及廣東、廣西、湖北等地進行「外調」。 此次廬山會議,成為葉劍英重新回到中央領導層的契機。 30日清晨,李德生臨下山時,又去見周恩來總理。此時天還未大亮,周恩來一邊吃著早餐,一邊向李德生交待:「李先念回京是主持國務院工作,你回去接替黃永勝,主持軍委工作。」周恩來又說:「林副主席先發言我沒有想到。事先並沒有經過常委議定。華北組裡陳伯達搞的簡報是突然襲擊!」李德生心裡更明白了,廬山這場風波是大有來頭的,搞突然襲擊的根子實際上是林彪!毛澤東寫《我的一點意見》 8月30日下午,周恩來把吳法憲送的「語錄」當即送給毛澤東。 經過毛、周、葉的深夜長談,8月31日,毛澤東整整考慮了三天,揮筆在陳伯達搞的「天才」語錄上,提筆寫下了《我的一點意見》。文中寫道:「我跟陳伯達這位天才理論家之間,共事三十多年,在一些重大問題上從來沒有配合過,更不去說很好配合。僅舉三次廬山會議為例。第一次,他跑到彭德懷那裡去了。第二次,討論工業七十條,據他自己說,上山幾天就下山了,也不知道他為了什麼原因下山,下山之後跑到什麼地方去了。這一次,他可配合得很好了,採取突然襲擊,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大有炸平廬山,停止地球轉動之勢。我這些話,無非是形容我們的天才理論家的心(是什麼心我不知道,大概是良心吧,可決不是野心)的廣大而已。至於無產階級的天下是否會亂,廬山能否炸平,地球是否停轉,我看大概不會吧。」 毛澤東忽然提出不在美廬過夜,秘密挪到100多米外的175房。那原是幾家普通民房,大會前居民遷出。房間又小又破,毛澤東不準工匠修理,以免走漏風聲。 9月1日,毛澤東寫的《我的一點意見》,印發全體中央委員人手一冊。毛澤東在有各組召集人參加的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說:「凡是在這次廬山會議上發言犯了錯誤的人,可以作自我批評、檢查。」會上,他點了陳伯達的名,要他作檢查,還要林彪召集吳法憲、葉群、李作鵬、邱會作等人開會,聽取他們的檢查。 林彪意識到陳伯達的政治生命就要完了。他決定把陳伯達推出去。林彪還說:「陳伯達不好,要同他劃清界線。」李作鵬說:「林彪這樣做,是很高明的一著。」 對陳伯達遂由批評轉向批判。再開大會時,原先主席台上常委的席位,一下從五位就變成四位。 中央辦公廳的副主任王良恩對中央警衛局副局長鄔吉成打招呼說:「讓你們的警衛,多注意一下陳伯達,別出什麼事情。他的情況要多彙報。」鄔吉成隨即和負責陳伯達警衛的孫鳳山,做了交代:「對陳伯達跟緊點,別出問題。」 鄔吉成看到陳伯達獨自一人轉悠時,就跟著陳伯達走一段。此時此刻,他發現陳伯達不發脾氣了,陳伯達的情緒神態,和剛上山有很大的不同了,隱隱約約地露出幾分消沉和頹喪。 有一次,陳伯達散步去了含鄱口,警衛員在他身邊跟隨。走到含鄱口,警衛員孫鳳山聽陳伯達長嘆一聲,像是對他,也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上廬山,我這恐怕是最後一次嘍。」 林彪一夥導演的奪權醜劇,在廬山進行了兩天半,就因暫時失利而退卻了。 廬山上爭奪「接班人」位置的鬥爭,江青一夥佔了上風。暫時的妥協,孕育著更尖銳的鬥爭。九屆二中全會對於林彪集團來說,是從發展走向滅亡的一個轉折點。 9月6日,九屆二中全會閉幕。公報隻字未提廬山這一場激烈的鬥爭。雲遮霧罩之後,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九屆二中全會沒有開成一個「團結的大會」,作為東道主,江西省委和省革委領導人程世清感到一種巨大的壓力。他心煩、焦急,莫名其妙地和老婆、秘書發了一通脾氣。後來他打定主意,促成主席和林總談一談,說不定能緩解一下火藥味。 9月6日深夜11點左右,程世清來到蘆林一號,衛士通知他進了毛澤東的辦公室,只見寫字桌上的檯燈亮著,主席沒有像往常那樣伏案工作,毛澤東手持雪茄,站在窗子跟前,背對著房門。紗窗是打開的,蚊子圍著燈光亂飛,毛澤東就像沒有看見一樣。程世清想,不可能是服務人員疏忽,沒有關紗窗,是主席有意開著紗窗。他走進門口,輕輕地叫了一聲「主席」,毛澤東沒有側頭,說:「來了,坐吧。」過了好半天,程世清心裡緊張,沒有坐下,一直站著。突然聽到主席說,也可能是主席自言自語:「蔣介石在廬山不可一世,怎麼被趕到台灣去了呢?打碎一個舊世界不容易,建立一個新世界新制度更不容易。」 程世清理解不了主席的這句話。 毛澤東轉過身來,看了看程世清,好像猜中了他的心思,說:「準備和林彪同志談一談。」程世清藉機趕緊說:「江西省革命委員會在南昌市郊給主席蓋了一所房子,不大,平房。江西軍區也為林副主席蓋了一所房子,是不是都在南昌休息休息談一談再走。毛澤東說:「好。」程世清走出大門,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程世清從蘆林一號出來,立即去304號別墅。葉群正在手忙腳亂地指揮著工作人員整理東西。林彪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卧室里,看見程世清進來,點了點頭。 程世清焦急又耿直地對林彪說:「林副主席,廬山問題沒有完,搞不好會涉及黨內一大批人。主席同意在南昌休息休息,江西已經將主席和您住的地方搞好了,是不是在南昌休息兩天,和主席談一談?」林彪點點頭,說:「好吧。」 程世清又把這個情況連夜彙報給了毛澤東,毛澤東說:「那好。」第二天(9月7日)一清早,程世清的秘書火急報告,林副主席馬上下山,要回北京去。程世清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是昨天剛說好留在南昌和主席談一談嗎?怎麼突然變了?他和妻子劉秋萍馬上去見林彪。 「林副主席,什麼事情急著回北京,昨晚不是講好到南昌去休息休息嗎?」葉群聽見說話聲,從隔壁的房間走進來,把門一摔,說:「林副主席要馬上走,不能在南昌停留,昨晚我已經向江青同志彙報了,馬上回北京。」 程世清只好再次向毛澤東彙報。毛澤東說:「變化這麼快?」當天上午8點30分,林彪和葉群乘坐越野高級轎車從304號馳出。黃永勝幾員大將去機場送林彪,並在機場合影。 9月8日,各省、大軍區負責人下山。 9月9日上午,天空飄著細雨,江青、張春橋、姚文元、康生等離開了廬山。下午,心緒難以平靜的毛澤東也離開了廬山。毛澤東在南昌「八二八」一號樓僅住了一晚,服務人員看到,毛澤東腿已很不方便,坐下後自己站不起來,需要兩個人扶著才能站立。1970年9月10日早上,毛澤東悄然離開了南昌。下了廬山的陳伯達 1970年9月初的北京天氣不好。陳伯達的秘書冒著瓢潑大雨去西郊機場接他們。 飛機降落之後,接人的都興緻勃勃地迎上前去。朱德、董必武他們先下了飛機,陳伯達是最後下來的,他穿著灰色的夾大衣,表情顯得灰溜溜的。他給同時下飛機的人打招呼,人家都是愛理不理的樣子。 一上車,陳伯達就對他的兩個秘書說:「這下完了!」秘書們怕司機聽到,繆秘書就說:「哎呀!別說了,回家再說嘛!」陳伯達還是毫無顧忌地說:「政治上徹底完了!」小繆又阻止說:「不要說了嘛,回家再說,回家再說吧!」 回到家後,陳伯達簡單地說了山上發生的情況。然後,讓秘書看了他帶回來的文件中毛澤東寫的《我的一點意見》,秘書們也感到問題確實嚴重。陳伯達說,在毛主席寫《我的一點意見》之前,他找毛主席談過一次(這也是他和毛澤東最後一次談話),談得很好。 陳伯達說:「主席對我說:『你看你把個會議攪和成什麼樣子了,怎麼辦?』我說:『我下去,下基層去,當農民。』主席說:『你可以去找和你一塊工作過的幾個人談談,團結起來。』」陳伯達又說:「這次談話,主席還談到吳冷西、胡繩,當時主席還一下子想不起胡繩的名字來了。主席說:那個《人民日報》的吳冷西,還有那個......那個......就是紅旗雜誌社那個副總編輯......我說是胡繩吧!主席說,對知識分子應該寬容一些嘛!我告訴主席,他們現在都在幹校勞動。主席說:對文人應該寬容一些,還可以讓他們工作嘛。」 陳伯達說:「這次談話,主席還講到自己的煩惱事,說他的女兒(**)身體不好。我說,那我去找她談一談。主席說,你就不用管了。」 陳伯達說:「所以,我覺得這次和主席談話還好,我犯了錯誤下去就行了,可他們(指江青等)把你們寄去的語錄給了主席,其實吳法憲他們早有了語錄,這個語錄他們實際上沒有用上,可主席看了以後對我非常生氣,寫了《我的一點意見》批評了我。」 陳伯達這時坐在沙發上,他微微搖著頭嘆息著,然後,他又極為懊悔地說:「我使主席太生氣了,太生氣了......」 稍微平靜了一會兒,他又似有信心地說:「嗯,主席還是很喜歡知識分子的,過一段時間,他會對我說些公道話的,會寬容些的。」陳伯達說:「原來主席讓我找他們談,我去找了江青,她見我便說:『啊!稀客!稀客!』我說和她談談,她不談,說要談就一塊談。於是江青把我帶到康生那兒,我以為是和康生談,結果進門一看,張春橋、姚文元他們早就坐在那裡了。江青說:『你不是找我們談嗎?你說吧!』我還沒說上幾句,他們就罵上了,康生說:『你自稱是什麼小小老百姓,其實你是大大的野心家!』江青說:『自稱小小老百姓,實際你是推脫責任!』他們都罵我,無中生有地罵,哎呀,什麼都罵了呀!叫人難以啟齒!......我真是無地自容呀!」 「我覺得總理還好,我從會議簡報上看到,他說主席說30年來在一些大的問題上從來沒有配合過,是說在一些問題上,不是說在所有的問題上沒有配合。這是總理在人極為困難的時候說的公平話呀,我心裡很感激他!反正這次我使主席太生氣了。」 「在會上,在回來的飛機上,大家都躲著我、不理我,是怕沾邊,這是可以理解的。」陳伯達的精神狀態很不好,他已經預感到一切都完了。 起初,中辦還給陳伯達照送文件,後來文件也逐漸不送了,只給報紙、參考資料。陳伯達起初一味要下鄉當農民,他問秘書們願不願意和他下鄉當農民,秘書們心煩不願表態。他說在山上問過小繆,小繆好,他願意和我下農村。他經常說這樣的話,大家都聽煩了,有人就對他說:「你將來怎麼樣,中央還沒有說,這得由中央決定,不是你說下農村就下農村了,也許你想下去還不讓你下去呢!」聽了此話,他不說話了。其實,他是心情煩悶,不知所措,看書看不進,坐立不安。 陳伯達和康生 陳伯達想給毛主席打電話約個時間去談談自己心裡的想法,三次讓秘書去聯繫,前兩次被婉拒,第三次主席秘書徐業夫說:「主席剛開完會,等什麼時候主席有時間,我通知你就是了。」 陳伯達看到給主席打電話約談無望,主席不會再見他,只好硬著頭皮自己給康生打電話。秘書告訴康生,康生不接電話。陳又給康生夫人曹軼歐打電話,曹也不接他的電話。 後來,陳伯達給周總理打電話,是秘書接的又轉總理。總理接了電話,對陳伯達說:「你現在不要到處找人談,你要靜下來考慮一些問題,學習學習,現在大家都需要學習。」周總理後來又讓王良恩等人來陳伯達家裡通知他說,快過國慶節了,不要到處去跑,北京的外國人多,叫他們看見了也不好。陳伯達當時對國慶節上天安門城樓還抱幻想。王良恩對他說:你上不上天安門還沒有定。 過了國慶節,陳伯達的心情極不穩定,他可能考慮得很多了,看樣子思想壓力很大。回京後飯量減少,這時更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人明顯消瘦。 陳伯達、康生____________廬山會議後 1970年廬山會議後,毛澤東對林彪和他手下的大將採取了保批兩種政策。 陳伯達是個文人,在軍隊里沒有任何影響力,毛澤東對他採取了揭發和批判的政策;林彪和他的手下大將都是掌握軍權的,毛澤東不得不慎重,因此對他們先採用了保的政策。 林彪從來就不是輕易認錯的人。歷史上,毛澤東曾多次批評過他,他也曾多次反對過毛澤東,無論對與錯,他都堅持自己的觀點從不公開承認錯誤,最多不吭聲而已。人們都說,在中共黨內,敢於向毛澤東提出不同意見的人,就只有林彪等少數個別的將領。 在廬山發難之後,毛澤東只給予薄懲,讓他講幾句話,就此了事,應該說是仁至義盡了。但從1970年9月到1971年4月,林彪對他在廬山會議上帶頭搞起來的這場風波,沒有作過任何檢討,甚至友善的姿態也沒有。一役怨毒之氣充溢在他胸中,他抱著死硬到底的態度與毛澤東頂上了。 在一再容忍和等待之後,毛澤東也徹底失望了。 1971年7月9日,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基辛格博士秘密訪華。會談結束後,周恩來帶著總參謀部副部長熊向暉去向毛澤東彙報。從熊向暉口中,毛澤東得知黃永勝把持的林彪那個軍委辦事組扣住中央批轉的「四大金剛」和葉群的檢討不傳達,鐵了心要捂住蓋子對抗中央的行為。毛澤東說:「實踐證明,他們的檢討是假的,是陰謀,連熊向暉這樣的幹部都不讓知道,這不是陰謀?我歷來主張,黨內允許有公開的反對派,絕不允許暗藏的反對派。黃永勝他們搞陰謀,搞分裂,他們是暗藏的反對派,搞陰謀,搞分裂,就是搞修正主義。真正搞馬克思主義的人,就要講團結,就要光明正大。黃永勝他們光明正大嗎?完全不是,總而言之,廬山的事,根本沒有完。」 毛澤東在他忠心耿耿的助手周恩來的幫助下,採取了從輿論到實權逐步削弱以至瓦解林彪集團的策略.首先就是改組北京軍區。中央下令改組北京軍區 1970年9月1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北京市委第一書記兼北京軍區第一政委李雪峰,突然從石家莊打來電話,讓陳先瑞與鄭維山下午5點來到丰台專列停車處,毛澤東要接見他們。 下午5點,毛澤東的專列準時停靠在丰台,在汪東興的帶領下,陳先瑞等魚貫走入車內。毛澤東看了一眼陳先瑞,問道:「你們的司令官呢?」陳先瑞忙答道:「鄭維山同志去了內蒙前指,還沒趕回來。」 毛澤東談及了陳伯達的問題後,再次重提「華北組二號簡報」並稱二者是相聯的。尤其令陳先瑞震驚的是,毛澤東點了李雪峰、鄭維山、解學恭的名。其中,鄭維山被當作了問題人物,公開指責他有「路線錯誤」。 鄭 維 山 陳 先 瑞 陳先瑞如坐針毯,忙紅著臉起身答道:「主席,我也受蒙蔽,上了陳伯達的當,要檢討。」「有則改之,善莫大焉。」毛澤東大手一揮。 12月22日至1971年1月26日,歷時一月有餘的華北會議召開了,對陳伯達進行了深入的揭發和批判。 但是,毛澤東對華北會議並不滿意。華北會議結束前兩天,中央突然宣布,改組北京軍區。改組後的北京軍區由李德生兼任司令員,謝富治任第一政委,紀登奎任第二政委。原來的司令員鄭維山、第一政委李雪峰被免去本兼各職,列為上了「陳伯達賊船的人」,削職為平民。陳先瑞保留了政委一職,實質上沒有進入黨委決策層,地位與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華北會議後,2月19日,毛澤東在周恩來的請求報告上批示:「不要學軍委座談會,開了一個月,還根本不批陳。」 2月20日,黃吳葉李邱寫了一個表態性報告,毛澤東又 批示:你們幾個同志,在批陳問題上為什麼老是被動?不推一下,就動不起來。這個問題應好好想一想,採取步驟,變被動為主動。 3月24日,毛澤東對黃永勝等三人檢討做出批示:我認為寫得都好,以後是實踐這些申明的問題。 3月26日,周恩來將黃永勝等人的檢討送給已經到了北戴河的林彪,並說準備向林彪彙報。毛澤東要林彪出來參加一下即將召開的批陳整風彙報會,講幾句話,給他個台階下。但林彪不「領情」。周恩來覺察到毛澤東對林彪日益不滿,託人勸說林彪不要老呆在家裡,出來做點工作,到下面走走,搞點調查研究。但林彪婉拒,說謝謝總理的好意,我的身體確實不行,連出去轉轉都不敢了。 4月7日,毛澤東摻沙子,把紀登奎、張才千摻進軍委辦事組,林彪一夥在軍內的一統天下被打破。 4月15日至29日,批陳(伯達)整風彙報會召開,「四大金剛」和葉群的檢討及毛澤東的批語在會上散發。 批陳整風會議期間,周恩來致信林彪,希望林彪能夠出席會議,講幾句話,林彪拒絕。4月24日,周恩來在書面彙報上說,會議希望主席另主席能見大家一次,如能給大家講幾句話更好。毛澤東在報告上批示:我這幾天不出門。 5月1日,林彪在周恩來再三勸說下,勉強登上天安門城樓。但只坐了十多分鐘,沒有與毛澤東說一句話,這是林彪與毛澤東的最後一面。 5月下旬,《毛主席會見美國記者斯諾的談話》在各級領導幹部中逐層傳達。 6月15日,心情陰沉的林彪坐專列又去了北戴河。 7月1日,《人民日報》、《解放軍報》和《紅旗》雜誌兩報一刊同時發表文章,告誡全黨警惕「現在正睡在我們身邊的赫魯曉夫那樣的人物」。 7月底,毛澤東向政治局推薦了一本晚清小說《何典》,特別指出了書中四句話:「說嘴郎中無好葯,死病無葯醫,葯醫不死病,一雙空手見閻王。」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中內涵。 在毛澤東穩紮穩打、步步緊逼的攻勢下,林彪集團的處境日艱,地位日下,實力大減,終日如坐針氈。他們明白:「毛澤東要攤牌。」於是,他們便開始了要謀害毛澤東的陰謀行動。 8月初,葉群以檢查乳腺癌為由,回到北京與黃、吳、李、邱密談。他們分析了形勢,重點議論四屆人大這一關怎麼過?葉群說:「這次比華北會議大得多,不是那麼容易過關,事情無法預料,那麼多代表,你們不端林彪,別人要端,要追問下去怎麼辦?辦法總會有,天無絕人之路,豁出來了......不是只保林彪的問題,林彪和你們分不開,都要保,你們要靠林彪,林彪也靠你們,就這麼幾個『老戰友』,死也要死在一起,不能再受損失。」葉群要吳法憲除整好空軍外,特別要抓好廣州軍區空軍和武漢空軍的工作。葉群又說:「林彪的身體和毛主席比較起來,差得遠,怎麼也拖不過毛主席。」這話葉群在1970年廬山會議前就已講過一次。 葉群說:「從現在看,主席保林彪是有個限度的,許多跡象表明,可能要把林彪的問題往外端。這次開會要早點做與咱們觀戰一致的人的工作,經過一場鬥爭,若主席不答應,就向主席「示威」,求得解決。」葉群還問串連工作做得怎樣了。8月9日下午,葉群乘飛機回北戴河,黃、吳、李到機場送行,毛澤東找熊向暉問話 1971年7月9日中午12時,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亨利.基辛格博士乘巴基斯坦的一架專機,秘密抵達北京。基辛格在北京只能停留48小時。周恩來總理同他在釣魚台國賓館舉行的第一輪會談,從下午4時持續到晚上10時。中國方面參加會談的有:中央軍委副主席葉劍英,尚未赴任的駐加拿大大使黃華,外交部歐美司司長章文晉、禮賓司副司長王海容和翻譯冀朝鑄、唐聞生。此外還有熊向暉,他是以國務院總理助理的名義參加會談的。 周恩來在同基辛格結束了第一輪會談後,帶領中國方面參加會談的人員走到釣魚台另一座樓。他立即讓王海容打電話聯繫,問什麼時候去毛主席那裡彙報。王海容問誰去,周總理說:「你和唐聞生同我三個人去。」電話很快就打通了。王海容對總理說:「主席讓現在就去,還讓熊向暉也去。」總理吩咐王海容和唐聞生先走一步,他收拾了一下公文包,服了葯,便與熊向暉一起上了車。 周總理的轎車駛出國賓館,開往中南海,已是掌燈時分了,街上靜寂無人。 轎車在中南海毛澤東住地門口停下。周恩來帶著熊向暉快步走進毛澤東的會客室兼書房。毛澤東身穿浴衣站立在屋子當中。周恩來握了握毛澤東的手,說:「這樣晚,主席還沒有休息啊。」毛澤東說:「我不困。」熊向暉握著毛澤東的手,說:「主席好!」毛澤東笑容滿面地說:「馬馬虎虎。」 熊 向 暉 會客室中,毛澤東在居中的一張沙發上坐下,總理和熊向暉分坐在他兩旁。王海容坐到熊向暉旁邊,唐聞生則坐在毛澤東沙發背後的一張椅子上。檯燈關著,房間內光線很柔和。周總理告訴毛主席,基辛格到了,準備彙報他提出的問題。毛澤東卻擺了擺手,說:「那個不忙。」 毛澤東從茶几上拿起一根深褐色的小雪茄,唐聞生為他點燃。他深學地吸了一口,仍然滿面笑容地問:「你們現在還講不講『衛生』啊?」 王海容對熊向暉解釋說:「主席是問你還抽不抽煙。」她又轉向毛澤東說:「老熊是個『煙鬼』。」 毛澤東說:「他怎麼成了『老熊』了?」熊向暉說他已經五十二歲了,毛澤東就說:「還不老嘛。」然後指指茶几上放著的小雪茄,說:「現在醫生不讓我抽煙,只讓我抽這個。他們都講『衛生』,你不講,你就抽吧。我也不『孤立』了。」 熊向暉點燃一支小雪茄,以為這樣的寒暄可以結束了。然而,毛澤東卻說:「你在總參*部當副部長?」熊向暉回答:「是。」 毛澤東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操著濃重的湖南鄉音問:「那個『參謀總長』姓什名誰呀?」熊向暉一面回答:「黃永勝」,一面感到不可思議:怎麼提出這樣的問題?而且把「總參謀長」說成「參謀總長」? 毛澤東又問:「你同黃永勝熟悉不熟悉呀?」 答:「到總參以後,在會上認識了黃總長,沒有單獨接觸過。黃總長提到過我。」 問:「他怎麼提到你的呀?」 答:「今年4月,黃總長在總參批陳(伯達)整風小結會上說,主席對他講,總參有篇批陳發言有水平,但主席沒有講具體是哪一篇。黃總長估計,可能是江鐘的,也可能是熊向暉的。」毛澤東說:「我指的是你的那一篇。你讀過一些馬列的書。」 熊向暉以為談到這裡,毛主席就該聽周總理的彙報了。不料老人家似乎忘記了這件事,抽著小雪茄,繼續同他「漫談」。毛澤東問:「在那個小結會上,黃永勝還講了什麼?」熊向暉回答:「小結是王新亭副總長念的。吳法憲副總長作了補充,說總參批陳整風搞得很好,自從黃總長主持總參以來,毛澤東思想紅旗舉得高,各方面工作都取得很大成績。主席和林副主席對黃總長是滿意的,各大總部,各大軍區各軍、兵種對黃總長是尊敬的。黃總長很謙虛,說他毛澤東思想紅旗舉得還不夠高,比林副主席差得遠,在工作中還有些官僚主義。」聽到這裡,毛澤東「哦」了一聲,又問:「他們沒有講廬山的問題?」熊向暉回答:「講了,是在批陳整風動員會上講的。吳副總長說,總參同陳伯達沒有來往。黃總長說,他在廬山會議開始以後才到了廬山,當時主席已經發表了《我的一點意見》,揭露了陳伯達。黃總長說,他不認識陳伯達,原來只知道陳伯達是個理論家、秀才。如果不是主席、林副主席指出來,他也看不出陳伯達搞的『關於稱天才的幾段語錄』有什麼問題,也可能上當受騙。以後要堅決按照主席和林副主席的批示多讀一些馬列的書。」 毛澤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又抽了一支雪茄,用緩慢的語調問:「廬山的事,他們就講這些?」 熊向暉回答:「主要就是這些。」 毛澤東沉默了一會兒,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突然伸出左手,用右手一個一個按下左手的手指,問熊向暉「黃永勝和他那個軍委辦事組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還有葉群,他們在廬山搞鬼,黃永勝講了沒有」時,熊向暉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怔了一下,回答說:「沒有聽黃總長講過。」毛澤東又問熊向暉有沒有看過黃永勝等人的檢討、聽過這件事的傳達,熊向暉都只能回答「沒有」,因為他毫不知情。毛澤東意味深長地看著熊向暉問:「你嗅出點什麼沒有?」「沒有。」 毛澤東轉過身來,問周總理:「那五個人的檢討,發給總參沒有?」 周恩來說:「發了,總參和軍委一共發了六十多份。」毛澤東又吸了口雪茄,沉思了片刻,用左手拍了一下茶几,突然提高了聲調,說:「他們的檢討是假的。廬山會議的事情還沒有完,還根本沒有解決,這個當中有『鬼』。他們還有後台。」 室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他們的後台」是誰?難道是指林彪?過了一會兒,周恩來委婉地說:「我過去也犯過錯誤,一經主席提醒、批評,總是努力改。這次黃永勝他們犯了錯誤,主席對他們進行了批評教育,他們作了檢討,以後也會在實踐中改正的。」毛澤東搖搖頭,說:「那個不同。你犯錯誤是陽謀,他們是陰謀。實踐證明,他們的檢討是假的,是陰謀,連熊向暉這樣的幹部都不知道,這不是陰謀?我歷來主張,黨內允許有公開的反對派,絕對不允許暗藏的反對派。黃永勝他們搞陰謀,搞分裂,他們是暗藏的反對派。搞陰謀,搞分裂,就是搞修正主義。真正馬克思主義的人,就要講團結,就要光明正大。黃永勝他們光明正大嗎?完全不是。總而言之,廬山的事,根本沒完。」停了停,毛澤東的情緒鬆弛下來,又問熊向暉有秘書沒有,寫報告、起草文件是否親自動手。聽說他是自己動手時,毛澤東說:「那好。我這裡的文件,就是一個秘書管。她的任務就是收收發發。文件來了,我自己挑選重要的看。需要提點意見的,我自己動手寫,從來不讓秘書代勞。共產黨員一要動手,二要動口。動手動口就是要動腦筋。現在一些大官、小官,自己不動手,不動口,不動腦筋,什麼事都靠秘書,聽說連科長都有秘書,搞成『秘書專政』。有的人讓自己的老婆當自己的辦公室主任,這不是共產黨的作風,是國民黨的作風。」 熊向暉聽了,心裡又是一動:讓自己老婆當自己辦公室主任的,不是林彪嗎? 直到此時,毛澤東才結束了同熊向暉的「寒暄」,聽取周恩來關於同基辛格第一輪會談的彙報。這時已是10日凌晨1點05分了。 在回賓館的路上,周恩來囑咐熊向暉:「今晚的話,絕對不能傳。」10日晚,周恩來率熊向暉等人向毛澤東彙報同基辛格第二輪會談的情況時,毛澤東談笑風生,再沒有涉及廬山會議的問題。 一個月後,毛澤東開始了巡視大江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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