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否成了讓自己的父母失望的人？ | 異視異色｜VICE中國｜全球青年文化之聲：世界在下沉，我們在...

^{照片由彼得·克拉托奇維爾（Petr Kratochvil）拍攝}

說實話，其實你的父母也是人。他們在你存在之前就已經作為人活了很久了。在你出生，但還不完全算一個 「人」 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是一個人了。

當你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們對你的未來是有著希冀和期許的。他們盯著那個肉呼呼的、當時還只會吃喝拉撒的你，心裡想像著你將來會成為的那個人 —— 想著你會有哪方面的天分，想著你會不會聰明、有趣、快樂而又甜蜜，想著你會給身邊的人來帶什麼。他們看到了一張潔凈的白紙，一個能夠彌補自己曾犯下的錯誤將一切做好的機會，一個通向更光明未來的許諾。

你的父母也是人，但老實說，他們可能算是那種特別天真幼稚的人。現在他們已經知道了：你理所應當地還在犯那些他們曾犯過的錯誤，你也理所應當地沒有成為一個有著充實而又完美的家庭生活的心外科醫生。

現在的情況是：你很可能不知道自己幹嘛學了什麼新媒體研究，但對於自己的生活都沒有規劃。在大部分的夜晚，你都喝得酩酊大醉 —— 這點就跟你媽一樣。好吧，只要你開心，他們就也開心了。但你的父母他們是真的感到開心嗎？

我們讓一些來自歐洲各地的朋友們跟他們的父母談談，問問他們，自己現在的狀態是否如父母所料。

* * *

本（Benn），23歲，英國

^{本在一個電話客服中心工作}

本：所以說，你當初會想到我現在會在客服那兒工作嗎？

本的爸爸：老實說，就跟你知道的一樣，你的出生本來就不是我們計劃好的。我從來就沒做好成為父親的準備，所以看著你現在已經23歲了，而且到目前為止一切安好，我挺開心。不過有一件事挺氣人的，就是你放棄了你的普中課程（O levels）。是叫這個名字嗎？反正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那叫高中（A levels）。

對的，反正就是那麼回事。你才23歲，而且比我聰明 —— 再加上你賺的錢跟我也差不多了，所以你挺棒的。

你之前以為我在這個年紀會做些什麼？

我一直希望你長大之後能做一些能讓自己迅速發達起來的事 —— 比如去搞金融啥的。

因為如果你從事的事業要等到自己50歲才能 「成功」，那我真等不到了，也不大在乎了。我從來沒有給你計划過將來要乾的事情。你靠著自己的努力考進了文法學校（類似於中學）我一直對此特別驕傲。從那以後你做成的所有事情，對我來說都像天賜的禮物，真的。

你對我的將來有什麼希望嗎？

我懷疑你根本不在乎我想要什麼。索性開開心心吧，然後有點存款，別背一身債。最後希望也許有那麼一天，你能給我生一個醜醜的小孫子。

* * *

伊薩（Isa），38歲，西班牙

^{伊薩是玩貝斯的，在 Triángulo de Amor Bizarro 酒吧里演出}

伊薩：你憧憬過我長大後會是什麼樣子嗎？

伊薩的媽媽：呃，你基本上是在放養狀態中長大的，你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我一直都說，你想做什麼都行，但是你一定要去正經工作，照顧好你自己。我們不是什麼有背景的家庭，你也不是個富二代。我們家族一直都是吃攝影這碗飯的，所以我大概考慮過讓你對攝影能有點興趣。

你對我現在乾的事情怎麼看？

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靠玩音樂謀生。把它當成一個愛好沒什麼，但要成為固定職業我真沒有想過。我一直覺得那是屬於運氣好的人或者有經濟支撐的人乾的。所以我覺得你特別幸運。

你的音樂不是那種很商業的，但是我覺得你上一張專輯裡的那些歌特別的美。它展現出你成長了多少，還有你對它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 —— 你有一段時間裡顯得特別緊張，特別焦慮不安，我都不太敢問你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是失望了嗎？還是驚訝？

你看，你一直在問我同樣的問題。我得走了，我要去給外婆送蛋糕，還要把狗帶回來。別忘了周日是母親節啊，我們約在兩點半吃飯。

* * *

安德拉達（Andrada），27歲，羅馬尼亞

^{安德拉達很快就要獲得視覺藝術的博士學位了，另外，她在一家畫廊工作}

安德拉達：我出生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長大以後會是什麼樣？

媽媽：在羅馬尼亞有個習俗叫 「t?iereamo?ului」（相當於中國的抓鬮，單詞意即給小寶寶第一次剪胎毛），這件事一般都是在小孩兒一歲剪胎毛的時候舉辦。家長要在寶寶面前放一托盤各種各樣的東西，然後寶寶會在盤裡選三樣，來預示著他/她將來會從事什麼職業。

在你一歲的時候，咱們也遵循了這個傳統。你第一個就選了錢，然後是個計算器，最後是支鋼筆。所以我一直都以為在你的職業生涯和你的個性塑造里，金錢、計算機和寫作會佔很重要的地位。

當時有什麼職業是你希望我以後可以從事的？

我想過要你成為一個文化人 —— 讀書，學習，然後將你學到的東西傳授給別人。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的狀態還挺令你滿意的？

我覺得你現在走的道路沒有偏離你的理想、你的性格和你的夢想。我很高興你能獲得今天的成就，但那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對你現在所做的事，對你自己成為的這個人感到高興和滿意。

* * *

米夏（Micha），31歲，德國

^{米夏是一家 IT 營銷新公司的聯合管理人，同時還是個音樂家。圖片由卡特婭·巴特雷克（KatjaBartolec）拍攝}

米夏：在我還小的時候，你對我的生活和工作有什麼期望嗎？

媽媽：我的願望跟所有的母親一樣，就是希望你能過得健康快樂。我在那時還沒想過你的職業未來呢。我覺得到你十二歲的時候我才開始想這件事。

我知道音樂一定會成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 我當然希望你能用你的音樂謀生，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做到未雨綢繆。這就是為什麼在你想要學習聲學處理時候，我真的特別開心。

你有沒有對我的一些人生選擇感到過失望？

好吧，有些東西確實讓我對你不是特別滿意。比如當你在15歲開始吸大麻的時候，還有當你喝得斷片兒了我不得不去火車站那裡接你的時候。但是很幸運的是，那只是一些小小的瑕疵。你從沒有真的讓我失望過。

所以說就是沒有讓你失望過了？我以前還有哪些事特別讓你操心？

那是你失去了你的右臂，在那場車禍里幾乎死掉的時候，我當時真是擔心得要死。當然，等到情況發生好轉，你挺過來之後，我的心才不再懸著。但是我還是特別的擔心你知道他們沒法挽救你的手臂時，你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音樂和吉他曾是你的生命 —— 你每天都會去摸摸它們。你剛從昏迷中醒來沒兩天，你就跟我說：「這樣坐在角落裡自怨自艾有什麼意思呢？」 雖然你還住在醫院，但是你一直想要把吉他抱在懷裡，看著你和往常一樣又開始擺弄它了我就心滿意足 —— 儘管只是用一隻手。在那一刻，我真是特別開心，而且真的特別為你感到驕傲。

* * *

索尼婭（Sonia），25歲，義大利

^{索尼婭學的是城市規劃專業，她在義大利的 Noisey 頻道工作}

索尼婭：在我還是個寶寶的時候，你對我有什麼期望嗎？

媽媽：你父親和我盡自己所能想讓你成為一個強大而獨立的女性，能有一份好工作。而至於你的愛情生活 —— 在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也沒有考慮太多。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受苦，儘管理智上說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雖然如此，我還是不希望你會被愛情所傷害。

那你想像中我會變成什麼樣？

我想要你學醫來著 —— 這麼說吧，這其實是我自己的夢想。我得承認我竭盡全力的想實現它，但是沒有成功。不管怎麼說，我學會了要欣賞不同的事物。比如說，我們是在秘魯長大的，所以陪伴你在義大利長大，也讓我體驗了很多這個國家的不一樣。

也因為成為父親母親的緣故，我們找到了故鄉與現在定居國家的文化相連的紐帶，此前我們沒有想過能有機會完全融入到這個國家，但是托你的福，我們知道自己辦到了。

你有沒有想過，因為我是移民家庭出生的，這個現實會給我的成長帶來問題？

沒有，正好相反 —— 這讓你成為了一個更堅強的人。也許你有的時候會覺得這有點不自在，但是我覺得這讓你更能用批判的目光來看社會，我對此很開心。你從來沒有用你的背景來為你面臨的任何問題或者恐懼辯解，而你也從來沒有因為被歧視而大發牢騷。我真心地希望我們外來移民的身份沒有給你的成長帶來太多的煩惱。

* * *

尼爾斯（Nils），25歲，荷蘭

^{尼爾斯是 VICE 荷蘭辦公室的一位年輕編輯}

尼爾斯：當我還小的時候，你們對長大後的我有什麼期待嗎？

媽媽：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一直在寫東西，而且你很小的時候就會讀書寫字了。所以很早以前我就猜想你會成為某種類型的作家。就在上個星期，我還找到了你在大概八歲的時候寫的故事，寫得還挺好的呢。

謝謝你！所以你是說我滿足了你的期待？

呃，我確實希望你在學校的表現能更好點。你在更小一點的時候表現就挺好的，但是等你上了中學和大學的時候我和你爸就對你相當擔心了。我還在想，你沒把你的大學上完真是恥辱啊，但是現在你已經有一個正經的職業了，那我想我也沒啥可抱怨的了。

你沒有對我失望吧？

作為一個母親，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孩子不要誤入歧途，纏上酒精和毒品。嗯，起碼你沒有深陷泥沼 —— 對吧？所以那就還好啦。

* * *

亞歷山德拉（Alexandra），27歲，希臘

^{亞歷山德拉接受的是演員教育，但是她現在在家私營公司工作}

亞歷山德拉：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你對我的未來有過什麼樣的期待？

媽媽：我希望你能快樂，還有不管你想做什麼，你都能做到。

爸爸：我當然希望你的生活會比現在這樣好。

你們對我的現狀有什麼想法嗎？

媽媽：我覺得還好，因為我看到你對你的生活和選擇都挺滿意的。

爸爸：我最多能說你這樣還好，最多。

你們對我是失望多，還是驕傲多？

媽媽：我對你挺驕傲的，但同時也有些失望。我驕傲的原因是所有人都在不斷地告訴我你那些可愛的事情；但是我失望在於你曾對你的人生有過不同的期許，但之後你的計劃和你周圍的環境都變了。我對你現在做出的這些選擇不是很認同。

爸爸：介乎於兩者之間吧。你的性格很好 —— 我覺得如果這個國家的環境能更好些，搞不好我能對你更加感到驕傲。

* * * 皮埃爾（Pierre），28歲，法國

^{皮埃爾在一家銀行擔任顧客經理職位}

皮埃爾：你對我現在的狀態有什麼看法？

媽媽：無論是堅持自己的人生選擇還是堅持自己的信念，你都學會了。不管是在工作上，還是在你的私人生活中，我們都能感到你順風順水，對於我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這個。

當我更小一點的時候，你有想像過我會在銀行工作嗎？

爸爸：嗯，老實說，我們一直以為你最後會從事一些藝術工作。你在打鼓和繪畫上挺有天賦的。孩子，看來我們都猜錯了？

你們對我的未來產生過擔憂嗎？

媽媽：我們一直覺得我們不應該為你的未來進行過多規劃。現在這世道，所有事情看起來都挺複雜也挺動蕩的。在我們年輕的時候，我們要想去面試，直接去問有沒有崗位就行了。現在看起來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異視異色（北京）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版權所有，未經授權不得以任何形式轉載及使用，違者必究。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