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帝國（六）——平定東越和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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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越指今浙江、福建一帶，南越包括今天的廣東、廣西和越南北部。

東越又分為東甌和閩越，東甌在浙東南的溫州市和台州溫嶺一帶，閩越在福建省。這兩地都是越王勾踐後裔建立的。周元王四年（公元前472年），越王勾踐滅吳後，分封東甌公於東甌。前334年，楚威王敗殺越王無疆，吞併越國，但是繼續承認東甌公後人的地位，因此東甌得以保全。

順便說一句，楚威王滅越國後，覺得現在的南京那兒有「王氣」，就在石頭山（今清涼山）上築城，就叫石頭城，並埋金於城下江邊，以鎮住「王氣」，所以又叫「金陵城」。這便是南京建城的最早記載。

順便再說一句，楚威王滅越國後，搶奪了當年越王勾踐的佩劍。2400年後的1965年冬天，湖北荊州市望山楚墓群一號墓，這柄絕世寶劍在湖北考古工作人員的開掘下終於重見天日！此兵器重現人間的第一秒就造成了流血事件——一工作人員不小心碰到劍刃被劃破手指。讓人驚奇的是，此劍在地下埋藏了兩千多年，居然毫無銹跡，依然青光炫目，寒氣逼人！此劍乃青銅劍，含銅量達82％，含錫量17％，還有少量的鐵。劍長55.7cm，劍寬4.6cm。考古學家解讀了劍身兩行八個鳥篆銘文：「越王勾踐，自作用劍」。證明此劍的主人確實是越王勾踐。現在這柄藏於湖北博物館的絕世兵器號稱「天下第一劍」。

而另外一支越王族南逃至今福建境內，與當地少數民族部落融合，建立閩越國。

秦朝時候設閩中郡，郡治閩中（今福州），轄原來的東越和閩越。對於閩中郡比較特殊。始皇鑒於閩中蠻荒，並未另外委派官吏統治，而是令閩越王和東甌王廢王號稱君長，繼續任用二人統治東越。

秦末天下大亂，東甌君長騶搖和閩越君長無諸跟從番君吳芮（據說是吳王夫差七世孫，真是造化弄人，原本的世仇冤家卻走到一起）幫助劉邦推翻秦朝暴政，又一起敗殺項羽。劉邦建漢後分封無諸為閩越王，統治原閩中郡南部，即故閩越地，都東冶（福州）。惠帝時，又封騶搖為東海王，統治閩中郡北部，即故東甌地，都東甌（溫州）。二國地位如同諸侯國。

景帝時，劉濞拉攏東甌參加叛亂。七國兵敗後，劉濞逃到東甌企圖東山再起。景帝重金收買東甌王，殺死劉濞。劉濞子劉駒繼續南逃到閩越避難。

武帝建元三年（前138年），劉駒唆使閩越攻打東甌。東甌兵少力弱，派使者向漢求救。掌權的竇太皇太后派使者嚴助就近發會稽郡兵前往救援，閩越兵見漢兵至，嚇破了膽，退回去了。

東甌害怕閩越再攻，由東甌王望率領請求入遷漢境。武帝同意請求，將東甌民四萬餘遷徙到江淮之間。東甌王自去國號。其故地由會稽郡管轄。

閩越似乎很強大，也沒有看清大漢的利益關係。建元四年（前137年），南越王趙佗死，他的孫子趙胡繼位。僅兩年後，閩越王郢欺負趙胡新君，大舉進攻南越，想要統一南方。趙胡派使者向武帝求救。武帝派大行王恢、大農令韓安國兵分兩路夾擊閩越。閩越人見漢軍壓境，一片惶恐，矛頭指向窮兵黷武的國王。國王的弟弟余善聯合宗族勢力弒殺王郢，向武帝請罪，表示願意內屬請漢罷兵。武帝召回王恢和韓安國，冊封閩越王族，無諸的孫子，繇君丑為王，稱越繇王，封已自立為王的余善為東越王。二王共治閩越，但是實權掌握在野心勃勃的余善手裡，繇君丑如傀儡一般。

被閩越攻擊的南越其實也不是少數民族政權，其建立者趙佗是正經八百的漢人出生於真定（今河北正定）。毛澤東說他是「南下幹部第一人」，是說他開發南越的功績。

前219年，秦始皇派屠睢為主帥、趙佗為副帥，率軍五十萬擊南越。屠睢嗜殺，引起當地人的強烈反抗被殺，始皇改派任囂為主帥平定南越，設置三郡：南海郡，郡治番禺（今廣州），轄區與今廣東省差不多；桂林郡，郡治桂林，轄區在今廣西大部；象郡，郡治臨塵（今廣西崇左），轄今廣西西部和越南北部。任囂任南海郡尉，趙佗任南海郡的龍川縣令。

秦末農民起義軍橫行天下，病重中的任囂見秦將亡，就偽造詔書，讓生死之交趙佗代替自己為南海郡尉，截斷與中原的交通自保。趙佗派兵守住四處關隘，然後清除異己，安插親信。又四處攻略，佔領西邊的桂林郡和象郡，於高帝三年（前204年）建立南越國，定都番禺（今廣州）。自號南越武王。

此時劉邦剛剛建立漢朝，無力再對嶺南用武。前196年，劉邦派陸賈出使南越，要求南越歸順。陸賈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得趙佗欣然領命，成為漢之屬國。陸賈還和趙佗在杯盞之間建立了極深厚的革命友誼。

後來呂后掌權，禁止中原鐵器和雌畜運往南越。趙佗覺得這婆娘太欺負人，這不是不讓我活命嗎？就宣布不認他這個宗主國了，於前183年自稱武帝，出兵掠奪長沙而去。呂后本打算征討，因士兵不服南方水土而作罷。

文帝繼位後，主動對南越示好，修葺趙佗在真定的祖墳，還派專人守衛，時常代為祭祀，還封賞趙佗留在中原的親屬。然後文帝又請已經告老還鄉趙佗的老朋友陸賈再次出使南越，希望結束這種不太友好的關係，要求南越內屬。兩個老朋友再次見面，陸賈轉達了國家最高領導人的意見，重申了自己與南越國王的友好關係，表示自己十多年來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千里之外的老朋友。趙佗表示，貴國皇帝不計前嫌，並且以德報怨，對我國幫助和提攜有目共睹，我們深受感動。最後，雙方就南越國內屬漢朝問題達成一致：趙佗去帝號稱王，內屬漢朝。

這樣雙方一直保持友好關係。按照《周禮》和慣例作為諸侯的趙佗應該每年親自去長安朝見漢朝皇帝，還應該行漢朝的律法。但是，他一次也沒去過長安，只是番禺北面建立一座「朝台」，每月初一十五在這遙拜漢皇。法律也是我行我素。

趙佗還真長命，建元四年（前137年）駕崩時據說是一百多歲，他的太子已經等不及先他而去了，只好由他已經不年輕的皇太孫趙胡繼位。

到了漢武帝親政時，對南越這種不尷不尬的內屬不滿意，於前135年派嚴助出使南越，嚴令南越王趙胡入朝，同時必須派太子到長安宿衛，其實就是當人質。

文王在南越群臣壓力下，裝病，堅持不入朝見漢帝，只是在第二年將太子趙嬰齊送往長安。嬰齊在南越已有妻室，並生有一子，叫做趙建德。可但能他很寂寞，又在長安娶了一個叫做樛氏的漢人女子，生了兒子叫趙興。

而這個樛氏卻原本另有情郎，不得已才嫁給南越太子。這也為後來的糾葛埋下伏筆。

十二年後，即前122年，文王趙胡死，趙嬰齊回國繼位，是為明王。他接回樛氏母子。樛氏立為王后，趙興為太子。當然，這都是漢朝的意思。而且他還派了另外一個兒子到長安繼續當人質。

元鼎二年（前115年），明王嬰齊死，嬰齊與漢人樛氏的兒子趙興繼位。樛氏就是太后。

此時，匈奴遠遁漠北，漢匈大戰已基本告一段落，武帝開始把目光投向南方。閩越已經表面內屬，南越雖然名義上臣屬大漢，但是實際上保持著獨立狀態。

元鼎四年（前113年），武帝派霸陵人安國少季為使，年僅二十歲的諫大夫終軍隨團出使。詔諭南越內屬，要求趙興和樛太后入朝，行漢朝律法。同時命令伏波將軍路博德率軍屯駐桂陽，從軍事上威懾南越。

歷史上的終軍比安國少季出名些，只因一句話。

終軍是濟南人，因學識深遠十八歲就被郡守舉薦為博士弟子，赴京師。過函谷關時，守關吏卒交給他一件帛制的「繻」。終軍初不識此為何物，當得知這是一個返回過關的憑證時，慨然擲之於地，自信地說：「大丈夫西遊，終不復還。」守關吏卒為之瞠目。到長安後，終軍的言論很對武帝的口味，官拜謁者給事中，奉命巡視東方郡國。他手持朝廷符節，騎高頭大馬，再過函谷關，守關人員認出此人正是前次棄繻的青年，嘆服其志遠才高。不久又被授予諫大夫之職。

武帝招募出使南越的隨從，群臣皆知此行兇多吉少，多避退。終軍豪氣，早想大有作為，對武帝說：「願受長纓，必羈南越王而致之闕下！」武帝大為高興，立即授命。

終軍就憑這句豪氣衝天的話而名垂千古，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人以之勵志。王勃在《滕王閣序》中寫到：「無路請纓，等終軍之弱冠；有懷投筆，慕宗愨之長風」。毛澤東在《清平樂·六盤山》里說：「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而終軍也不是只知耍嘴皮的庸碌之輩，之後的作為也沒辱沒這句話。

而這時情緒最激動最忐忑的是安國少季。這安國少季不是別人，正是南越樛太后當年所愛。當年二人相互愛戀，誓不二侍。但是造化弄人，南越太子嬰齊看上了樛氏。武帝為國家大計，詔嬰齊與樛氏成婚。迫於君父之命，關乎國運之事，二人只好依依不捨地分開。但是他們都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對方。

然而好似冥冥之中註定一般，一別二十年後，安國少季將要踏上南越國土，將要見到二十年來夢縈魂牽的愛人。但是這次的使命會對他們的感情產生影響嗎？誰知道呢？

二人在番禺的越王宮中相見，一個是南越太后，一個是大漢特使。

南越王趙興、太后和南越百官聽了漢使安國少季的宣召後，樛太后迫不及待地派人將安國少季宣進後宮「密議大事」。兩個20年來的相思之情，終於奔瀉而出。

安國少季一行的事情似乎很順利。樛太后本是漢人，又和安國少季的關係非同尋常，南越王趙興自幼在漢朝生活了十幾年，自然都同意內屬。只有一個丞相呂嘉好像不太願意，一直不來面見漢使商議。管他的，國王和太后都同意了，你一丞相算什麼？安國少季立即奏報朝廷說事情很順利，國王和太后恨不得馬上入朝。武帝很高興，下詔分封南越大小官吏，準備南越王族入朝事宜。

但是他們都錯了。南越的實權是掌握在丞相呂嘉手裡。作為使臣的安國少季並沒有看到這點，對於樛太后的提醒也沒有重視，只知和老情人纏綿了。

呂嘉是南越三朝丞相，其宗族朋友門生故吏遍布全國，勢力盤根錯節，伸到南越權力機構的每一個角落。他一直對南越內屬持反對態度，拒不拜見漢使。查知漢使與當朝太后私通時，他怒不可遏，暗中準備謀反，打算另立先王趙嬰齊與南越女子所生的長子趙建德為王。

樛太后對呂嘉的陰謀有所察覺，想先發制人。有一天，她在宮中設宴款待漢朝使團，要求南越高級官吏都必須參加。大家都知道，這是鴻門宴。老奸巨猾的呂嘉當然也知道，不去又不好，就派弟弟帶兵守在宮外，以防不測。結果南越王趙興優柔寡斷，不許母親樛氏刺殺自己的股肱之臣。呂嘉趁機逃走，一連數月詐病不朝，暗中積極準備興兵。

安國少季也預感事情不妙，卻束手無策，只好飛走朝廷。武帝見到手的鴨子又要飛了馬上另外派兵到南越。很明顯，武帝對事態的嚴重性也估計不足，只是派庄參帶領兩千人前往。庄參比較清醒，說，皇帝你如果想要和平解決的話，幾個人就可以了；但是如果你想武力解決的話，兩千人太少了。武帝固執，罷免庄參，另派韓千秋和樛太后的弟弟樛樂率兩千人前往。這韓千秋曾做過濟北相，但是也不知此事的深淺便口出狂言：「給我三百勇士，我便可殺呂嘉還報！」

元鼎五年（前112年）冬十月，韓千秋和樛樂率漢軍一進南越邊境，呂嘉便起兵叛亂，殺死南越王趙興、樛太后和漢使安國少季、終軍等，另立趙建德為王，同與國家第二號頭目蒼梧郡太守秦王趙光聯兵抗漢。南越軍誘韓千秋軍至距離番禺四十里的石門，伏兵四起。韓千秋、樛樂和兩千漢軍無一生還。

呂嘉獲勝後，認為漢朝不過如此，不知禍將及身，還趾高氣揚地把漢使的遺物和一封充滿戲弄之詞的奏章送到長安，同時嚴守關隘。

武帝大怒，於當年（前112年）秋，徵兵五路，征討南越。其中以自桂陽進兵的伏波將軍路博德和自豫章進兵的樓船將軍楊仆兩路為主力，直搗越都番禺。其他三路由南越降將帶領，負責策應。

第二年（前111年）冬，楊仆一路擊破尋峽石門等戰略要地，在番禺城下與路博德一路會合，包圍了番禺。楊仆縱火攻城，南越軍紛紛縋城逃跑。而路博德軍則張網以待，俘降眾多。路博德很聰明，重賞降者，再命他們回城招降。城內越軍看到漢軍優待俘虜的政策，爭相出降。漢軍很快攻下番禺。路博德又派人追殺逃往海上的趙建德和呂嘉。在蒼梧的秦王趙光聞漢兵至，主動投降，顯得很識時務。

南越戰爭正酣之時，武帝正在山西巡遊。他走到左邑桐鄉時聽說漢軍已破番禺，很高興，改左邑桐鄉為聞喜縣；又走到河南汲縣新中鄉時又聽說已得呂嘉首級，改新中鄉為獲嘉縣。他這麼高興，封賞有戰功者、投降者自然不在話下。

不久，武帝將南越故地分為九郡：南海郡、蒼梧郡、鬱林郡、合浦郡、交趾郡、九真郡、日南郡、珠崖郡和儋耳郡。前六郡在今廣東廣西，後三郡在今越南北部。

東越王余善其實野心很大，不甘心受制於漢朝。當時他表面上唱高調說要助漢伐越，暗地裡卻和呂嘉眉來眼去，希望南越成功，他就可乘亂而起。因而他一直在觀望，按兵不動，但是肯定準備在漢軍失利時落井下石，從他們背後捅刀子。

南越滅國後，漢軍屯駐梅嶺（今江西廣昌），威懾余善。這時，余善坐不住了，自稱「武帝」叛漢，還口出狂言要吞漢，於是封了一個將領為「吞漢將軍」。

武帝命楊仆、韓說等四路大軍擊敗東越軍隊，陣斬所謂的「吞漢將軍」。面對漢軍壓力，東越又出現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幕。東越內部分裂，余善的部下聯合另一越王繇君居股謀殺余善降漢。武帝遷東越民眾至江淮間，其故地仍由會稽郡管轄。時為元封元年（前110年）冬。

至此，武帝已經完全收服了南方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