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莊嚴:西藏的嘎巴拉念珠

清代嘎巴拉佛珠 藏品提供/吉如朵藏地美珠匯

生命的莊嚴:西藏的嘎巴拉念珠

文/芥子

西藏人骨製品俗稱「嘎巴拉」，異常珍貴，佛教里有這樣的說法：人骨念珠可以使死者安息、生者平安，可謂是真正通死生之大，明陰陽之道的法寶。

婆羅門的永恆能量

在藏地的念珠中，由人頭骨磨製的嘎巴拉念珠最為秘密。在過去，不要說俗世之人，就是普通的西藏僧人也不會輕易見到嘎巴拉念珠，上世紀中葉，原本深藏寺廟修行地的嘎巴拉念珠，漸漸流入俗世，為收藏愛好者所見。

佛說：這輪迴里的每一秒都是平衡的。如佛所言，宗教在歷史不同派別的發展演變中，促成了各種宗教知識力量的再次傳播，菩提的種子如業風吹散的蒲公英，在世界的每一處土地花開千萬，而神秘的嘎巴拉，則是開啟人們菩提善心的黃金鑰匙。

在數年的時間裡，我記錄了幾位藏地大修行者關於嘎巴拉念珠的講述，整理這些來此後藏、康區、安多、阿壩的一些關於嘎巴拉念珠的講述，猶如拼貼破碎的記憶，我想，這是一篇沒有觀點與結論的文字，我只是忠實的將記載重現，而不加入絲毫的個人見解。

我記得第一次進行關於嘎巴拉念珠的採訪，進行得並不順利，顯然一些宗教人士並不願意過多談及這個曾經屬於秘密的問題。西藏的密教有太多的秘法是不能公佈於大眾的，因而過去嘎巴拉念珠有很多的秘密，對外秘而不宣，這是可以理解的，如一位法王所言，我們能把鋒利的刀劍給幼兒玩嗎？

西藏的密教，繼承了古代印度婆羅門使用人骨為法器的儀軌傳承，如人骨號、人骨碗、人骨飾品，人骨念珠（嘎巴拉念珠）。婆羅門人骨法器的持有與古老的生命科學、招喚財運因緣法有關。在婆羅門教中，召喚財源與男女因緣是極高的秘法修鍊，需要特殊人骨的法器持有，這或是西藏嘎巴拉念珠的最初象徵意義。

婆羅門瑜伽士當時創建了超越邏輯與思路的人類生命科學，以複雜的修行方式進化人類的本身，讓人找到接近或成為神的方法，第一步則是認識自己，以我們的二百零六塊骨頭和頭骨開始。

在描述古代北印度婆羅門瑜伽士的古老記載里，可以看到這些叢林哲學家佩戴七種人骨法器，持人骨念珠的詩歌，在那個時代，佩戴人骨和持有人骨念珠，是婆羅門瑜伽修行者的標誌。

在一千多年前的時間裡，當時的吐蕃選擇了向印度與中國內地學習佛教，婆羅門的秘密之法便以由喜馬拉雅山傳入藏地，嘎巴拉念珠也正是隨法而來，融入藏地的枝枝法脈。

在西方的藏學者看來，嘎巴拉法器的存在，是古老的人類食用先祖屍體骨肉的行為的進化，這聽起來無法接受，大概西方的學者將藏地人骨法器與人類文明初始時佩戴先祖骨頭牙齒的習俗做了邏輯的聯想。

清早期嘎巴拉佛珠 藏品提供/高強觸摸靈骨

據四川阿壩州的一位大德講述，藏密製作嘎巴拉，需嚴格依照宗教儀軌，由宗教人士才能製作，而持有者則是實修密法的瑜伽士。嘎巴拉的使用與傳承，也應由師徒法脈相續。

嘎巴拉念珠的取骨標準，是藏密不可言說的秘密，我們只能得到一些有限的，可以知道的依據。

一、以龍虎兩個極陽人格的人的頭骨為珠。這不免讓人聯想到先秦道家與方士陰陽學，中國的道學在唐之初傳至印度與西藏，至少對西藏的巫術命理學有主導的影響，而藏密的奠基人蓮花生也有過在中國學習道家體系命理學的經歷。

二、未破身的男女，這是個全人類所有的概念，沒有破身的男女是純潔無垢的，性行為似乎是一種切割人性純潔的利刃，取未破身男女的頭骨為念珠，還是感覺與道家的陰陽觀點近似。

三、父親與女兒所生之子，人倫是一條死律，無人可超越，取亂倫之人頭骨，

作為持法的法器，這是秘密中的秘密。

元代時，薩迦派八思巴的弟子楊伽曾取南宋諸帝之頭骨製作嘎巴拉，修鍊財續之法，看來取高貴血統之人的頭骨為珠，也是秘密之一。

十八世紀旅居拉薩的西方人penna講到，在拉薩附近有一堆屍處，在這裡處決的犯人被肢解後，其脛骨製作成腿骨號，頭顱取下製作成碗和念珠供僧人使用。這些人骨器物在特殊的詛咒儀式上作用重大。而在中世紀，馬可波羅則稱在蒙古人的金帳里，吐蕃巫師會吞噬死刑犯的肉體。這些文字見於發現西藏的歐洲人的描述，作為嘎巴拉研究的旁證，至少可以說明，一部分嘎巴拉念珠是取之極低賤血統之人的。

至於嘎巴拉念珠是否取於藏地高僧大德之骨，有大德持否定的態度，言：你們漢人願意用先人的骨頭做念珠給人用，如今還在市場上交易買賣嗎？

清代嘎巴拉佛珠藏品提供/吉如朵藏地美珠匯

此串嘎巴拉由硃砂供奉，百寶舍利鑲嵌，是十八世紀藏地大寺院的護法神靈嘎巴拉，由具全因緣者的頭骨磨製，為藏密至高的降魔法器。（藏品提供/芥子）

揉骨為玉

嘎巴拉念珠多出現在寧瑪派，苯教地區，而在格魯派地區也有流出，這可能與歷史上宗教人物的改宗派有關。老的嘎巴拉念珠很少有足數的，老的喇嘛過世了，幾個弟子分遺物會把師父的佛珠拆開來每人分一些。至於舊時代流浪的瑜伽士、咒師，他們用過的嘎巴拉念珠簡單極了，數十片骨珠，有頭骨也有腿骨，隨意的串在繩子上，計數器則是木頭或竹子做的。

在西藏，最古老的嘎巴拉念珠是宋代的，通常這種嘎巴拉念珠大孔道，包漿油厚，皮殼深紅，薄片。色澤如古玉的嘎巴拉會被一些業者認為是元明出產的，這是因不了解嘎巴拉念珠傳入的時間所至。

清代的嘎巴拉孔道小，工整，色澤是奶黃色，且多有鑲嵌金絲，綠松石，珊瑚，清宮的進貢嘎巴拉念珠，製作考究精美，珠子四面鑲嵌，厚度一致，以黃金隔片珊瑚大珠相飾，清宮的嘎巴拉沒有使用的痕迹，應該是進貢後就珍藏了。

明代南京梁王墓亦有嘎巴拉念珠出土，也如清宮所藏，珠子工整，厚度一致，金絲纏繞，未有使用痕迹。

數百年的西藏嘎巴拉念珠，柔潤如玉，這是無盡的吟念經咒，手指觸摸使原本的白骨在時光里幻化為美玉，從屍骨惡臭修鍊為意葉心香。

老的嘎巴拉有深紅、乳色之皮殼，有種說法是，乳色者是修行時圓寂於修行洞的瑜伽士之骨，而深紅者是寺院護法之骨。

老嘎巴拉念珠彌足珍貴，它是遺留俗世的珍貴的密教法物！在藏密信眾眼中隨身佩戴供奉嘎巴拉念珠，猶如護法相隨，菩提善心堅如金剛而魑魅不侵。

老的嘎巴拉念珠是軟的，她們會給你一種柔軟的感覺，是時間與虔誠讓人骨原本的剛硬化為柔軟，感謝時間吧！只有她改變了一切，感謝虔誠吧！虔誠已久，一切是美的，在西藏我們收藏的是時間和虔誠的藝術。

嘎巴拉念珠的真偽

我們先從嘎巴拉的存世量說起，從事古代西藏藝術品的業者有個共同的看法，真正的老嘎巴拉念珠，不會超過百串。

就現在為止，在中國內地與台灣，流通在市場的老嘎巴拉數量很有限，哪串在誰手裡，誰有幾串，都清清楚楚，如果哪天有個潘家園的小販，說他有嘎巴拉的念珠，你都不必看，真的嘎巴拉從流出牧區寺廟到市場再到收藏家手裡，無需經過小販之手。

嘎巴拉念珠很少，首要原因是，西藏密教（本教）僧人用它的就很少，曾經和一位漠北的喇嘛聊起嘎巴拉念珠，據喇嘛說他所在的寺廟有一串，一直被大喇嘛壓在箱底很少拿出來，這也是為什麼老的嘎巴拉念珠會有老絲織物的香味。即便對密宗僧眾而言，嘎巴拉都是稀罕的法物。

嘎巴拉的稀缺致使大量的偽作出現在拉薩與內地。

如何辨別嘎巴拉的新舊，用心比對，就會有心得。

由於嘎巴拉念珠在藏密的至高法器地位，能流入俗世的極其有限，蒙、藏、尼等地的真品嘎巴拉念珠不足百串，而在市場流通的，則只有數十串之多。

只要在藏地旅遊地發現的嘎巴拉念珠，百分百都是假的，其皆是旅遊紀念品，由尼泊爾的手工藝作坊批量製作，而更甚者則是甘青等地不良商人挖掘無主之墳，取死者頭骨磨製再販運至全國市場銷售，這種假的嘎巴拉念珠惡臭又有寄生蟲，有不明者購之，不但全無收藏的價值，沒有宗教的象徵意義、修行的法器用意，還會感染無明的疾病，很危險。

就嘎巴拉念珠真偽而言，最簡單的訣竅是，價格與商家。

要得到真的嘎巴拉念珠，不只是眼力與知識，還有財力，普通的商家根本無法買賣價格昂貴的老嘎巴拉念珠！

清代嘎巴拉佛珠 藏品提供/芥子

嘎巴拉念珠的市場價值

就當下市場而言，明代嘎巴拉念珠做的手串，價值在十萬到二十萬，完整足數的一百多片的念珠交易記錄是百萬到千萬。

清代的鑲嵌嘎巴拉是最受市場追捧的念珠，如果說天珠是萬珠之王，那嘎巴拉珠子則是萬珠之神，一串一百零八的清代鑲嵌嘎巴拉念珠賣到百萬，數百萬，也已是前幾年的記錄......未完。（更多精彩內容請購買閱讀《西藏人文地理》2013年7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