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的手段

與小人在一起，的確是一件危險的事，你不知道在什麼時間、什麼地方就著他的了道，被他們算計。君子受累於其大，小人得益於其小，君子常常囿於其大而有所顧忌，小人卻得益其小而無所顧忌。可不要小看了小人，小人雖然成不了大事，但小人的小伎倆一旦得逞，卻往往可以壞了大事。何謂小人？人可為君子，也可為小人，君子把道義放在首位，為了道義可以犧牲自己，小人卻把私利放在了首位，為了一己之私毫不顧惜別人。

《水滸傳》中武大郎紫石街的街坊王婆是個小人物，也是個小人，而且還是個頗有手段的小人。如果不是王婆貪圖錢財在中間拉皮條，潘金蓮和西門慶恐怕做不成好事，西門慶至少沒那麼容易達到目的。王婆是個什麼人物？用她自己的話形容，是一個會「做媒，又會做牙婆，也會抱腰，也會收小的，也會說風情」的市儈小人物，還是個為賺「棺材本」頗會使點手段的小人。看看王婆為了幫助西門慶泡到潘金蓮所使的招數，便不由得為小人的手段用心良苦而感嘆。王婆提出「捱光」需要的五件工夫「潘、驢、鄧、小、閑」和「十分光時」，把古今泡妞大法推向了極致，每一步都有詳細的程序和步驟，就連見多識廣的情場高手西門慶都不住地稱讚「雖然上不得凌煙閣，端的好計！」果然，這一對狗男女在王婆妙計的設計下一步步精確實施達到目的，效果甚至大大超出了西門慶的預想。且看最後「一分光時」，潘金蓮已經因入戲太深變得非常主動，嘴裡說著「官人，休要羅唣！你真箇要勾搭我？」，便主動把西門慶「摟將起來」了。這就是王婆的手段。

《紅樓夢》中賈政放外任時的隨身衙役李十兒是小角色、小人物，此人也是一個很善於借用「上級」的「權」來為自己謀私的小人。賈政被放任江西糧道主管漕糧事務期間，原本是準備做個清廉官員的，上任三把火就一改漕糧積弊，堵住了腐敗的漏洞，賈政甚至在漕浪「肥差」上不為掙錢，還自己貼補銀子。然而，這個李十兒見賈政一心要做「清官」，不許下屬發財，便發動衙役們消極怠工，讓賈政連上堂打鼓出門抬轎的人也湊不齊。給了賈政一頓「教訓」之後，李十兒便開導賈政腦子要靈活一點，給狼狽不堪的主子分析形勢、傳授「為官之道」。賈政心裡清楚貪官的下場：「據你一說，是叫我做貪官嗎，送了命不要緊，必定將祖父的功勛抹了才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李十兒在賈政動搖的關鍵時刻又給他出了個「好主意」，你做你的「清官」，獨善其身好了，只是我們辦我們的事你別插手管就是了，到時還有你的好處。直到逼得賈政嘆口氣說隨你們便吧，「我是要保性命的，你們要鬧出來不與我相干」。李十兒從此有恃無恐，勾連內外，放手搜刮，大肆斂財，很快就發了起來，不多幾時就連家裡老婆都跟著「金頭銀面」地妝扮起來了。這便是李十兒的手段。

王婆和李十兒，一個深諳市井污濁風情，一個精通官場舞弊套路，這樣兩個不入流的的小人物卻在不經意間改寫了「歷史」。王婆善於揣摩人性弱點，巧言令色，設套作局，然後從中漁利。因王婆的手段，武大郎死於非命，武松殺人入獄直到最後上了梁山，至於潘金蓮、西門慶和王婆本人當然也惡有惡報，終遭懲罰。李十兒善於把握官場利害關係，他攛掇老闆進行權力尋租，然後以權謀私為自己撈好處。因李十兒的手段，賈政背上了「失察屬員，重征糧米，苛虐百姓」的罪名，遭到貶謫，整個家族的命運從此急轉直下，直至沒落。王婆和李十兒雖然是小說中的人物，但這樣的角色來源於生活，其慣用的手段真實地存在於現實之中，他們以實力演技領銜出演了兩種不同類型的小人。王婆和李十人這等小人物中的小人，常常披著頭腦靈活、會辦事的外衣，行的都是陰招、損招，他們的手段看上去工於心計、精於算計，其實到頭來不過是奸詐之謀，既不光明磊落，又非長久之計。

小人的手段雖然時有得逞，但因小人的小聰明用不在正路上，他們總是貪圖私利，總是不擇手段，總是不講道義，總是見利忘義，所以終究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如果一味放任小人恣意妄為，免不了會壞了大事。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小人，不要沾染，不要招惹，更不要主動親近，他們是黑暗料理的附著物，一經他們摻和必然會糟蹋了原本不錯的一鍋好飯。話又說回來，小人自有小人的手段，小人也自有小人的對頭，除了法紀容不下小人之外，小人的對手往往也是小人。武則天當政時，酷吏來俊臣和周興競相施暴，來俊臣毀滅一千多家，周興比他多殺了幾千，等到來俊臣碰到周興時，他以「小人手段」得到對付「小人」的手段，從周興的口中獲得了對付周興的辦法——請君入甕。所以，小人就算得到君子的寬容，小人總有一天也會栽到小人的手裡，這一天一定會來的，因為小人和誰都過不去，包括他自己。

2016．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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