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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匱要略》中的脾陰虛證治

《金匱要略》對脾陰虛證未嘗直接論述,但記載了脾陰虛多種兼證及不同的治法,為後世發展脾陰學說奠定了臨床證治基礎。為全面深入地發掘《金匱要略》以脾胃為本的學術思想,更好地指導臨床實踐,本文對《金匱要略》中的脾陰虛證治試作探討。

1.風氣百疾,滋脾法邪

《金匱要略·血痹虛勞病脈證並治》說:「虛勞諸不足,風氣百疾,薯蕷丸主之。」陰陽氣血俱不足的虛勞病人容易感受外邪為病,而陰陽氣血俱不足,可因脾陰虧損、化源不足而引起。本病的治療,宜扶正為主,佐以法邪,以免單純袪風,反傷正氣。扶正方面,著重調補脾胃,脾胃健運,飲食增加,自可達到滋生和恢復氣血陰陽的目的。張仲景首重滋脾,以薯蕷、大棗為主葯。周慎哉稱:「山藥(按即薯蕷)則補脾陰。」張錫純謂:重用山藥以滋脾之陰」。成無己云:「大棗滋脾土。」薯蕷丸以薯蕷三十分、大棗百枚為君,輔以人蔘七分、茯苓五分、曲和豆黃卷各十分,術、姜各三分、甘草二十八分調中益氣,歸、地各十分,阿膠七分,穹、芍、麥冬各六分養血滋陰,柴胡五分、桂技十分、防風六分法風散邪,杏仁六分、桔梗五分、白斂二分理氣開郁。諸葯合用,滋脾壯氣,補袪兼施,扶正不戀邪,袪邪不傷正。再考其服法:「煉蜜和丸,如彈子大,空腹酒服一丸,一百丸為劑。」此所用蜂蜜,補而不燥,滋而不膩,亦為補養脾陰之良藥。空腹酒服者,乃為顧及脾陰不足陰氣同虛的臨床特徵,在滋脾袪邪的同時,兼顧脾氣之輸運和飲食之消化。虛勞病變陰難驟補,服量過多恐滯氣機,遂以百丸為劑,緩緩圖之。綜觀全方,循滋脾之徑,收益氣之功,執中州以灌四旁,扶正氣以袪風邪,體現出扶正重視滋脾的主導思想,指導臨床卓有成效。

近年來,我們將本方酌情加重甘淡滋脾的比例,.用以治療虛人感冒百餘例,均使御邪能力顯著增強,使長期的感冒得以次數減少,癥狀減輕。舉案例如下:  余某,女,43歲,幹部。1995年3月15日初診。身體虛弱,稍有不慎即患感冒。體倦頭昏,常伴食欲不振,口乾不欲飲,手足煩熱,舌質淡紅,舌苔薄白,脈細微數。治予薯蕷丸全方(劑量分改克),加太子參、蓮子、芡實各30g,末之,煉蜜和丸,早晚各服10g,共服二月余。此後,很少患感冒,身體健康。

2.臟陰不足,滋脾生津

《金匱要略·肺痿肺癰咳嗽上氣病脈證治》說:「火逆上氣,咽喉不利,止逆下氣,麥門冬湯主之。」虛熱肺痿之治,清養肺胃實屬首要,但人之一身,五臟互為影響,倘若肺金虧損耗奪母氣,或胃津傷而及脾,導致後天生化不旺時,又治當權變,參用滋脾。甚至對某些尚未見到明顯生化不旺之徵者,亦可發於機先,兼予滋脾。誠如李中梓所說:「補脾保肺,法當兼行……燥熱而甚,能食而不瀉者,潤肺當急,、而補脾葯不可缺。」仲景不僅重用麥門冬甘寒清養肺胃,也參用甘淡實脾之粳米、大棗。其中粳米,柯韻伯謂,「稼檣作甘,氣味溫和,稟容平之性,為後天生養之資。」麥門冬湯以上述三葯潤肺滋脾為基礎,參以人蔘、甘草益氣生津,少佐半夏下氣化痰肺潤脾滋,津液得充,虛火收斂,上逆自平。可見仲景治療肺胃陰虛、虛火上炎之證,滋脾潤肺、培土生金。受本方證治啟示,筆者臨床治療肺胃陰虛,每於甘寒之中參入甘淡滋脾,待病情緩解,則以甘淡為主,佐以甘寒,對縮短病程、促進康復,頗多助益。

滋脾生津之治,非僅肺痿一篇。《金匱要略·婦人雜病脈證並治》:「婦人臟躁,喜悲傷欲哭,象如神靈所作,數欠伸,甘麥大棗湯主之。」此病源於情志仰郁,或思慮過度,肝鬱化火傷陰,以致內臟陰液不足,以心脾受損的見證為主,但並非僅此一端。正如秦景明所說:「意外思慮……脾土真陰受傷。」仲景治用大棗、小麥甘淡性平,滋脾益陰,參合甘草益氣,令脾陰充沛,心液得滋:則陰精裕而鬱火熄,臟不躁而心神寧。用甘麥大棗湯加味滋脾養心柔肝,確屬有效方劑。曾治馬某,女,56歲,有反覆發作之精神病史。此次病發10餘天,語言錯亂,時喜時悲,精神恍憾,舌脈俱虛。治予歸脾湯、酸棗仁湯之類,多劑療效不著。後改用甘麥大棗湯加蓮米滋脾養心為主,隨證參合原用方葯,葯僅六劑,諸症皆消。繼以此法調理一月,病無複發。

3.津虧火衰,滋脾溫腎

《金匱要略·消渴小便不利淋病脈證並治》說,「小便不利者,有水氣,其人苦渴,括簍瞿麥丸主之。」此病燥氣聚於上,寒氣滯於下,治此津虧火衰之證,沖景仍重滋脾調中。試看方中對甘淡滋脾的薯蕷、茯苓均予最重量各取三兩,此意自可無疑。方以薯蕷、茯苓輸運水津於中焦,參用括簍根二兩甘寒生津於上,瞿麥一兩滲導水氣於下,並以炮附子一枚溫補腎陽,暖水化氣,仍煉蜜丸,共收潤燥化氣行水之功。或問:水濕停聚,何談滋脾?唐容川云:「水陰不滋,則水邪亦不能去,治水之邪即以治氣,與滋水之陰即以補氣者,固並行而不悖也。」可見,滋脾與溫化並用的先河系由張仲景開創。已故樂山名醫喻昌輝老先生受本方啟示,治療脾腎俱虛之水腫病變,常用甘淡滋脾為主,合以溫腎之品,往往有助於消除久利久腫的惡性循環弊病,避免了溫陽利水而傷陰,陰傷氣乏更水停,常常收效鞏固。對此,筆者在「喻昌輝老中醫甘淡實脾臨床經驗」一文(見《中醫雜誌》1990(12):10-12)曾作詳細介紹。此外,張仲景於溫補腎陽的腎氣丸中也加山藥補脾陰,實是「善補陽者,必於陰中求陽」的先聲。 4.氣虛津傷,益氣滋脾

《金匱要略·嘔吐噦下利病脈證治》說:「胃反嘔吐者,大半夏湯主之。」此證病機可由脾胃氣陰兩虛,脾津匱乏,胃虛氣逆,以致不能磨谷消食,可見朝食暮吐、暮食朝吐,或脾虛津虧,大便結,時久不愈。治用人蔘益氣養胃生津,半夏降逆開痞止嘔,也參予蜂蜜滋脾潤腸。脾胃氣陰足而大腸潤,水谷得輸,中州得轉,胃氣和降,則胃反可愈,便秘可除。本方用治幽門梗阻及頑固的神經性嘔吐證屬脾胃氣陰兩虛者,確有一定療效。

尚值一提的是本方煎煮法:「以水一斗二升,和蜜揚之二百四十遍。」這是仲景對甘淡滋脾法的另一重要發明。此令甘味散入水中,水蜜交融,形成甘淡之性,使甘能滋脾,淡能滲濕,寓補於瀉,滋而不膩。後世胡慎柔謂此「養脾陰之秘法」。唐容川注日:「取燥氣盡去,遂成甘淡之味,蓋土本無味,無味即為淡,淡即土之正味也。方取淡以養脾,深得其旨。」胡氏之甘淡雖別開生面,實亦不外仲景「揚蜜二百四十遍」之餘緒。惜張仲景首創的這甘淡養脾之分支,歷代尚少問津。

5.燥熱內結,滋脾瀉火

《金匱要略·五臟風寒積聚病脈證並治》說「趺陽脈浮而澀,浮則胃氣強,澀則小便數,浮澀相搏,大便則堅,其脾為約,麻子仁丸主之。」這種脾約證的根本機理,是胃熱太盛與現代常見的脾陰虛主證有所區別,前者以大便干硬為主證,後者之大便干硬為兼證。仲景治用麻子仁、芍藥、杏仁潤燥養陰,配小承氣湯導滯瀉下,蜜丸甘緩潤下,陽明燥熱得泄,太陰津液得滋,脾約自可解除。是為潤下之祖方,甘淡之外的又一溪徑。本方對燥熱內結、脾胃津傷之證,老少咸宜。我們臨床對小兒便秘常用此方,於通便增食,常有良效。老年便秘,若屬脾陰不足、燥熱內結,用此方甚效。

  此外;《金匱》尚有不用甘淡而寓存陰之意者。如嘔吐篇的大黃甘草湯,消渴篇的白虎加人蔘湯等等,均含救急存陰之意;所以,時振聲有脾陰虛熱盛陰傷酌用硝黃(《陝西中醫》1983 (2):2),唐容川有脾陰虛知母石膏反能開胃之說(《血證論》)。從表面看來,這些治法與滋養脾陰似屬南轅北轍,格格不入,但因抓準時機,及時祛邪或祛邪兼以扶正,杜絕耗津傷陰之途,與顧護脾陰確有一定關係。誠如王旭高所說:補臟陰為治本之緩圖,清鬱熱乃救陰之先著,。」當然,這僅是治療脾陰虛變證的權宜之計,不能與補養脾陰的正法混為一談。

6 .重視食調,平淡養陰

食品之中,甘淡甚多。仲景每以食療之法輔助治療,對顧護脾陰起著重要作用。如白虎加入參湯用粳米,葶藶大棗瀉肺湯用大棗,小健中湯用飴糖,五苓散用白飲送服……等等,各盡其妙,均蘊顧護脾陰,調中和胃之意,其內容豐富,美不勝收,限於篇幅,茲不詳述。

結 語

《金匱要略》一書,蘊藏著脾陰學說的豐富內容。脾陰虛在《金匱要略》,既有從癥狀體現者,也有從脈象、病機體現者,更多是從治法、處方、用藥等方面體現出來。綜觀其製劑之道,或寓滋脾於祛邪之方,或投甘淡於清熱之劑,或滋養他臟以養脾陰,或補益脾陰以灌四旁,或溫養與滋陰並用,或瀉熱與護陰共存,或製作丸劑緩緩收功,或葯熬甘淡別開蹊徑,或補養於藥物,或調養於食品。治法繁多,不拘一洛,但始終貫穿扶脾益陰,只是針對不同的兼證、病理階段和脾陰虧損之程度,斟酌選用更為恰當的方葯而已。由於脾陰在生理、病理上具有重要的作用,今後,脾陰學說不僅在臨床治療中將益被重視,且必將迅速滲入養生學、營養學、康復學等有關學科之中。全面探討《金匱要略》以脾胃為本的學術思想,深入開展對脾陰學說的研究,進一步完善脾陰虛證治,是當前中醫基礎、臨床和科研工作中面臨的一個重要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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