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之《楞伽經》、《金剛經》至《壇經》的義理走向
禪宗之《楞伽經》、《金剛經》至《壇經》的義理走向
作者釋明空
禪宗雲截斷眾流,直指人心,乃實相之契入,佛教乃宣說實相之學,實相本不可說,由心印故。但世人愚鈍,得機者少,但為方便,假借言詮,言詮方式大致有兩種,謂分解與非分解。在明禪宗之義理趨向之前,說明言詮之分解與非分解。
一、分解與非分解
非分解者,即無分別,此亦兩種,一者觀法之無分別,般若實相之觀是也,系作用之無分別;另者體相之無分別,就因言佛性之空與不空如來藏之體,就果言佛性呈現之法身圓滿之相,就因果互攝言佛性本末究竟之具,系體相之無分別。體、相、用之詮本是分別,但若以非分解之詭譎語式即成無分別,如「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之「無…而…」「不生亦不滅」之「亦」,「無明即法性」之「即」等,此類語式屬非分解之言詮。分解者分析也,系統框架,分門別類,故有諍也。佛教接引眾生方便,種種法門亦權施設,終由般若化其權,歸系統之別於實相無相也。分解即權,相待也,故華嚴以唯識分解之三乘究竟為權,唯識亦以華嚴分解之一乘究竟為權。天台就心性言諸法實相,將般若實相之用歸於體相言心性具三千諸法(此三千即一切法),至此權即實,實即權的無分別說才是真實究竟,若此處說「實」,是超越權實相待的絕對真實,諸法之實際,此和般若作用的無分別不同,屬於體相之無分別。漢地大乘,三論宗實相般若作用之圓與天台宗性具之圓皆屬無分別之詮,法相宗妄識系統與華嚴宗真心系統屬分別言詮,禪宗則導歸言詮於心印也。以下就言詮方式,系統差別,義理圓頓,對《楞伽經》與《金剛經》作一分析。
二、《楞伽經》之真心繫的分解
佛教之教義,由龍樹實相般若學始建大乘系統,實相般若之體空乃由小乘之析空進至一層。但中觀之學止於觀法之用,未予正面疏解諸法根源之體相,繼之由無著世親之虛妄唯識系統予以說明之。但於妄識系中,雖談佛性,但此佛性未具解性,成佛之無漏種乃是後天熏習而成,人人成佛不能證成,此一問題又由如來藏真心系統解決之,真心系統即包含此處所要說明的《楞伽經》,該經提出如來藏思想,如來藏即是真心,本性清凈,但由外緣所染故,非染非不染,故真心與妄識即成非一非異,經中則稱之為「藏識」,該藏識則具有超越的「解性」。藏識即是佛性,在妄心系佛性只是真如之理,賢首謂之「凝然真如」,而在真心系佛性不僅是真如之理,還具有覺悟的解性,至此人人皆能成佛始被證成。真心系統較妄心系統更進一步,它將生滅識與不生不滅如來藏、現實的取性之染與超越的解性之凈和合、不但對諸法根源有所交代,更是使成佛成為必然。早在真諦已意識到這點,故當他試以真心系統來圓融無著妄心系統之《攝論》,並為其作譯後,使得後人產生分歧,實乃兩種系統之分歧。
《楞伽經》是性相併舉,既有經驗的後天的分解,又有超越的先天的分解。後天分解於相,超越分解於性,該經因其宣說唯識法相故,雖被唯識宗定為根本所依經典之一。但其超越分解的部分,對清凈與雜染二法的說明,即與妄心系就有了明顯的分際。妄心繫中妄識是雜染法的直接生因,清凈法是由無漏種而來,無漏種卻要依於妄識而存在,故可說妄識是清凈法的憑依因。而真心繫中真心是清凈法直接生因,是雜染法的憑依因,就好比水與波的關係,波不是水,卻依於水。
《楞伽經》屬真心系之分解說明,前面所言分解即有相待相,雜染與清凈相待,圓滿佛界與九法界相待,按天台旨意,其非圓教也。《楞伽經》所言之真心(佛性)是就因位,以藏明之,《華嚴經》所言諸佛之境是就真心(佛性)之果位,以玄示之,兩者同屬真心繫中性起。性起者,由真心而起,但分別說故,有諍有待。
三、《金剛經》至《壇經》之性具的非分解走向
非分解,無諍之過,系統有諍,妄心系之唯識、真心系之性起是也。言非分解有二,用之無諍、體相之無諍,就體言如來藏空與不空之無諍,就相盡諸法之實而言無諍,如來藏空與不空攝清凈法因,諸法之實攝清凈法果,就因果互攝而言性具,真心具足一切法,此在天台言「一念三千」是也,而《金剛經》言:「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亦是也,此中所生其心之「心」即是真心,雖屬真心系統,但由諸法實相之智遣除,故無諍也。「無所住」就諸法而言,《金剛經》是對菩薩宣說的經典,菩薩於一切處學,此一切即攝諸法。將實相般若智慧之用拉回到體相上而言,這樣體之清凈就遍於諸法界,佛界與九法界互攝互融,圓頓之極。性具是天台宗之特色,天台的「恆沙佛法佛性」的觀念,「一念無明法性心」「性具善惡」等理論表達的都是性具思想。這種思想對諸法之根源的說明上比之性起更進一步,由無分別故,無相待故,華嚴的諸佛之境雖說究竟之極,但就對諸法根源的說明上不夠圓滿,故天台以「緣理斷九」判華嚴為終別教,而不是圓教,所謂的圓教必須是具足十法界而言諸法之實相,故性具說才是佛教理論終極的說明,此時由龍樹所建立的「緣起性空」之佛教理論才被彰顯地至圓之極。《金剛經》雖然沒有直接說性具,沒有說恆沙佛法佛性,但性具之圓卻蘊藏於經中,其實《金剛經》實屬般若類經典,側重於般若實相之用上的說明,若將體相之無諍的性具說明般若,則牽強之,但我們如果回顧禪宗的發展史就能發現,禪宗從達摩始以《楞伽經》印心,至五祖後轉由《金剛經》印心,六祖慧能依《金剛經》之「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言下大悟,繼而言「一切萬法不離自性」「何期自性能生萬法」,心本具萬法,而這萬法皆是諸法之實相,皆是無所住於萬法而呈現其清凈之心,而這種思想正是性具的特色。所以《金剛經》言諸法實相的般若思想,最終被含攝於《壇經》所言的自性中,而成為究竟圓滿的性具說。
四、禪宗之性具
由以上可知,圓教的性具說是佛教的理論走向了至極,而將這一至極圓滿的教理運用於實踐上,則由禪宗來完成。禪宗的形式多樣,有棒喝、有回互等,這些都是建立在性具的理論上而成就之,故禪宗經常會說「擔柴運水皆是道」、「鬱郁黃花無非般若,青青翠竹皆是法身」之類的話。但性具理論所支持的禪宗譜系只能從六祖慧能開始說,因為在他之前,禪宗的初祖達摩、二祖慧可、三祖僧粲都是以《楞伽經》來印心,包括後來的四祖道信與五祖弘忍的東山法門以及五祖之下的神秀,即使後來轉為以《金剛經》印心,但《金剛經》中的實相智終停留在用之層面,沒有進至性具之圓。雖然禪宗無論言漸還是言頓,都屬於真心系之下,雖都可以言見性,但性起理論下的見性,與性具理論下的見性還是稍有區別。
真心繫中分解的性起說,雜染即清凈是綜合的即,只要沒有達到佛果位,所證的清凈與雜染是綜合的即的關係,一旦證達了佛的境界,所有的雜染法就沒有了,於佛果位就不能說雜染即清凈,因為雜染與清凈相隔。真心繫中無分解的性具說,雜染即清凈是分析的即,此在凡夫言雜染即清凈,在佛果位亦可言雜染即清凈,理由是性具,自性具足一切法,性具善惡,當然此處說善惡就法而言(性具善惡可參考天台教理)。禪宗言見性到底是見到本具之體,還是本具之用,亦或是本具之相(法)?見性乃見佛之性,佛性可從體相用來表示,故見性亦可以有見體相用之別。妄心系與真心系皆可見佛性之體,此體即真如之理。真心性起系與性具系復可見佛性之用,此由般若之用擔當,而佛性之體相用全見者唯真心性具系也。
真心性起系見佛性用,不能見相,由性起理論之相所局限,因佛性之相與九法界相隔故。真心性具系三者俱見,其見佛性之體與用不多作說明,而見佛性之相,因諸法含攝於心,性具善惡即具十法界,只要用般若觀照,所見之相與佛互攝互融,無異無別,所以明心見性,予見性之全必以性具為其理論之依據,而慧能至此方能言「自性生萬法」。故禪宗言頓悟成佛始可與佛究竟無二無別,無論是體相用上皆無二無別,此是「頓」之真實義。而由性起理論之楞伽禪師,雖亦可言頓悟成佛,但終不能成佛之相,因為佛之相是圓滿的華嚴世界,所以必須依漸修而進至究竟圓滿之地。故神秀之「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是在性起理論之下的修行,而慧能「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卻是在性起理論下說明萬法本自具足,何來畫蛇添足的法義,故其見性乃見性之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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