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人性的隔離

畢節四兄妹服毒自殺一事，餘波未了。今日聽友人講，貴州方面一官員私下對他說「今天清零了」確系偽造，自殺孩子的遺書原件中並無這句話。

這不禁讓人追問：為什麼偽造？還偽造了什麼？公權力在一個細節上的造假，就足以讓人懷疑整件事情的真實性。

不過如果不糾纏於這些細節，我倒是願意相信目前媒體報道中的事實：四兄妹服毒自殺。這是完全可以推理而成的悲劇：父母不睦，母親離家出走，父親出外打工。四個孩子野草般生長，浮萍般在這世間飄零。形同棄兒的他們，尤其是年僅13歲的老大，既要承受失去雙親之愛的悲傷，還得挑起照顧三個弟妹的重擔，身心崩潰是遲早的事。雖然報道未過多提及自殺詳情，但以我之見，應是13歲的老大對人生感覺絕望後「誘導」其他三個不懂事的妹妹隨他一起服毒的。對於他們來說，真是「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啊！

我也實在不想苛責當地的學校和政府部門，在畢節那樣的貧困山區，你能指望他們去做發達地區政府都不去做的事情么？在一個人民不能當家作主的環境里，我們不能裝外賓指責公僕怎麼不盡職為人民服務。此境之下的公僕懶政，絲毫不令人奇怪。而且越是貧困的地區，公僕越沒有動力去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

如果硬要追朔悲劇的根源，那麼當地政府部門的失責頂多只是次要因素。在我看來，父母失職是首要原因。父母是孩子第一監護人。這種天然責任不容推卸。假如四兄妹的父母不鬧掰，父親出外打工母親在家照顧孩子，那麼悲劇絕不會發生。被人愛、感受到愛的孩子不會對人生感到絕望，不會自選絕路。

其次，我認為因為戶籍制度帶來的隔離政策難辭其咎。即便父母離婚了，孩子判給父親或母親，如果孩子能夠隨同父親或母親前往打工的城市念書，那麼也不至於父（母）子好幾個月見不成面，孩子在被遺棄的孤獨環境里產生自殺念頭。

近年來，諸如北京這樣的大都市對外來務工子弟的就學問題採取了日益嚴苛的限制政策，使得許多孩子不得不離開父母回老家念書，加入留守兒童大軍中。我相信在6000萬的留守兒童中，像畢節四兄妹那樣被人遺棄、最後自暴自棄的絕不是少數。

這是崛起中大國的兒童之殤！這一群體因其父輩的農村戶口身份，天然地成為某種「賤民」，處在被人漠視、甚至視而不見的狀態。時不時爆發出來的悲劇新聞，也頂多不過引來旁觀者的幾瞥和幾嘆。很快，社會又恢復到原來的狀態。3年前五位流浪兒死於垃圾桶中，當時輿論也是反應強烈，可是又怎樣呢？悲劇還不是一再發生！

依我之見，要真的不讓悲劇一再發生，除了李克強總理說的「臨時救助制度不能流於形式」，更要儘快拆除因戶籍制度而導致的城鄉隔離。數以億計的農民工為城市建設奉獻心血，城市怎能冷血到拒絕他們的孩子就近讀書？即便有天大的難題，政府也要想辦法解決。將數億農民工和他們子女隔開的制度，是多麼缺乏人性的制度！(專欄首發東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