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第一現代舞團」掌門:人生不用太著急!
來自台灣嘉義的林懷民,畢業後出國念書,不小心走上表演藝術的道路,
一走就是一輩子。
就像為航空公司代言的廣告,鏡頭前的他,儒雅內斂的文人意象,令人印象深刻。
他創立的「雲門舞集」,一而再帶給台灣文藝衝擊,一次次的靜默,一次次的心領神會,一次次的涕淚縱橫,滿滿的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感動。
是他告訴我們:不用看懂台上跳什麼,去享受就好。
他的思維流轉,任意穿插古典與現代,融合傳統與創新,為表演藝術創造出無限的可能性。
他用無數場戶外公演與民眾互動,沒有人不被他邀請,任何人可以是他的座上賓。
得過無數國際大獎,林懷民很謙卑。
他沒有不食人間煙火,相反,他最接地氣。
他說:沒有熬,也沒有挺,沒想過是不是在堅持,
只知道舞者的薪水一定要發,舞一定要繼續演。
1
林懷民,生於台灣嘉義。曾祖父林維朝祖籍漳州龍溪,光緒十三年秀才。
祖父林開泰為留學日本的醫生。父親林金生為台灣首任嘉義縣長。
大學就讀政治大學新聞系;14歲開始發表小說,22歲出版《蟬》,是60、70年代台北文壇矚目的作家。留美期間,一面攻讀學位,一面研習現代舞。
林懷民和舞蹈的緣分和電影《紅菱艷》有關。電影里小女孩那雙停不下來的紅舞鞋,讓5歲的他魂牽夢縈。
林懷民自己說,這部片子他看了大約11次,每次看完就在家裡跳。
14歲那年,林懷民在《聯合報》上發表了第一篇小說,拿到稿費後,他立刻拿去報名舞蹈班,學了二個月的舞。
在當時台灣保守的觀念中,跳舞是不能當飯吃的,也沒人鼓勵他。
1969年,22歲的林懷民往行李中塞進一雙舞鞋,前往美國密蘇里大學念新聞系,隨後進入愛荷華大學小說創作碩士班。
他出版的小說集《蟬》被寄給聶華苓,聶華苓讓楊牧寫了推薦信,邀請他去參加一個國際寫作計劃。
當時,學生必須選修一門藝術課,林懷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舞蹈。
一個多月後,他編了一個七八分鐘的獨舞《夢蝶》給老師看,老師直接說:「你編舞編得這麼好,為什麼還要去寫小說?」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我在美國某幅畫報上看到「赤腳醫生」,覺得文化、藝術就應該這樣普及。」這是林懷民成立雲門舞集時的初衷。
說起「雲門」名字的由來,他說他想起《呂氏春秋》中的一句話:「黃帝時,大容作雲門,大卷……」。
「門,像人的身體,堅固、漂亮、大方;雲,是流動的表情。」新舞團的名字就這樣定下來。
最早加入雲門舞集的舞者只有11人。
其中有人跟家人鬧翻;有人沒錢吃飯;有人沒地方住,直接住在排練場。
憑藉對舞蹈的熱愛,大家堅持凝聚在一起。
他們提出口號:「中國人作曲,中國人編舞,中國人跳給中國人看」,儘管當時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2
「雲門」實質上是一個非科班出身的人,帶著一批很愛跳舞的人,不知不覺跳了三十年。
林懷民喜歡的舞者,一是要認真、熱愛舞蹈,一天跳8小時沒問題;二是動作上要有風格和個性,不能都統一。
「舞集成員里最年輕的23歲,最老的有40多歲,身高有180多公分的,也有150多公分的女孩子;有肉多的,有骨頭多的。我喜歡多元的,來豐富舞蹈的趣味。
」媽媽級的資深女舞者最受他喜歡。
「她們的身體什麼都懂,能明顯看出生育前後的差別,她們知道怎麼安排事情,也知道怎麼安排自己的身體。
林懷民只堅持一項,「舞者一定要是「黑頭髮的」,「否則打光很辛苦,我又不好意思讓他去染黑的」林懷民說。
很溫暖又不著痕迹地體貼人,這種人文蘊藉,來自於多年的沉澱、修養與自持。
研究林懷民的作品,不能只從單一層面切入,就像《水月》,融入佛學、太極導引、武術、京劇、巴赫,
這麼多元素放在一起,自成邏輯,無法言傳。
《水月》在德國演出後,有人嗆他「你這不是真正的東方啊,還是用了西方的東西嘛!」
林懷民咕噥說:「那要怎麼辦!巴赫在我家已經住了20多年了啊!」
不過有時候不得不承認,真的會讓人看不懂。林懷民自己說:
「我的東西和別人的不太一樣,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我不是科班出身,沒有可以倚靠的背板,所以必須摸著石頭過河往前走。
於是我的大腦里也沒有條條框框,每個作品都可能寫出另外的樣子。
沒有老師告訴我古典舞是什麼樣子,民間舞是什麼樣子,
我在編《九歌》的時候也完全沒想到屈原。」
所以,看不懂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問自己有沒有被觸動,有,就夠了。
林懷民說「是雲門教我怎麼編舞的。一路學嘛。」
「年輕時做加法,什麼都要往裡加。到了《風·影》我們有意識做減法,
古裝、雲手、蘭花指都沒有了,完全是現代的。
但西方人看了說還是中國的:因為有留白、虛實,中國的美學味道去不掉。」
既傳統又現代,從複雜到極簡,彷佛是中西共同的默契,
大美至簡,簡單到一定程度,美感就來了。
3
曾有報導說過:「林懷民之所以享有如今的聲譽,不是因為他把自己打造成了明星偶像,也不只是因為他對中國元素的現代舞所作的開拓性探索,是因為40年來他創辦的雲門舞集真正和台灣社會建立了良性互動」。
「雲門舞集」是台灣的第一個職業舞團,也是華人社會的第一個現代舞團,而台灣的第一個舞蹈系也是林懷民在1983年創立的。
許許多多的第一次,加上一次次的戶外公演,積累而來的,就是雲門與台灣社會的良性互動。
然而隨著雲門的壯大,出國巡演的密集,使得雲門與台灣土地的連結開始缺乏時間去醞釀。
於是林懷民萌生了再建新團的想法,1999年雲門2團乃應運而生。
2團負責人鄭宗龍說:「1團主要跳林懷民編排的作品,2團則是跳年輕編導的作品,
他們的作品裡沒有傳統包袱,沒有歷史的緊張和內斂,只講生活,輕鬆、活潑,沒那麼緊繃。」
兩個舞團常常一起上課,但訓練方式稍有不同。
「1團是演繹林老師的作品,所有舞者的塑造都出自林老師的審美喜好;
2團是很多年輕編導在創作,有更多的可能性。」
於是,藉由2團,雲門有時間去下鄉,去學校演,去社區演,2團的紮根使雲門的光和熱越加發散。
2003年,台北市政府將雲門三十周年特別公演的首演日8月21日,訂定為「雲門日」,
並將雲門辦公室所在地的復興北路二三一巷定名為「雲門巷」,「肯定雲門三十年來為台北帶來的感動與榮耀。」
2010年,台灣鹿林天文台將新發現的小行星命名為「雲門」,表彰雲門在藝術上的成就。
2014年,中華航空以「雲門舞集」作圖像彩繪飛行歐亞的空中巴士A330,向雲門致敬。
正如14年《白水》和《微塵》首演後,嘉賓龍應台所說的
「雲門的舞,不是只有動作、音樂、感覺,後面還有思想。尤其是去歐洲那種經歷過很多歷史的地方,這個思想會打到他們。所以我們很珍惜你們。」
最後這句「我們很珍惜你們。」,很簡單的一句話,卻表達出最直接的情感,也是台灣民眾集體對雲門的心聲。
4
林懷民九次去印度,菩提迦耶對他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地方。
剛開始他也會為著遲到六小時的火車而生氣,不停地去催去問,後來他想通了,
「我覺得印度的火車一定會來,飛機也一定會來,我們幹嗎這麼急呢?人生可以不必那麼急。所以,我在印度的站台上讀了很多很多書。」
「離開菩提迦耶之後,我想我的人生改變了。第一個收穫是不著急,第二個收穫是沒有什麼叫作成敗。
我能做的事情就是把我的舞蹈分享給更多人,盡我最大的力氣去分享。
在人類歷史上,實現財富的均分是很難的,但我想,至少精神的均分應該可以吧。」
是的,任何人都可以來分享雲門的藝術饗宴,這是林懷民賦予雲門的意義與價值。
2013年林懷民獲得「美國舞蹈節終身成就獎」,此獎相當於現代舞界的諾貝爾獎。
走出台灣,雲門走向寬廣的世界;載譽歸來,遊子最終還是要回到母親的懷抱。
「雲門」,未來還是肩負著使命繼續向前走。
林懷民,謝謝你把「雲門」送給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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