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探析

　　摘要：隨著全球戰略態勢的變化和亞太經濟的崛起，奧巴馬政府上台以來，美國全球戰略重心開始東移，提出了所謂的「亞太再平衡」戰略。從 2009 年 7 月美國國務卿希拉里?柯林頓在東盟地區論壇上高調宣稱美國要「重返亞洲」到 2012 年 6 月帕內塔正式提出「亞太再平衡」戰略，美國從外交、經濟和軍事等方面採取了一系列舉動，出台了一系列新政策和新做法，實施「亞太再平衡」戰略，其目的在於確立美國在亞太的主導地位，遏制中國的崛起。美國全球戰略的調整將對世界政治產生深遠的影響。

　　一、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的提出及其內涵

　　2009年7月，美國國務卿希拉里·柯林頓在東盟會議上首次提出「重返亞太」的構想。希拉里宣布：「東南亞地區和東盟國家對於美國未來的發展都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美國正在重返東南亞」。[1]

　　此後，美國「重返東南亞」、「重返亞太」成為美國政界和學界最關注的問題。隨後，美國加入《東南亞友好合作條約》(TreatyofAmityandCooperationinSoutheastAsia，TAC)，表明奧巴馬政府對於東南亞地區的高度重視。2009年11月，在新加坡舉行了首屆美國———東盟峰會。奧巴馬出席峰會，成為歷史上首位與東盟十國領導人會晤的美國總統。2010年9月，在紐約召集了第二次美國———東盟領導人峰會，將美國———東盟峰會機制化。國務卿希拉里2011年10月在《外交政策》雜誌發表的題為《美國的太平洋世紀》一文，對美戰略重心東移和未來十年亞太戰略從理論上做了全面闡述。

　　2012年6月，時任美國國防部長帕內塔在新加坡出席第11屆「亞洲安全大會」即「香格里拉對話會議」(Shangri-LaDialogue，SLD)時明確提出「亞太再平衡戰略」(AsiaPacificrebalancingstrategy)。其要旨是，美國海軍將從2012年至2020年把10%的水面艦艇和潛艇轉移到太平洋方向，即到2020年，將有60%的美國戰艦部署在太平洋。長期以來，美國在大西洋和太平洋方向的軍力部署都是對稱的即各佔50%，然而這次部署意味著在未來，美國海軍的6艘航母及大部分巡洋艦、驅逐艦、核潛艇將被部署在太平洋地區。帕內塔提出的「亞太再平衡」，一般認為是對美國「重返亞太」戰略的深化和調整。就其核心內容而言：首先是歐亞地區戰略的平衡。即歐洲不再是美國的戰略重點，亞洲已經取而代之。其次是軍事戰略的平衡。即更加註重海軍和空軍。再次是部署方式的平衡，即改變冷戰時期部署模式。[2]

　　2013年6月，美國新任防長哈格爾在第12屆香格里拉對話會議中重申了「亞太再平衡」的戰略思想，繼帕內塔宣布美國2020年前將60%的海軍艦隊部署到太平洋地區後，哈格爾又宣布將增加亞太地區地面部隊的部署，同時將美國空軍60%的海外力量部署到亞太。這表明，在奧巴馬第二任期，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將進一步得到加強，「亞太再平衡」戰略進入2.0版時代。

　　在第一個任期，奧巴馬政府通過一系列外交和軍事部署，明確了其「亞太再平衡戰略」的內涵：強化美國與亞洲盟友如日本、韓國、菲律賓等國的安全聯盟關係;加強在亞太地區的軍事部署;拉攏東南亞、南亞國家如印度、緬甸等，拓展其在亞洲的夥伴關係，以增強其在亞洲的存在。在第二個任期，「再平衡」的概念被擴展和深化。2013年初，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多尼隆指出，再平衡戰略是「它並不只是關係到我們的軍事存在，而是尋求利用美國的各種力量———軍事、政治、貿易與投資、發展和我們的價值觀。」[3]

　　可以說，「再平衡戰略」意味著美國將擯棄此前的偏重軍事的內容，賦予該戰略以更豐富的內涵。

　　二、美亞太「再平衡」戰略的實施途徑　　(一)強化在亞太的軍事存在

　　美國採取了一系列行動擴大和加強在亞太的軍事部署，耗費巨資擴建太平洋的關島和印度洋的迪戈加西亞島基地。據美國媒體報道，美國將斥資128億美元擴建改造太平洋關島軍事基地，[4]這是美國二戰後在西太平洋地區規模最大的一次軍事擴建。目標是要把其建設成亞太地區軍事投射中心，加強在東北亞和南太平洋地區的軍事部署。目前，美國駐韓兵力已達3.7萬人，駐日美軍總兵力約4.1萬。

　　2008年美國調派喬治·華盛頓號核動力航空母艦作為第七艦隊的旗艦，常駐日本橫須賀母港，美國把最先進的F22戰機部署日本。2011年11月16日，美國與澳大利亞簽署了一份永久駐軍協議，2012年開始在達爾文港駐軍250名，到2016年駐軍將增加至2500人，構建以日本和澳大利亞為南北兩大戰略支點的軍事同盟體系，增強其在亞太地區的軍事能力。2012年10月，美國和菲律賓官員已證實，美軍將在蘇比克灣半永久性駐紮。美國還向新加坡輪流部署4艘瀕海戰鬥艦。美國頻繁地和東南亞、東北亞國家舉行聯合軍事演習。美國和菲律賓每年都舉行「肩並肩」(Balikatan)系列軍演，至2013年已經29次，並且向菲廉價出售各種軍事裝備。美國和泰國每年都舉行代號為「金色眼鏡蛇」(CobraGold)的軍演，這是東南亞地區最大規模軍演。美韓每年都舉行代號為「關鍵決心」(KeyResove)和「乙支·自由衛士」(Ulchi-FreedomGuardian)的大規模聯合軍事演習。美日之間經常舉行代號為「利劍」(KeenSword)、「利刃」(KeenEdge)」、「鐵拳」(Ironfist)的軍演。此外，美國還糾集多達22國每兩年舉行一次「環太平洋」(RiaofthePacific)軍事演習，這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多國海上聯合軍演，2012年6月舉行的第23次「環太平洋」聯合軍演有來自22個國家的42艘軍艦、6艘潛艇、200多架飛機和2.5萬士兵參加了「環太平洋———2012」的軍事演習。這些軍演的短期目的是製造緊張局勢，長期目的是構築整個亞太地區的軍事安全網路，實質也就是人們所說的「亞洲版北約」(TheAsianversionofNATO)，以牽制正在崛起的中國。

　　(二)插手地區熱點問題

　　隨著中國的崛起，東亞的一些國家是經濟上希望得到中國的好處，軍事安全上又希望依賴美國制衡中國，在兩個大國之間玩平衡，東盟的「大國制衡」政策表現最為突出。而這種政治投機正好為美國所用，美國也藉機把手伸向亞太。在南海問題上，2010年7月，希拉里在河內大談南海問題關係到美國國家利益，以所謂「航行自由」(Freedomofnavigation)為切入點，推動制定《南海行為準則》以加大對中國的約束。2011年6月，美國參議院通過決議，「對中國海軍和海上安全艦艇在南海使用武力表示強烈反對和遺憾」，決議還贊成「美國武裝力量基於支持在南海的國際水域和空域的航行自由權而繼續行動」。在中菲黃岩島衝突中，美國一方面聲稱對於主權爭議不持任何立場，同時通過重申美菲同盟關係，舉行有針對性的聯合軍演等方式為菲撐腰打氣。2011年11月，美國和菲律賓簽署了聲明紀念美菲同盟關係60周年：美國將為菲律賓提供軍事及經濟領援助，升級兩國的同盟關係，以滿足21世紀的「新挑戰」。此舉被認為是美國在中菲黃岩島爭端問題上對菲發出的強烈支持信號。2012年4月，美國重申美國將履行《美菲共同防禦條約》規定的義務。在南海問題上，美拉攏南海聲索國共同對抗中國，在中國與東盟國家之間打進楔子，藉此抬升在本地區的影響力。美國這一系列舉動，把美國霸權的野心暴露無遺。過去幾年，南海問題之所以出現複雜局面，固然有少數聲索國的因素，但美國在南海問題「國際化」上推波助瀾難脫干係。很明顯，美國把南海問題作為「重返亞太」特別是東南亞地區的一個重要契機。在釣魚島問題上，美國從過去的不持立場到現在明確支持日本。2012年11月，美國參議院通過決議，規定美國對日防衛義務的《美日安保條約》中第5條適用於釣魚島。2013年8月，美國共和党參議員麥凱恩在日本訪問期間，公然宣稱釣魚島是日本領土。美國在中日釣魚島爭端中選邊站的做法將危害亞太地區的穩定與和平，也將危害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戰略利益。

　　(三)鞏固同盟關係

　　再平衡戰略的本質是古老的均勢戰略(Thebalbalanceofpower)的翻版，其核心是要借重日本、印度、東盟等國家和地區組織的力量來平衡或抵消中國力量的增長，構築由美國主導的亞太地區均勢。其意圖是美國組織起一個「亞洲版北約」圍堵中國崛起。冷戰結束後，美國一直在加強亞太地區的五對同盟關係：日美、韓美、澳美、菲美、泰美。美日領導人多次強調加強同盟的重要性。2009年11月，奧巴馬會見日本首相鳩山由紀夫會時強調日美同盟是亞太地區安全的基石。前國務卿希拉里表示日美同盟「是亞太地區和平與繁榮的基礎，將努力進一步強化同盟關係」。在朝韓關係上，大力支持韓國。2010年3月26「天安艦」事件和11月23日「延坪島炮擊」事件發生後，美方都立即發表聲明，譴責朝鮮，在事件不明的情況下，想當然認定朝鮮是挑釁者。美國全面加強與印度、印度尼西亞等新興經濟體國家的關係。2010年11月，奧巴馬訪印時，盛讚印美關係「不同尋常」，支持印度成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美國把印尼看作伊斯蘭世界的重要一員和具有巨大發展潛力的經濟體，奧巴馬利用2010年訪問印尼之機正式宣布兩國建立全面夥伴關係。美國還把蒙古國、寮國、緬甸分別逐步納入構建夥伴關係的軌道。2012年11月，奧巴馬出訪泰國、緬甸和柬埔寨，其連任成功後首訪即選在亞太地區，標誌著美國「亞太再平衡」政策進入新階段，顯示亞太地區繼續成為奧巴馬任期內的「戰略優先」，凸顯亞太地區在美國全球戰略中的地位進一步上升。

　　(四)構築經濟架構

　　21世紀以來，美國對亞太經濟秩序的控制逐步減弱，亞太經濟一體化進程加速。2002年，第五屆「10+3」會議提出將「10+3」框架向「建立東亞共同體」過渡。[5]

　　2006年日本提出「東亞EPA」(EconomicPartnershipAgreement)，旨在將澳大利亞、紐西蘭、印度等國家納入「擴大版東亞共同體」。2007年11月《東亞憲章》正式簽署。2009年，日本首相鳩山向中韓領導人提議推動東亞共同體建設;2010年1月，中國東盟自貿區正式建成。為了主導亞太經濟秩序，美國開始用心組織「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把TPP看作是當前國際貿易體系中最重要的多邊貿易談判。TPP原本是智利、紐西蘭和新加坡三國簽署的跨太平洋區域的貿易協定，後來汶萊加入。2005年7月，四國簽署「跨太平洋夥伴協定」，2006年，新加坡、汶萊、智利、紐西蘭締結了《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係協定》。2008年奧巴馬宣布加入TPP談判之後不久，官方確認「重返亞洲」策略方向。2010年，中日韓印新等5國與東盟分別簽署或啟動了5個自由貿易協定後，美國便決定參加TPP，並試圖以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係為突破口，簽訂一個泛太平洋的區域自由貿易協定，目標是把亞太經濟合作組織的所有21個成員都納入在內，建立美國主導的亞太合作體系。TPP實是「重返亞太」戰略的工具，為新外交戰略服務的。

　　三、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的影響　　(一)美國的亞太再平衡戰略惡化東亞安全環境

　　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是北部鞏固東北亞，中部重返東南亞和澳洲，南面強化擴大力量，構築五個同盟組成的亞太地區安全體系網路。美國的舉動打破亞太地區平靜和諧的發展局面，導致亞太更多的矛盾和衝突出現，必然引起亞太大國的反制措施。俄羅斯恢復了西太平洋軍事活動，擴大其在東北亞的影響，中國也對美的活動保持高度的警惕。所以亞太地區的戰略競爭更趨激烈，政治安全環境也被惡化。國家間安全困境將進一步加劇。

　　(二)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衝擊東亞經濟一體化進程

　　近年來，東亞地區經濟合作進展順利，10+1、10+3、10+6、中日韓、東亞峰會，多種合作機制深入發展，2010年1月1日，中國東盟自貿區的建立，是東亞一體化進程中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大事。

　　美國推出亞太再平衡戰略，一方面試圖將由美國主導的APEC和由東盟主導的東亞峰會相融合，將東亞合作轉變為亞太合作，從而使美國可以取代東盟主導亞太經濟。另一方面，美國通過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議直接介入東亞經濟整合進程，東亞地區區域合作發展勢頭受到一定干擾。特別是中日韓自貿區的談判由於美國因素陷於曲折。

　　(三)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激化潛在矛盾

　　美國重返亞太之後，刺激了日本成為政治大國、軍事大國的意識。2012年日本領土擴張野心膨脹，日本把釣魚島國有化，挑起了與鄰國的島嶼之爭，日本與中韓俄三國島嶼之爭同時升溫。2013年日本國內保守右翼勢力急劇壯大，由石原慎太郎和橋下徹新老右翼帶領的日本維新會也在選舉中一躍成為日本第三大黨，2013年3月，右翼首相安倍在國會答辯時公開質疑東京審判;安倍要否認「村山談話」與「河野談話」，並計劃推出自己的「安倍主義」和「安倍談話」;2013年8月命名帶有舊日本色彩的「出雲號」直升機航母正式下水;2013年8月15日，日本跨黨派議員團體「大家一起參拜靖國神社國會議員會」組織了102人參拜靖國神社。日本政治的右傾化和美國的亞太戰略有密不可分的關係，日本認為可以藉助美國「東風」，壯大自己，復興軍國主義。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加大朝鮮半島失衡，以保護盟國為借口繼續對朝鮮施以高強度軍事威脅。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收到的實際效果是加大朝鮮半島的戰略失衡，為半島注入新的不穩定因素。

　　(四)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加劇中美競爭

　　美國在亞太強化軍事同盟關係，擴建軍事基地，在中國周邊頻繁舉行大規模軍演，這對中國安全構成了直接或間接、現實與潛在的威脅與挑戰。美國對華地緣戰略壓力增大。美國公然介入南海和東海島嶼爭端，或明或暗地站在與中國有爭端的國家那邊，使其有恃無恐地侵犯中國的主權。此外，日益把台灣作為美國遏制亞太戰略對手的重要地區域，從而進一步主導亞太地區安全格局。[6]

　　美國不斷宣揚所謂「中國威脅論」，挑起亞洲鄰國和中國的睦鄰關係。基辛格說，中國本來不是美國的敵人，但是如果美國總把中國當作敵人，那麼，中國就有可能真正成為美國的敵人。面對美國的打壓，中國必然反擊，未來中美之間競爭烈度將增加。中美兩國關係不應該是零和博弈，而應達致雙贏的結局。中國領導人指出：寬廣的太平洋兩岸有足夠空間容納中美兩個大國。[7]

　　【參考文獻】：

　　[1]HillaryRodhamClinton，PressAvailabilityattheASEAN-Summit[EB/OL].July22，2009，http：//www.state.gov/secretary/rm/2009a/july126320.htm.

　　[2]阮宗澤：美國要「再平衡」什麼?[N].人民日報(海外版)，2012-6-4(1).

　　[3]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多尼隆談美國的亞太政策

　　[EB/OL].(2013-10-25)[2014-03-01].http：//iipdigital.usembassy.gov/st/chinese/texttrans/2013/03/20130314144171.html#ixzz2Ov7y1QWn，2013.03.14.

　　[4]美128億美元擴建關島基地[EB/OL].(2013-10-25)[2014-03-01].http：//news.ifeng.com/gundong/detail_2010_10/27/2907531_0.shtml.

　　[5]張慧智.中日韓東亞共同體構想指導思想比較[J].東北亞論壇，2011(2)：12-19.

　　[6]沈惠平.美國對台政策新解[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0：147.

　　[7]太平洋兩岸有足夠空間容納中美兩個大國[EB/OL].(2013-10-25)[2014-03-01].http：//hzdaily.hangzhou.com.cn/dskb/html/2012-02/14/content_1219444.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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