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的本教活佛
06-15
1998年初,我的生活始終走不出人生上下起浮、循環不已的低谷,令人十分沮喪。(一)註定的機遇1998年初,我的生活始終走不出人生上下起浮、循環不已的低谷,令人十分沮喪。根據以往的經驗,每逢此刻,其它的煩惱也會接二連三的趁虛而入。是什麼原因並不重要,每個人在一生中都避免不了這樣那樣的煩惱、打擊、挫折和災難。倒霉的事來了,說不上誰比誰更痛苦。只有輕重緩急,沒有鮮為人知,都是人類生活的老故事。這年的春節同學會在我家舉辦,十幾個小學同學湊在一起十分不易。三十年前大家都是一個班上的同學;三十年後你強我弱的分出了高低。但是無論高低、強弱,大家都有煩惱,在這一點上,生活對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所以當一同學抱怨起對過去生活的不滿、對現在狀態的無奈和對未來前景的迷茫時,我也毫不猶豫地加入了進去。正當大家說的高興時,同學中的一個瀟洒派告訴我一個令人感興趣的消息,說她認識幾個佛學院的西藏活佛,要我也去聽聽大家的過去和未來。這不能不說對我具有相當的吸引力。過去的事讓它過去吧,但對未來的命運能不能取決於自己感到拿不準時,不妨去聽聽命運的安排。春節後的一天下午,經過幾番周折,我到底還是走進了佛學院。宗教對我們現代人來講,具有一定程度的神秘與成見。望著眼前這幾位年僅二十多歲的西藏活佛,我對以往的印象發生了很大的動搖。一九八五年,我在部隊醫院時,曾經做為醫療隊的成員,到西藏拉薩巡診過半年。那次給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一生中頭一次接觸的宗教氛圍。由於語言不通的關係,我們只是遠遠的注視著宗教的表面現象,沒有進一步去了解的興趣和能力。但僧人與寺院留在我腦海里的感覺是愚昧、不衛生、與現代生活的格格不入。可這幾個活佛卻大不一樣,個個整潔挺拔,雙眼炯炯有神,一身合體的袈裟,一口流利的漢話,談起如今社會上的種種問題,即能溝通又能理解,似乎和我們沒有什麼兩樣。據他們說,他們已經在北京學習了半年多。我國政府每年都給各藏區活佛一定指標,來北京佛學院輪訓兩年。主要是各教派之間的文化交流,國家政策的學習,培養愛國愛教的精神。他們自己還根據自己的需求,學習英語、漢語、電腦、駕駛等等,真稱得上是些現代活佛,使我們這些對宗教一竅不通的人,感到耳目一新。接過遞上的名片,上面分別寫著:西藏昌都的孜珠?丁真俄色活佛,四川德格的澤旺吉美活佛,四川甘孜的張家?仁真降初活佛,四川阿壩的李西?新甲旦真活佛,西藏那曲的貢色寧布活佛。他們稱自己為本教活佛,並告訴我們本教起源於一萬八千多年前的遠古西藏。在外來教傳入中國之前,就早在西藏存在很久了,是屬於中國人自己土生土長的宗教。想想人類發展上下五千年的歷史,以及僅僅知道佛教兩千年的我們,真是有些目瞪口呆了。看到我們對他們的教派一無所知的樣子一下引起了他們向我們進一步解釋的願望,但我們的興趣卻已轉移了。做為凡人,大概都有讓活佛開光的願望。幾個粗淺的問題一過,大家紛紛拿出貼身的珍貴物品放在桌上等待開光。那種緊張神秘的好奇感,不枉此行的滿足感,攪得我心裡亂糟糟的靜不下心來。雙眼緊緊地盯住桌上自己的那份物品,等待著奇蹟的出現。彷彿今後的旦夕禍福全都取決於此了。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對宗教的了解和需求是多麼的可笑與淺薄呀!在以往的經歷中,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面對過佛教人士,禁不住仔細觀察他們手中的經書,身穿的袈裟,以及他們念經的口型和揮動的手式,忙得我東張西望,左顧右盼,簡直就象來看一場文藝表演。但過了不久,隨著從他們口中誦出那抑揚頓挫朗朗的經文,我逐漸安靜了下來,閉上雙眼,平靜呼吸。聽不懂的經文如同一種和諧、宏偉的歌聲,竟如此悅耳,在腦海中慢慢地帶出了一片藍天白雲。金黃的寺院、瑩綠的草原、奔騰的快馬、踴動的羊群。手搖轉經桶緩緩走動的藏民和雙手合十靜靜打坐的僧人,這些曾經有過的記憶,全都出現在眼前,一種從未有過的心曠神怡由心而升。彷彿周圍的一切都在向後推移,大腦慢慢地空白起來。我的內心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平靜,並被這種源遠流長的有根基的文化,所產生的宏大而神奇的力量深深地感動了。不到一個小時,法事結束了,但我想知道這神秘文化的願望卻開始了。尤其是那位活佛講的「做為一個中國人,不知道本教是中國自己的遠古文化,真是太大的遺憾。」人的一生很短暫,努力工作解決基本生存後,就是不要給自己留下太多的遺憾,只是遺憾的內容和層次有很大差別而已。我生活的目的很簡單,發現一個遺憾,解決一個遺憾!(二)遠古時期的活化石----本教從零開始的第一步是買書。不關注這個問題就沒注意書店裡居然有這麼多的有關書籍。買的第一套書籍《藏域春秋》,就是才旺瑙乳和才讓兩個藏族大學生出身的作者寫的。在這本書中,證明了本教起源於西藏雪域創世紀的遠古時期。在後來購進西藏青年作家馬麗華寫的《走過西藏》、法國藏學界泰斗石泰安先生寫的《西藏的文明》、成都佛教協會理事弘學居士寫的《藏傳佛教》等書中,都證明了這個問題。看來本教做為西藏原始文化是無可非議的了。但與此同時,一個新的問題又出現了。幾乎我看過的所有書籍,尤其是挪威作者帕?克瓦爾耐所寫的《西藏本教徒的喪葬儀式》等書,都記載本教實際上只是西藏遠古時期土著驅魔除妖的祭法,不能稱其為一個系統的教派,是邪門歪道,是異教徒。他們殺牲祭死人,抄襲吸收其它佛教內容,逆行轉經,被佛教徒們貶為邪教。在佛教用顏色來劃分教派中[紅、黃、白、花、黑],本教也被列為黑教。甚至在中國社科院特約研究員劉立千先生寫的《藏傳佛教各派教義及密宗漫談》中,本波教都未被列為一個教派。這和我對佛教僅有的知識「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著天壤之別。請教一些對藏傳佛教略知一二的熟人們,他們的說法就更加離譜。甚至有關懷者愛護的告誡我,要對本教活佛敬而遠之,免得稍有不慎,他們會加害於你,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我決定還是帶著問題去請教一下本教的活佛們吧。北京的春天曆來很暖,隨著天氣的變化人的心情也在發生著變化。趁著心情不錯,我請本教的五位活佛來到家裡做客。本人看問題一向比較直觀,望著他們正襟而坐、一身正氣的作派,無論如何不能與殺牲祭神、念咒害人的邪教相提並論。不過我還是抱著實事求是的態度切入了正題。首先我聲明所提問題絕無不恭傾向,免得發生朋友們提醒過的情況。從他們平靜的態度上看,這種論調對他們並不新鮮。他們表示對宗教有疑問是正常現象,只有大疑才能大悟,他們也不贊成盲目崇拜,不求甚解的做法,以此打消我不必要的顧慮。同時表示願意概括的給我講講本教的歷史,並拿出幾份材料供我參考。這些資料中主要是藏族的喀爾美大博士寫的《本教史》,這是根據已圓寂虹化的扎西堅贊大活佛著的《嘉言寶藏》寫成的。《嘉言寶藏》又是扎西堅贊大活佛根據本教原始經文寫成的,應該具有相當的真實性。看著這些複印的厚厚、薄薄的資料,我感到十分奇怪。為什麼就沒有一本印刷出版的書籍供人參考呢!書店裡有那麼多的宗教書籍,難道就找不到一本有關真實反映本教自己的書籍嗎!活佛們告訴我,本教在外來教傳入中國後幾千年來就一直被壓制,有關本教的資料,都是本教的高僧和活佛在國外用藏文寫成又被譯成英文出版的。這幾年才被國內的人轉譯成漢文。但由於懂英文的不懂宗教語言,翻譯起來非常困難,至今沒有一部完整的書籍可以出版。以至於歷來寫西藏宗教中本教一節時,都是找過去貶寫本教的歷史資料,你抄我、我抄你,把對本教的看法引入了歧途。低頭看看這些複印的材料,我體會到了本教的活佛們要說清自己的歷史是何等的不易;及他們要還自已教派一個清白歷史的百折不撓的決心。我真的為自己國家這個遠古的文化,至今不能真實的告之與人而感到遺憾了。這段歷史聽起來象是一個美麗的神話故事。在距現代一萬八千年的遠古時期本教的佛祖辛繞如來誕生在南瞻部洲,大食的沃摩隆仁,一個世間凈土。他創造了本教八萬四千法門的大藏經《甘珠爾》。佛陀敦巴辛繞米沃,漢地稱「阿彌陀佛」,可稱得上是世界上最早的佛陀,他所傳授的佛教,代表永恆不滅的本教教義。佛陀圓寂後,無量光完滿的本教教義,通過本教六大翻譯家:大食的木察托拉海、象雄的赤托薩察、蘇毗的胡盧巴來、印度的拉達阿卓、漢地的來當芒布、西藏的夏日伍欽,傳遍了世界各地。佛陀辛繞米沃曾於六千多年前來過西藏本日(即現在的林芝地區),為渡化當時原始本蕃眾生(本蕃為當時的原始信仰者或根據原始信仰舉行宗教儀式者),並應當時居民的需求簡單傳授了以歸依三寶為主的慈悲、行善等佛法中的因法(即雍仲本教的部分教義)----召神法、祓魔法、驅鬼法,改變了當時西藏原始本蕃信仰山神、日月、星辰、森林、殺牲祭神的習俗。當時佛陀強大的力量降伏了雪域高原的諸山神與護法,以保護一切眾生,趨拔惡魔。結果西藏的諸神和惡魔都聽從命令,在佛陀強有力的命令下發過誓,因此現在本教教徒若向諸神獻祭,他們就施加保護;若打擊惡魔,他們就屈服;若驅祓惡魔,他們就離開。這也就是本教被稱為降魔者的原因,也是後來因此把本蕃和具備三寶皈依的雍仲本教混為一體的原因。佛祖圓寂後,經文由本教知識世界的六大名人傳到印度、漢地和象雄,再從這幾個地方傳到西藏。在七赤的第一赤聶赤贊普時期,本教又在西藏傳播了十二種「因派箴言」的學問,它們的意義如下:如果一個人請神,神就給予保護。如果一個人來求「福」,財富就會增加。如果一個人給惡魔獻祭,惡魔就會息怒。如果一個人舉行「招魂儀式」,死者的靈魂就會得到幸福。如果分清潔凈和不潔凈的界限,保護神就會滿意。如果消除了怨恨心,煩惱就不會產生。如果解除了疾病的痛苦,生活道路上就不會有阻礙。如果一個人向占星家請教,就能掌握過去和將來的命運。如果一個人用泥土的祭品使惡魔息怒,就能與他們爭論。如果一個人給贊(精靈)奉獻大麥粉做的鹿,它就能飛到他們那裡去為他們解難。如果一個人向占卜之神祈禱,就能獲得區分善與惡的洞察力。如果一個人向諸神和惡魔奉獻用香木做的香,就能雲遊到它們居住的地方,消除它們有害的意圖。當時幾乎整個雪域國、吐蕃贊普七赤、二赤、六赤、八赤、五赤在位等,三十二代時代贊普都信仰本教,都皈依三寶佛,修本教的顯宗、密宗、大圓滿的見、行、修獲得了超自然力法:能象鳥一般的飛到天空,能坐在水面上。能把自己變成一條龍或一隻鷹或一隻獅子云游四方。在沙漠里種花,在乾枯的山谷里變出河流。吐火,用閃電降伏惡魔。能象安排一個曼陀羅一樣的安排太陽和月亮。他們都用本教的超自然力來渡救眾生。除了以上內明(佛學)外,同時在西藏傳授了醫方明(醫學)、聲明(文學)、工巧明(工業)、因明(哲學)。那時候歷史上被稱為本教之境,王國是本教的地方。國王是偉大的,僧侶是高貴的,法律是嚴格的,臣民是歡樂的。在象雄和西藏,由於國王是神,因此人類得到了妥善的保護。由於僧侶們照管著生命,因此國王們能長命百歲。由於他們一生中有許多德行,因此他們在此生,來生得解脫。由於「天梯的德行繩索」如從天堂掉下來的,因此「天國的階梯是結實的」。由於他們召請純潔的神靈,因此他們就會得到後者的保護。由於大臣們精於政治,因此政府是穩定的。「聯盟制度」(即教會和國家)的活動興旺發達。當時的西藏是一個即文明又有文化的興旺地區。世間萬物都有起伏,隨著時間的過去,國王因自己有巨大的權力而感到驕傲,因此怒氣沖沖;僧侶們因有知識而感到驕傲,因此盛氣凌人;大臣們因有才智而感到驕傲,因此心懷猜忌。到吐蕃贊普三十四代赤松德贊時期,國王聽信了大臣別有用心的挑唆,大臣辛巴若特那說:「王啊,如果僧侶們超越了你,他們就會奪取你的權利。」還有一個名叫若特那悉地的印度乞丐在這個國度到處流浪,說:「看來國王和僧侶們好象是完全平等的,不過,當國王的兒子繼位後,僧侶們可能把這個王位奪去了。」這一類謠言在國王和僧侶間流傳,加上國王心裡的邪惡,大臣們嘴上的誹謗,惡毒謠言的散布,象往火里添加燃料,於是永恆的本教被廢除了。國王命令所有的僧侶全都必須離開西藏全境,於是本教的僧侶們將「因、果二乘之本」六大道的經文用野驢和野牛馱上,往象雄境內喀玉而去。但本教的高僧大德們認為:正如太陽、月亮、行星和星星被太空中的風所推動,不斷升起和降落一樣,西藏還將出生一個野蠻的國王並廢除教義。不過儘管太陽和月亮落下,它們還會再升起。本教的教義在將來也將逐漸傳播開來。特別是本教的四位高貴的青年,八位傳道士和五千五百位高貴的松巴獲得了不可思議的超自然力,伏藏了本教的經文和教義。留下的僧侶有的進入到荒山或雪山,有的到湖中的島上或樹林里,有的走向北方的曠野,住在那裡實踐取得甘露的儀式。在以後的歷史中,本教又有幾次興衰,但憑藉他們超凡的功力和法力,使佛祖敦巴辛繞的大乘本教得以保存至今,傳遍世界各地。至於說到許多書中提的本教治病儀軌是殺牲祭神時,活佛們都一致認為這是曲解,表示如果是本教自己的教規,他們沒有必要否認,也不會因為社會上如何認為而有所改變,他們會遵照佛祖傳下來的教規行事。例如伊斯蘭教的主要節日之一---古爾幫節(意思為「犧牲」),在伊斯蘭教教歷太陰年12月10日舉行,傳說先知伊卜拉辛夜夢安拉命他殺子以祭那些犧牲的先烈。當伊卜拉辛準備殺子時,安拉贈他肥羊兩隻,令他宰羊代人。從此以後,伊斯蘭教在這一天便沐浴盛裝,舉行禮拜,家家宰牲,人人互訪。他們並不會因為外人如何看待而改變了他們自己的教規。本教也一樣。(三) 江河彙集的地方初夏時節,也許是緣分,給了我一個隨放暑假回家的孜珠?丁真俄色活佛到西藏拍記錄片的機會,使我又進一步真實的通過本教的寺院來了解本教。這是自一九八五年去拉薩後第二次進藏。進入藏區後的風土人情給我的是一種久違了的親切感。在我的眼中,西藏不再僅僅是藍天、白雲、草原、羊群。在藍天和草原的深處,神秘的宗教在時隱時現。丁真俄色活佛主持的孜珠寺位於昌都地區丁青縣海拔近五千米高的神山上,是本教最大的兩個神山寺院之一。擁有近兩百僧人,並有內明、辯論、禪定三個學校。孜珠寺建於藏王穆赤贊布,距今已有三千多年,是當時本教修建的三十七座寺院中規模很大的一個寺院。據說在此寺院修行,能獲得比一般寺院更大的功力、法力,是與寺院建在神山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在經文中記載,本教的佛祖敦巴辛繞曾來到過這裡,利用自己的功力和和法力加持了這座山,使它具有神奇的力量。至今,山上還留有佛祖的腳印。因此在神山上修建的寺院也具有很大的威力。本教許多的僧人、活佛、善士在此修鍊、聚會,象雄地區的國王每年也到此一次。孜珠寺全盛時期,有僧人上千,在此見、行、修本教經文。據說在孜珠寺念經一遍,等於一百遍;修鍊一天,等於一百天。在經過歷史上本教的幾次興衰之後,孜珠寺已不再擁有從前的規模。但在十分熱愛自己宗教的丁真俄色活佛的主持下,孜珠寺又逐漸恢復成培養本波佛法智慧的聖地了。孜珠.丁真俄色活佛出生在一個西藏世襲活佛家庭。小時候,因當時的社會情況所限,丁真俄色活佛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他從小就本能的感到世間存在著一種神奇的力量在左右著人類,他會不由自主的把紅布系在胳膊上代表力量的加持。奇怪的是他並沒有一般孩子對現代生活的想往和興奮。當時活佛的上師根據一些重要徵兆認定活佛為孜珠活佛(穆邦薩東大師轉世)。因此,丁真活佛13歲時來到了孜珠寺。父親曾告訴他,當一個人要獻身宗教時,本人和親屬一定要認真考慮好,完全出於自願。但這種考慮對丁真俄色來講似乎是多餘的。寺院的生活幾乎是與世隔絕的,沒有電的來源使許多現代化的設備無法使用。食物的貧乏和住房的簡陋與世襲貴族的生活有著極大的差別。我想還是一個孩子的丁真俄色能夠堅持下來,靠的是多麼堅定的信念啊!丁真俄色活佛講起他十九歲時,他們寺院的二十幾個僧人,去那曲地區一個很偏遠的縣去學習辨經。那是一個交通閉塞的地方,所有給養都需靠運輸。有一年遇到雪災,幾個月沒有糧食供應,他們只好吃隔年的臭糌粑渡日。丁真活佛走遍周圍遠近的村莊化緣、借錢來維持生活。一些僧人因不堪忍受艱苦,中途離去。到學習結束,二十幾個僧人只剩下十幾個了。丁真活佛認為,佛教人士只有經歷苦難的生活,才能了解、拯救人類。艱苦的日子固然難受,但如果換來的是知識和智慧,能弘揚本教佛法,能教育人們如何正確的生活,那就遠比個人生活優越具有更大的意義。拯救人類,這個口號用於宗教對我十分陌生。寺院的生活與意義是什麼,我以前好象感覺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可能還有一種沒本事的人才進寺院的潛意識。今天聽到丁真活佛這樣講,似乎覺得有點牽強。佛教人士遠離現代生活,又如何理解、解決人世間給予我們的種種磨難呢?我們的攝製組騎著馬經過多半天的跋涉來到孜珠寺。在沒水、沒電的條件下艱難的搶拍了一組鏡頭。但海拔近五千米的高山畢竟不是鬧著玩兒的,最終因劇組攝像的缺氧昏迷而停止了進一步的拍攝。車載著整個劇組穿過草原向邦達機場駛去,車窗旁一晃而過的藏民站在羊群中向我們頻頻招手。我站在佛教的角度上再看他們,已不再是貧窮、落後、愚昧、苦惱的人群了。他們有自己的信仰,滿足現有的物質生活,沒有競爭、攀比的煩惱,沒有時間緊迫的壓力,生活在沒有污染的環境中,過著自由自在隨遇而安的生活。追求和境域不一樣,誰又能評價誰是可悲的呢!隨著秋天的到來,我拍攝的紀錄片《江河彙集的地方》、《走出孜珠山》在中央一台、八台播出,使中國人終於能普遍知道本教這個文化的存在了。我也通過自己的努力,使我的人生又少了一個遺憾。(四) 佛教精神與現實生活望著窗外漫天的雪花,想起一年一度的春節又要來臨了。春、夏、秋、冬轉瞬即去,與活佛們的認識、交往轉眼就是一年。回想起來,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我與他們交談最多的話題,就是人在人世間應如何面對生活給予我們的種種磨難。從他們給我講的那些形象的佛教故事和道理中,我感到實際上佛教中的許多內容是用於人生的哲學。但以往人們認為佛教思想解決不了人們現實生活的實際問題,佛教人士也感到人們過於實際而忽視了精神上的追求。以此看來,普通人與佛教人士之間的差距,也就是精神追求與物質追求的差距。如果能把這種哲學用於生活,改變那些不利於生存的思維方式、心理狀態和人生目標,我們的精神就可能是輕鬆的、我們的心態至少是健康的、我們的生活起碼是快樂的。在現實生活中,佛教中最忌的「貪」無處不在。人們往往忽視著自己擁有的,緊盯著別人擁有的,令人無法生活得快樂。我過去覺得這在人類生活中十分正常,是人對現狀不滿的正常反應,有了這種動力,理想才能實現,科學才能發展,生活才能改善,社會才能進步。但活佛們告訴我,事物總是有兩個方面,人們往往忽視了由此而產生的煩惱、嫉妒、罪惡,就象人們只重視科學給人類帶來的進步與方便,而忽視同時帶來的環境污染、自然災害、戰爭威脅一樣。他們告訴我:在很久很久以前,人類生活在一個極樂世界,既不愁吃,也不愁穿。當一個人需要什麼,他就能隨地找到什麼,完全不必為生活發愁,他們沒有慾望,沒有煩惱,生活得十分快樂。但有一天,一個人覺得除了滿足了今天,還應為明天擔心,因此產生了「煩惱」;他開始為不必要的擔心儲存比別人多一些的東西,隨之就產生了「貪心」;另一個人想,從別人的儲存中直接拿更加省力,於是就產生了「偷盜」;被偷的人發現後覺得很不公平,立刻產生了「憤怒」;他就與偷東西的人打了起來,結果產生了「傷害」。。。。。。我忽視了這個故事想闡述的道理,而懷疑它的真實性,並覺得那個極樂世界裡沒有理想,沒有慾望的人們看起來很傻。於是又有了第二個故事:一個人走進了一個猴群,當他正在心裡偷笑猴子的紅屁股、長尾巴時,猴子們指著他一起大笑起來。從它們的表情和手勢中,他感到了自己沒有尾巴的醜陋。還有一個國王是神,他發現天上下的雨里有毒,人喝了會瘋。但臣民們不聽勸告仍然飲用,很快發起瘋來。當國王難過地對著瘋了的臣民發獃時,瘋了的臣民們卻大叫:看,我們可憐的國王他瘋了。是的,也許那時的人們看我們這樣忙忙碌碌一生,到頭來仍不滿足,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活,怎麼才能活的快活,也覺得很傻呢!我悟懂了活佛們想告訴我的道理,「貪」也就是需求,使我們的慾望無止境,科學的發展與人類的進步,使我們的部分需求得到滿足,同時又產生出新的需求。但人類的需求是不可能徹底得到滿足的,因為人的需求沒有了,科學也就不再發展了,社會也就不再進步了。但科學發展為滿足人類需求所產生的弊病卻日積月累地積重難返,人類也不得不正視自己用科學發展來毀滅自己的現實了。沒有多少人能滿足現有的,並感到無比快樂;又有多少人是需要很多錢才去掙很多錢呢。掙錢本身的快樂已讓他誤解為這就是生活本身的快樂。人們早已不是根據生存的基本需求去做事了。這使我想起了一個搞攝影的朋友,一個事業有成的人。當他正對自己的前景躊躇滿志時,命運和他開了個玩笑;一次車禍使他高位截癱,喪失了作為一個人最起碼的生存能力,顯出了人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幾年行動受限的截癱生活,給了他太多思考人生的時間,當我問他重活一遍將如何時,他告訴我:決不再忙忙碌碌的浪費人生,要享受身體健全的每一天。如果現在站起來,最好能去散散步或者去喝啤酒,喝很多很多,然後去痛痛快快地撒泡尿,嘩......。這些正常人每天都輕而易舉的行為,已成了截癱病人一生都無法實現的夢想了。可日常生活中誰又在乎這微不足道的所謂幸福呢!我們仍為這樣、那樣得不到的東西在煩惱、在抱怨、不懂得珍惜我們已經擁有的。(五) 永恆的主題生活中另一大煩惱就是情感。人們說:愛,是幸福的。但實際生活中卻帶來了太多的痛苦。「泰坦尼克」號的上演,使這個遺憾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的地步。我問活佛,上天是不是就是這樣安排的,不給人絕對的幸福。要不然讓你一生找不到你要的;要不然讓你找到又得不到。人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上天如此懲罰是不是太過分了。活佛們認為,痛苦和幸福只是人自己的感覺。人沒有認識到這是幸福而覺得痛苦,僅僅是人境界的體現。如一個老婆婆一到下雨就怕賣米的兒子大米生蟲;一到晴天就怕賣傘的兒子賣不出傘,所以晴天、雨天總是哭。有人勸她換個想法,下雨為賣傘的兒子笑,晴天為賣米的兒子笑,同樣是一輩子,為什麼不高高興興地活呢?!愛也是這樣,已經找到愛的,本身就是幸福,只是不能長久的問題。有太多的人在有生之年,不能向他所想表達的人表達他的關注;如父母去世時子女不在身邊;子女病重時父母拿不出錢;當父母找到錢時子女已無法搶救;當子女回來時父母已不在人間。但「泰坦尼克」號中的男女主角卻不是這樣,死去的一方在他有生之年充分的表達了他對女方的愛,而女方在她的有生之年也充分的感受到了這份刻骨銘心的情感,這不是已經得到了人們要的愛了嗎?但人們不滿足已經得到的,只為失去的痛苦,這也是一種「貪」。還有那些一生都找不到愛的人,不是也就免受這些撕心裂肺的痛苦了嗎?仍不滿意,那到底人們要什麼呢?!一個問題解決了,新的問題還會產生的。找以了你要的愛,又能保持很久,那以後又不愛了怎麼辦。不克服慾望的產生,就不可能有一個十全十美的結局。活佛們總能把難題化解,讓人不免想起阿Q精神,可是不這樣又能怎樣呢?總不能痛定思痛的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吧。按照他們的邏輯思維,至少還能得到些許安慰,解除人們自己無法解除的痛苦與煩惱。我與這幾位本教活佛認識是我們的緣分,我相信還會有不同的人有緣認識不同教派的活佛。雖然教派可能會有不同,但從積極因素上講,都是引導人們向善和美的理想境界跨越,都是樹立自輕他重的為他主義,都是幫人在生活的困境和挫折中得到解脫,解除煩惱,最終使這個世界、這個人類變得更美好。當然這並不排除佛教內部也有個別違背教義、教規,為了某種目的的欺騙現象存在。但哪個理想、完美的主義中沒有不理想、不完美的現象存在呢。如果有人一定要注重形式,一定要找出消極的東西,自己不肯從佛教精神中獲得智慧並變為力量,就算擁有的形式無比美好,在生活的困境中解救不了自己,剩下的除了抱怨還能有什麼呢。唯物主義的偉人曾講:宗教信仰是屬於個人的事情,每個人都有信仰和反對的自由。我看這也是個能者見能、智者見智的的文化。如果說佛教僅僅是迷信,是用來麻痹人們思想的,那麼用科學這個名詞來否定客觀存在又是什麼呢?人的思想已被現代教育形成一種固定的,看待事物的所謂科學模式,沒有被科學證明的東西就容易被說成是迷信的,就否認它的存在。這對人是不是另一種迷信,會不會也是一種狹隘呢?如果承認宇宙之大,無奇不有,那誰又能否認還有許多沒有被科學驗證的事物存在呢!我想科學本身是不會否認的,只是一些沒有真正了解科學的人在盲目認為。就象有人激烈的質問活佛:你用什麼來證明人有前世和來世,同樣的邏輯推理:誰又有什麼來證明沒有前世和來世呢!我個人則認為,許多問題至少是可以討論的。把沒有認識的問題一棒子打死,那不是讓科學在沒有驗證的事物上也無法前進了嗎?難道人們沒有注意到,如果現在想去認識一個全新的領域,不改變這種禁錮,幾乎是寸步難行的嗎?我就有很深的感受。我曾站在一個俗人的立場上告訴活佛,人是不可能沒有物慾的,因為他要創造物質財富。在創造財富的過程中,佛家最忌的五毒,貪(貪婪)、嗔(憤怒)、痴(愚昧)、慢(自大)、妒(嫉妒)也由此產生,只是在程度上有所區別,否則就不稱其為人了。佛教不直接創造物質財富,講起道理不免輕飄飄,可是哪個佛教人士能脫離物質生活呢?活佛的理論是:佛教並不是讓人們放棄物質追求,個個修鍊得四大皆空。只是引導人們在追求的方式上應是合法、合理的,追求到了,也不可驕傲與執著,因為它也可能會消失或改變;追求不到,也不要一蹶不振,只要勇敢往前走,不順心或一切追求不到的逆境也都會過去,更多的選擇將在未來展現。佛教也是教人有所收斂,人世間是有人類的自然法則的。不是你的慾望和需求越大,你就可以越不擇手段,要懂得因果報應。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如果佛教有它束縛人們進取向上的一面,就一定有它約束人們無限作惡的一面。就象磨難能使一些人顯出懦弱,也能造就一些人的堅強一樣。做為人活在世上,做到吃飽、穿暖並不難,動物也能做到最起碼的這一點。但做到這一點後,如何為社會及他人提供自己的個人價值,並能活得沒有煩惱並快樂,這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了。生活中難免出現危及生命的毒藥、阻礙前進的急流險灘。活佛們告訴我,本教中顯宗的境界,就是使人有能力識別毒藥不是蜜糖;有能力繞過急流險灘。密宗的境界就是使你有能力將毒藥變為蜜糖,把急流險灘變為一馬平川。大圓滿的境界就是無須化解也能暢通無阻,達到理想的境界。我的感悟是,如果你懷疑佛教的真實性,那就看看能不能找出點石成金的智慧,在生活中幫你克服困難吧!本教的活佛們已離京返鄉了。他們用佛教的精神影響著盲目追求物慾的那些人,在現今物慾橫流的社會中,告訴人們還有一種精神的追求也能滿足人們。現在,我追求精神境界的理想和完美時不再帶有絕對的目的性,也不再用患得患失的態度對待社會和他人。莫小都寫於199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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