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鮑爾《何為改革宗神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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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謂改革宗神學？R.C.史鮑爾（第二講）

Catholic, Evangelical, & Reformed

大公教會，福音派&改革宗

I. Reformed Theology is a Systematic Theology

一、改革宗神學是一個系統神學

我們繼續學習何謂改革宗神學。最近我出版了一本書名叫 《未知恩典》 （Grace Unknown），副標題是《改革宗神學核心》（the Heart of Reformed Theology）。基本上，我打算按著這本書的大綱，當然這本書里很多細節，我們沒有辦法在這次的系列裡來討論。

我們在第一講當中提到的是，改革宗神學是一個神學。現在我要進一步說：改革宗神學是一個系統神學（systematic theology）。讓我一生倍感榮幸的一件事，就是能夠在神學院里教授系統神學這門學科。我非常清楚在當今這個時代，比如在非外延哲學（un-extensional philosophy）領域裡，已經對「系統」這個觀念有不斷增長的反感和過敏（（antipathy and allergy）。有時這種反感有不錯的理由，人們會關心這是否意味著有人拿來一個哲學系統，把它套在聖經上，把聖經強迫地裝進這個系統里。然而，系統化的思想可以沿著教會歷史一直追溯，在啟蒙運動中也是如此，例如現代科學方法（modern scientific method）。當時的哲學家們主張一種稱為分析方法（analytical method）的科學研究方法，通俗的講，其任務就是探索明白事物之間的邏輯（the logic of the facts）。人們用這種方法探索物理世界中各種細節，範圍波及宇宙，盡其所能得到一切數據，收集數據之後，人們就試著從這些數據中找出其中的意義，嘗試看如何能使各個部分結合起來。

在歷史上，系統神學的任務與其相似。我們並不是拿著先入之見來套聖經，而是先靜聽上帝的話，就是聖經所說的，整全而詳細地了解聖經，然後試著辨認出每個個別真理之間是如何結合在一起。因為系統神學的前提預設是：全本聖經是條理一致的（the Bible is coherent）。雖然上帝向我們啟示了如此之多的真理，但這一切的真理都在祂的位格和屬性裡面被統一起來。

實際上，在教學中我們使用一些專題研討會（seminar），就是由學生開放地討論。我們會在研討會中以系統神學中某個具體的教義作為開始，如果我允許學生們互交式討論，很短的時間內，就會發現討論已經離最開始的那個教義很遠了，就像沿著蹤跡追兔子一樣。但是我提醒他們，說：你們提出的問題是應該問的，在這些問題中不斷湧出我們所學習的各個教義。為什麼會這樣？原因就是基督教神學當中每一個教義，都以某種方式與其他的教義相接觸結合（Every doctrine of Christianity touches every other doctrine in some way）。整個基督教信仰的各個部分都緊密地、複雜地相互關聯交織在一起（The whole of Christian faith is intimately and intricately related）。

其實，有件事從未間斷地使我一直感到驚奇不止，就是聖經當中提到這麼繁多的事情，跨越了這麼長遠的年代，精細到這麼微小的細節，然而她竟然卻如此勻稱一致地交織結合起來，渾然一體。當我們說改革宗神學是系統的，就像我們剛才說的，我們不是從外面找來一個系統硬套在聖經上，而是儘力從聖經裡面發現原本就存在其中的一致的教義系統，好知道各個部分是如何結合起來的。

II. Reformed Theology Involves an Apparent Paradox

二、改革宗神學有一表面反合性

改革宗神學存在一個反合性（paradox）。在我的系統神學課里，我們一般會在最先學習一個稱為「真正的神學」（theology proper）的神學，這不是為了區別於「不是真正的神學」，這個「真正的神學」指的是關於上帝的教義（doctrine of God），是區別於罪的教義（doctrine of sin）或者稱義的教義（doctrine of justification）等等。這個教義特別關注於理解上帝的本性和屬性。

學習一開始我會對我的學生們說，如果我們讀改革宗的信仰告白，看它們如何表述上帝的本性和屬性，你就算很努力幾乎在其中找不到什麼是只有改革宗獨有的描述。就是說，不論是循道宗，路德宗，長老會還是其他什麼宗派在這條教義上的內容和主張上都是一樣的。我們都會說上帝是永活的（eternal），我們都相信上帝是肉眼不能見的靈，不變的（immutable），全能的（omnipotent），全知的（omniscient）等等這些上帝的屬性。所以，一方面，在改革宗神學裡，關於上帝的教義並沒有什麼特別和不同於其他神學的地方。

然而，這就是反合性的地方，如果有人問我說RC你覺得改革宗神學裡哪個部分是最特別，不同於其他神學的？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哦，就是我們關於上帝的教義。請你等一下，你把我搞暈了。你不是剛說關於上帝的教義里，改革宗神學沒什麼不同之處嗎？可是你又自相矛盾地說，改革宗神學與其他神學最大的不同就是上帝的教義，你到底想說什麼？我看到你們臉上的困惑，讓我來解釋這個貌似矛盾的表述。

上帝的教義，所有基督徒基本上都與正統信經里的教義一致。但是在其他神學當中，常常發生的事情是，當人們把注意力轉移到另外一些教義時，他們傾向於遺忘之前所肯定的上帝的教義。結果，上帝的教義就成了眾多教義之中的一條，而不是一個有絕對控制力的教義。

舉個例子，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一個基督徒，會面對面跟我說，我不相信上帝是至高的、有絕對主權的（God is sovereign）。所有基督徒共有的特點就是甘心愿意承認上帝至高的主權。但如果我把討論稍微深入一點，進入到上帝主權與其他教義的關係，比如說，進入到揀選的教義、恩典的教義等等，很快地，就會在上帝本性認識上出現非常嚴重的爭議。上帝是否統管一切將要發生的事情？上帝是否知道一切將要發生和已經發生的事情？在某些事情發生之前，上帝是否已經知道了？就如我們剛才說的，你是否相信上帝的全知的？大部分基督徒都會說相信。但當我們深入探究上帝全知到底意味著什麼的時候，我們所說的相信是不是同樣的意思？我們說祂預知是在說祂有非凡的感知力嗎，能預感到未來？還是在說祂用權能的命令統管萬有。這就是上帝的至高主權和祂的知識之間的關係。

在改革宗神學裡，我們總是通過不斷地回到對上帝的教義最根本最重要的理解當中，來檢驗我們的教義。我認為這是改革宗神學最核心的也是獨有的特點，就是藉著所有其他的教義，完全非關聯地（relate-less-ly）委身於維護上帝教義的純潔（意思是說這種委身是完全沒有其他任何相關聯的原因）。

III. Reformed Theology is Catholic

三、改革宗神學是大公教會神學

另外我要提的一點就是，改革宗神學不僅是一個系統神學，改革宗神學還是一個大公教會（Catholic）神學。當我說大公教會的時候，可能很多人會想到抗羅宗（或基督新教）（protestant）是反對羅馬公教（或天主教）的。但是我們必須記得，在16世紀開始的宗教改革運動中抗羅宗所堅持的神學，並不是在16世紀時第一次發明出來的東西。宗教改革運動是改革（reformation），不是革命（revolution）。16世紀的宗教改革是努力恢復使徒的信仰（Apostolic faith）。事實上，在當時參與改革的每一個教會都擁護接受基督教信仰的大公教會真理，這一真理是被不同地區、宗派、傳統的基督徒所接受並認信的。這裡的大公教會並不是指羅馬公教會（Roman Catholic church）或俄國公教會等某一個教會組織，而是用這個詞的原意，意思就是「普世的」，整個普世大公教會，比如初代教會。

大公教會舉行過非常重要的會議，針對歷史中出現主要的異端（heresy），來處理重要神學問題。例如在第四世紀出現的亞流主義（Arianism）爭端，第五世紀的基督一性論（Monophysitism）爭端等等。在這些偉大的會議中，例如尼西亞會議（Council of Nicaea），基督的神性（deity of Christ）被堅定地擁護並認信；第五世紀迦克敦會議（Council of Chalcedon）上，教會公開認信基督是真實的人，也是真實的上帝。

所以，對歷史的基督教教義的申明和肯定，三位一體的教義，基督神人二性的教義，基督代贖的教義等等，對這些教義的肯定是歷史上整個正統基督教集體所共有共享的；對這些教義的肯定，在歷史上，都存在不同宗派的信仰告白之中。循道宗、路德宗、長老會等等，在歷史上，都彼此共同擁有大量相同的教義。而這些基督教思想中的共同本質，所有的神學都建立在這個共同本質的基礎之上。所以當我們談到改革宗神學與其他神學不同時，比如路德宗神學，我們必須清楚在兩者之間有著一個教義的共同核心。

我想請各位注意一點，就是今天當我們談到改革宗神學的時候，我們傾向於只談那個「與其他神學不同的改革宗神學」。有人常說，改革宗神學不就是那五點嗎？是的，當然加爾文主義五要點（five points of Calvinism）對改革宗信仰來說是很重要，我們在這個系列裡也會談到。但是單單專門只考慮改革宗神學與其他神學的區別和不同，就把這個不同的部分當作整個改革宗神學的全部，是對改革宗神學非常嚴重的歪曲。我們必須記住，我們有著共同的教義基礎，是我們與其他宗派弟兄姐妹所共有共享的，就是我們同是普世大公教會的信仰。

IV. Reformed Theology is Evangelical

四、改革宗神學是福音派神學

另外，我們需要知道，改革宗神學是福音派（Evangelical）的神學。這是第二個大的標題。第一個是大公教會神學，第二個是福音派神學。從歷史上講，所有福音派都是大公教會的，但不是所有大公教會的都是福音派。但是福音派是與其他基督教團體共享普世大公教會的教義。但是，並非每個福音派都是循道宗、路德宗或者長老會等具體的宗派。所以，不是所有福音派都是改革宗的，但從歷史上講，所有改革宗都是福音派的。我們不僅繼承了一切普世大公教會的神學教義，也與我們抗羅宗的弟兄姐妹同享福音派的傳統。同樣地，福音派這個詞在我們今天也被貶低並混淆了，就像「普世大公」這個詞一樣，很難定義這個詞到底在今天代表什麼意思。但在歷史上，這種混淆並不存在。

在宗教改革時期，也就是福音派這個詞形成的時期，這詞是由改教家們提出的。因為他們相信唯獨因信稱義的教義，並相信藉著這教義他們能夠恢復在新約中福音的本來面貌。也正因為16世紀的宗教改革是圍繞著因信稱義這個教義展開的，整個爭論的重點就集中在「什麼是福音」（what is Gospel）這個問題上。抗羅宗自稱為福音派，意思是說，他們為自己貼上了擁護路德的因信稱義教義的標籤。除了路德宗，我們知道在16世紀，還有許多人相信這教義是符合聖經的，並且有許多其他傳統也出於這條教義，這些傳統都擁護並堅信唯獨因信稱義的教義，這也是福音最為核心的教義。

我們先不去擴展到其他方向，比如聖禮的教義，教會治理的模式等等。在歷史中的福音派當中，這些傳統都共同擁護並堅信另一個教義，就是聖經權威的教義，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唯獨聖經（Sola Scriptura），我們會在後面講到。歷史學家會說宗教改革運動的材料問題（material issue）或材料起因（material cause）是稱義的教義，而形式起因（formal cause）是聖經權威的教義。同樣，在宗教改革中有許多分裂的團體，但在他們中間有一個團結統一的核心，是基於兩個中心主題：一個是唯獨因信稱義，一個是唯獨聖經權威。

V. Reformed Theology is Reformed

五、改革宗神學是改革（或稱歸正）神學

現在，我們進入第三個標籤，改革宗，或稱歸正神學。當我們使用這個詞「改革宗」時，我們是在神學分類學（taxonomy）中作進一步的區分。分類學是一種用來分類的科學（a science of classification），我們在生物學（biology）領域使用這種科學，用它劃分界（kingdom），有植物界，動物界。所有的植物都在植物界，所有的動物都在動物界。從界繼續分為：門、綱、目、科、屬、種不同種類，就越來越精細的區分，使我們更清楚了解身邊的世界。我們在神學和神學傳統里也是用同樣的方法。我說過了，有許許多多的福音派團體，路德宗、循道宗、長老會等等，而他們也在某些方面彼此不同。當我們談到路德宗，我們會說路德宗的神學是路德神學為特點的，他們同時是福音派的，也是普世大公教會的。而作為改革宗傳統，我們有一些教義是特別針對改革宗信仰的，並不是被其他基督教團體所共有的。所以當我們說某人是改革宗，我們的意思是說，這個人擁護認同改革宗特有的信仰告白（confession），例如海德堡要理問答（Heidelberg Catechism）、比利時信條（Belgic Confession）、威敏斯特信仰告白（Westminster Confession of Faith）等等，同時他與其他福音派弟兄姐妹共同擁有福音派的美好傳統和遺產，而這些都是建立在整個普世大公教會信仰基礎之上的。

最後，我要再次提醒各位，千萬不要把這個細分的區別就當作是改革宗信仰的全部。因為改革宗神學裡除了與其他神學有區別的內容之外，還包含著非常重要的，與其他福音派團體共同認信的教義，以及在歷史上所共有的大公教會的信仰內容。我們在這個系列中，將慢慢由淺入深介紹改革宗神學，再次記住，當我們學習區別的時候，不要以為那些有區別的部分就是全部。

STUDY QUESTIONS

問題

1. What is the task of systematic theology? What is its fundamental assumption?

系統神學的任務是什麼？系統神學的最根本的預設前提是什麼？

2. What is the apparent paradox regarding Reformed theology and its doctrine of God? Why is the paradox not real?

改革宗神學和上帝的教義表面上的反合性是什麼？為何這個矛盾並不為真？

3. What do we mean when we say that Reformed theology is 「catholic」?

改革宗神學是「大公教會」神學指的是什麼意思？

4. What do we mean when we say that Reformed theology is 「evangelical」?

改革宗神學是「福音派」神學指的是什麼意思？

5. What were the Reformers trying to communicate by their use of the term evangelical as a self-designation?

改教家們自稱是福音派，他們所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6. What is meant by the use of the term 「Reformed」?

用改革宗這個詞的含義是什麼？

DISCUSSION QUESTIONS

討論

1. Discuss the reasons why it is vitally important that our theology remain catholic in the true sense of the word.

請討論為何我們的神學認為保存大公一詞的真實含義如此至關重要。

2. What i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core catholic doctrines, the specifically evangelical doctrines, and the distinctive Reformed doctrines? Discuss your answers.

請討論在核心的大公教會教義，特殊的福音派教義，和有特色的改革宗教義之間的關係。

FURTHER STUDY

參考

Sproul, R.C. Grace Unknown, pp. 23-40

Sproul, R.C. Foundations: An Overview of Systematic Theology with R.C. Sproul

Calvin, John. Institutes of the Christian Religion

Luther, Martin. What Luther Says: An Antholo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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