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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出世的心做入世的事

從未出世,哪裡進得去?從未入世,哪裡出得去?——阿勛《開啟的世界》

出世入世,何去何從隱居在大理的姑娘說:我第一次來大理的時候,還是一個年幼懵懂又很重視裝備的小驢友,在博愛路見到那時很多年輕人開的小店,他們都坐在路邊台階上喝啤酒抽煙和曬太陽,心裡說:「哼,不思上進,你們大學畢業了沒有!社會的廢物!」沒想到,事隔沒兩年,我就坐在一樣的地方,喝著抽著曬著太陽……心裡想,當一個廢物真好哇!這個段子很好笑,因為它道破了許多人糾結的心思——出世還是入世,這是一個問題。我們一直跟這個問題較著勁兒。彷彿「世」的一側是滾滾紅塵,另一側是世外桃源,中間站了一個「我」,不知何去何從。彷彿「世」里有功名利祿,足以成就自己價值的一切;而「世」外有悠閑自得,天地一沙鷗的悠遊,中間那個「我」究竟要什麼。彷彿註定得在「世」中經歷人生的捶打,不得不屈服與放棄某些原則;而別「世」而去,則會找到人生的終極意義。每個為它糾結的人,在那一刻,都陶淵明、竹林七賢和李白附體。真的,你不是一個人。從早晨出門那一刻起,你要穿越城市的車流,你要面對老闆客戶同事,你要想盡辦法升職加薪,你要操心房租樓價,還要被家長逼婚……「世」那麼真切又沉重的擺在你的面前。你嚮往去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過清心寡欲的生活。但大部分時候,只是想想而已。日子只能在無數次的想像與放棄中循環往複。真的沒有別的出路嗎?於是我們再一次發起對這個問題的追問——「世」究竟在哪裡?它對每個人而言意味著什麼?出與入,果真就是那般水火不容的抉擇?而最重要的是,我們又該何去何從?入仕與歸隱,中國傳統文人的永恆情結中國隱逸文化的核心精神是安身、盡心性。首先,安身就是為自己的「身體」在世間尋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只要有了合適的位置,無論是深山還是朝堂,區別並不重要。其次是盡心性,實現心靈的自由。心探索:中國文化中的隱逸傳統由來已久,其源頭似乎可追溯至老莊哲學。在你看來,中國隱逸文化的核心精神是什麼?其追求的根本價值是什麼?周語:中國隱逸文化的核心精神是如何保持、抵達身心內部各種能量之間的平衡,它指向的是中國古典哲學中強調的天人合一,強調我們作為孤獨個體的人,以一種中道、簡單、原生態的生活方式和理念呵護好我們的這顆心。也可以概括地說,它的核心精神是安身、盡心性。首先,安身就是為自己的「身體」在世間尋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只要有了合適的位置,無論是深山還是朝堂,區別並不重要;中國先秦文化中有不少「貴身論」的身體哲學思想,和追求心靈的自由同樣是中國文化中關於身心靈性與平衡之道的大智慧。其次是盡心性,實現心靈的自由。這是一個擺脫物質生活和消費符號、權威、體制的束縛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追求自由的人會選擇各種各樣與自己個性相符的生活方式來擺脫外界的束縛,或醉酒、或參禪、或雲遊等。這些各種各樣的生活方式就逐步構成了隱逸文化的主題內容。如果用現代的語言來說,中國隱逸文化即是中國人的生活智慧。既然是一種生活智慧,它的根本價值就是為我們提供一種安心、安身的方式。從宏觀層面來看,如果沒有隱逸文化對來自社會生活各個方面的壓力的緩衝和調節,我們的身心在失衡的時候就會不知所措。它是我們中國的心靈哲學,為我們提供一種身心力量平衡之道,帶我們遠離各種壓力與符號的世界,更好地認識自己的身心,實現身心靈的發展。心探索:隱逸之風在魏晉南北朝時期達到了巔峰狀態,其中最著名的如竹林七賢。從社會歷史的角度來解讀的話,當時的文人士子為什麼如此崇尚隱逸和出世?周語:一般來說,隱逸可能是出於一個人的心性、氣質天生的獨特性,而自然選擇的一種生活方式;但在竹林七賢的時代,隱逸則更多地是身心靈性自發地迴避變幻無常現實的社會現象。同時也要注意到個體生命意識的覺醒,以及隱逸作為一種社會現象一旦形成,在社會關係中的傳播和影響力。當時社會動蕩,文人士子都在尋找出路,它的擴散效應和微博或者facebook這種新媒體的影響力一樣具有感染性。比如說,一個本來不想去隱的士子,他對隱逸的智慧和理解能力並不夠,但是像竹林七賢這些人物都去隱,從社會心理方面來說,也會形成一種風氣影響大眾。另外,身處亂世之中消極避世,這種「隱」的類型也是存在的。其實無論是否亂世,都有一定比例的這類帶有盲目性和自保性的「隱者」。自己沒有認清楚自我身心的需求,隨著大流進山去隱居,很可能壓抑了個體的內在身心靈成長。心探索:入仕與歸隱之間的矛盾是中國傳統文人揮之難去的情結。這種矛盾也可歸結為儒家的入世哲學和道家的出世哲學之間的差異。你認為中國傳統文化對於入世與出世最基本的看法是怎樣的?周語:中國傳統文化對出世與入世的各種基本看法分散在各個人物和學派的思想中,對它的劃分和歸納是非常吃力的……我認為這些最基本的看法有兩個指向:第一個是安身;第二個是安心。具體來說,第一個基本看法(入世)是要在此世實現人生的價值,因此重視對現世生活的參與。第二個基本看法(出世)是要實現身心的返璞歸真,終極價值指向彼世,或者說彼岸。在中國文化中,出世與入世,首要處理的問題即是安身與安心,它們指向是天和地。我們是生活在天地之間這個道場中的凡夫俗子,有著七情六慾。能夠在其中一個方面領會到智慧,就是殊途同歸。孔子和老子(出世和入世)都是一種身心平衡的智慧。我們作為凡夫,就像是生活在天地乾坤、白晝與黑夜之間的植物,有風有雨,春華秋實,我們才有生命的周期和不斷的成長。在我看來,出世和入世之間,是一種不即不離的生活智慧,殊途同歸。「隱」不是外在形式,而是內在身心的平衡就我所接觸的現代隱士而言,他們對出世和入世這個區分並不太在意;他們追求的生命境界,是回歸到自然的山居世界,身體力行,忘掉各種物質的不合理執著,讓自己做一個快樂的農夫。對於隱士來說,出世和入世是不二的。他們住在山中,自己種菜、劈柴、擔水、採集藥草,早睡早起,很多人是一日兩餐,追求的是一種簡單、中道的生活。心探索:具體來分析歷史上著名的隱士,比如陶淵明躬耕於南山,和阮籍、嵇康等嘯傲於竹林,這兩種隱居狀態有何不同?你怎麼理解「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周語:陶淵明隱居南山,與阮籍、嵇康的隱居狀態,在生活方式上有共通點:喝酒、吟詩、住山等。但不同點則更值得注意,陶淵明無論出於哪種心情和原因而隱居,他的隱居更接近田園生活的自然精神;陶淵明賞花、喝酒、手揮五弦,其隱居狀態是有點類似遠離城市和物質、官僚體制之後的悠遊自在;阮籍和嵇康的隱居狀態則充滿了焦慮,更為被動,畢竟他們還是要經常面對來自官僚體制與不受權力約束的壓力。我認為無論在哪裡隱居,形式上的隱,住進山裡,種些菜,晒晒太陽只是一種情趣。如果身心的力量沒有自我內在的深刻體認,隱居只是一種外在的形式,流於消費文化鼓吹的文化消費。隱居可以為我們的身心靈性和內在平衡提供一個啟蒙的環境,山水與原生態的環境可以幫助我們治癒各種紊亂的意識力量;但真正的隱者不會在自己的田園門口掛一個GPS衛星定位系統,然後告訴你他在海拔多高的山裡隱居。「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這句話也在告訴我們,「隱」是一種生活智慧,一旦我們的身心意識成長到能夠自如應付外界壓力的階位,那麼隱居在哪裡就不再重要了。心探索:你在《白雲深處》一書中,對終南山的現代隱士生活做了深入的考察和詳盡的描繪。你認為終南山的隱士傳統有何獨特之處?終南山的現代隱士們是如何理解入世和出世的?他們追求的是怎樣的生命境界?周語:終南山的隱士傳統特別之處在於它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的唐朝,乃至更久遠的時代,有它自己鮮明的歷史和傳統。它的隱士傳統不是某一派或個人影響力形成的,儒釋道各種類型的隱士都有,而且一座山中,很多山頭都有不同的隱居者在那裡長久居住。就我所接觸的現代隱士而言,他們對出世和入世這個區分並不太在意;他們追求的生命境界,是回歸到自然的山居世界,身體力行,忘掉各種物質的不合理執著,讓自己做一個快樂的農夫。對於隱士來說,出世和入世是不二的。他們住在山中,自己種菜、劈柴、擔水、採集藥草,早睡早起,很多人是一日兩餐,追求的是一種簡單、中道的生活。這種生活境界看似簡單,但是如果能做得到,身心的節律與自然契合,內心的紊亂和雜念也就會減少很多。心探索:現代人身處忙碌喧囂的生命狀態中,對於隱居山林、歸隱田園總是有很多的遐想和憧憬。根據你對終南山隱士生活的了解,我們對於所謂的「出世」是否有一些誤解?我們是否可以在塵世的生活秩序中涵養和保持一顆出離之心呢?周語:我覺得,出世,不是逃跑,不是拒絕,也不是簡單地放下,不是一個人遠走天涯嘗盡孤獨之後的醒悟;真正的出世是入世的,安身於此世的生活,心卻能與天地的節律相和,能夠擔負並接納在塵世間的責任,亦能夠以一顆柔軟、慈悲的心去分享一個凡夫俗子的歡欣與悲苦。出世即是入塵,入世即是自度;我們生活在這個塵世里,如果只懂得住山、炒菜、擔水,即使聞遍人間煙火味,也無法體會出世的快樂與自足。一個人要想嘗試在塵世生活中呵護好自己的這顆心,首先要接納自己在這個生活體系中的角色和位置;出離之心需要建立在正確認識自己身份、身心的基礎上。以我個人的經驗來看,需要懂得分享、接納我們的不完美,保持開放的心態,時時意識並提醒自己不要被固有的習性和長久積累的慣性支配。能否保持這種平衡,關鍵就在於我們如何在生活中處理自身面臨的壓力,甚至也包括部分我們未知來源的心靈焦慮。不要急於拒絕,也不要慌忙下結論,不要給自己貼標籤。周語,作家,現居西安。喜歡讀書,聽水滴、鐘鼓、鳥類的聲音,曬太陽、登山。現從事創意寫作(creative writing)研究與宗教心靈類讀物出版工作。著有《指間流水》《漢語春秋:中國古典人文意象隨筆》《白雲深處:終南山隱士的十年生活》等。出世、入世,自我與自性一個人只有入一次世,才能明白什麼是人生;一個人只有出一次世,才能理解什麼是人類。入世開啟的是尋找自我的旅程。這裡的一切都是現實的,無論你遇到誰,或是投身在怎樣的一段關係里,關注哪些人或事,自我都會將自身的能量慷慨地傾注給外在於「我」的另一個客體上。而彼此間能量的共振,則會帶給你各種主觀感受或是思維的判斷。這就是現世賦予我們的自我存在感。然而,正如存在主義哲學所認為的那樣,存在感與存在這二者不可兼得,你可以選擇自身的立場,但其間永遠只能是隔岸相望——當你在入世中被存在感所充盈時,你便放棄了獨立於世界的存在立場。反之,置身世外的視角縱然可以觀照全局,但這時你便就此失掉了與現世的聯結。因而,如果說自我的找尋,是一個投身世間不斷獲得、汲取、學習和積累的過程,那麼步入自性的階段,則要漸漸地將所有的一切歸還給曾經給予你的那些人、事物,以及這個世界。終極的自性是被自我的圓滿充盈後,再次放空的「大我」,自性是自我的理念,是你我在世間的每一個細微的人生經歷中跳動著的靈魂。當然,如你所知,自性的獲得首先是一段孤獨的歷程。因為你需要暫且放開原有的各種聯結,逐漸稀釋那些原本投入在自我中的愛與熱情,出離於那個曾為你所熟悉、慣常或是不免糾結的實在的世界,開始梳理和自我修通的功課。然而,這出世與入世之間自然而微妙的關係,亦如海水與大陸,潮來時,海水會充實一切,而褪去時,陸地便再次復現。在「我」的生命力,不知會有多少這樣數不清的潮水漲落,大到一個人生階段,小至每一次的呼吸和心跳。每一次的入世,都是自我的盡情釋放,而每一次的出世,都是一次自性的整合。心與行的交替補償一個積極入世的人往往所抱持著的恰恰是一顆出世的心生與死、好與壞、成和敗——一個人似乎永遠都無法超越二元——這一世界的法則,當然出世和入世也不例外。心與行之間的「誰先孰後」一直以來都是智者們爭得頭破血流的焦點。到底是心靈指導著我們的行動,抑或是行為反應本身引發了心理過程的產生,哪一種立場,任何一位學者都有絕對站得住腳的說辭,但諷刺的是,到頭來誰都說不清楚。而單就這一點來說,古代的東方人似乎看得更開一些,其所抱持的「心行一體觀」將思想從二元「對立」的怪圈中釋放了出來,進而在二元「統一」的命題下開始思考和探尋。換句話說,東方人從一開始便放棄了糾結,如此一來,無論是藉助行為來談心理感受,或是從內心經驗出發去規劃身邊的世界,便不再有什麼阻礙了。更重要的是,當我們試著放開了「對立」的前提,在「統一」的包容中去重新審視那些我們習以為常的事物或是觀點時,有意思的事情發生了,那就是在整合的統一中並非只存在著共性,還時常囊括著截然不同的差異——相類似的心理過程並非總是與相類似的行為相匹配,有時候當心態和作為剛好沿著相反的方向走完一個輪迴並再次相遇時,人生及人性也才更趨於自發且自然的圓滿。每一個入世的「我」都必定承載著一個出世的靈魂好比在出世或是入世這回事上,請你務必不要輕信所看到的現象。或許在你眼前的是一個積極融入世間,完全紮根現實的人,他(她)似乎從沒考量過自己的內心,只是在一心一意地追求現實的價值與報償。但如果你知道一個人的行動背後,其心態或許有著截然相反的期待,那麼你就會了解,一個積極入世的人往往所抱持著的恰恰是一顆出世的心。他(她)在當下之所以會對這個現世有著如此至深的執著,或許是因為在內心中他(她)明白自己的心遲早有一天會就此離去,那時的他(她)將會去面對另一個全新的人生使命。因而在這之前,要積極而充分地去融入這個現實的世界。反之,那些在生活中,看上去好像和周圍的世界格格不入的人,有時甚至還會帶給人一種他們並不屬於這裡的假象,我想你知道,那並非其本真所在。他們很可能深深地愛著這個世界,愛這裡的人,愛那種充盈和真實的生活。只是因為那對現實的愛如此深刻,才更應該謹慎。他們需要以出世的或是修行的心態來指導自己的愛,梳理並將圍繞這份愛所收穫的現世的經驗整合成為自身的一部分。無論你是在以出世的心態積極地步入這個世界,或是以入世的心態成為一個出世的人,都請不要懷疑,因為這就是我們大多數人與這個世界之間發生聯繫的方式。那無需什麼解釋,因為一顆入世的心註定要屬於一個出世的人,而每一個入世的「我」都必定承載著一個出世的靈魂……內容來源:心探索雜誌編輯:李艷坤今日討論

出世,也許是世外桃源,有悠閑自得,天地一沙鷗的悠遊;入世,也許是滾滾紅塵,有功名利祿,足以成就價值的一切;世里世外,中間站著一個「我」,不知何去何從,出世還是入世,這是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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