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啟蒙(連載10)
06-15
禪宗啟蒙之看個話頭(46)不疑不悟,大疑大悟。相對於看個公案,看個話頭顯得更為方便易用、直截了當、簡省有力和容易激起疑情。看,就是參;看話頭,就是參話禪;參話禪,就是對一個無義味話頭激起疑情日夜叩參。根據我的考察,宗門第一個明確而經典的話頭既不是溈山祖師啟問香嚴的「父母未生前如何是你的本來面目」,也不是黃檗祖師教人看的「無」字,而是六祖「不思善,不思惡(一念未生前),正與么時,哪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當時六祖才徹悟不到兩個月,就如此善巧地用疑情來叩開道明禪師的心扉,一出手就是如此大手筆,真不愧為一代偉大祖師。憨山大師在《夢遊集》中強力推薦六祖這個話頭。再往後,馬祖等歷代祖師最為喜歡用「是什麼」這個話頭來啟發學人的疑情。比如,每當檀越送來齋飯,百丈侍者才揭開盤蓋,馬祖就拈起一片胡餅,問大家:「是什麼?」又如,百丈祖師有時說法結束,大眾正要下堂時,忽然召喚大家一聲,大家聞聲回首。說時遲,那時快,百丈祖師問:「是什麼?」葯山大師對此大加讚譽,稱之為「百丈下堂句」。再如,雲門大師每次呼喚香嚴侍者,香嚴方才應喏一聲,大師卻問:「是什麼?」還如,聽說雲居道膺每日天神送食,洞山對他一頓喝斥,指示他參究「不思善、不思惡,是什麼?」「是什麼?」這個話頭不用作意,直下便可參究,當下就是疑情,最為直截了當、簡省有力。我自己參話禪就是看這個話頭:「是什麼?」其實,在唐朝、五代和北宋時期,禪宗祖師始終都在啟迪和激發學子的疑情,而學子一直都在參話頭。直到南宋,經過宗杲祖師的大力提倡和完善,參話禪逐漸風行天下,並成為後世禪家用功的主流法門。屈指數來,也有近千年的悠久歷史了。千年以降,歷代祖師大德語錄對話頭的超絕微妙作用進行了不遺餘力地闡述和傳播。宋元以來,在話頭下開悟的高僧大德不計其數,包括近代的虛雲、來果、月溪、真空老和尚和袁煥仙大居士等等。明清和近代時期,宗門祖師日益提倡禪凈雙修,話頭也逐漸演變成「念佛是誰」這個僅存的碩果。楚山紹琦禪師這樣開示「念佛禪」:「須要看這一念佛心,從何處念起,復又要看破這看的人畢竟是誰?但將平日所蘊一切智見掃蕩乾淨,單單提起一句阿彌陀佛,置之懷抱,默然體究,常時鞭時起疑情,這個念佛的畢竟是誰,反覆參究。」現代有些人貶斥看話頭法門,認為它扼殺了禪宗直指直入和靈動洒脫的風韻。參話頭的是非功過暫且不論。然而,在話頭下不計其數的悟道事實不可否認,話頭作為宗門最為有效的教育手段之一不可否認,否則就不會有千年綿延不絕的生命力,也不會有那麼多高僧大德傾力推薦,宗杲祖師更是一心只想「報佛恩,救末法之弊」,「不惜口業」,作獅子吼,大倡特倡看話禪。相對於今天世界上出現的各種各樣的禪流,比如安詳禪、生活禪、現代禪、內觀禪等,顯然,參話禪更值得廣為提倡和習禪同修重視。禪宗啟蒙之話頭頭緒(47)看話頭,是指選自公案古則中的某些語句(越莫名其妙越好,越能激起疑情越好),時時提撕,勉力參究,發起疑情,漸至成片成團,進而忽然爆破而悟本來面目。例如「狗子還有佛性也無」、「父母未生前如何是本來面目」、「無夢無想時主人公在哪」、「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念佛是誰」,等等。學佛習禪的目的就是要把像瀑布般遷流不已的妄念和業識截斷,使之不再相續而頓見真性。各宗各派都有對治消融心念紛飛的方法。看話頭雖也是一種妄念,但可以以妄治妄,以毒攻毒,正如宗杲祖師所說:「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雲:『無。』此一字子,乃是摧許多惡知惡覺底器仗也。」看話頭,能夠讓情識、習氣和種子不起現行,在沒有時空、沒有物象、沒有束縛里流動,鬼神睜眼覷不著,進無進前路,退無退後路,恰似銀山鐵壁,又如五里雲霧,使盡渾身力,遍界無撈摸,蚊子叮鐵牛,無處堪下口,達到能所俱泯,分別執著不起,時節因緣到來,冷灰爆豆,忽然疑團迸裂,頓見本來面目。高峰祖師說參話頭成功須具備三個要素:「第一要有大信根。明知此事,如靠一座須彌山。第二要有大憤志。如遇殺父怨仇,只欲便與一刀兩斷。第三要有大疑情。如暗地做了一件極事,正欲露未露之時。十二時中,果能具此三要,管取克日功成。不怕瓮中走鱉。苟闕其一。譬如折足之鼎,終成廢器。」在這「三要」當中,大疑情是最為重要的。大疑情又是來自大信心,尤其是大憤心。古德說:「參禪無秘訣,唯在生死心切。」惟則祖師說:「「今之參禪不靈驗者。病在不起疑情處。疑情不起。病在生死不切處。但使其真參之心愈真愈實愈久愈不退轉。自然有個消息來也。」時蔚禪師說:「但於十二時中心心無間,念念相續,不忘這個話頭。須是大起疑情,大疑即大悟,不疑即不悟。此事不論根性利鈍,只要信得及,行得切,時節到來,忽然觸著磕著,洞明大事。」古拙俊禪師說:「寬立限期,急下手腳,盡此一生做教徹去。若辦此心,決不相賺,我今為汝保任此事終不虛也。」古人婆心切切,唯恐咱們不信此法,用功不力。總之,參話禪要具足「貪」(以悟為期不悟不休)、「嗔」(發大憤志想要明白)、「痴」(時時舉覺痴痴提撕)。總之,參話頭要放下萬緣,單提一念,驀直參去,直下逼問,時時提撕,勿使間斷,急著眼參、長久心參、堅固志參。若能如是,疑情自生,參究必成。疑情生起之後,就不須多舉話頭,只須讓疑情洶湧相續就行了。起疑情是參禪的核心。說白了,參禪即是起疑情。高峰妙祖禪師示眾:「此事只要當人的有切心。才有切心,真疑便起,疑來疑去,不疑自疑。從朝至暮,粘頭綴尾,打成一片。撼亦不動,趁亦不去。昭昭靈靈,常現在前,此便是得力時也。」我喜歡把看話頭比喻為老鼠啃棺材板。咱們「不會」的那個「東東」就像棺材板一樣厚重而又密不透風,這裡沒有門沒有窗,沒有縫沒有隙,四顧一片茫然,依靠意識思維永遠沒有出路,唯有隨意抓住一處日夜啃咬,直至板破洞開,才能獲得真正解脫自在。禪宗啟蒙之看話體悟(48)話頭力道雄渾,是件非常猛利的重武器,是一切其他法門所無法比擬的,宋代以後的祖師幾乎都從參話頭悟入。我習禪之初就是從看話頭入手的,也比較喜愛參話頭,在實踐過程中主要有以下幾點粗淺體會:一是神要養。真參實究的佛子,提起話頭要像祭起倚天長劍一般,無一法可擋,才能剿滅心意識。如果疲憊不堪、精力不濟,昏散交馳,心不精彩,參不縝密,倚天長劍必然黯淡無光,又如何能夠摧魔驅邪呢?因此,寧可放參爛睡,也不要虛度光陰。一覺醒後,應當抖擻精神,猛著精彩,神采奕奕,一提話頭,頓時如同萬丈寒光,疑情凜凜。二是心要靜。心思如果煩躁盪動,掉舉輕浮,擾擾攘攘,往往難以從深細之處看覷話頭,就像漾動的水紋無法清晰照出岸上的景物一樣。因此,要盡量保持平靜安祥的心態,甚至近似憂鬱的情調,時時舉覺,密密推究,綿綿起疑。三是身要緩。動作舉止如果總是急躁匆忙,話頭要麼容易斷續,要麼只舉不疑。因此,言談舉止應該盡量從容,讓覺照的光芒時時籠罩,讓話頭與行住坐卧相依為命。四是弦要調。參話頭應該緩急得當,如調琴弦,方成曲調。急則除執離妄反成偏執。緩則話頭打散難成一片。另外,參禪還有猛烈與和平兩種風格。猛烈有勁,容易引爆疑情,但難以持久;和平乏力,見性較為緩慢,但容易持久。因此,咱們應該根據自身實際情況,順勢而為。在沒有閑事、神清氣爽時,要發大忿怒,奮金剛劍,立地要見疑情分曉;在打岔較多、筋疲力盡時,要心平氣和、綿綿密密,默默提撕,暗暗覷捕。參話頭雖然是個沖關的利器,但是必須經過平時相當一段時間的參究溫潤,涵養到綿密若存階段,這時奮志沖關就可能直探到家消息,踏破向上關隘子。五是話要在。參話頭不拘任何形式,或靜坐或經行或跑步或倚壁或平躺或趴床或蹲下等等四均可,反正一切圍繞著話頭這個中心,只要話頭疑情在,就是用功上路;如果話頭不在,哪怕您安坐一天不動,也是死坐無益。六是疑要保。疑情對於參禪真是個無價之寶。一旦真疑生起,工夫用到一定火候時,自然目不交睫,只需一晝夜或幾晝夜便可撕裂無明密縫,打破本參,推開家門。因此,對於強有力的疑情應該保任護念,即使更改話頭也值得。比如高峰妙祖、無聞聰禪師、雪庭禪師、善堅禪師、天琦禪師都是被偶然發起的其他疑情所吸引而悟道的。疑情的妙處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當年我剛參「無」字話頭的第七天晚上,看到錢伊庵居士書上「無即佛」三個字後,頓生疑情,盤旋不去。那種感覺真好。疑情若能生起,真是省力極了,不必舉話頭而話頭揮之不去。豈不美妙?省力處即是得力處。七是書要讀。參話頭時不看書不上網,但要適當看些祖師入道因緣和開示法語,這有極強的加持力和策勵作用。在您疲憊無力時助推力量,在您疑情難起時燃起疑火,在您信心不足激昂道心,在您岔道岐羊時不走偏路,讓您勝利穩當地堅持到底!在參話頭開示方面:宗杲祖師諄諄善誘,老婆心切,兼愛居士,尤能激人信心;高峰祖師雄偉猛烈,長虹貫日,掏心掏肝,尤能激人鬥志;中峰祖師集大成者,文句精麗,勸導有方,尤能激人受用。此三大老是提倡參話禪的一代大師。天如禪師系中峰祖師的高足,其書信說理透徹,韻味深長,抑揚頓挫,朗朗上口,讀來令人愛不釋手,意氣風發。此外,寶獨禪師、博山大師等祖師的開示也是妙不可言。到了近代,參話頭論工夫最最詳盡無遺當屬來果禪師無疑,參究者不能不讀。來老的首座大弟子密參老和尚在論工夫時純而又純,只談論工夫,不說一個理,不講一句廢話,真是痛快淋漓!讀書時要特別注意三點:第一,不可隨便看書,必定要看公認的真修實證的古今大德的語錄,並且以大徹大悟的古大德為主;第二,即使在參閱古大德開示時,也不可失於寬泛,切切不可記持玄言妙語,應以如何做工夫為主;第三,讀書時不可死在書本上,不可閱讀時間超過修學時間,不可看歸看、做歸做,要落實到自己的行持上,做到行解相應,見意忘言。總之,話頭雖然無撈摸處卻值得撈摸,雖然無滋味卻值得咬嚼,若不向無依倚處著得一隻眼,縱然倒背十二部經,圓融三藏法義,說法天花亂墜,神通與佛相等,總是虛妄顛倒,終歸無益生死。禪宗啟蒙之二甘露門(49)通過以上所講,咱們都能看出參禪用功法門,說到底,無外乎兩種:一是提起,提起話頭,激起疑情,離心意識,與道相應,奮力參究。二是放下,放舍萬緣,休息萬念,念起一照即休,前念已斷後念不續,自然石頭路滑,念念無住,無心暗合道妙。「放下一著」通常屬於「斷功」,要有咬豬狗的手段,觸著便咬,一划劃斷,其實更不容易。提起,是以毒攻毒,提到無可提處,即是當人大轉身之處; 放下,是對症下藥,放到無可放處,即是當人放身命之處。當然,放舍萬緣,是隨緣而不攀緣;放下萬念,是放下執著,而不是百不思百不想像個死人一般,否則抱個不會哭的孩子有什麼用處?若能胸中空豁,一念清虛,念起當下一照即休,內外心境一切寂滅,長時念念熏修,自然體合真如,直至觀察到念即無念,一念緣起無生,這時候有漏的世第一心就轉變為無漏的無分別根本智,常光現前,寂照朗然,那就是開悟了,明心見性了,證入初地菩薩的通達位了。對於宗門這兩種最為根本的用功方法,祖師們給予咱們十分給力的鼓勵和保證:對於休歇方法,慧忠國師這樣說:「憶智俱忘(憶即憶境,智即心智,憶智俱忘即是心境俱忘)即(與道)相應,努力依此修,常有恆沙聖賢所護,河沙天龍八部所敬,河沙善神來護,永無障礙。何處不得逍遙?」對於參究方法,宗杲祖師這樣說:「今生未打得徹,臨命終時,亦不被惡業所牽,於日用二六時中,亦不被塵勞所困,後世出頭來,亦得現成受用。」「在世俗塵勞中,能不忘生死事,雖未即打破漆桶,然亦種得般若種智之深,異世出頭來,亦省心力,亦不至流落惡趣中,大勝耽染塵勞。」看到這裡,是不是有點嬌軀震動?當然,參禪需要學人具備盡棄枝葉直取根本的決定信、遇事觸緣一眼覷破的般若智慧、起心動念一刀兩斷的堅強意志、乃至於向無所住處放捨身命的大能量,這樣的學人被稱為「大力量漢」、「宗門種草」,大不容易!元素禪師上堂說:「未開口時先分付,擬思量處隔千山。莫言佛法無多子,未透玄關也大難。」可見,參禪的前提條件,就是信得及,發志願,放得下,坐斷舌頭,離心意識,出凡聖路,於一法不立處專心參究。宗杲祖師開示:「但將妄想顛倒底心、思量分別底心、好生惡死底心、知見解會底心、欣靜厭鬧底心一時按下,只就按下處看個話頭。」若放不下萬緣雜念,必放得下話頭一念,參究便無從入手。所謂「先以定動,後以智拔」,「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凈法體」,如果不能注心無處,思慮紛紜,馳騁外求,怎麼能一心參究一念相應呢?對於參禪的前提條件必須離心意識和一念不生,現代有些學人不能明白祖師的方便說法和真實用意,執著言句,過度解讀,鑽牛角尖,自加纏縛。總之,只要您懂得怎麼參,生得起疑情,自然離心意識一念不生,唯余悠悠綿綿的話頭和疑情了。禪宗啟蒙之實修指南(50)前邊咱們反覆討論了宗門用功心法,最後再借用憨山大師《答鄭昆岩中丞》來作個系統總結。大師這封書信,不僅文采飛揚,更是濃縮佛法奧義妙理,說盡學人通身表裡病徵,實在是初學實修指南,令人讚嘆不已!「若論此段大事因緣,雖是人人本具,各各現成,不欠毫髮,爭柰無始劫來愛根種子、妄想情慮、習染深厚,障蔽妙明,不得真實受用(雖然本有真金,仍需借火攻煉,否則不得受用。那些整天嘴上掛著本來是佛、不參不修的口頭狂禪應該懂得害羞)。一向只在身心世界妄想影子里作活計。妄想攀緣影子乃真心之塵垢耳,故曰想相為塵,識情為垢(咱們一向在哪裡討生活?在妄想煩惱里!)。若妄念消融,本體自現,譬如磨鏡,垢凈明現,法爾如此。所言修者,只是隨順自心凈除妄想習氣影子,於此用力,故謂之修。若一念妄想頓歇,徹見自心本來圓滿光明廣大,清凈本然,了無一物,名之曰悟。非除此心之外,別有可修可悟者(什麼是悟,什麼是修?憨山大師講得十分清楚明白)。末法修行人多,得真實受用者少,費力者多,得力者少。此何以故?蓋因不得直捷下手處(末法修行人難以受益的原因是錯用心力。大家千萬注意了,下面要對照自己反思了)。只在從前聞見知解言語上,以識情摶量,遏捺妄想,光影門頭做工夫。先將古人言妙語蘊在胸中,當作實法,把作自己知見,殊不知此中一點用不著,此正謂依他作解,塞自悟門(只在知解上用功反而自塞悟門)。如今發心趣向,乃返流向上一著,全要將從前知解盡情脫去,一點知見巧法用不著(這個就是參禪的前提條件)。如今做工夫,先要划去知解,的的只在一念上做。只要把身心世界撇向一邊,單單的的提此一念,如橫空寶劍,任他是佛是魔一齊斬絕,如斬亂絲,赤力力挨拶將去(懂得這樣用功。宗門頓法從不在枝節糾纏,一個話頭,一段公案,徑究心體,單刀直入,深入龍窟虎穴,踏破八識山缺,拗下酈龍一角)。佛祖出世,千言萬語,種種方便,說禪說教,無非隨順機宜,破執之具,元無實法與人(諸佛祖師出世的意欲和特色就是這樣:抽釘拔鍥,臨門助你一腳)。今生幸托本具般若內熏為因,外藉善知識引發為緣,自知本有,發心了脫生死,要把無量劫來生死根株一時頓拔,豈是細事?若非大力量人赤身擔荷,單刀直入者,誠難之難(開悟不易,否則盡大地人早已成佛久矣)。吾人妙性天然,本不屬悟,又何可迷?如今說迷,只是不了自心本無一物,不達身心世界本空,被他障礙,故說為迷,一向專以妄想生滅心當以為真,故於六塵境緣種種幻化,認以為實(何為迷人,為何會迷?)。修行最初發心,要諦信唯心法門。佛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多少佛法,只是解說得此八個字。一切善惡因果,除此心外,無片事可得(即心即佛,心外無法,還信得及嗎?多少人難以置信啊)。譬如用兵,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古人說參禪提話頭,都是不得已,不過如敲門瓦子一般,終是要拋卻,只是少不得用一番(您若是上上根器言下頓悟,自然直指直入,否則還是老老實實下番笨功夫。佛氏門中,老實人永遠不會吃虧)。如今用此做工夫,須要信得及、靠得定、咬得住。決不可猶豫;不得今日如此,明日又如彼;又恐不得悟;又嫌不玄妙;者些思算都是障礙。先要說破,臨時不生疑慮(不變初心,方得始終。參禪忌諱猶豫疑慮,不斷更換題目)。若一念拶得破,則一切妄念一時脫謝,如空華影落,陽焰波澄。過此一番,便得無量輕安,無量自在,此乃初心得力處,不為玄妙(參禪學道之人,誰不日夜盼著這一天?)。及乎輕安自在,又不可生歡喜心。若生歡喜心,則歡喜魔附心,又多一種障矣(初悟之時當心歡喜魔附心)。至若藏識中習氣愛根種子堅固深潛,話頭用力不得處,觀心照不及處,自己下手不得,須禮佛誦經懺悔,又要密持咒心,仗佛密印以消除之。此須日有定課,久久純熟,得力甚多,但不可希求神應耳(功夫實在用不上去還要藉助方便法門集資凈障)。悟有解證之不同:若依佛祖言教明心者,解悟也,多落知見,於一切境緣多不得力。以心境角立,不得混融,觸途成滯,多作障礙,此名相似般若,非真參也。若證悟者,從自己心中樸實做將去,逼拶到水窮山盡處,忽然一念頓歇,徹了自心,如十字街頭見親爺一般,更無可疑,亦不能吐露向人,此乃真參實悟。然後即以悟處融會心境,凈除現業流,識妄想情慮,皆鎔成一味真心,此證悟也(憨山大師完整地詮釋解悟與證悟的涵義及其不同功效)。證悟亦有深淺不同:若從根本上做工夫,打破八識窠臼,頓翻無明窟穴,一超直入,更無剩法,此乃上上利根,所證者深。其餘漸修,所證者淺。最怕得少為足。切忌墮在光影門頭。何者?以八識根本未破,縱有作為,皆是識神邊事。若以此為真,大似認賊為子。於此一關最要透過(同樣是證悟之人,也有深淺不同,最忌認奴為郎)》。至若工夫做得力處,外境不入,唯有心內煩惱無狀橫起;或慾念橫發;或心生煩悶;或起種種障礙;以致心疲力倦,無可柰何。此乃八識中含藏無量劫來習氣種子,今日被工夫逼急,都現出來。此處最要分曉!先要識得破,透得過,決不可被他籠罩,決不可隨他調弄,決不可當作實事。但只抖擻精神,奮發勇猛,提起本參話頭,就在此等念頭起處一直捱追將去。我者里元無此事,問渠向何處來,畢竟是甚麼?決定要見個下落。如此一拶將去,只教神鬼皆泣,滅跡潛蹤,務要趕盡殺絕,不留寸絲。如此著力,自然得見好消息(咱們要善於勘破和應對用功途中的不良心境)。就於妄念起滅處一覷覷定,看他起向何處起,滅向何處滅?如此著力一拶,任他何等妄念,一拶粉碎,當下冰消瓦解。切不可隨他流轉,亦不可相續。蓋虛妄浮心本無根緒,切不可當作實事,橫在胸中。起時便咄,一咄便消,切不可遏捺。只是將自己現前身心世界一眼看透,全是自心中所現浮光幻影。觀一切音聲如風過樹,觀一切境界似雲浮空,都是變幻不實的事。不獨從外如此,即自心妄想情慮、一切愛根種子、習氣煩惱,都是虛浮幻化不實的。如此深觀,凡一念起,決定就要勘他個下落,切不可輕易放過,亦不可被他瞞昧。如此做工夫,稍近真切。除此之外,別扯玄妙知見巧法來逗湊,全沒交涉(勘破和應對用功途中的種種境界)。大師開示,引用至此。這篇開示,實在值得初心學人用功途中時常翻閱、檢讀和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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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宗十牛圖「解說」 | (九)第八圖 人牛俱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