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裡的真實／吳柳蓓

《三少四壯集》鏡子裡的真實 【吳柳蓓】人間副刊2015.06.14　　最近飽受鼻子過敏之苦，鎮日昏昏沉沉精神無法集中，有時脾氣上來，身旁的人免不了遭受池魚之殃。朋友介紹我去一間溫灸診所看病，經醫生問診得出我因食物結構失衡引起營養不良導致體質寒冷，加上時差未妥善休養，國庫空虛，熱量只夠用來支撐生命跡象穩定，無法處理小病小痛。　　診療了幾回過敏症狀減輕，只是左下腹的穴位持續發熱，於是開口請教女醫生。女醫生說，「妳是不是長期坐姿重心偏左臀？」我吃驚得說不出話來，心想她肯定通靈了。女醫生看我愣愣然，只好繼續說，「妳的身體告訴我妳的習慣。」一直以來我因坐姿不正而左臀痠痛無力，沒想到連帶大腸部位也受到壓迫。女醫生說，身體就像情人，三餐定時噓寒問暖，她就氣血通暢、白裡透紅給你看。我噗哧笑了出來，戲謔自己氣血失調，臉色一下蒼白一下鐵青，肯定是糟糠妻、黃臉婆的等級。　　女醫生專心與我的身體對話，我們便停止了聊題。我閉上眼睛想著女醫生所謂的「肉體反映慣性」，那麼人與人的往來與應對進退不就趨近於一面鏡子？吳宗憲曾在節目上故意輕薄沈玉琳的妻子芽芽婚後越來越美麗，吳那種蓄意的尖酸口吻讓人忍不住發噱。沈與妻子相差十七歲，一個女人婚後的日子好壞很容易從氣色略窺一二，男人同理可證，原本老氣橫秋的沈玉琳自結婚後，穿著打扮年輕了二十歲，整個人容光煥發，不正也是妻子的影響。　　而那些外在的改變只是婚姻裡的枝微末節，用來擺盤當裝飾具有加分效果，卻不是正餐的養分。結婚之後，我中斷職業生涯回歸家庭，從原本有經濟收入的職業婦女變成伸手牌的宅婦，生活的改變讓我失去自信，甚至找不到生活重心。倘若當時先生多說一句「壓垮駱駝最後一根稻草」的風涼話，例如，不用上班整天在家很舒服了、誰的老婆沒上班可是家裡井井有條、誰的太太廚藝了得……，那麼身為妻子的我應該要以什麼姿態回嘴才合乎氣燄？擺臭臉、哭訴、罷家務、回娘家？　　當我面臨人生的轉彎而暗自低潮時，先生沒多說什麼，只是偶爾不理解，不理解我的沮喪，不理解我不用出門上班的「痛苦」。我們的相處就像一面鏡子，我從他臉上看到的困惑，正來自我無法解決自身轉變後的困境。　　多年以後，每當認識新朋友，新朋友總會私下多說一句，「妳先生對妳很好。」我笑著說，鏡子裡的妻子是鏡子外的先生，他對我好代表我對他也好。當夜闌人靜，不經意審視彼此關係，心中只有滿滿的感謝，若沒有他當年的包容與耐心，我肯定無法重拾歡顏，當他面臨人生的重大關卡，我只有傾力給他支持一如他當年給我的。　　我終究於婚姻裡明白了一件事，不怪對方待我不好，我先問自己待對方好不好。　　當我緩緩睜開眼睛，腹部穴位已經不痛了，女醫生要我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小病不要拖成大病。婚姻不正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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