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義》丨高小琴：我早就和命運較上勁了

「我們要是不成為別人的玩物，怎麼有機會，讓別人成為我們的玩物呢。」

因為這句話，我記住了高小琴。

時而明艷動人，時而柔弱嬌嗔，《人民的名義》中高小琴遊刃有餘地周旋於男人之間，精明幹練的她永遠充滿著神秘感。即使是作為大反派，她依然透著一股不容抗拒的魅力。

這樣妖精般的高小琴，讓我想起了另一個人小A。

小A是我的高中同學，人長得很清秀、瘦弱。聰明，很會讀書，不過家裡很窮。

有個弟弟，比她小三四歲。弟弟讀書很差，考試基本門門不及格，有一年還和隔壁班的男生搶女朋友打架，打聾了同學的耳朵，最後家裡賠了很多錢。

家裡窮本來不是什麼事兒，可同學小A的爸媽都非常重男輕女，弟弟打架那時候小A也在場，爸媽就把這倒霉事兒算在了小A身上，認為是小A沒有盡到姐姐的職責導致家裡賠錢，還讓弟弟發生過錯最終影響了自己一生的前途。

還有一個印象比較深刻的事情是，小A在學校遭到了男生的性騷擾，她主動彙報給了老師，或許是鑒於男生是主任的侄子，老師最終敷衍了事，而小A卻在事後遭到了男生的誹謗，那個「不幹凈」的謠言一直流傳到小A高中畢業。

我印象中的小A，很聰明，很水靈。同時，我印象中她也是孤獨的、無助的，我總覺得她過得並不開心，是個需要被疼愛的小女孩。

高中畢業後同學們各奔東西，我們都沒有再見過小A，一別數年，我終於又在前年的同學小聚上見到了她。這時的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早就褪去了當年楚楚動人的青澀，舉手投足間透著沉穩大氣，言辭中透著輕熟風情和世事磨礪下的乾淨利落。

同學們笑她麻雀變鳳凰，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不過在我心目中，她當年也只是一隻鳳凰落在了麻雀堆里，最終還是要飛到自己的天空中去的。

在飯店的洗手間里，小A隨口對我說了謝謝。我說謝啥，她說：

「高中時候你對我挺好的啊，謝謝你。」

聚會散了。小A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在短短的幾年間，她已經徹底完成了自我塑造，迅速從小城鎮里不起眼的女娃娃變成了現代大都市裡昂首挺胸的現代女性。

有時候我會想，她是怎樣一個人度過了那些無依無靠的日子呢。或許是她過早地見識了這個社會冷漠和殘酷的一面：父母的冷落、師長的偏袒、造謠者的逍遙法外，所以她才慢慢地變得堅強——因為除了堅強她別無選擇。

後來小A給我發了微信，她告訴我：「我現在過得挺好的，不過偶爾也會發發脾氣，刁難別人刁難自己，可能是我心裏面有怨氣吧，雖然我也不知道是在怨誰。我知道發脾氣只會讓事情更糟糕，可是世界上也並沒有什麼值得我去深愛的東西，糟不糟糕又有什麼所謂呢。」

這就是現在的小A。

《人民的名義》里，高小琴出身於一個偏遠的小漁村，被趙瑞龍等人挖掘當作玩物和賺錢工具，她經歷了一次次姦汙，為了保護妹妹做出了一次次犧牲，可最後唯一的親人/妹妹高小鳳還是被當作禮物送給了市委書記高育良。

高小琴說：我失身了，「這條不歸路，我們已經越走越遠」。

自她失身的那一刻起，自她被當做玩物被販賣被踐踏，被一次次地被姦汙的那時候起，高小琴，已經不再是那個漁家村裡的高小琴了。

她成為了腐敗分子。

我不知道在此之前，她是否想過報警、舉報、上訪，想過用盡一切方法拯救自己，拯救妹妹。

不過好像我們都能預見，不管她怎麼做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實，趙瑞龍截斷了她所有的前路和退路。向前，她舉報她反腐，可誰能為她主持公道呢？向後，她忍氣吞聲，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回到小漁村，可是，趙瑞龍能放過她嗎？最後迎接她的將會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意外死亡「。

所以她成為了腐敗分子，成為了那個為了錢為了權利放棄自己尊嚴，一頭扎進政商界里和祈同偉同流合污的女人。她心甘情願地成為自己口中」別人的玩物「。

高小琴是因為貧窮而變壞的嗎？不是。

貧窮不是原罪，腐敗才是。

腐敗破壞了社會的公平性原則，讓貧窮的我們無路可走，無處可退。

腐敗放大了我們的貧窮。

縱觀這個社會的拜金主義、利己主義，哪一點能和腐敗脫離關係呢？人們過怕了沒有尊嚴和權益的辛苦日子，所以人人都想變成有錢人/有權人。有錢有權好辦事，這個觀念在人們心中，已經紮根很久了。

其實我挺煩陸亦可的。陸亦可含著金鑰匙出生，媽媽是法官，爸爸是軍人。因為家庭的光環，政府機關不會在你辦證的時候讓你乾等幾個小時，自己出門在外不用看政府臉色行事，東西丟了報警不會有人置之不理。她的人生，沒有社會的刁難，沒有政府的白眼，沒有惡人的張牙舞爪。

而這個社會的絕大多數普通人，常常需要放棄自尊、奴顏婢膝地去爭取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權益。

陸亦可看到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和高小琴的世界，更是全然不同。她從一出生就開啟了簡單模式的人生，在困難模式的高小琴面前，她正義凜然，她剛正不阿。

而高小琴，她見識了這個世界太多醜惡的面孔，在她最簡單最純真的年華里，她失去了所有，從此墮入了那深不見底的黑暗的深淵裡。

高小琴說：「這輩子誰都靠不了，只能靠自己。」

靠不了質樸的父母，靠不了腐敗的政府，也靠不了醜惡的男人，所以她成為了八面玲瓏的蛇蠍美人。在這場孤獨的人生旅途中，她逐漸明白，這個社會，不是我吃人，就是人吃我。

「我們早就和命運較上勁了，從你的跪下到我的失身，這條不歸路，我們已經越走越遠，也不在乎多走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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