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40人 | 「要殺頭就殺我！」廣東經濟特區的拓荒者走了……

4月10日，深圳特區第一任市委書記吳南生逝世，享年96歲。

「不改革就是死路一條！」

「如果省委同意，我去辦。要殺頭就殺我！」

「只做不說，多做少說，做了再說。」

……

留下這些豪言壯語的吳老，人生已經定格。今年是改革開放40周年，吳老雖已駕鶴西去，但他留下的精神不會消逝，中國的改革還在繼續。

吳南生

1979年1月，廣東省派吳南生等人前往汕頭地區宣傳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協助市委撥亂反正，平反冤假錯案。

當來到汕頭時，吳南生震驚了。

汕頭是吳南生的家鄉，他沒想到，解放已經這麼多年了，家鄉竟還如此落後：樓房殘舊不堪，街道兩旁到處是私搭竹棚，裡面住滿了人；城市公共設施落後，道路不平、電燈不明、電話不靈，經常停電，夜裡漆黑一片；環境衛生髒亂不堪，自來水管年久失修，下水道損壞嚴重，馬路污水橫流，有些人甚至把糞便往街上倒，臭氣熏天……

汕頭

其實不止是汕頭，上世紀70年代末，經歷十年「文革」的中國大陸，經濟瀕臨崩潰。與深圳一河之隔的香港卻經濟騰飛，位列「亞洲四小龍」之首。當時，深圳乃至廣東大量農民外逃偷渡香港。

在汕頭那段時間，吳南生每晚都輾轉難眠：「解放都30年了，人民群眾生活還如此艱難。我們當年豁著性命扛起槍桿鬧革命，可不是為了換取眼前這樣一片江山啊！」

吳南生1936年參加革命，1937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是一位老革命。1945年日本投降後，毛主席去重慶和蔣介石談判回來後，做了一個報告說：「中國革命要勝利，一定要有工業，中國工業在東北，全力奪取東北！」吳南生便和妻子響應號召，一腔熱血趕赴東北。當時去東北，整整走了一年。日子再苦，他們也都捱下來，只為看到革命勝利、祖國解放。

吳南生

圖源：《深圳特區報》

如今解放30年了，人民的生活水平卻沒有跟上來，這成了吳南生的一塊心病。在尋求解決之道的過程中，朋友的一句話點醒了吳南生：「敢不敢辦台灣那樣的出口加工區？敢不敢辦自由港這類的東西？」

1979年2月21日深夜，正感冒發燒的吳南生給廣東省省委發了一封長達1300字的電報，彙報自己的想法和建議：在沿海划出一塊地方，減稅收、簡化手續，打破條條框框，下放權力，徹底開放，辦出口加工區，利用外資發展經濟。

他主動請纓：「如果省委同意，我去辦。要殺頭就殺我。」

吳南生

1979年3月3日，吳南生在廣東省委常委會議上再次建議廣東先走一步，在沿海划出一塊地方，用各種優惠政策吸引外資。

中央也贊同吳南生的想法。鄧小平說：「就叫特區嘛，陝甘寧就是特區。中央沒有錢，你們自己搞。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1979年7月15日，中共中央、國務院批轉廣東省委、福建省委的兩個報告（即著名的中央1979年50號文件），決定對廣東、福建兩省實行「特殊政策靈活措施」，決定在深圳、珠海、汕頭、廈門試辦「出口特區」。

中央1979年50號文件

1979年9月20日，時任國務院副總理谷牧到廣東時說：「辦特區，就看你們廣東的了，你們要有點孫悟空那樣大鬧天宮的精神，受條條框框束縛不行。」

時任廣東省委第一書記習仲勛當場對吳南生說：「南生，你去當中國的孫悟空吧！」

於是，吳南生全力負責三個特區的規劃和籌建工作，成為了習仲勛口中的孫悟空。

1979年12月12日，吳南生到北京第一次向中央報告有關廣東建立特區的問題，提出定名為「經濟特區」，中央同意。從此，這個名字走向了全世界。

1980年，吳南生(前排左三)陪同谷牧(前排左二)考察珠海。

吳南生負責籌建特區後，辦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立法。

深圳經濟特區建設初期，海外商人普遍持懷疑態度，認為到深圳投資「無法可依、無規可循」，不敢來投資。沒有法律，成了辦特區最大的問題。

於是吳南生著手研究、起草《廣東省經濟特區條例》。這一《條例》從起草到公布，前後花了一年的時間，作了13次修改，綜合了多方意見。

1980年4月14日，廣東省五屆人大三次會議審議通過了《廣東省經濟特區條例(草案)》。

為了顯示國家改革開放的決心，也為了給深圳特區建設提供更好的外部環境和法律保障，吳南生還力推該《條例》在全國人大通過。此前從無先例。

有人不理解，他說：「沒有法律可依，不但投資者不敢來，對我們這些『冒險家』來說，什麼工作都寸步難行，甚至殺了頭還找不到可以平反的根據。」

最終，1980年8月26日，第五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次會議批准國務院提出的在廣東省深圳、珠海、汕頭和福建省的廈門設置經濟特區，並通過了《廣東省經濟特區條例》。至此，中國經濟特區正式誕生，並有了法律保障。

當時，《紐約時報》給出的評論是：「鐵幕拉開了，中國大變革的指針正轟然鳴響。」

經濟特區的成立，讓人民看到了中國經濟的希望。許多準備偷渡外逃的人，在《廣東省經濟特區條例》頒布後，不再外逃，他們選擇留在自己的故土。

作為廣東經濟特區的主要拓荒者，吳南生想要改善人民群眾生活條件的願望，邁出了第一步。

晚年吳南生

到如今，無數的繼任者們仍然在改革的道路上前行。

也正是在改革的轟鳴聲中，吳南生走完了他的一生。

前幾年，有記者採訪吳南生，問他對青年人有何寄語，他回答說：

「『昔如埋劍常思出，今作浮雲不計程。』我是九十多歲的老人了，能盡的力量已十分有限。我們為國家繁榮、人民富裕、政治民主、社會和諧的點滴進步而高興。希望青年人不忘歷史、堅守信仰！」

環球人物新媒體原創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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