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古詩詞中意象的臆解

關於古詩詞中意象的臆解  眾所周知,詩歌的創作十分講究含蓄凝練。人的抒情往往不是情感的直接流露,也不是思想的直接灌輸,而是言在此意在彼,寫景則借景抒情,詠物則托物言志。這裡的所寫之「景」,所詠之「物」即為客觀之「象」,借景所抒之「情」,詠物所言之「志」,即為主觀之「意」;「象」與「意」的完美結合,就是「意象」。  意象是詩歌中浸染了作者感情的東西。讀者只有在領悟意象寓意的過程中,才能把握詩歌的內容,領會詩歌的主旨,進入詩歌的意境,感知詩人的情感。所以,詩歌的閱讀鑒賞,必須以解讀詩歌的意象為突破口,以熟知詩歌意象為突破點。  在古詩詞的創作和發展中,有些事物所包含的主觀感情被逐漸固化下來,用以表現特定的場景和寓意。  月亮  在我國古代詩歌中,用月亮烘托情思是常用的筆法。一般說來,古詩中的月亮多是思鄉(思親)的代名詞。  如李白《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詩中的月亮不再是純客觀的事物,而是浸染了詩人感情的意象了。  杜甫《月夜憶舍弟》:「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露總是白的,但今夜更白,因為感受在今夜;月無處不明,但故鄉更明,因為憶弟思家。詩人以幻作真,為的是突出對故鄉的思念。  唐人王建《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  詩句以委婉的疑問點出了這月圓之夜人間普遍的懷人心緒,含蓄地表現了詩人對故鄉朋友的深切思念。  唐人張九齡《望月懷遠》「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這兩句是「意境雄渾闊大」的千古佳句。人們吟誦著它,就彷彿看到了一輪明月正從無垠的大海中騰涌而出,粼粼的波光閃爍通明,把天地之間映照成一片銀色的世界。  菊花  雖不能與國色天香的牡丹相媲美,也不能與身價百倍的蘭花並論,但作為傲霜之花,它一直得到文人墨客的青睞,有人稱讚它堅強的品格,有人欣賞它清高的氣質。  屈原《離騷》:「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詩人以飲露餐花象徵自己品行的高尚和純潔。  唐人元稹《菊花》:「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表達了詩人對堅貞、高潔品格的追求。  梅花  梅花在嚴寒中最先開放,然後引出爛漫百花散出的芳香,因此梅花與菊花一樣,受到了詩人的敬仰與讚頌。  陸遊的著名詞作《詠梅》:「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借梅花來比喻自己備受摧殘的不幸遭遇和不願同流合污的高尚情操。  元人王冕《墨梅》:「不要人誇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  也是以冰清玉潔的梅花反映自己不願同流合污的品質,言淺而意深。  松樹  松樹是傲霜鬥雪的典範,眾人謳歌的對象。  李白《贈書侍御黃裳》:「願君學長松,慎勿作桃李。」韋黃裳一向諂媚權貴,李白寫詩規勸他,希望他做一個正直的人。  蓮  由於「蓮」與「憐」音同,所以古詩中有不少寫蓮的詩句,藉以表達愛情。  如南朝樂府《西洲曲》:「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  「蓮子」即「憐子」,「青」即「情」。這裡是實寫也是虛寫,語意雙關,採用諧音雙關的修辭,表達了一個女子對所愛的男子的深長思念和愛情的純潔。  梧桐  梧桐則是凄涼悲傷的象徵。  如王昌齡《長信秋詞》:「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熏籠玉枕無顏色,卧聽南宮清漏長。」  寫的是被剝奪了青春、自由和幸福的少女,在凄涼寂寞的深宮裡,形孤影單、卧聽宮漏的情景。詩歌的起首句以井邊葉黃的梧桐破題,烘託了一個蕭瑟冷寂的氛圍。  元人徐再思《雙調水仙子·夜雨》:「一聲梧葉一聲秋,一點芭蕉一點愁,三更歸夢三更後。」以梧桐葉落和雨打芭蕉寫盡愁思。李清照《聲聲慢》:「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寫盡凄涼悲傷之情。  杜鵑鳥  杜鵑鳥古代神話中,蜀王杜宇(即望帝)因被迫讓位給他的臣子,自己隱居山林,死後靈魂化為杜鵑。於是古詩中的杜鵑也就成為凄涼、哀傷的象徵了。  李白《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楊花落盡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  子規鳥即杜鵑鳥。起句寫即目之景,在蕭瑟悲涼的自然景物中寄寓離別感傷之情。三、四句以寄情明月的豐富想像,表達對友人的無限懷念與深切同情。  秦觀《踏莎行》「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宋人王令《送春》「子規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等,都以杜鵑鳥的哀鳴,來表達哀怨、凄涼或思歸的情思。  鷓鴣  鷓鴣的形象在古詩詞里也有特定的內蘊。鷓鴣的鳴聲讓人聽起來像「行不得也哥哥」,極容易勾起旅途艱險的聯想和滿腔的離愁別緒。  李群玉《九子坡聞鷓鴣》:「落照蒼茫秋草明,鷓鴣啼處遠人行」、辛棄疾《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等,詩中的鷓鴣都不是純客觀意義上的一種鳥。

寒蟬  寒蟬秋後的蟬是活不了多久的,一番秋雨之後,蟬兒便剩下幾聲若斷若續的哀鳴了,命折旦夕。因此,寒蟬就成為悲涼的同義詞。  如唐人駱賓王《詠蟬》起首兩句:「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深。」以寒蟬高唱,渲染自己在獄中深深懷想家園之情。宋人柳永《雨霖鈴》開篇是:「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還未直接描寫別離,「凄凄慘慘戚戚」之感已充塞讀者心中,釀造了一種足以觸動離愁別緒的氣氛。  鴻雁  鴻雁是大型候鳥,每年秋季南遷,常常引起遊子思鄉懷親之情和羈旅傷感。  隋人薛道衡《人日思歸》:「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  早在花開之前,就起了歸家的念頭;但等到雁已北歸,人還沒有歸家。詩人在北朝做官時,出使南朝陳,寫下這思歸的詩句,含蓄而又婉轉。  以雁寫思歸的還有「夜聞歸雁生相思,病入新年感物華」(歐陽修《戲答元稹》)、「殘星數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唐人趙嘏《長安秋望》)等。  也有以鴻雁來指代書信。鴻雁傳書的典故大家比較熟悉,鴻雁作為傳送書信的使者在詩歌中的運用也就普遍了。如「鴻雁幾時到,江湖秋水多」(杜甫《天末懷李白》)等。梅子  梅子的成熟比喻少女的懷春,如「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李清照《點絳唇》);  浮雲  浮雲比喻在外漂泊的遊子,如「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李白《送友人》);  鴛鴦  鴛鴦,指恩愛的夫婦,如「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唐人盧照鄰《長安古意》);  丁香  丁香,指愁思、哀怨或情結,如「自從南浦別,愁見丁香結」(唐人牛嶠《感恩多》)等。  

登高(登樓,登台)  我國地域遼闊,歷代文人漂泊異地,音訊不通,一旦登樓遠望,家鄉桑梓景物,親戚故舊面影,紛紛湧上心頭,免不了愁從中來。因此登樓懷遠是常見情思。  晏殊《蝶戀花》:「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無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柳永《八聲甘州》:「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

  登高,置身於高山或高台之巔,實際上也是置身於無垠的空間與永恆的時間交集之點。面對無垠的空間,人會愈來愈真切地感受到個人被放在天地間的渺小;面對永恆的時間,人會愈來愈痛切地感到生命的短暫。這種個人的渺小感和生命的短暫感,將激發人對自己人生價值的迫切追問。而追問的結果往往是:人生如寄,韶光易逝,壯志未酬而華髮已生。因此登高極易引發懷才不遇、壯志未酬之悲。最有代表性的當是陳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註:詩人具有政治見識和政治才能,他直言敢諫,但沒有被武則天所採納,屢受打擊,心情鬱郁悲憤。)  日暮(夕陽)  1.日落西山自然給人衰落凄涼之感。  如李商隱《登樂游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秦觀《滿庭芳》:「斜陽外,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  2.受古老的農業文明的影響,人們長期過著一種「日出而作,日沒而息」的生活,這種生活方式必然對我們民族的心理產生某種深層影響。具體地說就是在人們心裡產生一種根深蒂固的觀念:太陽落山了,就該回家了。溯洄到我國古代詩歌的源頭——《詩經》,我們可以清晰地看見這種情思的生髮軌跡:「雞棲於塒,日之夕矣,牛羊下來。君子於役,如之何勿思?」  日暮不僅給人衰落凄涼之感,也是客愁思家的一個符號,而且這兩者往往融為一體。如馬致遠的小令《天凈沙·秋思》:「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夕陽西下不僅為全曲的意境抹上一層蒼涼的色彩,而且也暗示日暮已經降臨。薄暮起,鄉愁便起。這已滲透至我們民族文化和心理的深層,因此也就具有了永恆的動情力量。  南浦  《楚辭·九歌·河伯》有「送美人兮南浦」,後來常稱送別朋友之地為南浦。「南浦春來綠一川,石橋朱塔兩依然。年年送客橫塘路,細雨垂楊系畫船。」(宋·范成大《橫塘》)此詩中的「南浦」代稱和朋友分手的河邊。  西樓  在古代詩詞中,「西樓」也常指代送別之處。如「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李清照《一剪梅》)「勞歌一曲解行舟,紅葉青山水急流。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唐·許渾《謝亭送別》)  搗衣聲  搗衣聲是一種極富家庭生活色彩的聲音,常常用來表達夫婦或情人之間的相思之情。  如李白的《子夜吳歌》:「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  燕子  燕子是深受詩人喜愛的意象。燕子到來往往意味著春天的到來。詩人喜用燕子來表達喜悅之情。如白居易《錢塘湖春行》:「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但燕子雙飛經常用來反襯離人的孤寂。如晏殊的《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晏幾道《臨江仙》:「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烏鴉  烏鴉是一種不吉利的鳥,常常用來表達一種黯然愁思的情境。  如嚴維《丹陽送韋參軍》:「丹陽郭里送行舟,一別心知兩地秋。日晚江南望江北,寒鴉飛盡水悠悠。」張繼《楓橋夜泊》「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等等。  落花(落紅)  落花極易讓人聯想到春天的逝去、人生美好時光的流逝、青春的凋零、友人的離去乃至一切美好事物的逝去。美麗鮮活的生命的凋零,當然會在人的心頭引起陣陣的傷感。  但龔自珍在《己亥雜詩》中寫道:「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曲象  「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舊別情。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王昌齡《從軍行》之二)  關山月——樂府曲調,多寫征戍離別之情。  「一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黃鶴樓上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李白《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  梅花落——曲調名。由梅花落的笛聲想像梅花滿天飄落的景象,再由梅花的飄落產生凜然生寒的感覺,南朝至唐的笛曲《梅花落》大都表現怨愁離緒的情感。「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杜牧《泊秦淮》)  後庭花——即玉樹後庭花,相傳是南朝後主所制的樂曲,為綺靡之音。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王之渙《涼州詞》)  楊柳曲——樂府曲調「楊柳枝」,有時也作「折楊柳」,主要寫軍旅生活,從梁、陳到唐代,多為傷別之詞,以懷念徵人為主。  「天山雪後海風寒,橫笛遍吹《行路難》。磧里徵人三十萬,一時回首月中看。」(李益《從軍北行》)  行路難——古曲名,多言世路艱難及離別傷悲之情。  如:「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該詩中意象,就是詩中包含了作者思想情感的事物,詞中「缺月」、「疏桐」、「幽人」、「孤鴻」、「寒枝」等就是意象。意境,則是思想感情與作品的生活圖景融為一體而形成的藝術境界。「缺月」等意象和「獨」、「恨」、「寂寞」、「冷」等詞的感情結合起來構成了孤獨、凄涼的氣氛,這種氛圍和孤高自賞的形象的思想感情融為一體而形成了的藝術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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