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麼奉獻給你,我的孩子 ——少兒影視創作群議

拿什麼奉獻給你,我的孩子——少兒影視創作群議《 人民日報 》( 2011年06月03日 24 版)

編者按:兒童節來臨之際,回首《大鬧天宮》、《哪吒鬧海》、《小蝌蚪找媽媽》等動畫經典曾經帶給我們的快樂,瞭望《哈利·波特》、《功夫熊貓》、《千與千尋》等外國影視佳作萬人空巷的勝景,今天蓬勃發展的中國影視如何迎頭趕上,給我們可愛的孩子送上更加精美的節日禮物?原創動漫如何走向經典方衛平近年來,隨著「動漫」產業所蘊藏的巨大經濟和文化效益不斷突顯,人們對本土動漫產業的關注也一直在持續升溫。由於一段時間以來,日本和歐美動漫作品始終佔據著國內市場的主要空間與份額,而本土動漫產業在觀念革新、產業建設、市場培育等方面均起步較晚,因而導致了人們對國產動漫發展的焦慮。在決定國產動漫發展的因素中——作品的藝術性與文化內涵成為當下國產動漫發展的最大瓶頸。考察以往任何一部在全球市場獲得成功的動漫作品,不論是「哆啦A夢」等動漫系列劇還是《獅子王》這樣的動畫電影,我們都會發現,這些作品無不展示了同一時期動漫藝術最富創意的藝術革新,尤為突出地表現在作品結構故事的能力上。第七十五屆奧斯卡最佳動畫短片獲獎導演、高級動畫總監艾里克·阿姆斯特朗就認為,「現在的競爭不完全在於誰更擅長利用技術,而是誰更會利用故事」。事實是,再先進的技術都無法憑藉自身生產出一個好的故事,正如《阿凡達》視效專家查克康米斯基所說的那樣,「3D不會讓糟糕的電影變好」;但是反過來,一個好的故事則可以保證技術在最大程度上得以轉化為藝術價值。作為近年國產動漫成功範例的「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就很好地說明了這個問題,該片創下了國產動畫電影的盈利神話。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整個「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幾乎沒有使用任何高新的視象技術,個中形象與場景的視覺呈現方式甚至停留在早期二維動畫的技術效果層面上,尤其是角色輪廓、動作、表情以及場景色塊、陰影等的處理,從技術的角度來看,缺乏當代動漫業持續追求的真實感、立體感和生動感。可以說,「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的成功,主要在於它突破了傳統動畫模式的故事藝術。它一方面借用了一個最為傳統的動漫母題——善與惡的對立,另一方面又巧妙地破除了這一母題所指向的模式化角色設定,將善與惡雙方的性格、行動等都恢復到普通生活的場景中,這樣一來,代表善的羊與代表惡的狼便具有了比簡單的身份標籤遠為豐富、多面和日常的性格內涵。向觀眾呈現了一系列個性鮮明、幽默搞笑、同時又總能令我們情感深處有所觸動的動畫形象。然而我們必須承認,不論從動漫觀賞的一般經驗還是從專業細緻的藝術分析來看,與國外經典的動漫作品相比,它顯然算不上一部一流的動漫作品。這一點同樣是由它的藝術局限所決定的。毫無疑問,「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在故事藝術上構成了對於此前大量國產動漫作品的某種質的飛躍,但它的藝術上的成功也在很大程度上與國內觀眾長期以來對於國產動漫的藝術饑渴有關。換句話說,國產動漫長期以來過於貧乏刻板的藝術面貌讓該系列動漫的藝術效果被放大了。事實上,「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標誌性的動漫喜劇模式還停留在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在歐美風行一時的米高梅電視動畫「貓和老鼠」的基本框架中。除了在角色性格和情節設計上有所豐富,並吸收了大量當代生活的內容與元素之外,該系列故事在基本的矛盾設置、情節模式、喜劇效應等方面,並未突破舊的動漫喜劇藝術框架。同時,在「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中,我們還難以找到經典動漫的藝術氣象。這是由於它在將國產動漫的藝術精神落實到日常生活情感中的同時,始終未能向讀者提供一種更為深厚、大氣、悠遠的精神關懷。與《白雪公主》、《艾麗絲漫遊奇境記》、《美女與野獸》、《小飛俠》等依託西方經典兒童文學作品的早期美國動畫作品相比,「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顯然缺乏一個足夠深遠的文學傳統來支撐起它的藝術蘊含,而與《獅子王》、《海底總動員》等將一個民族的精神夢想融入富於藝術性的動漫敘事的當代美國動漫作品相比,「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則又未能導入一種足夠深厚的精神傳統來支撐起它的思想內蘊。它也不像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的日本動漫那樣,以藝術方式深入探討和呈現關於生命、宇宙等的思考以及對人性透徹微妙的洞察與領悟。與「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差不多同時熱播的另一部國產動漫「虹貓藍兔七俠傳」也存在同樣的問題。這部作品將一般武俠小說、玄幻小說的情節設計與歐美動畫的喜劇元素相結合,其中也借用了若干來自中國傳統文學與文化的內容,比如從中國古典小說《西遊記》、《水滸傳》中轉借角色等,但這一藝術形式的創新在增強故事可看性的同時,卻並未帶來作品藝術精神的真正拓展。「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與「虹貓藍兔七俠傳」的突破性意義在於,它們將國產動漫的藝術可能提升到了與長期以來佔據著國人視野的一般日本、歐美動漫作品(如眾所周知的「七龍珠」、「美少女戰士」、「變形金剛」等系列動漫)可以相持的水平上,但是像日本動漫大師宮崎駿在《螢火蟲之墓》、《千與千尋》等作品中所表現的對於戰爭和人性的深刻的藝術反思,仍然是中國當代動漫創作所遠遠欠缺的。我相信,真正成就一部經典動漫作品的,除了技術支持外,更需要在藝術形式與藝術精神的高度以及製作者將這種高度轉化為動漫語言的能力。正如兒童文學作家張之路所說,「動漫事業要依靠文學的支撐,從文學中吸取營養」。我不敢斷言目前國內的動漫創作與人才培養環節中一定缺乏對這一文學藝術環節的深思熟慮,但可以斷定的是,只要這個問題得不到足夠的重視,中國動漫走向真正的經典無從談起。用活傳統,動畫大有可為游志斌《功夫熊貓》續集馬上就要上映了,這部美國製作的「中國風」動畫電影風靡全球,身為中國人,我們不能不深長思之。中國動畫在上世紀60年代曾有過輝煌,著名動畫導演特偉等當時提出「走民族風格之路」的創作思路,曾引領了一代新風,大型國產動畫片《大鬧天宮》、《哪吒鬧海》、《小蝌蚪找媽媽》、《三個和尚》等經典作品更是所向披靡,影響過幾代人。這些作品,形式和內容上都成功借鑒了傳統文化,使得當時中國的動畫真正確立了民族藝術風格並贏得世界讚譽。近幾年來,隨著社會轉型及外來思想的流入,一些國產動畫作品開始盲從「惡搞」、「媚俗」的風潮,如曾被多家電視台播放的動畫片《果寶特攻》被指會「帶壞小朋友」,該片裡面有很多場景不僅宣揚打打殺殺,許多內容更是成人化;還有國產動畫片如《Q版三國》、《奪寶幸運星》分別惡搞了《三國演義》、金庸的武俠小說等等。雖然他們的惡搞程度不一,但用意都一樣,就是讓孩子們覺得好玩兒、可笑。開心是少年兒童的需要,應當得到滿足,可一部動畫片如果僅僅為了好玩兒、可笑,不惜糟踐起碼的是非、美醜和真假,違背社會基本的道德觀念和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就讓人無法接受了。製作動畫作品的企業和個人應當有一點文化擔當和社會責任感。如果每一次我們的動畫作品推出成功與否,考慮到的都只與「收視率、作品能賣出多少錢」有關,而很少顧及「動畫作品應該如何爭取引導孩子的心靈、如何充分關注孩子的健康成長、如何傳承中國的經典文化」等基本問題,便很可能贏了一時票房,卻輸掉了兒童的將來,犧牲了他們的心靈健康和心智成長。今昔對比如此鮮明,我們應該清醒地意識到,要拿出獨樹一幟的動漫藝術精品,應當用心融會我們的傳統文化。無論藝術風格、藝術樣式還是具體的形象設計、劇情設計與情節編排,中國傳統文化中都有很多值得當今動畫創作借鑒的寶貴資源。如傳統的壁畫、木版年畫、木雕、磚雕、石刻、刺繡、皮影、剪紙等,都有動漫所需求的造型因素。如果能把這些豐富的形象加以綜合提煉,轉化為動畫形象,並從文學作品、成語故事、神話傳說、戲曲劇本等作品中抽象出人物的性格特點、挖掘出精彩的故事情節,那麼,製作出深受當代觀眾喜愛、獨具中國特色的動畫作品是極有可能的,而中國動畫也將是大有可為的。而這一切的前提是正確評估傳統文化的價值,重新解讀中國傳統經典,並有能力將合乎當今社會的內容融會到動畫創作之中。當兒童電影遭遇大片時代鄭歡歡前些年,好萊塢大片的強勢衝擊擠佔了國內的兒童電影市場,國產兒童片處於既無力與市場競爭、又無法與觀眾對接的尷尬局面之中。幾年來這一局面已經有所好轉,不少國產兒童片、尤其是國產動畫片紛紛進入商業院線接受電影產業化的磨礪,初步形成了較為有效的運作機制。近年進入商業院線參與市場博弈的國產兒童片,受到矚目、具有票房吸引力的影片主要有兩類。一類是有國際力量參與的合拍片。2007年中影集團聯手迪斯尼打造了動畫電影《寶葫蘆的秘密》,該片以2213萬元的票房收入在當年國產影片票房總排名中列第十四位,不僅創造了國產兒童片票房的佳績,同時也為業界提供了一個「中國元素成功借鑒海外經驗」的範本。2010年由中影集團和索尼哥倫比亞聯合出品的兒童故事片《功夫夢》,在北美上映即取得1.7億美元票房的好成績,該片在2010年國產影片境外銷售排名中位列第一。今年春節上映的3D動畫巨制《熊貓總動員》投資高達3.5億,由我國聯合德國、西班牙、比利時和法國製作,目前這隻「史上最貴的熊貓」的版權已經賣到世界上100多個國家。今年「五一」檔期上映的動畫電影《勞拉的星星在中國》則是中德合作拍攝的結晶,該片根據歐洲家喻戶曉的卡通片《勞拉的星星》改編。這些合拍片大多走好萊塢大片運作模式,投資高、創作和技術力量雄厚、體現中國元素、全明星陣容是其共同的特點,因此在市場上很受關注。跨國合作能夠克服目前我國兒童電影創作水平與技術資源的不足,有利於打開影片的國際市場,同時也是輸出中國文化的有效載體,目前已成為大片時代國產兒童電影的策略性選擇。另一類是以品牌效應制勝的兒童片。在這方面,「喜羊羊和灰太狼」系列動畫電影和兒童故事片《尋找成龍》的表現尤為突出。在過去連續三年的賀歲檔票房大戰中,《喜羊羊與灰太狼之牛氣衝天》、《喜羊羊與灰太狼之虎虎生威》、《喜羊羊與灰太狼之兔年頂呱呱》分別以1億、1.28億、1.5億的票房成績不斷刷新國產動畫新的票房紀錄,書寫了低投資賺取高回報的票房神話。由於強大的品牌效應,「喜羊羊」不僅票房是同期上映的3D巨制《熊貓總動員》兩倍,還擊敗《閃電狗》、《豚鼠特工隊》、《鼠來寶2》、《亞瑟和他的迷你王國2》等進口動畫大片。《尋找成龍》同樣是品牌效應和注重營銷的受益者,該片利用成龍在青少年群體中的影響力,通過商業大片的運作模式贏得高票房。大片時代為國產兒童片的產業運作提供了廣闊的市場舞台,客觀上的人口資源優勢、兒童文化消費的升溫、動畫電影培育的影院觀影熱潮等,也為國產兒童片的發展提供了有利條件。不過兒童觀眾畢竟有其特殊性,我們不能簡單以商業模式作為兒童片發展的唯一目標,不能單純以票房來衡量一部影片的全部價值。值得注意的是,儘管年產量逐年遞增,為我國兒童電影提供了良好的產業化基礎,然而真正進入院線與少兒觀眾對接的兒童片只是其中極小的一部分,並且由於票價等方面的原因,院線放映的兒童片受眾也受到一定限制。面對大量閑置的國產兒童電影資源,要真正實現「兒童電影為兒童」的創作目的,還需我們積極探索兒童電影的發行放映渠道。我們必須正視的一個現實是,對於絕大多數國產兒童片來說,除商業院線以外的校園院線、流動數字電影放映院線,才是其更持久有效、也更具輻射力的生存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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