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毓慶:「女媧補天」與生殖崇拜
(2013-11-14 10: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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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籤: 女媧與生殖崇拜文化 | 分類: 三皇五帝 |
劉毓慶:「女媧補天」與生殖崇拜
【提要】本文首先從名義考釋、功能分析、神格考察、形態比較等四個角度,對女媧的原始面貌作了考證,認為女媧乃女生殖器的生命化、人格化,「媧」字之本意即女性器。其次從女媧生炎帝、黃帝、夏人,以及「女媧蛇軀」、女媧化為石的傳說入手,引用人類學資料,分析了蛇、石意象的原始意義,進一步證論了女媧創始神、生殖神的本質。繼而考證了「天裂」神話的天文根據,認為它是在極光現象的啟示下產生的神話,是毀滅性災難的象徵。而「女媧補天」神話則是以生殖、大量繁衍人口的方式拯救氏族滅亡的寓言。
【正文】在中國上古神話與文化史上,沒有任何一位女神其地位可與中華之母女媧相提並論。女媧業績主要在「補天、造人」兩端,然「造人」與「補天」之間有何意義聯繫?女媧神話之奧義何在?就此問題言及者雖眾,但探得驪珠者並不多。筆者就此略述拙見於下。
一、女媧原貌考證
國內外有部分學者曾懷疑女媧是女陰的象徵。這個結論並不算錯,只是在論述上推測者多,實證者少;民俗資料多,文獻根據少。因此在一般學者看來,那只是一種猜測或可能,而不能成為科學的論斷。這確是一個不小的遺憾。本文則想從名義考釋、功能分析、神格考察、形態比較四個方面,首先對女媧的原始形態作出分析和考證。
從某種意義上講,語言要素與神話要素有不可分割的聯繫。從諸神的命名及其名稱的歷史,理解諸神的本質,這是烏斯納的《神名論》所提供的一條思路。我們不妨順著這條思路,從女媧的名義入手,考察一下女媧的本質。
《說文·女部》云:「媧,古之神聖女,化萬物者也。從女咼聲。」這是文字學家對媧之本義作出的最早解釋。「古之神聖女」是對女媧地位的確定;「化萬物」意即化育萬物,是指女媧無限的生殖功能,表示女媧之所以為「神聖女」,乃因其為天地萬物之母。「從女咼聲」,是指媧字的構成,表示媧是形聲字。宋以前治文字學者,多把形聲字的聲符認作為簡單的表音符號。自宋人王子韶倡「右文說」後,人們開始認識到了一組同一聲母的形聲字與其聲母在訓詁上的關係。沈括《夢溪筆談》卷十四云:「王聖美治字學,演其意為右文。古之字書,皆從左文。凡字其類在左,其義在右。如木類其左皆從木。所謂右文者,如戔,小也。水之小者曰淺,金之小者曰錢,歹之小者曰殘,貝之小者曰賤。如此之類,皆以戔為義也。」其後治文字學者,在此基礎上多有所發明。特別是清代學者段玉裁、王念孫、郝懿行、焦循、阮元、黃承吉、錢繹以及章太炎、劉師培、梁啟超等,他們或對此作理論上的總結,或將「以聲為義」的「右文」理論,貫徹於其對《說文》、《爾雅》、《方言》的注釋之中。將訓詁學理論大大向前推進了一步。黃承吉非常乾脆地說:「凡字之以某為聲者,皆起原於右旁之聲義以制字。」[1]章太炎先生云:「同一聲類,其義往往相似。」[2]劉師培云:「造字之始,既以聲寄義,故兩字所從之聲同,則字義亦同。」[3]梁啟超云:「凡形聲字,不惟其形有義,即其聲亦有義。」[4]著名學者沈兼士先生撰《右文說在訓詁學上之沿革及其推闡》一書,更對此作了全面總結,使此理論更得以完善。陳寅恪先生盛稱沈著「極精確」,並認為「中國語言文字之學以後只有此一條路可走也。」[5]以此理論將「媧」字作一分析,我們便會發現,「媧」字之中,的確蘊藏著女媧為女生殖器的秘密。這一點我們可以從一系列的從「咼」得聲的字中得到解答。如:
鍋從金,《一切經音義》:「燒器也。」即用金屬製成的圓形凹器,可以容納飯食之物。
[木+咼]從木,《說文》:「盛膏器。」即車上盛油的器皿,呈圓形。
[車+咼]從車,《廣韻》:「車盛膏器。」意與[木+咼]同。
[石+咼]從石,《玉篇》:「碾輪石。」即可旋轉的碾輪。呈圓形。
[山+咼]從山,《集韻》:「山形似[石+咼]者。」即碾輪狀的圓形山。
堝從土,《玉篇》:「甘,所以烹煉金銀。」即用土製成的液金圓器(土壺)。
渦從水,《文選·江賦注》:「水旋流也。」即水旋轉形成的中間低洼的水流。
窩從穴,《字彙》:「窟也。」即穴窟。又《新方言》:「凡鳥巢曰窩。」
腡從肉,《玉篇》:「手理也。」即手指上的文理,指上文理多呈旋轉的圓形。
蝸從蟲,《說文》:「蠃也。」即螺類,呈圓形。
不難看出,從「咼」得聲的字,多與圓形或容器有關。
「媧」字本意所指,是與女性有關的呈圓狀之物或容具,這是漢字形聲字聲兼義的一般規律提供給我們的信息。那麼「媧」之所指除了女生殖器(包括外陰和子宮)外,是否還會有第二種可能呢?為了使問題明晰化,我們再從女媧的功能上作出進一步分析。
女媧之所以名媧,我認為當與媧所指物的功能有關。在女媧的傳說中,其神力最著者是一個「化」字。段玉裁《說文解字注》從語音上分析云:「媧化疊韻。」意即「媧」者「化」也。張舜徽先生《說文約注》伸之云:「古之神聖能化萬物者謂之媧,猶蠶化飛蟲謂之蛾也。媧、娥聲義並受於匕,匕者變也,今通作化。[石+化]、並從化聲,而五禾切,是「七」之古讀,與媧、蛾近矣。媧本化之通名,乃謂婦女之多才善作,用智廣而創物多也。絲麻可以為布帛,腥臊可以成餚膳,黍稷稻粱以之釀酒,桃李杏梅儲為干,刺繡則采麗成文,剪裁則衣裳備服。凡所營為,多出女工,技巧變多,民賴其用。先民嘆化物之功,故造媧字以名之。好事者必為神異之說,目為太古女皇,加以附會,妄矣。」
張氏將「媧」與「化」聯繫起來認識,確屬卓見。但我認為「媧」與「化」之聯繫重在義而不在音。「化」非「媧」的本義,而是引申義。是由對「媧」的功能的闡釋而產生的意義。當然這種字義的延伸也不能排除語音上有某種聯繫的字義的催化或轉嫁作用。《說文》以女媧為「化萬物者」,《山海經·大荒西經》云:「有神十人,名曰女媧之腸(一作腹),化為神,處栗廣之野,橫道而處。」《淮南子·說林訓》云:「黃帝生陰陽,上駢生耳目,桑林生臂手,此女媧所七十化也。」王逸《楚辭·天問注》云:「傳言女媧人頭蛇身,一日七十化。」《路史·後記·女皇氏》云:「道標萬物,神化七十。」袁珂先生釋此諸「化」字為「化育、化生」,甚為得之。《周禮·秋官·柞氏》:「若欲其化也。」註:「化猶生也。」《禮記·樂記》:「和故萬物皆化。」註:「化猶生也。」《素問·天元氣大論》云:「人有五臟,化五氣。」王冰註:「化謂生化。」《呂氏春秋·過理》:「剖孕婦而觀其化。」註:「化,育也。」「化」古文作人一正一倒形,朱芳圃《甲骨文字釋叢》云:「按化像人一正一倒之形,即今俗謂翻跟頭。《國語·晉語》:『勝敗若化』,韋註:『化言轉化無常也。』《荀子·正名篇》:『狀變而實無別而為異者謂之化。』楊註:『化者改舊稱之名。』皆引申之義也。」字又作「匕」,《說文》:「匕,變也,從到(倒)人。」《玉篇》:「匕,變也。今作化。」其實無論是從倒人,還是作一正一倒人形之狀,其立意皆與「化育」「化生」密切相關。所謂倒人,乃是取嬰兒出生時之狀,嬰兒出生時,頭向下先出,腳向上後出,如民俗中剪紙所示。即如徐灝《說文解字注箋》云:「從倒人者,人之初生倒垂下也……胎孕不可見,故像其初生也,因之化訓為生。」而「化」字原初之一正一倒人形,其立意則與古文字中「毓」字同,乃生子之狀。正人代表的是生母,倒人代表嬰兒。竊疑「毓」字所指乃是具體的生育情狀,故倒子及羊水流出之狀粲然,而「化」字所示則帶有抽象性,即指世間萬物之化育,故以抽象正倒二人之形以表其意。即如《周禮·大宗伯》注所云:「能生非類曰化。」《韻會》亦云:「天地陰陽運行,自有而無,自無而有,萬物生息,則為化。」後世以表喜慶之意的正倒童子圖案,當即由此衍化而來(見圖)。媧字所蘊有的「化生、化育」之意,從功能上體現出了其與生命之門——牝器的密切關係。
第三,從女媧的神格考察,其與生殖關係也極密切。《太平御覽》七八引《風俗通義》云:「俗說天地開闢,未有人民。女媧摶黃土作人。劇務,力不暇供,乃引繩於泥中,舉以為人。故富貴者,黃土人也;貧賤凡庸者,人也。」這是一則歌頌女媧無限生殖力的神話,它以「造人」這一有天地以來最偉大、最神聖的事業,來詮釋女媧不可更替的生殖神格。在《路史·餘論》中,又有「高古祀女媧」之說。《路史·後紀》二引《風俗通義》說:「女媧禱祈而為女媒,因置昏姻,行媒始行明矣。」所謂「高」,就是主宰昏姻的神,也即生育之神,亦作「郊」。《毛詩·生民》傳說:「去無子,求有子,古者必立郊焉。」《玉燭寶典》引蔡邕《月令章句》說:「高,祀名,高猶尊也,猶媒也。吉事先見之象也。蓋謂之人先,所以祈子孫之祀也。」《後漢書·禮儀志》注引盧植云:「玄鳥至時,陰陽中,萬物生,故於是以三牲請子於高之神。居明顯之處,故謂之高;因其求子,故謂之。」女媧化育萬物,創造人類,為人類生殖繁衍而置媒,送子息於人間,顯然她是一個充滿無限生殖力的生育神。在最原始的神靈中,許多都是自然物的人格化。那麼最能表現生殖力的「自然物」——更確切的說,表現人類生育的自然物,除了女性器外還有什麼呢?
第四,我們還可以從文化形態比較的角度來進一步分析。原始先民出於對女性生育的神秘與人類繁衍的渴望,往往將生命之門——產門人格化而加以崇拜。這從大量的世界民族神話資料中可以得到證明。如我國東北地區滿族所祭的始祖女神佛托,據一位大薩滿說,其意就是女性生殖器,供這個神,表示人是從那兒來的,它是後代子孫的老根。鄂溫克族及西伯利亞諸民族中所崇拜的生育女神「烏麥」(或稱奧米、烏米),其本意是子宮或巢穴。[6]希臘神話中眾神之母庫柏勒,她的名字有洞穴之意,象徵大自然的子宮。[7]波羅的語民族神話中的婚姻之神皮濟奧,其意是「陰部」。[8]古埃及神話中的女神伊西絲,她的象徵物有時是一巨大的女陰。[9]據方紀《民俗學概論》言,古羅馬愛神維納斯,其原本為一大女陰。古閃美特神話中的眾神與人類之母阿西拉特,在獻祭她的物品中,生殖器崇拜的物體居於重要地位,其意自是不言而喻的。墨西哥的帶辮女神——宇宙之主,她的雕像端坐於洞穴的寶座之上,而此洞穴相傳乃是印第安人各部落源出之所,其象徵義也是顯而易見的了。蘇聯學者李福清先生在越南採集的女媧神話資料中披露,在越南一些地方也有女媧廟,女媧造像的主要特點就是陰門巨大,在傳說中女媧陰器有三畝地大。在今所見到的大量遠古時代的雕塑及繪畫藝術中,女神造像大多陰器碩大、乳房豐滿,形象地表達著先民的生殖慾望。
值得注意的是,新近我們在距黃河壺口瀑布約三四公里的山西省吉縣大山裡柿子灘中石器文化遺趾處,發現了萬年左右的女神岩畫肖像。此岩畫《考古學報》1989年第3期及靳之林先生的大著《抓髻娃娃》一書中,都曾披露過,並有摹本。畫像胸部兩碩大乳房下垂,腰部有一圓孔代表肚臍,下部腿所在的部位是兩片花瓣狀物,顯然是誇大的女陰,佔去了身體的一半。此與智利復活節島上的女陰岩畫、寧夏賀蘭山賀蘭口岩畫上陰唇垂地的女像、雲南元它克崖畫中的女陰,立意是相同的。在碩大的陰器下邊及兩旁有六個小圓點,象徵人類的蕃衍。我們認為這是與女媧同等神格的原始生殖女神,甚至很可能就是女媧![10]而這一肖像最突出的部分就是陰器。陰器宏大,是生殖力旺盛的象徵。這一畫像可說是生殖器人格化的表現形式。人們對於女媧的崇拜,實際上就是對於生殖的崇拜。
二、始母神、「蛇、石」與生殖
女媧作為女性器的生命化,其無限的生殖力不只是體現在神話中的「造人」上,而且還體現在民族女始祖的人格上。中國人素來自稱是炎黃子孫,但在司馬貞《三皇本紀》中我們卻見到了這樣的記載:
炎帝神農氏,姜姓,母女登,有媧氏之女,為少典妃。(原註:按《國語》炎帝、黃帝,皆少典之子,其母又皆有媧氏之女……皇甫謐以為少典有媧氏,諸侯國號。然則姜姬二帝,同出少典氏……)
今本《國語·晉語》「有媧」作「有」,學者們多以有媧為有之誤。然世傳《國語》為宋後刻本。葉夢得《石林燕語》卷八云:「唐以前,凡書籍皆寫本,未有模印之法,人以藏書為貴。不多有,而藏者精於讎對,故往往皆善本。學者以傳錄之艱,故其誦讀亦精詳。五代時,馮道奏請,始官鏤六經板印行。國朝淳化中,復以《史記》、前後『漢』付有司摹印。自是書籍刊鏤者益多,士大夫不復以藏書為意。學者易於得書,其誦讀亦因滅裂,然板本初不校正,不無訛誤。世既一以板本為正,其訛謬者,遂不可正,甚可惜也……余在許昌,得宋景文用監本手校『西漢』一部,末題用十三本校,中間有脫兩行者,惜乎今亡之矣。」持同說者還有蘇軾《李氏山房藏書記》、陸遊《跋歷代陵名》、陸深《金台紀聞》、張萱《疑耀》等。司馬貞所據為唐前精校之本,因此《三皇本記》之說當是有根據的。「有媧氏之女」當系「女媧」神話的歷史化。「有媧氏之女」生炎帝、黃帝,無疑說明了她就是炎黃族的女始祖。
在夏人的傳說中,女媧則是夏族之女祖。《夏本紀索隱》引《世本》說:「塗山氏名女媧。」《正義》引《帝系》說:「塗山氏之子,謂之女媧,是生啟。」有人認為此處之女媧當是女嬌之訛,《吳越春秋》言塗山氏名女嬌。其實不然。聞一多先生《天問疏證》辨之甚詳。其略云:《天問》之「閔妃」即塗山氏,閔聲與餘聲字義或相通。且閔、閿音近,閿鄉縣有女媧墓。女媧亦治洪水,或為禹治水說之分化。閿鄉縣正為古禹跡地。此處我們可以再補充一條證據。塗山舊以為在安徽當塗,顧頡剛以為即《左昭四年傳》所說的三塗。其說可從。《釋文》云:「三塗,山名,服云:大行、轅、崤澠也。」大行即今之太行山,清厲荃《事物異名錄·坤輿·山》云:「《十道山川考》:太行山為天下之脊,一名王母,一名女媧。」《山西通志》引崔伯易《感山賦序》云:「太行,一名皇母,一名女媧。」此名雖不見於秦漢文獻,但當有傳說上的根據。轅山在河南偃師縣東南,距傳說中禹之都城甚近,《天問》補註引《淮南子》云:塗山氏曾與禹送飯於此。崤澠即崤山、澠池,地在古閿鄉縣,即今河南靈寶縣。此地之女媧陵,見載於《舊唐書·五行志》及《河南府志》。儘管此三地「塗山」之名舊已失傳,而其與女媧的聯繫仍有跡可尋。這種聯繫也正好證明了女媧即塗山氏。塗山氏生夏啟,明其為夏人的女祖。
女媧生炎帝,生黃帝,生夏人,正是其無限生殖力的說明,同時也在證實著其華夏女始祖的人格。這些傳說,實際上是把對生殖器人格化的神的崇拜,落實到了對民族女始祖的祭拜之中。而女媧此人格的獲得,正在於「媧」字所蘊有的「生命之門」的原始內涵。為了進一步說明女媧神話的生殖意義,有兩個問題還需略作考察。
一是關於蛇身的問題。《天問》注云:「傳言女媧人首蛇身。」王文考《魯靈光殿賦》云:「女媧蛇軀。」《山海經·大荒西經》註:「女媧,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漢畫中女媧形象皆作人首蛇尾狀。研究者以為蛇乃女媧氏的圖騰,這種可能自然存在。但圖騰說到底也是生殖器的象徵物。楊先生在《女媧考》一文中作過這樣的結論:「我認為,圖騰乃是女生殖器的象徵;圖騰主義,包括圖騰崇拜,乃是母性崇拜的象徵。」[11]我認為這是有一定道理的。儘管圖騰不一定只是象徵女陰,但其與生殖器的聯繫則是不難明白的。女媧之蛇身,其實質就是女生殖器的象徵物。這種象徵物的出現自然要晚於對女陰實體的崇拜。也就是說,圖騰崇拜實際上是原始性器崇拜的嬗變與替代。《詩經·小雅·斯干》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即以虺蛇為女性的象徵。英國學者卡納《人類的性崇拜》及美國學者魏勒的《性崇拜》兩部專著,都曾用專節論述過蛇作為性器或性激情的象徵意義。如果我們檢討一下世界其他民族的原始神話,便會發現把蛇作為生殖神或創始神的象徵,乃是一種普遍的文化現象。它既可以象徵男性,也可以象徵女性。
在中美洲古阿茲特克人的神話中,大地女神科阿特利庫埃,被稱作「蛇裙之婦」。馬雅人的神話中,有一位創始神為「綠羽之蛇」。南美洲契布恰一穆伊斯卡人神話中的女始祖芭丘埃,其化身乃是一條大蟒蛇。澳大利亞北部地區被稱作「老婆婆」的始祖母(或地母)庫納皮皮,其所象徵的便是與繁殖力密切相關的虹蛇形象。澳洲穆林巴塔人稱虹蛇為「昆曼古爾」,意即始祖。[12]美索不達米亞的豐育之神寧吉茲達,其象徵物也是蛇。另一位豐育神塔穆茲,被稱作「天上的雌性巨蛇」。[13]非洲貝南和幾內亞灣沿岸地區的大神「達」,它既是蛇和彩虹神,也是繁殖神。地中海地區古老的創世神阿圖姆,他的化身也是蛇。在希臘,「大自然的所有的大女神,這些女神之母在基督教里就以上帝母親的化身——聖母瑪麗亞的形象繼承了下來,她們都是以蛇作為象徵的。」「眾神之母庫柏勒和地母神得墨忒耳也載蛇冠」,「雅典娜儘管完全來源於上天,也把蛇作為象徵。[14]」曾有學者作過這樣的論述:
儘管幾世紀的正統教育都極大地歪曲了蛇的多種價值,人們仍看到蛇是生命辯證法的主人,是神話中的始祖……在眾多傳說中,蛇都是女人的主宰,因為蛇是繁殖的主宰……
我們曾談過蛇兼有兩性。這在性象徵意義方面,表現為既是子宮又是男性生殖器,大量圖畫資料,無論是亞洲新石器時代的,還是美洲印第安人文化中都已證明在這些資料里,蛇的身體(整個男性生殖器)是以菱形(女性外陰的象徵)來裝飾的。埃利亞德轉述了一則尼格里陀人的神話,這則神話清楚地使子宮的象徵表現了出來:在去塔佩爾恩的宮殿的路上居住著一條大蛇,大蛇就躲在它為塔佩爾恩製作的地毯下面。在蛇的肚子里,有三十個美女,和一些首飾、梳子等。一個叫做薩滿武器的奇諾伊,是這些財寶的衛士,就生活在蛇背上。奇諾伊想進入蛇腹必須經受成丁禮的考驗,要通過兩道魔門。如果成功,他就可以挑選一個美女為妻。[15]
蛇無論作為生殖神還是創始神,或是性器的象徵,無疑都與人類的生殖器崇拜與生育慾望相關聯。
其次是關於石頭的問題。《淮南子·覽冥訓》說:「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天問》補註引《淮南子》說:塗山氏(女媧)化為山石,《搜神記》、《通典》及《文獻通考》等都說,高祀女媧所立之物是石。這幾乎可以說女媧與石是同體的。徐華龍先生在其《中國神話文化》中,曾列《女媧神話新考》專章,用大量篇幅論述女媧與石頭的關係,其結論是:「女媧的最初形象,是一塊石頭。」其實女媧與石頭的聯繫,說到底還是與生殖器的聯繫。同蛇的象徵一樣,石也兼有男女兩性。徐華龍先生列舉了大量關於「女子化石」的資料,對我們分析女媧神話很有幫助。同樣男子化為石的傳說也不少見,如《太平寰宇記》就記有儋州地方兄弟化為石的傳說。在山西吉縣有一地名人球溝,在山溝的兩邊懸崖上,一邊有約一米粗的山石橫向突出約二米,而另一邊的懸崖上則有山洞相對。當地傳言,突出的是男根,凹進的是女陰,每夜兩崖交媾,相合為一。這一傳說清楚地表明了山石象徵的兩重性。因為山石千姿百態,人們自然會依據怪石的形態,創造出種種傳說來。但排除具體的怪石不論,就石的抽象意義而言,在東亞文化圈裡,石更多的是作為「母體」(或女性生殖器)的象徵而出現的。在漢族典籍中有如下傳說:
堯母慶都,有名於世。蓋大帝之女,生於斗維之野。常在三河之東南。天大雷雨,有血流潤大石之中,生慶都。(《春秋合誠圖》)
禹生於石。(《淮南子·修務訓》)
伯禹夏後氏,姒姓也,生於石坳。(《藝文類聚》卷十一引《帝王世紀》)
中國四部古典名著,其中就有三部以「石」開頭。《水滸傳》說,梁山一百零八將,是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的化身,他們乃出自龍虎山的青石板下。《西遊記》中的主角孫悟空是由東海神州花果山上的一塊石頭中生出來的。《紅樓夢》中的男主角賈寶玉,乃出自青埂峰下女媧補天時遺留下的一塊頑石。
我們再看看其它民族的傳說。雲南中甸縣三壩納西族傳說:在天地初開時沒有人類。天上下了霜,地上變成海。海中有個島。島上有一圓石。石頭崩裂,生出了一對猴子。公猴母猴相配生下了人類。傣族創世神話《變扎貢帕》說:天神混散造了天地,又用了一萬年的時間造了三十三個寶石蛋。從寶石蛋中孵出八個神人。混散命令他們創造了人類。布依族神話《造萬物》說:布依族的始祖布靈,是從綠扁石與紅圓砣相碰撞的火花中生出來的。四川涼山彝族有諺云:「滇池之內,白石是我母。」高山族雅美人始祖神話說:太古時,石與竹各生一人。二人膝蓋相觸而生一對子女,令其婚配,繁衍子孫。滿族《天宮大戰》神話說:多闊霍女神住在石頭裡,宇宙神只要得到她,就有了生育能力。同樣的傳說,也見於印度、南太平洋群島及朝鮮半島等地。印度神話說,主宰萬物生長的大地之神與其配偶住在巨石之中。班克斯群島神話中的創世神克瓦特,兄弟十二人都是石母所生,他們創造了人類、動物、植物及島嶼等。[16]
不難看出,石與生殖是密切相聯的。可以說,在女媧神話中,女媧、蛇、石,都是女性器的化名和象徵。
三、「天裂」神話的天文根據
女媧造人神話與遠古生殖崇拜的聯繫,學者們似乎沒有多少歧說。而對其「補天」神話,則有見仁見智之別了。這裡首先須指出一點,女媧之所以要「補天」,是因為天體破裂。現代科學告訴我們,天是不會裂的,也無從談「補」。可是古人卻非常認真地告訴我們,上古曾有過「天不兼覆」的時代,他們也親眼見到了天的崩裂。請看古人的記述:
孝惠二年,天開東北,廣十餘丈。地動,陰有餘;開裂,陰不足,皆下盛強將害上之變也。(《漢書·天文志》)
惠帝元康二年二月,天西北大裂。(《晉書·天文志》)
太安二年八月庚午,天中裂為二,有聲如雷者三。(同上)
穆帝昇平五年八月已卯夜,天中裂,廣三四丈,有聲如雷。(同上)
(咸和四年)天裂西北。(《晉書·成帝紀》)
(太清二年)十月戊申,天西北中裂,有光如火。(《梁書·武帝紀》)
這是見於正史的記載。嚴肅的史學家們,為之屢屢秉筆,顯見所言非虛。只是其言過於簡略,難得知其詳情,這隻有藉助於小說家之言了:
元光壬午六月二十四日,崔振之任咸寧令,聚村民豁村口,計會科斂。此地在灞橋六七里,日在辰巳間。忽見天裂,從東南至西北,青氣分析數丈。其中有光,盤曲如電,令人震蕩,不敢仰視。吏民數百人皆見。(元好問《續夷堅志》四)
仇益泰云:己酉二月中旬,從兄讀書其邑大寧秀碧峰房。粥後依北窗了夜課,忽聞寺僧聚喧。急出南軒,見四壁照耀流動。眾曰:天開眼。仰見南隅一竅,首尾狹而中闊,如萬斛舟,亦如人目,內光明閃閃不定。似有物,而目眩不能辨。(馮夢禎《快雪堂漫錄》)
《南史·陳宣帝後主紀》、《曲洧舊聞》、《西樵野記》、《明齋小識》、《玉芝堂談薈》等,也皆有「天裂、天門開、天開眼」的記載。我們相信,古人並不是有意造說,而確確實實是在記述著他們曾經目擊到的奇異天象。我認為這種奇異現象,就是「補天」神話產生的自然根據。隋唐以後的正史中,「天裂」二字,突然銳減,代之而起的是對奇異之光的記述,而且多見於西北。如梁武帝天監十年,「天西北隆隆有聲,赤氣下至地」;[17]北齊後主元統三年,「西北有赤氣竟天」;[18]唐寶應元年,「西北方有赤光見,炎赫亘天」,「照耀數十里」;[19]宋端拱元年,「西北方有赤氣如日腳」;[20]宋宣和元年,「西北赤氣數十道亘天」;「拆裂有聲」;[21]清乾隆三十五年,有氣如火,「橫蔽西北」。[22]對於歷史記述,我們首先認為其非無稽。其次認為它是一種天文現象,也是一種光學現象。我們需要把它放在天文學與光學的領域進行考慮。那麼「天裂」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天文或光學現象呢?參之今日天文、光學研究的成果,我認為最有可能是極光的神話表述。
極光是太陽輻射出的帶電粒子受到地磁影響而形成的一種光學現象。由於地磁作用,帶電微粒子的運行軌道偏向地球兩極,因此常在南北兩極附近的高緯度天空出現。在北者叫北極光,在南者叫南極光。我國地處北半球中緯度地區,因此所見到的都是北極光。因地球上北極的實際位置,對我國大多地區而言,比地理上的北極略偏西,故極光出現於西北方向的情況較多。當太陽以極高的速度拋出特彆強大的粒子時,極光就可能不發生在極地。所以在世界大多數地區都曾發生過極光現象。對於沒有科學知識的先民,就不免有「天裂」之想了。而且極光有時出現伴隨著劈啪聲,即古籍所言:「其聲若雷」,亦易使古人產生蒼天破裂聲的錯覺。
古籍言:「雨不霽,祭女媧」。似乎「天裂」與淫雨也有些聯繫,而且神話也曾言「水浩洋而不息」。古詩有云:「女媧鍊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所謂「女媧補天」,乃是在這奇異的光學現象的啟示下產生的神話。當然我們並不堅持中國先民就一定有過一場極光、地震、火山、淫雨同時出現的經驗。但神話是有集錦、拼合功能的。即使沒有那樣的經驗,他們也完全可能將自然材料拼合而作為巨大災難的象徵,通過潛意識的運作創造神話的。不過自然現象一旦經過神話的改制,它就擺脫了自然的單一性,而有了深厚的意義。何以女媧補天?天何以能補?順著這條神秘之路而叩詢下去,我們便走進了一個廣闊的意識形態世界。
四、「補天」神話的底蘊
羅壁《識遺》、胡宏《五峰集》、羅泌《路史》、陳叔方《穎川小語》、趙翼《陔余叢考》、俞正燮《癸巳存稿》、田同之《西圃叢辨》、褚人獲《堅瓠廣集》、錢永《履園叢話》等,都曾大談補天,揣其事理。今之學者也或言女媧補天為抗地震,或言補天的女媧與造人的女媧非一人,而卻忽略了一個事實:女媧之所以能「補天」,關鍵正在於「造人」,女媧神話的意義,就蘊藏在這裡。
在女媧崇拜以及其所演化出的種種傳說與禮俗中,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女陰崇拜並不在於女陰的實體對生命個體帶來的快感,而在於其創造生命的功能。這種崇拜乃是極強烈的生殖慾望的體現。補天神話乃是對巨大生殖意義的闡釋與頌揚。
前已言之,「天裂」乃是極光的神話表述它伴隨著出現的可能有地震、暴雨等。故有「九州裂、水浩洋」的傳說。這對於生產力低下的原始人類會造成毀滅性的災難。災難的體驗,給民族心靈留下了深深的創傷,以至千百年之後,也難以消除內心的恐懼。《列子·天瑞》中講,有個杞國人憂愁天崩地裂,自己身無所寄,而惶惶不可終日。杞國是夏人之後,天裂地陷的傳說正是產生在夏人中。杞人的憂慮正是歷史的傷口隱隱作痛的反映。
不過,人類早期,最可怕的災難是來自自然。而隨著生產力的提高,氏族部落的形成部落戰爭頻繁的興起,毀滅性災難更多的則是來自於人類自己了。如黃帝與炎帝之戰「血流漂杵」;黃帝戰蚩尤,「積血成淵,聚骨如岳」;大禹戰三苗,「雨血三朝」。戰爭俘虜則大量用於祭祀,甲骨文中則有一次祭祀用「三百羌」、「千人」作犧牲者,其殘酷性和野蠻性可想而知。他們對待戰俘的手段也很殘酷,或黥面(墨),或割鼻子(劓),或割耳朵(馘),或割生殖器(宮),或斷足(刖),或砍頭,或火燎。而且遠古人類不僅繁殖力低下,死亡率還很高。據學者瓦洛的研究,從187具史前時代的遺骸來判斷,發現其三分之一以上在20歲前死亡,其餘大半在20至40歲間死亡。因此,部落一般都不大,一次大的戰爭,就足以使一個氏族或部落徹底滅亡。《戰國策·齊策四》說:「古大禹之時,諸侯萬國……及湯之時,諸侯三千。」《呂氏春秋·用民篇》也說:「大禹之時,天下萬國,至於湯而三千餘國。」周初剩千八百國,而到春秋時,僅存一百四十八國了。[23]據此推算,夏商兩代九百餘年間,有八千多個方國亡於戰爭,平均每年就有九百多個國家或部落滅亡。周初到春秋三百多年間,就有一千六百多個國家滅亡。戰爭的殘酷可想而知!
「天崩地裂」人們難以目睹,毀滅性的災難卻時有發生。於是人們的經驗轉化了。隨之「天崩地裂」的原始傳說,便成了巨大災難或變故的象徵。如《戰國策·趙策三》云:「天崩地坼,天子下席」,以言周王之死。徐陵《與王僧辯書》說:「未有膺龍圖以建國,御風邸以承家,二後欽明,三靈交泰,而天崩地坼,妖寇橫行者也。」陸遊《望永阜陵詩》云:「寧知齒豁頭童後,更遇天崩地裂時。」皆以「天崩地裂」象徵巨大的災難。對於原始氏族部落而言,氏族滅亡何異於「天崩地陷」!在頻繁的氏族部落戰爭中,滅族之事又是那樣的習見。這對每一個氏族整體來說,都是巨大威脅。因此「天裂」雖屬自然的神話,而「補天」卻有了社會的意義。甚至「天崩地陷」的神話本身,也彌散著部族戰爭的煙雲。所謂「共工與顓頊爭帝」,「天柱折,地維絕」,其最表層、最直接的意義,就是戰爭災難。羅泌在《路史·發揮》中說:所謂共工觸不周,地維為絕,天柱為折,是言大亂之甚。所謂女媧補天,乃指平共工之亂,功猶「補天立極」。此雖把問題過於簡單化了,忽略了神話由自然內容向社會內容的轉化,也忽略了神話的濃縮、集錦、象徵的特徵以及其意義的多層次性,但卻看到了「天柱折地維絕」與原始部落戰爭之間的聯繫。這是很值得注意的。
我認為,所謂「補天」,乃是平息災難、拯救氏族滅亡的寓言。辛棄疾詞云:「袖裡珍奇光五彩,他年可補天西北。」就是以「補天」象徵平息民族災難的。《紅樓夢》中「補天」的典故更明確的表達了挽救衰亡的意義。這並非辛棄疾、曹雪芹之流的別出心裁,實是神話自具的文化意義在歷史中的傳遞。神話之所以要讓女媧「補天」,最根本的原因還在於女媧的生殖功能上。在原始戰爭中武器不過弓箭棍棒之類,沒有誰比誰先進的問題。在這樣的戰爭中,決定勝負的因素多半在人數之多寡。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中,女性的生殖功能就顯得十分重要。只有大量繁殖人口,人丁旺盛,才能使氏族強盛、發展,避免「天崩地陷」的命運。因此只有無限生殖力的「女媧」才能「補天立極」。春秋時,越國被吳國戰敗,為了復仇,越王勾踐就曾令其國民「壯者無娶老婦,令老者無娶壯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其目的就是要大力繁殖人口,為伐吳作準備。可以說,補越國之天的就是那些具有生殖力的女性,是她們為越國補充了戰鬥力量,使越國人口大增,最終滅吳,稱霸一方。因而神話中對於女媧的頌揚,其實質乃是對於旺盛的生殖力的讚揚。
正是由於氏族部落生存、延續的需要,在中國上古文化中,充滿了對於生殖的崇拜和歌頌。上古帝王,無一不是生有一大群兒子者。黃帝有二十五子,顓頊大約也有二十多個兒子,帝俊約十八、九個兒子,堯有十子,舜有九子,周文王更多,傳說有百子。在金文中,像「百子千孫」之類的嘏辭,屢見不鮮《詩經·螽斯》篇,《詩序》說:「后妃子孫眾多也。」《椒聊》篇以花椒多子,美譽生殖。《》篇則是生殖欲衝動的謳歌。
原始的社會存在,使先民把對於社會的認識凝固為一種觀念;把認定的真理,凝固為一種信仰。使生殖崇拜變成了一種潛在的力量,而支配著民族的行為。「女媧補天」神話其潛在的意義,便是把生殖作為一項最神聖最偉大的事業而頌揚的。古代禮法也無不為生殖做著種種考慮,周禮禁止同姓結婚,原因便在於其有礙生殖蕃衍。《左傳·僖公二十五年》云:「男女同姓,其生不繁。」《國語·晉語》亦云:「同姓不昏,懼不殖也。」戰國諸侯及歷代帝王,為國勢強盛,多有提倡早婚之令。越王勾踐將女子的婚令上限定為十七,這在古代並不稀罕,北周建德年間下令,女子過了十三歲就要出嫁。至古迄清,男女結婚年齡多在十三至二十之間。
古人還把人口的增減認作是一個王朝盛衰的標誌。如《文獻通考》卷十《戶口考》言周成王「致理刑措」,天下安定,人口增長達一千三百七十萬餘,「此周之極盛也」。「秦兼諸侯,所殺三分居一」,「三十年間,百姓死沒相踵於路」。到漢初人口所剩,不及六國之十分之三。「漢自高祖訖於孝平」,人口上漲,達五千九百多萬,「漢極盛矣」。這種認識,自然也會影響到統治者對生殖的鼓勵。在國,為增殖有早婚、合獨之令;在家,為血統之擴大,則有一夫多妻、多子多福之俗。《大戴禮記·本命》篇有七出之條,專為婦人而設。其中之一就是「無子去」。原因就是婦人沒有生殖能力,會影響血統的發展。
這種文化信仰,導致了中國人強烈的生殖慾望,使他們的人生也帶上了濃郁的生殖目的。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神其顧歆,永錫多子」等,都把生子當作了人生第一要義。古人帳中綉(或畫)「百子圖」,現代人牆上掛「童男抱石榴」,無不是祈求多子之意。夫婦結合,其使命便在於生殖。唯有具備旺盛的生殖能力的女性,才能受到氏族的尊重。女性也唯有生育一業,才是最神聖的。在中國傳統婚姻中,愛情幾乎被壓縮得沒有立錐之地。正是這種文化,給現代中國帶來了人口危機之患。
需要指出的是,生殖崇拜是一種極原始的文化形態,它是以農業文明及落後的生產方式為存在根據的。儘管它在現代中國還有一種潛在力,但隨著社會的發展和文明對愚昧的化解,它終有一天會在國民心靈中徹底消失。 (作者劉毓慶;發於《文藝研究》1998年06期)
注釋:
[1]《夢陔堂文集》卷二《字義起於右旁之聲說》。
[2]《國故論衡·語言緣起》
[3]《左庵集》卷四《字義起於字音說》。
[4]《飲冰室文集》卷六七《從發音上研究中國文字之源》。
[5]《沈兼士學術論文集》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83頁。
[6]張紫晨編《民俗調查與研究》河北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352頁、富育光《薩滿教與神話》遼寧大學出版社,1990年版第80頁。
[7][9](美)魏勒《性崇拜》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88年版,第279頁、251頁。
[8](蘇)謝·亞·托卡列夫等編《世界各民族神話大觀》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93年版,第192頁。
[10]關於女媧岩畫,筆者另有文專論,此處從略。
[11]《民間文學論壇》1986·6第12頁。
[12]以上資料見《外國神話傳說大辭典》(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世界各民族神話大觀》(國際文化出版公司)。
[13]芮傳明、余太山《中西紋飾比較》,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184、188頁。
[14][15](法)讓·謝瓦利埃、阿蘭·海爾布蘭《世界文化象徵辭典》海南出版社1994年版,第797、800頁。
[16]以上資料據《納西族文學史》(四川民族出版社)、《中國少數民族文學史》(中央民族學院出版社)、王孝廉《中國的神話世界》(作家出版社)、《中國各民族宗教與神話大辭典》(學苑出版社)、劉堯漢《中國文明源頭新探》(雲南人民出版社)等。
[17][18]《隋書·天文志》
[19]《舊唐書·天文志》
[20][21]《宋史·五行志》
[22]《清史稿·災異志二》
[23]詳顧棟高《春秋大事表五·列國爵姓存滅》。
[轉]淺談伏羲女媧神話的演變與發展
【摘要】伏羲女媧是我國上古神話的代表人物之二,他們的故事在廣大的中華土地上被人代代相傳,至今仍被我們津津樂道。不過從眾說紛紜的故事中我們可以發現,他們的形象並不完全一致。他們的形象差異並不僅僅是個體表現,作為較有代表性的神話人物,他們的演變也同時可以看做是整個上古神話演變的一個縮影。 【引言】 神話是一個民族最早的傳統思想文化體現。上古時代的歌謠與神話,正是中國文學的源頭。因此,神話是文學追根溯源必不可缺的重要環節之一。它深深地影響著後世的文學創作,對楚辭、詩經,甚至唐宋詩文、明清小說都產生了深遠影響。了解神話,必將幫助我們更加清晰地了解中國文學。然而時至今日,我們所了解所聽到的神話故事是否還保持著它們剛出現時的狀態?稍微翻查一下神話典籍,就會很輕易地發現中國神話中存在的不一致甚至是自相矛盾的描寫。為何中國神話會有這樣的表現?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是什麼?紛繁複雜的上古神話頭緒眾多,在這篇論文中,我將就其中較有代表性的伏羲女媧的演變與發展,來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一、伏羲女媧源起及其傳說 中國神話具有融合性。引言中已經說到,神話是思想文化的體現。中國文化並非一脈相承,而是反覆經歷了分散——融合的過程。中國文化就是在這過程中慢慢形成的多元文化,神話也是一樣。我國在上古時期大致可以分為四大人類集群,以方位分化單位。主要如下表: 方位 集群簡稱 環境主要經濟活動 始祖 主神 主要圖騰 東 夷人 平原農業、畜牧業 帝俊 太陽神 鳥 西 夏人 山原 農業皇帝 山神 龍 南 苗人 水原 農業盤古(伏羲、女媧) 葫蘆神 犬、蛇 北 狄人 草原游牧、射獵 山神、草原神 犬、馬、牛、羊 其中,東部的夷人與西部的夏人對中原影響最大,形成了融合東夷與西夏文化的華夏文化,同時也兼收了其他部族文化。這些都可以從流傳至今的習俗與神話中看出端倪。我們至今仍稱呼自己為「炎黃子孫」、中國的代表圖騰是龍、以及幾乎何以和龍圖騰分庭抗禮的鳳凰圖騰,這些都能告訴我們,中國上古神話是經歷了無數的交融最終合流至今。而較具有一定代表性的伏羲女媧是中國人相當熟悉的上古神祇,尤其是女媧,更被稱為人類母親。女媧以黃土造人的故事廣為流傳,另外還有鍊石補天、斬鱉足以立四極等傳說。而伏羲流傳至今的故事相對較少,但也有他設計出八卦以及規範天地之說。那麼這兩位大神祇,是如何出現的呢? 1、南方苗族洪水造人神話起源說。現在普遍的說法認為伏羲女媧傳說最早出現於南方以苗為主的民族神話中。在南方苗族、瑤族、彝族等民族神話中,都有洪水神話,並極為雷同地描述,伏羲女媧兄妹種下葫蘆,在洪水暴發時藏身之中,得免洪災。之後結婚生子,成為祖先。如《盤王歌書?葫蘆曉歌》中稱 「伏羲種瓜有七夜……寅卯二年洪水發,伏羲走入裡頭藏」;常任俠在《沙坪壩出土之石棺畫像研究》中提到,苗、傜族中有伏羲、女媧以雷公之齒種出葫蘆,躲藏其中,得免洪災,後結婚生民的傳說;《瑤族民間故事選》中也講述了與前面故事大略相同的神話故事。此外還有其他很多類似的傳說。那麼,這裡出現了一個共同點。 「芮逸夫論文所收洪水遺民故事凡49則,其中避水工具9則為瓜,17則明言葫蘆(或瓠、瓢瓜),共佔總數53%,其餘人造器具若瓮、桶、舟等『圓物』亦多可能從瓜轉化。」聞一多先生也提到:「正如造人是整個故事的核心,葫蘆又是造人故事的核心。」洪水神話幾乎不約而同地提到「葫蘆」或與葫蘆相近似的物品。瓜或葫蘆圖騰主要出現於南方或西南,為何以此為圖騰並衍生為洪水造人神話中的重要道具呢? 葫蘆和瓜的主要形象即是圓鼓的瓜體。「在西方,妊娠期的婦女被尊為巨腹豪乳的女神;在我國的漢、傣等二十幾個民族中,巨腹豪乳的妊娠期婦女,被外化為葫蘆。巨腹豪乳的女神雕像,與葫蘆的形象正好吻合!」 那麼我們可以認為,人們對葫蘆或瓜圖騰的崇拜,其實是對人類繁衍的期望,是對生殖器的崇拜。葫蘆或瓜形象接近人類生殖器,那麼,在洪水造人神話中,伏羲女媧何以在葫蘆中躲避洪水,又何以是在出葫蘆後結婚生子成為人類祖先的,這道理似乎已經明朗。 2、非南方苗族起源說。然而又有另外一種說法,即從頭開始便推翻了前面所說的伏羲女媧的源起。這種說法認為,貴州黑苗與雅雀苗中洪水神話主人公Bu-i與A-Zie和伏羲女媧並沒有對應關係。伏羲女媧並非源自南方苗族神話,更不是苗族祖先。王孝廉在《伏羲與女媧——聞一多<伏羲考>批判之一》中指出:「即是Bu-i的語音在中古音上近於『伏羲』二音,我們也無法就肯定地說Bu-i即等於漢籍的『伏羲』。」 那麼,此說又認為伏羲女媧出自何處?吳曉東認為,女媧神話應為華夏文化產物。南宋羅泌在《路史》中描述:「女皇氏媧,雲姓……出於承匡……治於中皇山之原,繼興於麗……治百有三十載而落,墓在風陵堆。」這裡提到了幾個地名:「承匡」,在《路史》的注釋中說:「山名,在任城縣東南七十里」;「中皇山之原」,注釋「山在金之平利,上有女媧廟,與伏羲山接廟起。伏羲山在西城,女媧山在平利。」;「麗」,即驪山;「風陵堆」注釋說「墓在今潼關口……」。從以上信息可了解到:女媧出生於山東,治理過的地所先後有陝西的安康、平利、驪山一帶,墓地大約是在山西。這些地點範圍屬於東部、西北部,是大汶口文化區域或仰韶文化區,與苗族文化無關。但,不管伏羲、女媧出處究竟在什麼地方,一切遺留下來的資料、文獻都能證明,他們在出現後,都從發源地向著其他文化地區擴展,影響了別的文化,也被其他文化所影響。那麼在這反反覆復的影響中,伏羲女媧經歷了如何的變化呢? 二、伏羲女媧的演變 1、伏羲女媧關係的探討。《路史後記》二注引《風俗通》說:「女媧,伏希(羲)之妹。」盧仝《與馬異結交詩》說道:「女媧本是伏羲婦。」 在伏羲、女媧的可能發源地苗族神話中,同樣稱他們是兄妹,後結婚生民。如此可見,伏羲、女媧確是兄妹夫妻。然而在這裡,神話開始出現差異,兄妹結婚生民與女媧以黃土造人兩種神話顯然矛盾。 有人認為「女媧是唯我獨尊的大女神,是南方民族的總先妣。她的存在應古老於伏羲。」 在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帛畫》中,女媧就是以等同於日月的地位,高踞於畫面上方;而在東漢武梁祠石室畫像中,伏羲女媧手拿尺規,蛇身相纏。前者女媧的地位明顯是後者伏羲女媧地位之和。蕭兵認為,大女媧應該是伏羲女媧兄妹的前身,伏羲女媧兄妹乃大女媧的分身。 關於大女媧和伏羲女媧兄妹的關係,也可以從另一方面來看。伏羲女媧分執日月的造像出土很多,並不罕見,可見伏羲女媧曾經被人們尊為代表著日月的大神。不過在《尹子?盤古篇》中提到「女媧補天射十日」,這裡的女媧有能力射掉十日,這種行為顯然已經凌駕於月神和日神之上。那麼這裡指的女媧就應該是伏羲女媧兄妹的前身,即大女媧。之後由於父系氏族制度成熟,日月神才分出了陰陽之別。伏羲為太陽神,女媧為太陰伸。伏羲被稱為「太昊」,即為「大光明」之意。如此看來,伏羲女媧身份關係的改變與確立,與當時的文化制度緊密相連,經歷了母系氏族社會(女神顯赫崇高)至父系氏族社會(分化)直至父系氏族成熟(女為月神,男為日神)的演化。 2、伏羲女媧形象的轉化及其相關圖騰 ①伏羲女媧的人首蛇身造像及龍圖騰。閱遍有關伏羲、女媧的傳說與神話後,不少人會發現「人首蛇身」這種描述是相當常見的。除前面提到過的東漢武梁祠石刻外,還有其他石刻或帛畫同樣繪有人首蛇身的圖像。在《洞神八帝妙精經》畫像中,明確著名兩個人首蛇身者「後天皇君,人面蛇身,姓風,名庖羲,號太昊,後地皇君,人面蛇身,姓雲,名女媧,號女皇。」伏羲女媧「人首蛇身」在中原古代文獻中的記錄比比皆是。而且,這「人首蛇身」圖騰像的出現,最早可以追溯至仰韶時期。然而,在另一處被認為是伏羲女媧發源地的南方苗族洪水神話中,我們無法找到有描繪伏羲女媧兄妹是人首蛇身的語句。在女媧造人及補天神話中,同樣沒有類似描繪。那麼,伏羲女媧究竟為何有兩種形象呢? 之前有提過,中原文化是四方文明碰撞交融而成的文化,其中東、西部神話影響較大。人首蛇身像,顯然是在蛇或龍圖騰的影響下產生的。若伏羲女媧起源在苗疆,最初形態為普通形象,由葫蘆圖騰演化而來。當他們的神話北上後,遭遇東部的龍圖騰以及仰韶文化已有的「人首蛇身」圖騰的影響,在中原逐漸成為「人首蛇身」神。若伏羲女媧起源與仰韶文化區,那麼其原型很有可能就是那些「人首蛇身像」,後漸漸發展,在中原吸收其他文化,成為有身份有名字的伏羲女媧神,並延傳至今。 其實人首蛇身並非只有伏羲女媧。《山海經》中有許多人首蛇(龍)身的記錄。如《南山經》稱南禺山「其神皆龍身人面」,《海內西經》稱:「 者,蛇身人面。」《海外西經》稱:軒轅國人「……人面蛇身,尾交於首上。」《海內東經》說:「雷澤中有雷神,龍身而人頭」 。這些都可以證明,龍(蛇)圖騰在華夏的巨大影響,以至於至今人們仍舊以龍的傳人自稱。龍圖騰與伏羲女媧圖騰的關係,由此顯而易見。伏羲女媧人首蛇身是與龍圖騰相融合所形成的,並且還有許多上古神祇也是人首龍(蛇)身。龍圖騰影響的巨大是有目共睹的,至今它已經上升到了整個中華民族精神圖騰的地位。 中國目前發現的最早的龍形圖案來自於8000年前的興隆窪文化查海遺址。龍圖騰,多數人認為是以蛇圖騰為起源的。聞一多先生在《伏羲考》中說:「大概圖騰未合併以前,所謂龍者只是一種大蛇……後來有一個以這種大蛇為圖騰的團族兼并了、吸收了許多別的形形色色的圖騰團族,大蛇接受了獸類的四腳,馬的頭、鬣和尾,鹿的角,狗的爪,魚的鱗和須……於是便成為我們現在所知道的龍了。」「它是一種圖騰,並且是只存在於圖騰中而不存在於生物界的一種虛擬生物。因為它是由許多不同的圖騰糅合成的一種綜合體。」 這種圖騰的兼并與同化,正凸顯了中原文化吸納四方又融為己用的特點。在不斷的文化交融中,龍圖騰成為了中華民族的代表。中國五千年來文化歷史的碰撞,在龍圖騰身上體現到淋漓盡致。它收納了各種動物圖騰的特點,形成複合圖騰,兼容並包。成為萬獸之首,萬能之神。龍圖騰之所以崛起,我想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②伏羲與鳥圖騰。與伏羲女媧有關聯的圖騰並不僅僅是龍圖騰,此外還有與伏羲相關的鳥圖騰和與女媧相關的蛙圖騰。伏羲,女媧之夫。中國神話中人類的始祖,木德風姓,號太昊,也稱太皞。在第四部分日月之神中已經講明,他曾經是我國的太陽神之一。伏羲作為的太陽,同時又有著另一種相關圖騰,即鳥圖騰。鳥成為太陽的代表,原因是古人對天空的渴望轉而成為對鳥圖騰的崇拜。在他們眼中,最接近太陽的無疑是能在天空飛翔的鳥,而太陽每天的東升西落也類似於一隻大的火鳥在天空飛過。那麼代表太陽的鳥是什麼鳥呢?是否是現在我們經常說的三足烏(日烏)呢? 蕭兵先生在《楚辭與神話》中提到,洛陽西漢壁畫墓星象圖太陽畫里除了常見的日烏外,下面的方格里還有一隻飛鳥。他認為這正是證明太陽神鳥除了日烏外,還有一種,即「陽離」。太陽神鳥有兩種,其意象都是什麼?我個人認為日烏是古代人民對「太陽黑子」的神話化,而陽離則是太陽光明的象徵。馬王堆帛畫的天空部分中,太陽里就有一隻黑色的神鳥,但外形並不像烏鴉,也沒有三條腿。蕭兵先生認為,此鳥就應該是陽離。離,在八卦中代表了火,它代表了光明與火焰。這也能證明代表了太陽光明的鳥圖騰的存在。 那麼,為何在今天沒有了陽離,只餘下了日烏呢?陽離乃火鳥。屈原《天問》有云:「陽離爰死?大鳥何鳴?」。「陽離,舊注一般都說成是『陽氣離絕』。」 按照意象,三足烏代表太陽黑子,陽離代表火焰與光明,那麼「陽離爰死」讓人能想到的便是日蝕。一隻火鳥,在烈焰中歸於黑暗,又從黑暗中復見光明——這不正是鳳凰涅槃嗎?郭沫若先生在他的《鳳凰涅槃》小序中提到《孔演圖》云:「鳳凰火精,生丹穴。」同樣是火精,同樣是火鳥,可見陽離並沒有消失,而是轉化為了鳳凰,成為了現今幾乎並行於龍的大神鳥。 作為太陽神,伏羲代表的是龍(蛇)圖騰文化,與鳥圖騰關係甚疏。而真正代表了鳥圖騰文化的太陽神,其實是帝俊。開篇的表格已經總結出以帝俊為始祖的東部文化中,鳥為主要圖騰。蕭兵說「竊嘗疑鵕鳥即俊鳥,俊鳳(俊風)為帝俊(帝舜)之所化,即鵕。其原型是錦雞,其父為鼓,實即瞽叟。」 這裡除了證明帝俊原型乃是一隻俊鳳外,還有一個有意思的發現。「鼓」,《山海經?西山經》說:「其狀人面而龍身。」他與欽在昆崙山南殺了葆江,惹怒了黃帝,黃帝就把他們殺死了。死後,「鼓亦化為鵕鳥。」人面龍身的鼓為龍圖騰文化,轉變為鵕鳥為鳥圖騰文化,這應該反應了當時不同文化部落之間的爭鬥。這也表現了兩種甚至多種文明交流衝突、演化的過程。此外還有一個小點。伏羲何以被冠以「風」姓?古文「風」即「鳳」,鳳即陽離是日精,伏羲又是日神。這很有可能是伏羲女媧文化與東夷鳥圖騰文化合流之後出現的。 ③女媧與蛙圖騰。在四川出土的伏羲女媧人首蛇身交尾圖裡,伏羲多捧日輪,中有日烏;女媧多持月球,內有蟾蜍。日烏做為伏羲化身,是與東夷文化交融之故。那麼蟾蜍做為女媧的化身,又是因為什麼呢?蟾蜍,也可當做蛙,有學者認為媧與蛙是相通的。但是單從字音上拉近二者關係,稍有些牽強。蛙圖騰在古代,多是祈雨圖騰。《春秋繁露?求雨篇》說:「旱時取五蝦蟆置方池中,進酒脯祝天,再拜請雨。」《易林?大過》云:「蝦蟆群坐,從天請雨,應時輒下,得其願所。」蛙與雨有關,或許是因古人見下雨時蛙聲陣陣,感覺蛙與雨有聯繫所致,而《春秋繁露》又提到:「雨不霽,祭女媧。」女媧與祈雨也有關係。那麼也許能間接證明女媧與蟾蜍是有一定關聯的。 三、結語 由以上材料分析可知,伏羲女媧形象,是經過漫長的時間,從最初起源後,接納其他地方文化和圖騰,漸漸發展至如今我們了解的模樣的。這種演化緩慢而複雜,但它確實又是文化發展的必然過程。從伏羲女媧的演化與發展中,我們可以以小見大,明白幾乎所有上古神話也是同樣以這種方式流傳至今。 要透徹地分析這種發展變化的淵源,在今天困難重重。中國歷史悠久,文化燦爛,本應有著相當豐富的神話。但事實上流傳下來的並不多,遠沒有希臘神話那樣豐富和集中,這就為我們研究中國神話的脈絡帶來了難度。上古神話大量散失的原因,一是中華民族祖居黃河流域,早熟的占統治地位的周文化看重理性,強調政治、道德和實用,排斥富有玄想的神話;二是古人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注重人事,諱言鬼神;三是古代史學家整理古代文化遺產,注重考信「六藝」,對神話或不講,或將其改變為實際有的人的歷史。第四是一些神話被道教改造,成為仙話的一個來源。 大量神話的散失是中華文化的一大損失。現今,更多的外來文化衝擊著本土文化,許多年輕人對上古神話的忽視已經達到了讓人憂心的地步。孔子「不語怪、力、亂、神」的思想根深蒂固,然而,神話真的就無有價值么?了解一個民族的性格,了解其文化無疑是最有效的辦法。作為文化最初形態,神話的價值自不必多言了。 中國上古神話是中華文明不可忽視的一顆明珠。神話創作的基礎是現實,神話創作的方法是浪漫。在看似荒誕離奇的神話中,我們能看到中華民族上古社會樸素的文化觀、世界觀,能發掘出各個部落之間的紛爭與合併。神話圖騰就在這紛繁的過程中,或衝突或演化或合併,最終形成我們至今的民族圖騰。如何了解它,如何去保護它,這是我們現在共有的責任。(作者:殘蝶之庭;源地址http://hi.baidu.com/jingmingweilan/item/750e12780864c912d0dcb3ab、http://hi.baidu.com/jingmingweilan/item/750e12780864c912d0dcb3ab)參考文獻:蕭兵《楚辭與神話》江蘇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聞一多《神話與詩》古籍出版社1956年版劉向、劉歆校刊《山海經》吉林攝影出版社 2004年版吳曉東《苗族圖騰與神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02年版《辭海?文學分冊》上海辭書出版社 1984年版王增文、魏峨《中國古代文學簡史》群言出版社 2004年版
[原創]女媧 為太昊後裔 考 -歷史之門
華胥氏,神話傳說中女媧和伏羲的母親
女媧 確有其人,黃帝始為女祖 - hstx0228的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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