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筆下的世態炎涼

司馬遷

　　我們都知道孟嘗君相齊，門客三千，可謂盛極一時，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也有癟腳的時候。據《史記》記載，當時齊王被秦、楚所迷惑，以為孟嘗君「名高其主而擅齊國之權」，就罷了他的官。原有的三千門客紛紛離他而去，不再顧及昔日的主子。只有一個叫馮歡的人繼續為其效力，用計使得孟嘗君恢復了權力。孟嘗君對馮歡說：「今天我依靠你得以恢復原位，那些背我而去的人有什麼面目再見到我！如果他們再見我，我必定唾其面而辱之。」馮歡勸他說：「富貴多士，貧賤寡友，世上的事本來就是這個道理。」　　　　司馬遷生活在兩千年前的封建社會，他也曾經歷過人生繁華與落魄的重大轉折。他的家境原來很好，但自從得罪了漢武帝，遭受奇恥大辱之後，門可羅雀，對世態炎涼感慨尤深。司馬遷的筆下多有這方面的記述。寫得最出色的是對蘇秦得志前後的記述：歷史春秋網（www.lishichunqiu.com）　　　　蘇秦早年鬱郁不得志，習於鬼谷先生，數年後，一無所獲地回到家，兄弟嫂妹妻妾都偷偷地笑他：「周人的習俗，治產業，力工商，從中謀取十分之二的利潤，為自己的正當職業，而你卻放棄本該做的事，靠賣弄口才，怎得不受困，這是不宜做的事！」　　　　當蘇秦的合縱計策獲得成功，佩六國相印而回到家時，景況就完全不一樣了。蘇秦的昆弟妻嫂「側目不敢仰視，俯伏侍取食」，連正面看他也不敢，俯著身子伺候他，給他拿來吃的。蘇秦笑問其嫂：「你為什麼以前對我是那樣的傲慢，而現在又是這樣的恭敬？」（何前倨而後恭也）嫂子匐伏著身子，以臉遮掩著地面，如蛇一樣彎彎曲曲地向前（委蛇蒲服，以面掩地）向蘇秦表示謝意說：「是見到你位高金多。」蘇秦喟然嘆息說：「此一人之身，富貴則親戚畏懼之，貧賤則輕易之，況眾人乎！且使我有洛陽負郭田二頃，豈能佩六國相印乎？」後一句的意思是，假使我有洛陽附的二畝薄田，就不會有今天的飛黃騰達了。於是，他散盡千金，送給宗族朋友。　　　　窮困被人瞧不起，哪裡僅僅是蘇秦，連漢高祖劉邦沒有得勢之前也是這樣。高祖有兄弟四人，長兄伯，伯早逝。那時，劉邦經常交結一些朋友，而嫂子很討厭劉邦的交結。小叔子與客人往來，嫂子裝假說吃的沒有了，並用杓刮釜使其出聲，以示羹盡，賓客往往因為這個原因不得不離去。但其後高祖發現釜中還有吃的，因此高祖怨恨嫂子。（嫂詳為羹盡，櫟釜，賓客以故去。已而視釜中尚有羹，高祖由此怨其嫂）乃至於後來劉邦做了皇帝，封昆弟，獨不封大哥的兒子。只是由於太上皇（劉邦父親）的責備，高祖才封伯子信為羹頡侯。　　　　再一個，漢武帝時，齊人寧乘本是一個窮人，窮到什麼程度，鞋子只有鞋面而無鞋底，腳板全踩在雪上，寒冷異常。（行雪中，履有上無下，足盡踐地。）當他貧困時，大家不理睬他；但他官拜二千石後，大家立即爭著攀附他。（當其貧困時，人莫省視；至其貴也，乃爭附之。）　　　　在司馬遷為李廣將軍寫的列傳中，我們也能看到世態陣陣涼意。與匈奴作戰的李廣將軍威振四方，但他也有倒霉的時候，一次戰事失利，贖為庶人，有人就對他另眼相看了。有一次他跟一騎馬的人在田間飲酒，夜晚經過霸陵亭，霸陵尉喝醉了酒，呵止李廣說：「今將軍尚且不得夜間從此通過，更何況你是以前的將軍！」李廣十分憤恨，不通過就不通過吧，還把「今將軍」與「故將軍」比個高低，奚落「故將軍」。他忍氣吞聲，只得宿亭下。不久，匈奴又大舉進攻漢邊境，李廣重新得到重用，拜為右北平太守。李即請霸陵尉至軍中，一到軍中就斬下了霸陵尉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