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周報 | 齊澤克挺特朗普,布基尼與世俗主義

齊澤克「挺」特朗普,批希拉里共識

齊澤克。

本周斯洛維尼亞馬克思主義學者齊澤克在In the Times發表了《柯林頓、特朗普和全球資本主義的勝利:為什麼希拉里·柯林頓共識是對民主——以及左派的威脅》。

齊澤克開篇引用了已故電影評論家羅傑·伊伯特(著有《偉大的電影》)的話:一部電影有多好取決於電影里的惡棍。然後他問道,這是否意味著即將到來的美國大選一定會很好,因為這裡的「壞人」(特朗普)幾乎是一個理想的惡棍?

對大多數自由主義者而言,2016年選誰可謂一清二楚:特朗普是那麼的可笑、浮誇、粗俗,他利用了我們最糟糕的種族主義和性別歧視偏見。如果他繼續當共和黨候選人,我們將會迎來一場 「感覺良好的選舉」。因為儘管我們有各種各樣的難題和小口角,當基本的民主價值遇到了真正的威脅,我們就會團結起來,就像法國人在恐怖襲擊後那樣。

但是這個舒舒服服的民主共識應該使左派感到不安。我們來瞧瞧這個無所不包的民主聯合體吧:從華爾街的銀行家到桑德斯的支持者和佔領華爾街運動的參與者,從大企業到工會,從退伍老兵到性少數人群的積極分子,從被特朗普否認全球變暖驚到的生態主義者,到為第一位女總統的前景而歡欣鼓舞的女性主義者,再到被特朗普的反覆無常和「煽動性」方案嚇到的「正派的」共和黨建制派。然而,正是反覆無常和前後矛盾使特朗普佔據了一個獨特的位置。

希臘前財長在給齊澤克的私人郵件中寫道:奧蘭多槍擊案後,特朗普對同性戀受害者關懷備至,沒有其他共和黨人會採取這種姿態。特朗普不是個「忠實」的基督徒,他說過他只是裝裝樣子。關於人流,他幾十年來都採取自由主義立場。簡言之,特朗普第一次成功改變了共和黨自尼克松時代以來的文化政治,他憑藉一種種族主義的、厭女症式的粗暴語言,把共和黨從其傳統的對原教旨主義、恐同和反墮胎意識形態的依賴中解放出來。只有一個黑格爾主義者才能把握如此非凡的矛盾!

對此,齊澤克深以為然。充滿悖論的是,正是特朗普的風格瓦解了共和黨的保守教條,瓦解了後者的原教旨主義內核,他惟有通過種族主義、性別歧視的民粹主義粗俗之語才能做到這點。可以說,特朗普對原教旨主義者的威脅比對溫和的共和黨人更大。而當左翼自由主義者在妖魔化特朗普時,根本不會注意到這種複雜性。為什麼?齊澤克接下來分析了希拉里·柯林頓共識。

2016年8月17日,希拉里·柯林頓在俄亥俄州約翰·馬歇爾中學的集會上對支持者講話。

特朗普和桑德斯的出現都是廣泛的社會、政治不滿的表達,但表達的方式截然相反:前者訴諸的是右翼民粹主義,後者選擇了左翼對正義的呼喚。但問題來了:左翼的正義訴求總傾向於和爭取女性、同性戀權利的鬥爭,和文化多元主義反對種族主義的鬥爭捆綁在一起。柯林頓共識的戰略目標很清楚,就是把所有這些鬥爭和左翼的正義訴求分割開來:於是,蘋果CEO蒂姆·庫克成了這一共識的絕佳象徵。庫克得意洋洋地在一份致北卡羅來納州州長的支持性少數群體的信上簽名,從而可以把在富士康裝配線上流血流汗的千萬工人忘得一乾二淨。他還做出一副和弱勢群眾心連心的樣子——要求廢除劃分性別的廁所。

除了庫克,美國第一位女國務卿奧爾布賴特也是柯林頓共識的化身。1996年5月12日,在CBS電視台的《六十分鐘》,奧爾布賴特被問及伊拉克戰爭:「我們聽說有五十萬孩子喪生,這比在廣島死去的孩子還要多。這樣的代價值得嗎?」她冷靜地答道:「我覺得這是個非常困難的選擇,但代價——我們覺得這樣的代價是值得的。」齊澤克問道,設想一下,如果普京或伊朗總統說了一樣的話,那他們還不得被西方世界的口水淹死?奧爾布賴特在為希拉里助選時說:「地獄裡有個專門的地方是留給那些不幫助彼此的女人的。」(這裡指的是投桑德斯不投希拉里的女人。)齊澤克把這句話改了一下:地獄裡有個專門的地方會留給這樣的女人——和男人,他們覺得對一場摧毀一個國家的軍事干預而言,死去五十萬孩子是個可以承受的代價,同時他們還全心全意地支持著自己國內的女性和同性戀權利。

齊澤克認為,特朗普不是應該被倒掉的髒水——好像把他倒掉就能保證美國民主這個大胖小子的安全似的。他毋寧是個髒兮兮的孩子,把他丟了,是要讓我們相信我們擺脫了骯髒,讓我們忘記還有污垢剩下,即藏在希拉里共識底下的污垢。希拉里共識傳遞給左派的信息是:什麼都能給你,我們只想留下最本質的東西——全球資本暢通無阻的運行。我們可以對你們一切文化要求讓步,只要不危及全球市場經濟就行。一位佛蒙特大學教授在和齊澤克交談時說:好像特朗普過分的言行給真正的全球資本主義共識頒發了許可證,他們為自己的開放彈冠相慶。

齊澤克最後說,那些批評阿桑奇攻擊希拉里的自由主義者是錯的:現在應該攻擊和瓦解的,恰恰是針對惡棍的民主共識。至於桑德斯?當特朗普把桑德斯對希拉里的支持比作佔領華爾街的戰士在為高盛公司背書,他無疑一語中的。

法國人為什麼要糾結女人穿什麼衣服?

布基尼。

近日,《華盛頓郵報》發表了一篇名曰《法國的布基尼辯論:關於一件泳衣和一個國家特有的世俗主義》的評論文章。

法國最高行政法院周五推翻了南部海灘對布基尼的禁令。上月,二十多個法國城鎮宣布這種包裹全身的泳衣(其設計初衷是讓穆斯林婦女在享受海灘的同時還能遵守傳統伊斯蘭教典)為非法,而當地政府實施這一禁令的名義正是世俗主義。禁令頒布後,輿論嘩然,許多法國穆斯林和知識分子認為,這是在一個不存在的問題上,進行了一場毫無必要的壓制。

在法國,不論是保守派還是自由派的政客都討厭布基尼。對右翼政客,比如前總統薩科齊而言,布基尼是在法國接連遭受恐怖襲擊後的「挑釁」,是激進伊斯蘭主義的象徵;而左翼政客,比如總理瓦爾斯則認為,布基尼意味著「奴役」,是父權制宗教對婦女的征服。

《華盛頓郵報》的文章認為,這兩種不同的對布基尼的反對意見都植根於同一片土壤,即法國獨特的世俗主義意識形態。

自1789年法國大革命以來,法國一直懷有一種世俗民主的理想,即渴望一種完全不受任何教會和教義影響的民主。到1905年,隨著德雷福斯事件的了結,教會與國家正式在法律層面分離。但漸漸地,最初對國家宗教偏好的禁令,演變成了禁止普通公民公開展示任何宗教偏好。對許多人而言,布基尼便是一種公開的宗教表達,因此,它註定不會在一個由平等公民組成的普遍主義共和國受歡迎。

早在2004年,法國就通過法律禁止穆斯林婦女在公共學校戴頭巾;2010年,它又成為了第一個完全禁止穆斯林罩袍的歐洲國家。禁令的擁護者認為,禁止這些服飾能夠保證一個所有公民都擺脫宗教束縛的公共領域,但是這也使他們失去了選擇的自由。

穿布基尼的穆斯林婦女。

在穆斯林看來,所有這些禁令都是露骨的制度化伊斯蘭恐懼症的表現——尤其當法國是歐洲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國家。所以在周五的決定做出之後,有法國穆斯林說,這是人權的勝利。

事實上,布基尼禁令是法國最近一系列恐怖襲擊的後果,它恰好誕生於尼斯襲擊發生的那片區域。有學者認為,這是人們焦慮的替代品。當地政府想要做些什麼來顯示它能應對恐怖主義,禁令以一種具體而切實的方式落實了威脅之所在。

在整件事里,最有諷刺意味的是,布基尼其實體現的是一個世俗社會的成就,是宗教融合的結果。那些穿布基尼的女人並沒有被壓迫,她們沒有屈服於某種保守的伊斯蘭主義,她們坐在沙灘上,不受男人監管,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享受著休閑時光。

如今,因為這種表面上要培養公民平等精神的世俗主義,這些女性可能被驅離社會主流。禁令只是讓那些已經感受到歧視和疏離的穆斯林確信,他們是對的:法國政府感興趣的是怎麼擺脫他們,而非如何讓他們融入法國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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