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出家之謎(下)
06-15
一自從憨璞聰推薦之後,臨濟宗僧人便一批批來到北京,遍布宮內外大小寺廟。佛教不僅征服了順治皇帝,而且在皇帝的影響下,孝庄太后也幾次派近侍到萬善殿,請和尚們開示參禪要領,並且後來又在慈寧宮的偏殿設立了佛堂,她不假思索地摘掉了胸前的十字架,而膜拜釋迦佛祖了。董鄂妃在病中也「崇敬三寶,棲心禪學」。宮內也有人數眾多的太監、宮女參禪拜佛,甚至暗中與和尚詩文酬答。和尚為獲得更多的接近皇帝的機會,竟吹捧太監是「全身已作擎天柱,傑立時時在御前」。順治延請臨濟宗的高僧入宮闡釋佛法,其中對順治影響最大的幾位僧人是浙江湖州報恩寺住持玉林琇、浙江寧波天童寺住持木陳以及玉林琇的弟子溪森、木陳的弟子旅庵、山曉等人。順治認玉林琇為師,請其為自己起法名「行痴」,他自己則自稱「痴道人」,西苑萬善殿成了他參禪拜佛和與僧人討論佛法的處所。玉林琇的弟子溪森,不僅成了順治皇帝的師兄,更因為學識和修行的高深而得到順治的深深信賴。在這些僧人的包圍闡釋下,順治從佛教中得到了深深的精神寄託,並轉變成自身的思想信仰。從這些僧人留下的著作中可以看到,順治已經完全接受了佛教關於生命輪迴、個人承擔著自身一世的善惡報應、如想脫離輪迴只能依靠修悟佛法等教義。由此使他相信,自己的皇帝之位不過是過眼煙雲,來生不知會在何處立命。這成為順治以後出家的思想基礎。玉林琇於順治十五年(1658年)九月接到召請,遲於翌年才來到北京,惹得順治十分不滿。但他很快就使順治五體投地,成為皇帝的入門法師。順治遁入禪關,憨璞聰可稱為引薦者,玉林琇是啟蒙老師,而真正使他步入佛門的卻是木陳和尚。木陳和尚是寧波天童寺的住持,精於詩詞、諸子、戲曲、書法。因此,深得順治的器重,特為其指定西苑寺、憫忠寺和廣濟寺三處居住過冬,以至伴君長達九個月之久。木陳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稱順治「夙世為僧」,是禪師轉世為帝,故能「尊崇象教」。印度為佛教發源地,產象,故佛教亦稱象教。他甚至勸皇帝在開科取士時「但懸一格」,「若有人悟祖師禪定,即與他今科狀元」,真是可笑之甚!但順治對他卻推崇備至,相識不久,就要「隨老和尚出家去」。順治囑咐木陳說:「勿以天子視朕,當如門弟子旅庵(木陳弟子)相待」。玉林琇曾為順治取過「行痴」等法號,順治再請木陳取法名「慧橐」、「山臆」為字,「幻庵」作號,「師堯堂」為堂名,並將字型大小刻成玉章,凡御制書畫輒用此鈐印。順治十七年(1660年)四月,南苑德壽寺竣工,順治特旨於玄靈宮備齋請木陳和尚,一席竟費金530兩,並對其所作《敕建德壽寺記》一文大加讚賞,饋贈之物難於數計。張曉虎所著《痴道人——順治皇帝傳奇》一書,分析了順治皇帝是怎樣「向化」的。順治初承佛教即將孔孟老莊與佛學相比較,可見儒典庄玄對他影響至深。他起初苦讀儒書,完全是為了統治需要,但久而久之,孔孟學說雖可用來「治國平天下」,卻無法醫治他沉重的精神痼疾。在順治看來,世道人心如此淺薄。他幼年失父,遭宗室奚落,睿親王欺凌,又且朝內傾軋不休,天下戰亂頻仍,連親生母親也冷酷無情,偌大一個中國就像一個「有了你,沒了我;有了我,沒了你」(木陳語)的拚死廝殺的流血之地。因此,他坐在太和殿上發號施令時雖也能殺伐決斷,但返蹕後宮時清夜捫心,卻又多生惻隱,董鄂妃「與其失人,毋寧失出」的寬大思想所以很容易被接受,正是他這種矛盾遑遽的心理反應。他既無法弄懂和解釋當今社會的「諸種苦惱」,只得一頭鑽入老莊那些「水光洋自恣以適己」,即逍遙自適和超然物外的言論中尋求解脫。莊子不但鼓吹人生要超然,甚至認為死亡也是一種「樂」。「死,無君於上,無臣於下,亦無四時之事,從然以天地為春秋,雖南面王樂,不能過也。」意即做一個逍遙於生,超然於死的「快樂」之人,其幸福遠在帝王之上。這些思想無疑深深打動了正苦於無法自拔的順治皇帝。而當順治大量接觸了佛學理論後,又覺得老莊不如釋迦更徹底,於是轉而問津佛門,完成了他人生歷程中最後一次重大思想轉變。二順治想出家,並不能立即就出家。因為他是皇帝,還有一個江山舍不下。作為皇帝,他的拖累和阻力絕非常人可比。即使作為常人,這時他的皇四子雖已夭折,但他的愛妃董鄂妃尚在病中,使他難於割捨。此外,他在朝政中與以孝庄太后為首的滿蒙舊勢力的鬥爭,釀就了他的政治悲劇。順治由於受到漢文化以及西方文化的影響,其執政理念發生了巨大轉變,從而成為滿清貴族新一代的代表。而以孝庄為代表,包括兩黃旗勛舊重臣在內的老一輩滿清貴族的思想觀念,大都落後於當時的社會變遷和文化轉型的形勢,共同構成了保守勢力的中堅,與以順治為代表的開明派形成對壘之勢。自順治親政之後,考慮最多的問題就是一個落後的少數民族對一個先進的大漢族的統治。他接受了儒家「文教治天下」的思想,馬上得天下,卻不能馬上治天下,更何況相對於漢族人數極少的滿族。因而他更加重視滿漢關係,而忽視滿蒙聯盟。他擴大了漢官的權力,以期進一步爭取漢人,緩和民族矛盾,完成統一大業。當時對南方的戰爭已打了十幾年,前線每天都在流血,順治把多爾袞攝政時「重剿輕撫」的政策改為「重撫輕剿」。對於北方安定地區,他「以國計民生為首務」,銳意進取,興利除弊,如崇文興教、廢除三餉(三種賦稅)、懲治貪官、整飭吏治等等。這些政策有利於國家的長治久安,但卻是在克服滿族守舊派的重重阻力中,十分艱難地向前推行的。順治重用漢官,更是直接觸犯了滿族官僚的利益,而遭到激烈的反對。當時,滿族官吏以戰勝者自居,極為輕視漢官。順治十五年(1658年)七月,順治帝改內三院為內閣,設翰林院,改定官名,並將滿漢官員品級劃一。順治十六年(1659年)十月,改變「向來各衙門印務,俱系滿官掌管」的做法,規定「各部院尚書、侍郎及部院堂官,授事再先者,即著掌印,不必分滿漢」。十七年(1660年)六月,又於景運門內建立值班房,令翰林院值宿,以備顧問。過去,雖同等職務的官員,滿官卻比漢官高出一至兩個品級,甚至四五級。經過這一改革,滿漢官員品級劃一了,各衙門掌印的人,兩位正職,誰先任職,就由誰來掌印,這就使滿漢官員機會均等。設翰林院也是一項重要的官制改革。由於翰林院以文才錄進,故漢官為多,令翰林官值宿,便擴大了漢官的權力。順治的這些重大舉措,旨在構建一個完全聽命於己的中樞輔政班子,擺脫孝庄太后的控制,同時,通過提高漢官的政治、經濟地位,發揮其積極性。由於在國政方針方面的重大分歧,順治皇帝與以孝庄太后為首的滿族舊臣尖銳對立,鬥爭十分激烈。每討論重大國事,往往以順治、漢臣為一方,以孝庄派滿臣為另一方公開對立。順治在與滿族守舊派的鬥爭中,是把漢官作為依靠力量的。順治作為開明君主,又是一副說一不二的性子,但滿族官僚的勢力之大,又迫使他經常不得不讓步。孝庄以母后之尊干預,他經常不得不照辦,他感到處處掣肘,舉步維艱,名為皇帝,不過是「穿龍袍的囚犯」。順治十六年(1659年),有一件事使他的自信心受到致命的打擊,從此對大政心灰意懶。六月間,南明鄭成功拜「招討大元帥」,與南明兵部尚書張煌言合兵,統率17萬大軍,意欲一舉蕩平江南,再取北京,完成抗清復明大業。鄭軍「旌旗蔽日,檣桅列江」,沿長江直破瓜洲、鎮江等24個縣,僅月余即圍逼南京。江南「父老爭出,持牛酒犒師,扶杖炷香,望見(明朝)衣冠涕泗交下,以為十五年來所未見」。消息傳到北京,舉朝震驚。這時,順治驚慌失措,甚至提出回到關外去。作為大清皇帝如此慌亂,影響之大可以想見。孝庄太后見狀,當面斥責他膽怯怕死,竟然如此將祖宗苦戰得來的江山輕率放棄。太后的鎮靜和怒斥,使順治自慚形穢,幡然悔改,並且決定要統兵親征,或勝或死。他不聽百官苦勸,揮劍將一張御椅劈成碎塊,揚言要砍死任何敢於勸阻者。朝臣不敢再勸,孝庄太后又極力勸說,以平復他的暴怒,結果也是枉然。無奈之下,孝庄太后竟又請出皇帝以前的奶母李氏,可沒想到,更增加了他的怒氣。他恐嚇著要把李氏劈成碎片,她吃了一驚跑開了。各城門已貼出布告,皇帝要親征,登時引起了民眾極大的恐慌。如果順治親征,憑他毫無戰爭經驗加之暴烈的性子,會是一種什麼情況?而一旦皇帝有失,滿人的統治就危險了。當時,只有一個人可以挽回局面,那就是湯若望。於是,各親王、部臣和眾多官吏,列為一長隊,前往耶穌會所求他援助。湯若望拒絕良久,最後還是答應了。他先與傳教士蘇納和白乃心秘密商議了一番,然後寫了一封奏疏,三人含著眼淚做了禱告。第二天一早,湯若望走進皇宮,呈上奏疏,他說他不願有所見而不言,因而他懇求皇帝,不要使國家淪落到破敗的地步。頓時,皇帝的情緒轉變過來,請湯若望立起。他已認識到自己所行謬誤。很快,各城門又貼出了新布告,皇帝出征已作罷論。不久,圍攻南京的鄭成功誤信清總督郎廷佐的詐降之計,在南京城戰敗,被迫撤退,一場危機過去。但這件事使順治大丟臉面。事實似乎再一次證明武力征服的萬能,證明孝庄太后一派的正確,證明他膽小如鼠,軟弱無能,不勝皇帝之任。而且,這使早就對皇帝強烈不滿的人開始了廢黜皇帝的行動。三順治並不是一個膽小鬼,他的驚慌失措是由於對局勢做出了誤判,而這種誤判來自於他因對漢文化的崇拜所產生的對漢族反抗的畏懼,因而他不贊成單憑武力統一中國。有一個例證可以說明。順治十六年(1659年)正月,清朝打敗了廣西的李定國農民軍,李定國系張獻忠大西軍余部,後與南明聯合抗清,被封為晉王,使南明力量大增,順治九年曾攻克桂林,清朝定南王孔有德兵敗自殺。清軍擊潰李定國之後,大臣們以為統一大業已基本實現,要大大慶祝一番。面對各種舉行慶祝活動的請求,順治冷冷地說,能有今天的事業並不是他的德行所能實現的,堅決拒絕慶賀。這種反常的舉動恐怕不能單純以自謙來解釋,其中的隱情可能有兩點:一是他不認為對李定國的武力鎮壓是他的「德行」,軍事勝利是一件好事,但並不值得慶賀;二是他對當時形勢並不樂觀,因為南明還佔據著東南大片地區,反清力量仍不可小覷,不要高興得太早。事實也正是如此,此後不久,鄭成功即開始了反清復明的軍事行動。也因此,在鄭成功兵圍南京的情勢下,順治認為局勢不妙,才輕言放棄中原回到東北去。但順治的脈管里畢竟流著滿族人的血,承傳了愛新覺羅氏的尚武精神和征服慾望,因而當孝庄太后斥責他是列祖列宗的不肖子孫時,他才又以御駕親征的極端行為掩飾前丑。這一矛盾心理一直折磨著他,他親政後所採取的重用漢臣、尊重漢人、以文教治天下等重大政治措施,就是為了解決這一矛盾,從而建立一個滿漢共處,長治久安的理想王朝,這應是他一生最大的追求。但由於滿蒙勢力的強大,他的路子越走越窄,越走越難。作為一個心懷雄圖大略的皇帝,其理想的破滅是他的最大悲劇。這悲劇雖不如他的愛情悲劇強烈,但卻更加深刻。有一事例說明,順治尚在董鄂妃死前就決定出家了。順治十七年(1660年)春夏之間的一天,順治與木陳和尚對坐談禪。順治面帶倦色,突然嘆道:「朕再與人同睡不得,凡臨睡時,一切諸人俱命他去,方睡得著,若聞有一些氣息,則通夕為之不寐矣。」木陳藉機奉承道:「皇上夙世為僧,蓋習氣不忘耳。」順治點頭答道:「朕想前身的確是僧,今每常到寺,見僧家明窗淨几,輒低回不能去。」沉吟半晌,又說:「財寶妻孥,人生最貪戀擺脫不下的。朕於財寶固然不在意中,即妻孥亦覺風雲聚散,沒甚關情。若非皇太后一人挂念,便可隨老和尚出家去。」順治說得明白,他對妻孥已不關情。這時,他的皇四子已死,但董鄂妃還在。至於「若非皇太后一人挂念」的話,就順治當時的母子關係來說,肯定非由衷之言,而其言外之意則是「若非皇太后一人阻擋」。實際上,這也正是順治出家最為擔心的。木陳聞言暗吃一驚,生怕擔上「勾引皇帝出家」的罪名,急忙相勸,說了一番禪機玄妙的大道理。順治皇帝這時寢食難安,骨瘦如柴,精神疲憊,未老先衰。木陳和尚欲南返,順治至方丈室話別,苦笑著說:「老和尚許朕三十歲來為祝壽,庶或可待。報恩(寺)和尚(玉林琇)來祝四十,朕決候他不得矣。」當木陳再次勸他「以早睡安神為妙」時,順治搖頭道:「若朕早睡,則終宵反側,愈覺不安,必譙樓四鼓,倦極而眠,始得安枕耳。」由此可見,順治的精神壓力嚴重傷害了他的身體,以至覺得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他這時真的相信自己「前身的確是僧」,是「金輪王轉世」,而對於木陳的勸告已全不在意。這位「勾引」皇帝遁入佛門的高僧,此時再想讓他轉頭為時已晚。四此後兩個月,他惟一的心上人董鄂妃病逝,在舉行了那個惡作劇般的喪禮,經歷了恣意發泄的瘋狂之後,他仍沒有走向金鑾殿,而是走向了他的「人間蓬萊」西苑。這時的西苑,誦經聲聲,香煙裊裊。西苑萬善殿,殿內正中高懸著順治御筆親書「敬佛」大字,左右對懸著兩副楹聯,一聯是「萬象證圓通,金輪妙轉;三乘皈定慧,華海長涵」;另一聯是「了悟徹聲聞,花拈妙諦;凈因空色相,月印明心」。萬善殿後面是圓蓋穹窿的千聖殿,內供七級千佛浮屠一座,左右配殿也都掛滿了神仙味十足的楹聯或條幅。順治皇帝面對千佛浮屠,頂禮膜拜,喟嘆道:「吾本西方一衲子,緣何落入帝王家?」十月初八,董鄂妃的喪禮進行了50天,朝廷「藍批」了50天,百官驚異,一片慌亂。西苑萬善殿內香氣氤氤,法器鏗鏗作響,祝頌之聲嗡嗡嚶嚶,那裡正進行著一場人們做夢也想不到的祝髮儀式,削髮為僧曰祝髮。而出家為僧的正是當朝皇帝福臨。法事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主持儀式的是玉林琇的弟子,也是福臨的大師兄溪森和尚。既入佛門,天子也要遵守「染衣」的戒律。在和尚指揮下,皇帝脫去了龍袍,換上了袈裟和芒鞋,然後「結跏趺坐,合十誦經」,聽憑溪森和尚為他淨髮。大清國入主中原,強迫漢人按滿人風俗留起辮子,背後有沒有一條辮子,成為是否大清臣民的標誌。萬沒想到,大清國的皇帝盡除烏髮,竟然成了一個光頭和尚。國不可一日無君。紫禁城內,惶惶不可終日。群臣經過一陣極度慌亂之後鎮靜下來,開始冷靜地思考對策。對策終於想出來了,那就是解鈴還需系鈴人。順治出家,但尚沒有離家,他仍在西苑。在他出家的第十天,浙江吳興報恩寺的主持禪師,也就是皇帝的老師玉林琇從數千里外匆匆趕到北京。據稱,他接到朝廷詔書,說順治皇帝騎馬外出,偶因坐騎驚蹶而有所「省悟」,特召其入京「證道」。但他下車伊始,便聞知其大弟子溪森已為皇上淨髮,當即勃然大怒。他在宮外的某寺內堆聚了一大堆薪柴,下令捆縛「罪人」,揚言非要燒死這位「接機迅利」的得意大弟子。刑場上,待罪薪前的溪森和尚被捆得像稻草人似的,望著自己發怒的老師,無可奈何地靜等著焚身而死的最後時刻。執刑僧人等待已久,玉林琇卻總不發出點火令。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果然,急諭傳到刑場:「皇帝已答應蓄髮留俗,溪森和尚開釋無罪。」十三天後,溪森和尚無顏留京,請旨南歸獲准,悻悻踏上返程。七年後,他在浙江仁和縣圓照寺圓寂,臨終前立有一偈云:「慈翁(溪森字)老。六十四年,倔強遭瘟,七顛八倒。開口便罵人,無事尋煩惱。今朝收拾去了,妙妙!人人道你大清國里度天子,金鑾殿上說禪道。呀呀!總是一場好笑!」事後看去,好似一場鬧劇,「一場好笑」,但在當時差點成為「尸諫」犧牲品的溪森和尚決然笑不出聲來。玉林琇的緊張程度亦不下於弟子,此舉如失敗,他除了步弟子後塵外,決無生還南方之路。順治雖然被脅迫還俗,但他如果以後再次反悔,那可是什麼辦法也沒有了。於是,一項使皇帝「留心」的重任又壓在玉林琇身上。十月十五日,玉林琇被召至西苑萬善殿,在方丈室與皇帝見面。兩人一見,不由得相視而笑。順治是發自內心的出家未遂的苦笑,而玉林琇不過是裝笑,是逢場作戲的諂笑。落座之後,順治皇帝顧不得寒暄,劈頭就問:「朕思上古,惟釋迦如來舍王官而成正覺,達摩亦舍國位而為禪祖,朕欲效之如何?」皇帝果然痴心不改,玉林琇立時嚇出一身冷汗。順治的發問「機鋒峻烈」,正中要害,他為自己出家「證道」的理由可謂充足,使這位道行高深的和尚也無懈可擊。但玉林琇畢竟有備而來,他胸有成竹地回答道:「若以世法論,皇上宜永居正位,上以安聖母之心,下以安萬民之業;若以出世法論,皇上宜永做國王帝王,外以護持諸佛正法之輪,內以護持一切大權菩薩智所住處。」玉林琇的妙答非常成功,順治聞其言,「頷首稱善,欣然聽決」。玉林琇深知順治皇帝反覆無常的性格,生怕他再萌生出家的念頭,又特意安排了一連串的收場戲。他先是授意順治皇帝選派1500名僧眾,在阜成門外的慈壽寺從其受菩薩戒,再由太監吳良輔在憫忠寺祝髮出家,以此作為皇帝出家意願的「替身」。另外,他還為順治安排了去五台山朝佛進香的計劃,其用意大概是想讓順治體嘗一下入聖超凡的滋味。凡此種種,有力地阻止了順治再生出家的念頭,博得了孝庄太后和朝臣的極大歡心,也為他自己贏得了「大覺普濟能仁國師」的崇高稱號。兩個月後,朝臣們終於見到了已百餘天未見的「紅批」。這說明,皇帝也已經坐朝視事了。這時,玉林琇和尚也已煞費苦心地將皇帝往五台山朝佛的一切事宜安排就緒,五台山之行指日可待。不料,順治突然染上天花,於正月初七病逝於養心殿。(摘自《故宮300年內幕》,該書由山東人民出版社出版)作者沙舟3上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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