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禮記》：骨肉歸土

06-14

原文

延陵季子適齊，於其反也，其長子死，葬於贏、博之間。孔子曰：「延陵季子，吳之習於禮者也。」往而觀其葬焉。其坎深不至於泉，其斂以時服。既葬而封，廣輪揜坎，其高可隱也。既封，左袒，右還其封，且號者三，曰：「骨肉歸復於土，命也。若魂氣則無不之也，無不之也。」而遂行。孔子曰：「延陵季子之於禮也，其合矣乎？」（《禮記·檀弓下》）

注

①延陵季子：春秋時吳王壽夢的小兒子季札被封在延陵（今江蘇常州市），故稱延陵季子。適：到……去。②反：返回。這個意思後來寫作「返」。③贏、博：春秋時期齊國的兩座城邑。贏在今山東萊蕪西北。博在今山東泰安東南。④習：熟悉通曉。禮：人與人各種關係的一切制度和法則，以及在此制度下每個人的行為規範。⑤觀：觀看。按：「觀」表示有目的地看。⑥坎：墓穴。不至於泉：不到黃泉，即不到見到地下水的地方。按：這句意思是墓穴不過深。⑦斂（liàn）：通「殮」，給死者遺體穿上衣服入棺。時服：應季所穿的一般衣服。按：這是表示節儉。⑧封：堆土築墳。⑨廣輪：指墳的大小。東西（橫）叫廣，南北（直）叫輪。揜（yǎn）：遮蓋。揜坎：（僅）遮蓋墓穴。⑩隱（yìn）：憑據。按〔東漢〕鄭玄註：「隱，據也。封可手據，謂高四尺。」《莊子·大宗師》：「隱几擁杖而起。」其高可隱也：指墳的高度伸手可以摸到。?左袒：脫左袖，裸露左臂。這是古代喪禮上的一種禮儀。《儀禮·士喪禮》：「主人出，南面，左袒。」〔唐〕賈公彥疏：「謂袒左袖，扱於左腋之下、帶之內，取便也。」?還：環繞。在這個意思上也寫作「環」。右還：指自右方繞墳墓而行。?號（háo）：大聲哭喊。?歸復：回歸到。命：天命。?若：至於。魂氣：靈魂。之：到。無不之：沒有不到的地方。按：古人認為人死後靈魂還存在，脫離軀體遊盪在天地之間。?遂：於是，就。?其：大概。合：符合。矣：句末語氣詞，表示實現。乎：句末語氣詞，表示疑問，這裡與「其」配合，表示推測語氣。

譯文

延陵季子到齊國去訪問，在返回吳國的時候，他的大兒子不幸死亡，要就地埋葬在贏、博兩座城邑之間。孔子聽到這個消息，說道：「延陵季子是吳國通曉禮法的人。」於是前往觀看延陵季子安葬長子的實況。延陵季子為長子挖的墓穴，深度不到見水，入殮時穿的是應季的一般衣服。埋葬以後堆土築墳，墳的大小僅可遮蓋墓穴，墳的高度伸手可以摸到。墳堆好以後，延陵季子脫左袖，裸露左臂，自右方繞墳墓而行，同時大聲哭喊了三聲，然後說：「你的骨肉回歸到土裡，這是天命啊。至於你的靈魂，沒有不到的地方，沒有不到的地方啊！」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孔子說：「延陵季子在禮法方面，大概已經做到相合了吧？」

讀後感

如何對待死亡，是哲學永恆的命題。人生一世，總會需要面對死亡，包括親人的亡故和自身的離世。不能正確面對死亡，就不能真正獲得內心的安寧和自由。

中老年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人生莫大的哀痛。許多人或許永遠無法走出心理的陰影，生活從此徹底失去了色彩和意義。

孔子由延陵季子葬子的儀式，感受到季子對生命透徹的理解和通達的把握。一般人印象中，儒家是重喪厚葬的代表。讀過這則故事可以明白，對待喪葬，孔子堅持其中庸之道，主張任何行為都應有合理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