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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劇大師程硯秋(十三)

震撼人心的戲和羅癭公之死(1)

  1924年初,羅癭公病勢稍輕,不顧醫囑又握起了筆。他在去年寫的《鴛鴦冢》,本是針砭封建家長包辦婚姻而陳意甚高的劇本,不想在北京演出的反應反不如那些才子佳人戲,未免感慨系之。程艷秋要有新戲演,劇團要生活,羅先生沉痛地對程說:「為了你的生活危機,只有犧牲我。」於是他又寫了《賺文娟》和《玉獅墜》,交程排演,在1924年初春推出。

  兩齣戲賣座很好,但其思想境界不高。八年後的1931年,程艷秋在《檢閱我自己》一文中沉重地說:「士人主張多妻,太太難免吃醋。因此,士人除在『七出』之條里規定『妒者出』之外,還極力鼓吹太太不喝醋的美德。《賺文娟》和《玉獅墜》就是為迎合士人心理的違心之作,在我當時滿意的幾乎發狂,我是何等幼稚呀!何等盲昧呀!現在我覺悟了,然而為顧慮我的生活而不惜以他的思想去遷就環境的羅先生卻早已棄我而逝了。」儘管程在兩戲中都有新創造,如《玉獅墜》中有開打,他展示了武功,連扮山大王的武二花楊春龍也讚揚說:「哎呀,手底下真夠快的!」可是這兩齣戲,連同上一年排演的《玉鏡台》等,都不是程派戲的上品,所以,後來他也就很少演了。

  羅癭公在《賺文娟》兩戲後,力疾寫出了《青霜劍》和《金鎖記》,程艷秋分別首演於1924年6月和7月,形成繼《鴛鴦冢》後的第二個創作高峰,從此奠定了程派藝術悲劇為主的藝術風格。

  《青霜劍》寫豪紳方世一覬覦董昌之妻申雪貞,誣陷董入獄身亡,計謀雪貞嫁己;申識破陰謀,攜家藏青霜劍上轎,洞房中刺殺仇人,又去董墳前哭祭後自刎,塑造了有智有勇、堅毅沉著、具有魚死網破的反抗精神的烈婦典型。

  《金鎖記》述竇娥被冤斬,六月飛雪的故事。京劇原有傳統老戲《六月雪》,只「探監」、「法場」兩折,主要亮唱工,「探監」中的二黃慢板,「法場」中的反二黃慢板,為旦行名唱。程艷秋很喜歡這兩折,崇敬同情這個不幸而又堅強的女性,請王瑤卿幫助加工修改唱腔,又經陳德霖點撥數處,他唱得很精彩,唱出了含冤受屈的竇娥的痛苦無告的心情,成為程派的代表性名唱。1922年他初赴上海時,曾將此兩折公演於亦舞台。戲園老闆擔心戲冷不上座,程卻堅定地說:「就是一個人聽,我也要唱。」初賣座只五成,然而唱腔幽咽婉轉,表情凄楚動人,聲名不脛而走,再演必滿,被譽為程的「舊劇諸戲中占第一位」。羅癭公參考明傳奇《金鎖記》,為這兩折增益了首尾,寫成大戲,刻畫了竇娥的溫厚善良、捨己為人的品格,比元代關漢卿筆下的《感天動地竇娥冤》中那個倔強、大膽、質天問地的竇娥,雖少了幾分強烈的浪漫主義色彩,卻增添了人物淑婉溫順、柔中有剛的另一側面。這樣一個善良婦女,卻被惡人誣陷,身受酷刑,難免一死,自身的遭際終於使她唱出了「沒來由遭刑憲受此磨難,看起來老天爺不辨愚賢。良善家為何遭此天譴?做惡的為什麼反增永年?」的詛罵和質問,其對封建黑暗昏聵的憎恨、咒怨和反抗的精神是一致的;只是一個更倔強外化些,另一個則深沉內在些。結尾改為海瑞雪冤,是照顧觀眾希望奸人得懲、受難者最終有個良好結局的欣賞習慣,境界反不如關漢卿雜劇中六月飛雪、血上白練、亢旱三年的天怒人怨的大悲劇強烈。

  《青霜劍》和《金鎖記》正是程、羅所嚮往的振聾發聵、警世喻人的「貞烈義敬可歌可泣之劇」。申雪貞和竇娥的反抗性格,比《鴛鴦冢》中王五姐強烈。王五姐渴望、追求自主的婚姻,但行動軟弱無力,最後只能哀病而死。人們同情、哀憐她,卻不太敬愛。申雪貞和竇娥都有堅強的鬥爭意志和可貴的犧牲精神,一個看透了惡霸劣紳害夫謀妻的嘴臉,以堅強的鬥爭意志和可貴的犧牲精神,手刃仇敵;另一個為救年邁婆母,寧肯挺身受刑也不肯屈從惡人,兩者都是寧死不屈,而且控訴了封建官吏的昏庸和法制的黑暗、助紂為虐,這有如兩把利劍,直刺從土豪劣紳到貪官污吏的更深更廣的社會面,擺脫了兒女風情和婚姻問題的狹小範圍。1924年,二十歲的程艷秋能編演這類有進步傾向和社會意義的戲,表達出他憎恨邪惡,同情善良,對黑暗迫害有種不妥協的反抗意識,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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