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的宗教體驗

星雲大師講演集

佛陀的宗教體驗

時間:公元一九七九年十一月七日

地點:國父紀念館

聽眾:法師、居士(弟子依空記)

一、佛陀的宗教性格與宗教情操

二、佛陀的苦行生活與降魔精神

三、佛陀在菩提樹下的證悟

四、佛陀在覺悟後宗教體驗的生活

各位長老法師、各位護法居士信徒:

感謝佛陀的慈悲,使我們今天能夠再度有這一分殊勝的因緣,聚集在他的光明之前。從今天開始,在國父紀念館我們將舉辦三天的演講,第一天我想講的題目是「佛陀的宗教體驗」;第二天的講題是「阿羅漢的宗教體驗」;第三天我想和大家談談「菩薩的宗教體驗」。

首先,我要向各位說明一點,就是宗教不是哲學,哲學重在分解、思辨、研究,而宗教則重在實證,此實證就是我所要講的宗教體驗。所謂宗教體驗,有時不能以我們觀念中的分別語言文字加以詳盡的說明,宗教體驗是超乎有形有相的語言文字的一種內心感受,甚至是揚棄語言文字,對生命所作的一種直觀與返照。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水的冷熱,非得親自去嘗一下不可;同樣的,宗教的境界,亦必須實踐才能有所體悟。

從昨天起,政府召集海內外學者專家,舉行國建會,這些學者專家,對他們的所知所學有了深刻的體驗,現在在會議中,把他們的體驗、心得報告出來,貢獻給國家、社會,以推動各項建設,因為他們的體會深,所以提供出來的意見倍覺寶貴。同樣地,在宗教的信仰里,如果有深切的體驗,信仰才能札根深厚,永不動搖。如果沒有體驗,縱使有信仰,也彷佛樹木沒有根,是禁不起外境的考驗。有兩句話說得好:「魚在水中不知水,人在心中不知心。」魚兒在水裡悠然的游來游去,而不知道自己在碧波里,若向外界去求水的話,就是一種顛倒。我們每一個人都有一顆與天地宇宙一樣廣大無邊的本性真心,由於我們對自己的宗教信仰體驗不夠,無法認識心中的一片靈台,遂緣木求魚地向外紛逐,徒然離道愈遠而已。古德說:「若人識得心,大地如寸土。」假如我們每一個人都能認識自己心中的人生,使生命擴大如虛空,日月星辰盡含攝在心中,大地哪裡里還有多餘的寸土呢?

所謂宗教體驗,並不在形相上的表現,也不在說得天花亂墜,而是生命的凈化與升華,使我們能夠轉穢成凈、轉苦為樂。「若能轉物即如來,春暖山花處處開。」我們有時花費多少歲月,專精的研究教理,付出多少辛苦,專心一意的修行,無非想在宗教的世界裡,證到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可是有多少人,浪擲了多少的春秋,虛耗了多少辛勤,由於心為外物所役,不能轉境成智,轉迷成悟,對宗教的體驗不深,所以不能和宗教的真理相應。「修行三大劫,頓悟剎那間。」宗教的修持,雖經年累月,但體證是當下的,過去有許多參禪的禪師曾經透過他們的經驗說:「我打坐、參禪數十年,只有一次在某某道場,坐了一支好香。」也有修凈土念佛的人說:「我念佛念了四十年,佛七打了幾百次,但是只有一次,在某個念佛堂念了一次佛很有感應。」再多的歲月過去了,再多的心血付出了,就在那麼一次能與真理契合,能和諸佛菩薩一個鼻孔出氣。他說:「就那麼一次,我夠了,人生夫復遺憾?」這就叫做宗教的體驗。

今天我首先要把佛陀的宗教體驗向各位報告,在說明這個題目之前,必須告訴各位的是,由於佛陀的宗教體驗,不容易以有形的語言加以講說,他的宗教體驗,是無法以我們凡夫的分別知見加以了解的,只能相似的去忖度。如果我要向各位講佛陀的宗教體驗,大家聽了也許會很失望。因為各位心目中的佛陀,是神化了的佛陀,不是我所了解的人格化的佛陀。佛陀,不是神,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一位完美無瑕的聖人,大徹大悟的覺者。下面我分成數點加以說明:

一、佛陀的宗教性格與宗教情操

信仰宗教首先要具備宗教的性格和宗教的情操。綜觀中國佛教的現況,雖然佛教的信徒多如過江之鯽,出家僧侶也為數不少。但是真正具備宗教性格和宗教情操的人就為數不多了。什麼是宗教的性格呢?具體而微來說,譬如要懷抱出世的思想;要具備遠離染欲的性向;要擁有忍辱謙讓的氣度;要呈現喜好寂靜、不樂喧鬧的風格,要含存寧願自己吃虧,對待大眾厚道的美德。……有了以上這許多的條件,才可以說此人已具有宗教的性格。

過去有一位日本人批評我們中國人說:「中國人是個缺乏宗教情操的民族。」為什麼非難我們缺少宗教情操呢?以儒家文化為本位的中國,一向較不注重宗教的性靈層面,即使流行於一般民間的宗教信仰,也欠缺宗教的情操。那什麼叫做宗教的情操呢?宗教的情操所表現的是犧牲奉獻的精神,只求施捨不圖回報的胸襟,但是我們中國人接近宗教,不講求犧牲奉獻的為多數,普遍是以貪婪希求為出發點,充滿功利主義的色彩。譬如:頂禮佛陀的人少,祭拜鬼神的人眾多;禮拜菩薩的人少,而膜拜媽祖城隍的人多。因為祭拜媽祖城隍,可以祈求到自己所企盼的幸福:「媽祖啊!求您保佑我發財,中愛國獎券。」「城隍老爺!求您庇護我兒孫滿堂,享受功名富貴。」這種信仰是建立在貪求覬覦的心理上,而不是奉獻犧牲,真正的宗教情操是講求無償的奉獻、默默的犧牲。譬如佛教的教主––佛陀,在因地修行時,往往為了救護生靈,而犧牲自己的生命,那些割肉餵鷹、捨身飼虎的故事,皆說明了佛陀慈悲的心懷。佛陀自己躬身實踐慈悲、救拔倒懸之外,並且時時教誡弟子們要犧牲自我,利益他人。佛教這種委屈自己,成全別人的思想,恰與世俗只知從他人之處獲取,不肯付出些微的觀念格格不入,註定了佛陀這種高遠超俗的教義,曲高和寡,為一般短視淺見的眾生所無法奉行。

宗教的情操除了講求犧牲奉獻之外,更要具備堅毅的心志、勇敢的氣魄。佛陀最初要出家時,父親凈飯王抵犢情深,捨不得他出家。因此當尚未成佛的太子悉達多夜半離開王城時,王派人馬不停蹄地追趕太子,請他回城。太子對追趕的人說:「世俗紛擾的世界好比一棟燃燒的房子一般,我好不容易從失火的房屋逃出來,怎麼可能再愚痴地回身進入呢?社會上一切物質欲染,如同是我吐出來的穢物,我怎能再咽下呢?」佛陀以堅毅勇敢的心志,克服種種來自國家及親情的橫逆,終於完成出家、求道、成道的歷程。

佛陀和我們一般人的性格有種種不同,最顯著的相異點,歸納而言之,乃在於凡人以貪慾為快樂,而佛陀以貪慾為痛苦的淵藪,世間上的人喜好熱鬧議論,而佛陀則以喧嘩紛爭為苦事。譬如凈飯王為了打消太子出家的念頭,命令部屬苦心孤詣地建設了春夏秋三時都百花盛開的宮殿,來取悅太子,但是太子出塵的心,絲毫不為五欲的享樂所打動。成道之後的佛陀,有一天和阿難尊者出外行化,行至半途,看到許多烏鴉在爭食一塊死亡多日的老鼠臭肉,互不相讓,甚而啄傷對方。佛陀於是對阿難說:「末法時期的眾生,爭奪財物,打得你死我活,就好比烏鴉爭奪臭肉一般愚痴可笑。」在已經覺悟的佛陀看來,世間的聲名利養,就像臭肉一樣,不值得貪求。佛陀的性格喜歡追求理想,他所希望達到的是追求到一個沒有衰老的現象,沒有疾病的痛苦,沒有死亡的恐怖,一切都不損不減、至善至美、最真最聖的清凈世界。這個常樂我凈的境界,在污濁危脆的現世間是不容易完成的,是須要以廣大的本願才能莊嚴的。佛陀為了尋找另外一個無爭無苦的理想世界,因此發起四弘誓願,以無比的慈悲心度化一切頑強的眾生;以堅韌的勇猛心斷除一切障道的煩惱;以不懈的精進心學習一切趨道的法門;以無上的菩提心成就圓滿的佛道。這一切異乎常人的性格、情操,都註定他成為眾生慈父、救世教主的偉大佛陀。

二、佛陀的苦行生活與降魔精神

要想在宗教里有深切的體驗,苦行也是一種過程,佛陀當初為了求道,特地跑到苦行林修苦行,體驗宗教的精神。他首先訓練自己在飲食上減少餐次數量,甚至到絕食的地步。佛陀在雪山六年,只食一麻一麥,以淡泊物質,來砥礪求道的心愿。由於絕食,身體缺乏應有的供給,使得他的手腳經常顫抖不已,心臟收縮不平和,身體虛弱無力,冷汗沁膚循環不良,眼前一片朦朧,無法分辨事物。想要坐起來時卻躺卧下去,想要站起來時卻倒卧下去,力不從心,完全失去自我主宰的能力。佛陀在絕食之前,有時也學習鳥群食粟,學習魚兒喝水,學習牛羊吃草,學習猿猴啖果,嚴厲地要求自己從各個角度去修持苦行。除了在飲食上徹底地自我剋制之外,佛陀更要求自己實踐禪坐。佛陀訓練自己靜默宴坐,多少的光陰在靜坐中流逝了,佛陀依然肘不就席,打坐觀照自心。由於打坐的時間很長,樹木的葛藤從他坐位的周圍,穿過腰身,慢慢伸長出來;鳥雀在他的頭頂上做了窠巢,絲毫沒有驚動到佛陀甚深的禪定。佛陀由於飲食稀少,苦行又深,因此身體日益消瘦,皮骨相連。但是佛陀卻更嚴格地要求自己,以停止呼吸來磨練自己。當佛陀如此嚴厲地訓練自己時,全身感到極端的不適,只覺耳中轟轟如雷鳴,眼前金星撩亂、天旋地轉,頭上彷佛千百條皮鞭在抽打,骨中好像萬把刀劍在挖割。這些苦行,使他的肉體遭到難以忍受的痛苦,但是更無法加以克服的是來自於內心深處的魔障。

平時我們一提到魔,總是聯想到青面獠牙的鬼怪,或者是妖媚惑人的魔女。其實魔不一定來自於外在的魔子魔孫,或者是奪人生命的鬼魅魍魎,我們心中就藏著許多的魔,伺機侵犯我們。魔概分之,在外指六塵的染著,在內指三毒蔽害。佛陀所感到的魔,如少年時代的種種甜蜜回憶,溫馨難忘的親情,對父親姨母兄弟妻子的感情,交織成一面黑色的網,網住了他的心,不得自由。他所不想要的虛名假利,就像繩索一樣,束縛了他的手腳,不能邁步前進。他所希望達成的,卻因為種種的權勢暴力,而不能如願以償。這一切逆境艱苦就是魔,而最大的魔莫過於慾念,佛教把財色名食睡稱為五欲,是障礙佛道的魔。魔和鬼一樣,社會上的人也知道把五欲看成魔鬼般來遠離它們,譬如一個人酒喝得太過分了,就稱呼此人為酒鬼;抽煙抽得上癮時,稱之為煙鬼;賭錢賭得不知晨昏,而又傾家蕩產的稱之為賭鬼;好財如命、慳吝不拔的,稱之為財鬼;貪好美色的,稱之為色鬼,可見五欲的魔鬼經常纏繞著我們,和我們打交道。在佛陀修行的過程中,財並不能動搖他,他以太子之尊,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都捨棄了,何況是錙銖薄財,佛陀對物質視如糞土,沒有擁有的念頭。對於飲食也力求簡單,不加重視。過去錦衣玉食,日食千金,不以口豢為樂。現在粗茶淡飯,甚至日中一食,也不以為苦。至於睡眠,時間的長短、床卧的舒適與否?對太子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事,反而以睡得少為樂事。談到「名」,佛陀當然沒有名聞的慾望,他貴為太子,馬上就可以繼承王位,成為國王,接受萬民的擁戴。他連國家都拋棄不要,還要什麼虛名呢?他所想要的是解救眾生,與一切眾生共享共有,與真理同存同在。當佛陀將要涅槃時,弟子請示他說:「佛陀!你涅槃之後,我們應該如何對您思慕與紀念呢?」佛陀慈祥的回答弟子說:「在十字路口建立寶塔。」並不是佛陀希望建築寶塔,好讓眾生紀念他,佛陀對於聲名視如過眼雲煙,增一分減一分都無損其人格。佛陀囑咐弟子建寶塔,主要是讓眾生見塔如見佛的真身,知道精進學法,只要對大眾有益處的事,佛陀都會慈悲去做。目前社會上有一些人,做一件好事功德,為了表示清高,則說:「我不要名,替我登記無名氏好了。」登記無名氏,仍然要名,為什麼?因為執取了「無名氏」的名。佛陀對人間的名聲聞達,早已覺悟其虛妄性,佛陀所做的一切,只想對眾生有所貢獻。

在佛陀降魔的心路歷程中,比較難克服的是「情慾」。情慾是一種本能的衝動,也是生死流轉的根本來源,是超凡入聖必須通過的難關,但是有時心中所想的卻不能和行為合一,必須以極大的力量來加以克制內心的慾念。佛陀在雪山六年的苦行生活中,藉著吃得少、睡得少,來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以減輕慾念,但是佛陀最後覺悟到:世間上的人追逐物慾,沉迷在聲色犬馬之中,太過享受固然不易達到解脫大道,但是太過於苦行,使身心受苦,形同槁木死灰,也不能證悟菩提。一切的苦行是沒有辦法進趨大徹大悟的法門的。最好是捨棄苦樂二邊,過著不苦不樂的中道生活。佛陀經過這一番深切的體驗之後,了解苦行的不究竟,於是離開了苦行林,到菩提伽耶,正念端坐於金剛座上,重新調整修行的方法,來觀照宇宙人生之緣起本心,終於夜睹明星而大徹大悟,成為圓滿正覺的佛陀。

三、佛陀在菩提樹下的證悟

佛陀在金剛座上,究竟證悟了什麼?佛陀所證悟的是:「我現在知道的和世間上的人所知道的不一樣,我認為美好的,他們認為不好,我認為道是至真至貴的,而眾生畏苦裹足不前;我體悟到慾念的痛苦,而眾生貪愛趨之若鶩。」佛陀所證悟的是什麼道理?我簡單地將之分為四點來說明:

一、佛陀感到過去的人和事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歷史上的種種都歷歷如繪地展示在眼前,過去、現在、未來,並不是截然不同的三個階段,時光流年,被一條細長的環索,綿綿密密的聯綴在一起,原來無始無終的時間,是在當下的一念,這一念之下已具足了三千大千的風光霽月,說明了佛陀的修證已經超越了時間的限制,佛的法身存在於一切時中。

二、佛陀感受到遠近的世界,慢慢地向他靠攏而來,山河大地在他的眼前,散發出五彩的光芒。過去污穢的,現在轉變成清凈;過去醜陋的,現在是多麼美好;過去黑暗的,現在呈現著一片的光明。從青山的翠碧中,他體悟到了佛性真如;從溪澗的涓流里,他證驗了無我的真諦,感受到了生命的永恆。世界的遠近,對佛陀好像已經沒有了隔礙。這說明了佛陀所覺悟的已經超越了空間的有限性,遍一切處而常轉法輪。

三、佛陀覺悟到世間上的煩惱不如意,只是假名而已,而眾生無知,執假為真,計較人我是非,妄起貪瞋痴,以聖者的智能來看,實在是百無聊賴,甚為可憫!佛陀證悟到生死無非假相,眾生隨著業力,在生死之流中生了又死,死了又生,常人不知,信以為實。其實生死不是兩個,而是同一件事。表面上看起來,生命的誕生有種種的形相,種種的歡喜;生命的殞滅,有種種的傷感,種種的悲哀。以悟者的心智觀察,則一切皆為虛妄,死亡只不過如同舊屋殘破剝落,搬了新家而已,身體好比房子,損壞了,換一個好身體,如是而已。事實上生就是死,死就是生,生並非真正的生,死也非真正的死,吾人之所以貪生厭死,乃「我執」在作崇,一旦有了我執,世間上的紛擾、動亂、痛苦就如影隨形般逼迫而來。去除了我執,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死一如,表裡不異,當下就能得大解脫,獲大自在。佛陀此時的心情,恰如般若心經的「照見五蘊皆空」,除去我執,證得我空,因此能夠度一切苦厄,超脫生死輪迴。

四、佛陀覺悟到我和一切的人類、萬物,原來沒有對待、差別,雖是草木砂石,也具有菩提道種,皆為平等。佛陀發出震撼古今的宣言說:「奇哉!奇哉!大地眾生皆有如來智能德相,只因妄想而不能證得。」一切眾生,本自具足佛性,只是眾生因為妄起執著,一念不覺,遂沉淪於生死海中,佛陀證悟到人生也好,宇宙也好,一切都被包含於萬法緣起的理則之中。所謂緣起,即待緣而起,沒有獨立性,恆常性,所謂緣起者,即相互因成,物物之間,互為因緣,關係密切,人我本為一體,我和你非二,乃至一切萬物皆無差別,生命彼此是貫穿在一起的,融合在一起,彼此沒有隔閡,沒有障礙。一切的生命皆由如來藏中所引發,菩提種中所生,我即眾生,眾生即我,因為萬物一體,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我幫助你,非幫助你,而是愛護自己。我仇恨你,即仇恨自己,如果能夠了解此理,則人人彼此應該互相尊重,共容共成,佛陀由於證悟了實相,因此興起大慈悲心、大平等心,運用大智能來救度和他一體不二的眾生。

四、佛陀在覺悟後宗教體驗的生活

覺悟後的佛陀,如何享受他的般若生活,我分四點來說明:

(一)佛陀的一日生活

各位想像中佛陀一天的生活,或許如小說家筆下描寫一般駕著祥雲紫霧飛翔於天上人間,運用神力變大變小。其實那是虛幻不實的神,而佛陀卻是一位實實在在的人。他一天的生活大致如此:早上天尚未破曉即起:盥洗,然後打坐。有人或許會感到奇怪,佛陀都已經成道了,還要打坐做什麼?佛法對於學佛的人有兩方面的受益,一為自受用,一為他受用。自受用即在佛法中找到安止身心的法樂,也就是自度自利;他受用即弘揚佛性,讓佛法的法益普被於三根,是利他度人。能夠在佛法中體會到自受用,則必能植根深厚,雖經詆毀侮辱,遭到橫逆迫害,也不會忘失道心,率爾輕離佛門。如果能夠激發他受用的慈悲心,廣度一切有情,則聖教可以推揚。事實上他受用即自受用,自受用乃為了完成他受用。譬如佛陀雖然已經開悟,仍然勤修禪定法門,此乃佛陀自受用的境界,在禪坐中和真理融合在一起,享受無法言喻的禪悅的寂靜。然後以禪定中所證得的智能慈悲,去教化眾生,以收他受用之效。

佛陀禪坐之後,然後出門托缽。托缽的制度,在原始佛教僧團中,非常被重視,因為托缽使佛教和信徒密切地接觸在一起,緇信以飯食來供養僧侶們的色身,僧侶們則以佛法來普滋信眾的慧命,一為財布施,一為法布施,財法二施,等無差別。佛陀托缽畢,為供養的信徒說法,使他們於信施中,得聞清凈法,生大歡喜心。然後返回精舍,食用托缽而來的供養,食畢洗滌瓦缽,吸取清水,沐洗雙足,整理衣單,鋪好座位,然後安詳入座。即使是聖者的佛陀,也很重視生活中的勤勞作務,佛陀以身作則給我們樹立了一個典範。

佛陀打坐完畢,集合比丘弟子們開示教誡,主要講的是戒法律儀,使弟子們能夠如法行止,維持僧團的清凈和合。佛陀開示弟子們之後,有些信徒由於清晨晚起,來不及供養佛陀,這時候三五成群的把東西送到精舍,等待供養佛陀,佛陀接受他們的供養,並且慈悲地為這些信徒講說佛法,使他們福慧雙修。信徒們離去之後,佛陀靜靜地到精舍的各堂口去巡視,看看出家的弟子們如何精進修行,並且即時給予最適當的調教,解決弟子們的困難,佛陀的慈悲就像和風煦日,無私而普遍地照拂著每一個眾生。佛陀巡視弟子們以後,這時候大約下午四時或五時,於是再盥洗、沐浴,然後靜坐。到了夜幕低垂,佛陀仍然不忘說法。初夜時,把遭遇重大困難、問題重重,或者是煩惱深重,打不開心結的弟子,個別叫來,殷殷地開導他們,佛陀的慈愛彷佛春暉般的細膩,隨時隨地都關護著弟子。中夜時,大約晚上十一、二時,佛陀在禪定中,為天人演說天乘之法,使他們生大信心,護持佛法。到了後夜,相當於子夜二、三時,佛陀或者經行,或者以右手托頭如弓狀般吉祥而卧。這是佛陀一天當中生活的概況。

佛陀的日常生活,粗觀之,不是和我們的生活沒有兩樣嗎?佛陀和我們凡夫相同,也必須吃飯睡覺,也一樣走路講話。其實細察之,其中的內容卻大不相同。佛陀一日的生活是實踐六度精神、表現般若風光的生活,和我們凡夫計較紛爭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譬如佛陀披搭袈裟,乃警示沙門釋子不忘常行清凈戒法,即持戒波羅蜜;沿門托缽使信眾得種福田,並為之說稀有之法,即布施波羅蜜;不分貴賤,次第乞食,不避侮蔑,普行勸化,即忍辱波羅蜜;洗缽鋪床,勤奮不怠,是精進波羅蜜;靜坐瞑思,觀照空理,即禪定波羅蜜;這一切皆為證悟真理所流露出來的悟者的生活,即般若波羅蜜。佛陀所過的是平等解脫慈悲喜舍的六度生活。

我們凡夫也一樣的穿衣飲食,但是所表現的心態卻大不相同。《阿含經》上說有情眾生以四種食物長養依身:一為攝養滋長形體之段食;二以衣裳華蓋香油使肌膚接觸之後,產生觸喜愛樂之事的更樂食;三為靠思念以忘飢的念食;四為以心識而支持身命的識食。經上又說聖賢五種出世食,一為禪食,一為願食,一為念食,一為解脫食,一為喜食。根據《心地觀經》的說法,三世諸佛出生於世間時,則為眾生演說四食,但是這四種都是有漏的世間食,只有法喜禪悅食才是聖賢所食的。我們食用一切,持的是貪著、差別的心念,驕矜自滿的態度。佛陀每吃一口飯,則感念眾生的恩澤大如須彌山;每踏出一步路,就想引導眾生跨過茫茫苦海;每講一句話,無不想將佛法貫穿眾生的心房;佛陀沐浴,是為了洗凈眾生無始以來所薰染的塵垢;佛陀巡視教團,是希望眾生能夠早日成佛;佛陀無時無刻不在念念眾生的哀苦,無時不在隨地隨處行大慈悲。佛陀在四十多年化他的生活中,每日仍然不忘獨居瞑思;從日常的一言一行中,呈現出不貪、不瞋、不妄求,無對待、無差別、無執著,真理合一的聖者境界。「平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佛陀的生活是多麼的平實而又不同於凡俗!

(二)佛陀如何應付困難和挫折

佛陀雖然過的是六度的生活,但是佛陀所遭遇到的困難和挫折更是眾多。你們各位處世接物,遇到困難和挫折時,如何來應付呢?是消極的逆來順受,還是積極的排除困難。現在我舉一些例子來說明聖者的佛陀,如何以他的智能來排難解紛。

佛陀成道以後,受到國王鄉紳們的供養固然很優厚,但是有時出去托缽,無人布施空而回的例子也有。有一個富人名叫阿耆達,到只樹給孤獨園聆聽佛陀說法,看到佛陀相好莊嚴,生大歡喜心,想請佛陀到自己的住處供養,於是請求佛陀說:「佛陀!請您到我住的隨蘭然地方,接受我的供養。」佛陀說:「你住的地方離開這裡有一二百里,太遠了!」「佛陀!那裡的確偏遠了些,但是那裡沒有佛法,那裡的大眾需要您的法雨滋潤。」「我的徒眾很多,不便前往。」「佛陀!沒有關係,我的住屋寬大,請比丘一齊去,讓我行布施吧!」佛陀看到阿耆達誠懇的邀請,為了不忍拂逆他的好意,於是答應他的請求。

阿耆達一看佛陀答應接受供養,滿心歡喜地回去。回到家裡,三朋兩友力邀他參加宴會,並且建議把阿耆達家的花園布置得美崙美奐,共同舉行舞會娛樂。阿耆達一時迷於玩樂,竟然把供養佛陀及佛陀弟子的事忘了,更甚的是,阿耆達並囑咐僕人,舞會期間,一律不見訪客,以免打擾。

約定的日期終於到了,佛陀帶領弟子來到阿耆達的家,阿耆達和友人正在後花園鼓瑟作樂,仆佣也不敢進去通報,沒有人招呼佛陀。佛陀無法,只好對弟子們說:「這戶人家忘記約定,我們大家四散到各處去托缽吧!」屋漏偏逢連夜雨,大家到處去托缽,不巧此地剛遭逢饑饉,民風澆薄,沒有信仰,看到一群比丘,手持缽盂來托缽,大家緊閉門戶,不願意供養。三天過去了,五百弟子,持缽出去,都是空缽而回。弟子們三天粒米未食,佛陀也寸食未進,弟子們還能忍耐,但是關心佛陀的弟子非常著急,想盡辦法托些食物來供養佛陀。最後阿難尊者好不容易托到一些馬吃剩的麥子,百般拜託另一戶人家,將此半缽的馬麥煮熟,然後親自捧給佛陀食用。佛陀看看一群飢餓的弟子,不忍獨自享用馬麥,於是叫弟子們坐下,共同來分享這半缽常人無法下咽,而香味四溢的馬麥。飢腸轆轆的弟子們分享佛德,吃到這珍餚美味,頓時飢餓全消,法喜充滿,大家感謝地說:「佛陀!唯有依靠您的威德,我們才能通過難關。」大家歡歡喜喜地跟隨佛陀回到精舍。

佛陀和弟子們返回精舍不久,阿耆達驀然想起供養佛陀的事來。「唉呀!不得了!我要供養佛陀,佛陀光臨了嗎?」僕人回覆他:「早就回去了!」阿耆達聽了,趕快備辦豐盛的物品,帶著慚愧的心,到只園精捨去向佛陀懺悔。佛陀看到一臉羞慚之色的阿耆達,溫和的安慰他說:「沒有關係,人難免會遺忘,事情已經過了,不必再耿耿於心。」佛陀的境界,早已超越世間的有無得失,豐富的供養牽動不了他的心,空無一物,甚至食非人之食,也不以為忤。佛陀在有無之中,已經證得有無一如,自性平等的境界。

佛陀所遭遇到的困難非常多,尤其由於弟子們而招來的麻煩,更是不在少數。譬如有一對男女青年已經訂好婚約,並且選定某一天由女方依照風俗到婆家去回拜。當天這個少女清晨就起來調製香餅,準備帶去給婆婆。餅剛剛做好,恰巧一位比丘來托缽,信仰虔誠的少女於是把餅供養了比丘。比丘把餅帶回精舍和大家分享,美味可口,口齒生香。於是沒有食用到的比丘們,紛紛到少女家中托缽,少女把要帶去當禮物的餅全部供養比丘了,最後只好改變主意,明天再去會見婆婆。可是幾天下來,比丘們天天來托缽取餅,少女始終無法成行,終於引起男方的誤會,揚言說:「雙方約好日子怎麼不來呢?莫非想賴婚不成,既然你們如此的不誠意,我們就不要結婚吧!」男方不聽女方解釋,強行解除了婚約。女方的父母看到女兒因為供養比丘,而遭到被退婚的傷心事,就把此事一五一十地稟報佛陀。佛陀一聽,立刻召集全體弟子,制定戒律,告誡弟子托缽受供應注意的事項。佛陀的悲心,希望普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非只為自己能滿足口腹而已。佛陀對世間的人情來往還是不偏廢的,說明佛陀是出世而不離人間的。

佛陀受到來自外道的迫害也很多。有一位年輕貌美的女郎名叫戰遮,為外道所買通。有一天趁著佛陀登座說法時,把自己扮成孕婦,企圖破壞佛陀的名譽。講堂內大眾正鴉雀無聲,聚精會神地聆聽佛陀演說妙諦,戰遮女突然站起來,嗲聲嗲氣地指著佛陀說:「釋迦!你滿口的慈悲道德,但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你打算怎樣?」深信的弟子們一聽驚慌失色;信心不堅定的弟子,開始動搖起來。但是佛陀神色不變,心平氣和繼續說法。戰遮女一看佛陀如如不為所動,於是跳跳嚷嚷,想要擾亂清靜的道場。就在蹦跳之間,藏在衣內,綁著小盆子的繩子斷裂,小盆子咚咚咚地滾了出來,惡毒的計謀暴露無遺,戰遮女羞慚地抱頭鼠竄。

外道一看陷害佛陀的技倆失敗,仍然不死心,又慫恿一位名叫孫陀利的女子,經常出入只園精舍,以誣害清凈的僧團。孫陀利甚至被外道所殺,嫁禍於僧團,但是佛陀以大智能,使得原凶就擒,洗除了冤枉。諸如此類的傷害打擊,真是磬竹難書,但是絲毫不能損害佛陀聖潔的人格。

這些來自於外界的惡意中傷、狠毒迫害,並不能影響佛陀為教為眾生的悲心。佛陀感到傷心的是來自於內部的不和,尤其是弟子提婆達多的叛變。在佛教的僧團中,由於對象普遍攝納,因此佛陀的弟子有聖賢,也有愚劣,良莠不齊。僧團本是講求六和無諍的團體,但是有些根器比較頑劣的弟子,有時也會有意氣之爭。譬如有一次佛陀在俱睒彌說法,弟子們發生激烈的爭執,互不相讓,佛陀於是為弟子宣說長生童子以忍止諍的感人故事。在種種艱難困厄之中,讓佛陀最為傷感的是跟隨他出家的堂弟提婆達多,為了爭奪僧團的領導權而公然背叛佛陀,破和合僧。事實上提婆達多認識不正確,佛陀是以他那如明月般的聖潔道德來領導僧團,不是任何暴力或權勢所能取代的。

提婆達多自己背叛了佛陀,並且惡毒地對佛陀的弟子發出宣言:「你們跟隨佛陀出家,現在佛陀已經漸漸老了,佛陀的僧團,苦行色彩越來越淡薄,不認真修習苦行,怎能成道?我有阿闍世大王的護持,要苦行、要物資都比佛陀方便。」一些信仰不堅定的弟子,經不起提婆達多的誘惑,也背叛佛陀,見風轉舵投到提婆達多的團體。大家想想:一心一意致力於組織清凈無諍的僧團,維繫諸佛慧命於不墮的偉大佛陀,遇到這樣的事,怎不傷懷?但是佛陀哀而不怨,靜靜地開示弟子們說:「芭蕉的心如果長實了,就容易倒榻;騾馬如果懷孕了,離死期就不遠;小人如果得到太多的供養,享受的物質太豐富,道業就容易消失,失敗就迫在眉睫了。」佛陀所哀傷的是眾生的愚痴,自棄真理之門而不自知,而不是為個人的榮辱傷感。

跟隨提婆達多的弟子,兇惡地發出狠話,要加害佛陀。跟隨佛陀的弟子趕快準備棍棒,以保衛佛陀。佛陀一看弟子們要動武起來,莞爾一笑,告訴大家說:「你們太傻了,成了佛陀的人,還要用棍棒來保護嗎?收起來,大家靜坐念佛念法念僧。」佛陀的大弟子舍利弗,於是到對方那裡,展開無礙的辯才,把背叛佛陀的弟子,甚至提婆達多的弟子說服過來,投歸佛陀。佛陀看到迷途知返的弟子,不瞋不喜,只是淡然地說:「只要回頭就是彼岸,大家精進,切莫放逸!」已經證悟無生的佛陀,是不會唾棄任何頑強的眾生,佛陀只是擔憂聖教的衰微,眾生隨業輪迴,時時興起大悲心救渡沉淪。

除了內憂外患所交疊而成的煎迫之外,佛陀一生所遭遇的坎坷,實是筆墨所無法描述的。即使到了晚年,父王凈飯王、姨母大愛道的涅槃,弟子舍利弗的去世、目犍連的為教捐軀,甚至釋迦族的被滅,都使佛陀為之憂感填膺。自覺圓滿的佛陀,充滿著人間的感情,面對生死無常,不是如草木般枯槁無情,只是佛陀是證悟真理,了脫生死的聖者,徹悟人有生老病死,分段往還,而法是恆常不變。一切的攻擊傷害,對佛陀而言,都是進趨真理之途的逆增上緣。

(三)佛陀如何教化弟子

佛陀教化弟子是依據弟子的根器,而給與種種不同的教化,好比醫生視病人病情的不同,而施以各種藥物。佛陀對於執著太重的,就叫他學習放下。譬如有一個弟子對佛陀的教導尚能領受奉行,就是法執牢不可破。有一天此人攀登山嶽,將至頂端時,不慎跌入山谷。當此人正懸在半山腰,上不不得,大喊救命時,佛陀即時現身崖邊,對著手攀斷枝,雙腳懸空,哀哀求生的弟子說:「我可以救你,但是你必須聽我的話。」「佛陀!到了此刻,我還能不聽您的話嗎?」「好!請你即刻把手放下。」「哎呀!佛陀!怎能把手放下,那是要跌下懸崖,粉身碎骨的啊!」手不放下,佛陀就沒辦法救助此人,我們如果不放下我執、我見,佛法再好,也無能為力,信心不夠,永遠無法和佛法相應。

佛陀對於能夠依教奉行的弟子,耐心的給予調教,對於不能依教奉行的弟子,也方便的加以攝受。佛陀自己經歷過多年的苦行,了悟苦行的不究竟,但是弟子大迦葉喜好苦行,修持頭陀,佛陀雖然不加以鼓勵,但也不阻止,並為大迦葉尊者說不苦不樂的中道生活。譬如阿難尊者為佛陀姨母請願,讓女眾出家。佛陀對於不能依教奉行者的意見,也不會堅持己見,固執不採納。

佛陀對弟子的愛護是細微的,再愚笨的弟子,佛陀也不厭其煩,諄諄教誨。佛陀的弟子中,有一位名叫周利槃陀伽,腦筋魯鈍,看經過目即忘。他懊惱異常,佛陀於是教他持誦「拂塵除垢」的偈頌。周利槃陀伽遵照佛陀的指示,每天手持掃帚,一面認真地洒掃塵埃,一面用心地持念「拂塵除垢」,佛陀並不時的給予開示。日復一日,年歲推移,終於掃除內心的塵垢,重現智能之光。

對於懈怠不知精進的弟子,佛陀激勵他上進;對於操之過急,過分勇猛的弟子,佛陀則教以緩和。有一位聞二百億比丘,是個琴藝超群的音樂家。由於他平日嬌生慣養成性,乍入僧團,不適應沙門生活的清苦,加以他過於精進,身體不支,因此一天一天的虛弱下去。佛陀看到日益消瘦的聞二百億,於是就近取喻,告訴他說:「修行就像彈琴,琴絃拉得太緊容易斷,放得太松則不能成音,如果不急不緩,就能彈出美妙的音聲。修行也要不急不緩,恰到好處,才能持久有成。」

佛陀對於弟子的教化方法,常是觀機逗教,應病予葯。而所教化的對象,則不分貴賤、貧富,一律加以關愛。譬如擔糞的尼提、理髮匠的優波離,佛陀都慈悲納受他們,成為僧團中的一分子;佛陀曾經救度五百賊人,棄邪歸正,信仰佛教;並智引三迦葉兄弟,皈依正教。佛陀亦曾教導妓女,使入正道;感化鬼子母,愛人子如己出。

佛陀視一切弟子如同自己的親生子女,佛陀並且舉例說:一個父母生有七個孩子,六個身體健康,健壯如牛,只有第七個孩子體質羸弱,百病叢生。父母對孩子的愛本是相同的,但是對於病痛的孩子所付出的關愛是更深刻、急切的。佛陀對於苦難的眾生,也是格外憐憫、體恤的。又好比有三塊田畦,第一塊嘉禾累累;第二塊由於缺水,因此果實苦澀;第三塊則土壤貧瘠、荒草叢生。農夫如果要開荒屯墾田園,一定先耕種第三塊。常人生病了,才需要醫藥診治;幼童由於懵懂無知,才需要庠序之教;眾生有了煩惱,才需要佛陀的慈光被照、法水滋潤。佛陀是眾生依止生命的堡壘,是眾生傾訴委屈、心事的良師。

佛陀如何攝化弟子呢?略而言之,約有四點:

(1)以慈攝眾:佛陀不辭辛苦為有病比丘看病,扶侍其起居,為比丘煮粥療飢,並為目盲的弟子穿針縫衣,不厭繁瑣。佛陀不以力量來攝取大眾,而以世間無以倫比的慈悲來攝眾。

(2)以法領眾:佛陀不以權威武力來壓迫大眾,權威只能服人之面,而不能服人之心。佛陀樹立了如皎月清風般的聖潔風範,崇高的道德,偉大無匹的人格,使眾生由衷生起恭敬,接受他的領導。

(3)以智教眾:佛陀成道以後,四十餘年間,晝夜六時、三周演說四諦十二因緣妙法,並且善喻舉例,出以幽默輕鬆的口氣,來開啟弟子的迷津。

(4)以法養眾:佛陀不以金錢財物、美衣珍餚來養活眾生,而以禪悅法樂來滋潤眾生慧命。財寶有散盡的一日,而法喜是歷久彌新,源遠流長。

(四)佛陀如何享受宗教驗體的生活

佛陀對於世界一切的享樂,已經斷除貪戀之心,但是佛陀在宗教體驗的生活之中,享受到無法言喻的法樂。佛陀如何享受宗教體驗的生活呢?

(1)以如生活:佛陀已證得真如法身,不為五塵所染,不隨五欲而轉,一切如如不動,而能應行世間,普渡有情。如皓月映千江,自性本清凈;似麗日懸天際,光明遍照耀,慈悲不減,智能彰顯,是表現法身遍在、應世無礙的真理生活。

(2)以緣行化:佛陀觀十二緣生緣起之法,而成正等覺。佛陀教化眾生也隨順因緣,能度則度,毫不著意。經上說:「佛門雖廣大,不度無緣人。」佛陀雖有種種神通,然不能度無緣之人。以眾生無盡,因緣不具足,更顯出佛陀的慈悲無限,待緣而度一切眾生。眾生雖頑劣,不知親近善法,但是佛則常垂雙手,等待眾生伸出求救的手,因緣聚集,佛陀仍然不棄任一眾生,慈悲加護。佛陀不僅救拔有緣之人,更擴而大之,「無緣大慈,同體大悲。」普濟一切有情,佛陀的慈心悲願是難以測量和窺知。

(3)以智擁有:佛陀未出家前,擁有美滿的家庭,顯赫的功名,享用不盡的富貴。出家後,受到國王的優厚禮遇,檀信的虔誠愛敬,營建精舍道場,資具無缺;弟子入門者眾,常隨左右,集至高無上的榮耀於一身。但是在佛陀的心目中,這些東西好比浮雲行空,瞬即消逝,不足掛礙於心。一切施捨從十方信眾而來,還施於十方信眾,隨緣來、隨緣去,恰似蜻蜓點水,了無餘波,自在消遙。佛陀所擁有的是如來種子的散播,菩提道種的深植,這是無上智能的擁有。佛法本自具一切,在佛陀認為四句偈勝於三千大千微塵般的七寶,這是千金難換,不增不減真理的融合。

(4)以定安住:我們經過一天的忙累,需要溫暖的家來安頓疲憊的身心;鳥兒覓食厭倦了,也需要窠巢來棲止弱小的身軀。但是危脆的國土,必有毀壞的一日,什麼才是永久無憂的安樂國?吾人應該安住在哪裡才安然無恙呢?佛陀告訴我們一個去處,安住在禪定之中。禪定的世界,是個「寂然不動,感而遂通」無住的活動世界,這裡面充滿無限的禪味,深深的禪意。這裡有的是洒脫、自在、活潑的禪的風光,與宇宙天地俱在的永恆。

今天將佛陀的宗教體驗,簡單地分成數點向各位說明,希望大家都能有所得。佛法如大海,能夠得到一瓢水,也就受用不盡了。非常感謝樂觀長老、台北佛教會的理事長以及各位法師、信徒的大駕光臨。明天我想講的是比較開放、有趣的「阿羅漢的宗教體驗」,希望三寶加被大家,我們明天準時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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