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我的作家記8 史鐵生印象

作家史鐵生雖然走了,但他的讀者還在,還為數不少!是絕無僅有的——他是殘疾人,但他的精神、文學世界卻達到了許多健全人也無法企及的高度,他依然是我們的榜樣。

曾經有人問史鐵生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麼?史鐵生回答說最想「搶銀行」,「搶銀行」需要極速奔跑,而奔跑一直是史鐵生最大的夢想。看球賽也因此是史鐵生的另一個至愛。我們可以感知,當史鐵生坐著輪椅,自己轉動自己,在地壇一遍一遍來回,而面前人來人往,生機勃勃,面對巨大的生命反差,史鐵生無法不對自己幾十年的輪椅歲月產生一種巨大的痛苦。所幸的是,史鐵生為自己的痛苦找到了另一種出路——寫作。史鐵生在寫作之路上奔跑的背影,是那麼地堅強,那麼地凝重,在《新京報》舉辦的「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傑出成就獎」頒獎現場,我看到了史鐵生,他雖然有一絲倦意,但精神很好,文學給了他全部的榮光。

一直來我就非常喜歡閱讀他的作品,特別是他的散文和隨筆給了我許多人生的教益。在我看來,作家的散文和隨筆都是一些真正的對心靈的搜索與詰問,沒有任何世俗功利的目的,也沒有王蒙式的世故、幽默與狡滑,史鐵生的人生世界是清的,純的,都是來自他沒有污染的或拒絕污染的內在的心靈。當然,因為缺乏生活的經驗,他的精神世界同時也只是一種自我的省思,一種真誠的向真善美的虛構。這已經足夠難能可貴,他是浮躁文壇的一抹陽光,給我們溫暖人心的力量。

一個共同的認識是,作家不能離開生活,生活是一個作家得以成為一個作家的重要理由。而史鐵生現在的全部生活都發生在輪椅上,床榻上,夢想上,廣闊的社會生活、俗世生活,對他來說只能通過閱讀,通過別人講述,通過傳媒中介獲取。顯然,一個活生生的現實世界對史鐵生關上了大門,只有想像和虛構的內心世界對作家無限地敞開。這雖然構成了史鐵生寫作的局限,但對其新寫作也提供了某種可能的舞台。《務虛筆記》應該是作家小說的代表作,作為一部虛構的小說,小說當然不缺乏以現實為邏輯而演繹的精彩故事,但在這裡,作家完全擺脫了對外部現實的模擬性,而是以自我的經驗,自我的人生為藍本進行解構。這正是受到寫作束縛之外,史鐵生摸索到的小說寫作的新可能。

《務虛筆記》作為一部自傳體小說,其「務虛」的,不重視現實生命世界而注重生命印象體認的寫作實踐,使其成為一部並不好讀的作品,遠沒有2002年他推出的《病隙隨筆》來得直抵人心。《病隙隨筆》是作家徘徊在病床與輪椅之間的三四年時間寫成的隨筆,記錄了作家病中對「成長」「疾病」「愛情」「金錢」等人生問題的思索與看法,這種生命和生存的追問,對一名職業是生病業餘在寫作的作家來說,回答得無疑更震撼人心,雖然未免沉重,但更具作家本色。

對於自己的寫作及寫作本身,史鐵生有他自己的看法。他認為他其實未必合適當作家,只不過是命運把他弄到這一條路上來了,他認為他的寫作向來與文學關係疏淺。這也許是作家的謙虛,但我們看看作家的創作簡歷,追溯作家寫作的源頭,就不難理解這確實是作家的坦誠之言。

在雙腿癱瘓前,作家插隊務農,到工廠務工,和文學並無先天性的緣源,甚至從小並不愛好文學,愛好閱讀。但史鐵生多疑,特別在癱瘓後,對生活,對人生總是有疑問,也一直在追問,而文學就是他追問的最好出口。史鐵生的寫作多半沒有什麼講究,完全是按照內心來寫,寫得平易,寫得悠遠,寫得充滿懷舊氣味……

由於生理原因,史鐵生註定會是一個絕少出現在公眾場合的作家。幾十年的輪椅生涯,史鐵生過著的都是只屬於自己內心的簡樸的寫作生活,這種生活當然是一種巨大的痛苦,但卻也是一件無奈又必須的事。史鐵生曾這樣描述自己的創作:「寫作救了史鐵生和我,要不這輩子幹什麼去呢?寫作是一種被逼無奈的事。」對史鐵生來說,寫作上雖然沒有什麼使命感,也從不仰望寫作,但他的寫作已延伸得遼闊無邊,成為中國文壇的一種精神象徵——現在他走了,這更是一種彌足珍貴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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