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清黃楊木雕「創意雕」之我見

06-14

2009年10月至2010年6月，作品《捉迷藏》獲「第十屆中國工藝美術大師作品展」金獎、《老子出關》獲第二屆中國?浙江工藝美術精品博覽會金獎、《閉月羞花》獲第五屆中國（莆田）海峽工藝品博覽會金獎、《八仙過海》獲2010年中國工藝美術最高獎「百花獎」金獎。一系列的國家級金獎，代表著對我25年來在藝術創作上刻苦訓練，研究探索出黃楊木雕「創意雕」新的技藝的肯定。

　　對於黃楊木雕「創意雕」的靈感凸現，還得回顧一年前，在「首屆中國?浙江工藝美術精品博覽會」上，我的作品《仙童戲葫蘆》雖然獲得金獎，可是作品的創意和技法上沒有特別明顯的風格和創新，許多大師給予熱情的指導。展覽會結束回來的一段時間裡，我閉門靜思，對自己二十餘年來學習和創作的300多件作品重新進行審視。看著每一件作品時，就彷彿自己在一步步回味著走進每次的創作思緒中；每件作品的誕生，既包含了我的辛勤汗水，也飽含了我智慧的結晶，容納了次次作品完成後的喜悅！閉上眼睛細細的品味著每件作品，這些作品在我的腦海中像飛碟般急速旋轉著；20多篇研究論文裡面的內容也同時在我的記憶中縈繞。突然間，作品和文字內容都停止在一個物體上，那是腦海中出現的一塊樹根，剛才這麼多想像的作品和內容都融進這塊樹根中。靈感！是靈感嗎？那就是在塊狀的黃楊木上面，反映多種雕刻語言，展現新的藝術創作風格，以樂清黃楊木雕雕刻技法為主，把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浙江三雕」（樂清黃楊木雕、東陽木雕、青田石雕）最典型的技法融合進自己的創意藝術作品，豈不是更有藝術價值嗎？　　靈感的凸現，思路的打開給我增添了無限的動力，我琢磨著黃楊木雕與東陽木雕的異同性問題。首先兩者在題材與技法上的區別，早期的黃楊木雕是以立體圓雕形式出現在民間，人物的題材一般都來源於歷史故事、戲劇人物、神話傳說和帶有吉祥寓意的民間風情等。以單一人物造型為基礎的立體圓雕，以立、坐、蹲、行、跪、卧等來作為人物的動態內容，受到材料體積的限制和人物的單一性，黃楊木雕作品都是以案頭陳列擺設為主。黃楊木雕明代的作品刻劃得特別細緻，猶如中國畫中的白描手法，刀法圓潤，簡練流暢，達到刻工精緻而不失深厚華貴的藝術效果；清代的作品雕工純樸，刀法清澈，比例勻稱，衣褶光滑圓轉，作品質感尤為突出。

　　東陽木雕一般取材於大型的歷史故事，如《紅樓夢》、《三國演義》、《西廂記》和唐詩宋詞等古典文學作品，有的取材於民眾喜聞樂見的神話傳說，如《白蛇傳》以及「岳飛故事」「木蘭從軍」等歷史題材，都是以裝飾性和建築實用性為主。這些題材的畫面以人物為主，襯以山水林木和樓台亭閣，人景融一，使作品更顯得豐富多彩。它的技法是以浮雕為主，常用構圖緊湊、多層次鏤空的深浮雕和刻畫精緻、層次分明、耐人尋味的淺浮雕，還有刀法嫻熟、形象逼真、惟妙惟肖的鋸空雕為主。他們所雕的亭台樓閣，屋檐飛梁猶如實物；磚瓦行行清晰，片片可數；人物鬚髮細之又細；欄杆、格花、花木無不工整精緻。在技法上將圓雕、鏤空雕、透雕、深浮雕等技法進行相互滲透和交融使用，達到精緻細膩、刀法清澈、質感突出、刻工細美而不失文雅的「鬼斧神工」之技。

　　常見黃楊木能夠雕刻之用的只有20厘米直徑以內，它可用於立式和卧式兩種雕刻方式。立式即木料直立而用，卧式則將木料橫向可用，在特定大小的材料中找尋恰如其分的藝術構思。它的工藝特點是：不但能夠體現精雕細刻的一面，而且能適合於寫意化造型，在眼睛、髮絲、服飾上刻其最精細的一面。凹凸面肌理光潔，雕刻處清晰流暢而不損邊緣。那淺黃文雅的色澤和細膩的紋理，特別適合於人物形象的刻劃，容易達到作品的自然和純真。而東陽木雕就不局限於材料的大小、長短，它適應於民居、祠堂、寺廟等各種建築物雕飾，無論是撐拱、幾、桁梁等的屋架，都有一套齊全的雕刻方法。東陽木雕特別注重場景組合，對故事情節、山水人物、飛禽走獸等題材，進行多場面組合，多手法的表現；集中國畫的氣韻，講究互相呼應、疏密相間、大小協調、錯落有致的工藝手法。　　而青田石雕與黃楊木雕兩者在技藝上也存在可以融合的共性與可行性：　　黃楊木雕的技藝特色是因材施藝，由於受黃楊木材料直徑的限制，創作時人物動態都經過細心地推敲，盡量地把人物的形態控制在18厘米直徑左右，以利於藝術創作雕刻。淺黃文雅的色澤和細膩的紋理，特別適合於人物形象刻劃，容易表現出作品的自然與純真。拼雕、鏤雕也是木雕技法上的技藝特色，由於木料體積的限制，需利用拼接手法使單一的人物型拓展到有多人的故事情節，使黃楊木雕作品的精緻細膩、刀法清澈，質感突出雕刻技法的表現力與工藝美。　　同樣，青田石雕的技藝特色也是因材施藝，在創作作品時它依照石料自然的形態進行構思、布局，把各具形態的石料概括為方形、長方形、多角形、扇形、菱形等幾何圖形，按照石料的質地，揚長避短，依據石質進行構圖。因材施藝也可以說是因「色」施藝，利用石料色彩的對比，對石料的俏色進行主次、疏密、形態、紋理、布局的充分利用處理。巧妙的利用青田石料，把各種天然的色塊通過藝術的高規格處理後，同作品巧妙的結合，達到栩栩如生的藝術效果。　　鏤雕精細，層次豐富是青田石雕的又一大技藝特色，特別是在雕刻山水、花卉作品時更為明顯，奇峰插雲、飛瀑爭流、層巒疊翠、樓台亭閣、飛檐花窗，萬種景象歷歷在目，這就是巧妙的運用了鏤刻技法而產生的特色效果。利用材料的特殊紋理質地，鏤雕在精細中充分顯示了青田石雕高超的技藝及特有的工藝美。縱觀兩者都是在有限的材料上，進行無限的藝術空間創作；其構思、布局，都是在雕刻中顯出高超的技藝，運用多種工藝技法，融合多種手法，旨在表達形式美、材質美、工藝美的最高藝術境界。

著名藝術大師潘天壽先生曾經說過：「藝術之常，源於人心之常；藝術之變，發於人心之變。常其不能不常，變其不能不變，是為有識。常變之道，終歸自然也。」(《潘天壽談藝錄》)。創新、求變、立意來追求新的藝術思維，在了解「浙江三雕」創作技法的精髓後，加上自己20多年來的創作經驗，《捉迷藏》就成了第一件「創意雕」的嘗試。我採用黃楊樹根的天然造型，將樹根的底部根狀形倒立，在樹根中部的位置，將蒙眼睛捉迷藏的小孩作為作品的主題，精細刻畫，其他部位運用疏密關係、前後遠近關係、主次關係，將不同形態小孩捉迷藏的情趣雕琢，技法上運用東陽木雕的高浮雕技法、青田石雕的透雕、黃楊木雕的人物精細雕刻，使「浙江三雕」技法的精闢，在黃楊樹根上得以很好的利用，將八個不同動態，憨態可掬可愛的小孩在靜態的樹根中嬉鬧出頑皮、活潑、可愛、純真的世界。作品完成後參加在東陽舉辦的「浙江三雕」青年優秀作品展覽會，中國工藝美術大師陸光正、馮文土對作品的創意給予充分的肯定，並稱它同以往的黃楊木雕作品表現形式風格不一樣，值得再深入研究。

　　大師的鼓勵和稱讚，更確定了我創作研究的目標，於是，另外一根天然黃楊木材質的奇特形象，又給我帶來藝術的遐想。在酷似大如意的千年黃楊木樹根中，我將傳說中《八仙過海》的傳統題材運用在上面，樹根上，八仙在浩瀚的海面上渡舟漫遊，風浪作伴，談笑風裡，笛歌相隨。在以勢造型，以形取神中突顯出各自的個性、動態與表情。而自然質地的流露，更是讓人在產生親切可信的同時，感悟到其樂融融，猶如身臨其境之感。作品在充分運用各種雕刻技法時，力求三分人工、七分天成。並重在疏密布局，動中有靜，收放兼之。不但體現出傳統多種技法的魅力，且在以少勝多中派生出妙趣橫生的藝術效果。　　創作的慾望隨著作品的一件件成功，讓我更加發揮自在，接著，又在一塊近八百年生長期的老黃楊木樹根中，利用材料的奇特之形體，巧借凹凸之布局，大膽運用樂清黃楊木雕的圓雕技法、東陽木雕的浮雕、青田石雕的鏤雕技法巧妙融合，取它們最精闢的各種韻味與刀法，在具象中滲透意象之概念，並且大膽運用自然根狀，表現神秘的深山老林，在那突顯出山丘的陡險和岩石的深沉中，老子在風的輕拂中悠然騎牛，慢慢而來。那充滿睿智與豁達的表情，正在嚴謹中透露博大的主題內涵。作品藏中有露，天然得體，把人物與山、樹與大地緊緊相融在一起。《老子出關》作品的誕生，我的感覺伴隨心靈而緊密相連，以獨立的個性思維來激活材質的靈性，力求帶來強烈的藝術感染力。　　回顧三件作品的創意，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在實踐創作中需要不斷摸索、思考，且需練就紮實的藝術功底、敏捷的個性思維和獨特的生活靈感，以及無限的想像空間與綜合的藝術素質，這樣才能在自然的黃楊木上創新、立意、揮灑雕刻才情。通過這一年來自學「浙江三雕」前輩和大師們留下的件件精美作品技藝的同時，我心靈深處的震撼時時在迴響，一件件前輩和大師們汗水、智慧結晶的藝術珍品，它們的精美藝術造型，深厚藝術功底，牽引著我、鞭策著我、鼓勵著我，讓我在今後的「創意雕」研究中不斷地學習創新，從而在發揚傳統手工技藝上走出一條真正屬於自己的藝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