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撥打的「地球電話」已停機

如果有外星人最近試圖聯繫我們，那他很可能會失望而歸。

原因是接通外星人的「星際電話」——艾倫望遠鏡陣列正面臨著「欠費停機」的窘境。4月22日，美國「搜尋地外文明計劃」（簡稱SETI）研究所宣布，暫停艾倫望遠鏡陣列的運行。作為世界上唯一一部完全用於搜索地外生命和文明的射電望遠鏡，艾倫望遠鏡的休眠也許將導致外星人是否存在成為永遠的謎。

「休眠的原因很簡單——沒錢了。」負責這部電話機的新聞發言人賽思·肖斯塔克在接受中國青年報採訪時很是遺憾，「這種感覺好比醫院引進了先進設備，醫生正在做實驗甚至手術時，突然有個人走進來告訴你，這個設備不能用了。」

外星人，請稍候再打電話

如今，坐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哈特克里克天文台的辦公室里，軟體工程師科爾比·古鐵雷斯·科瑞比爾很是寂寞。目前，只有他和另外一名工作人員負責維護艾倫望遠鏡陣列。

相比之下，這部主要由微軟聯合創始人保羅·艾倫贊助的望遠鏡陣列，從1998年開始設想到2007年投入使用，共有約50人參與其中。建設方主要是SETI研究所和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射電天文台。

一直以來，尋找外星人是很多人的夢想。科幻作家劉慈欣認為這是人類天性使然，就好比「你一個人生活在荒野上，一定會走出去看看周圍有沒有人，尋找交流的對象」一樣。

人類發給外星人的第一封電報在上世紀60年代由蘇聯利用射電望遠鏡發出，內容是和平、蘇聯和列寧這3個詞。到了1977年，這封「問候信」變成了厚厚的一疊。在美國發射的旅行者探測器上，有一張鍍金的銅板光碟和一枚金剛石唱針，其中濃縮了世界各國文明的介紹，既有用54種人類語言向外星人發出的問候語，也有動植物圖形和各國音樂。科學家希望這個探測器可以被外星人捕獲，以實現與外星人的聯絡。

1984年，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正式發起的SETI，則致力於用射電望遠鏡等先進設備接收從宇宙中傳來的電磁波，從中分析有規律的信號，希望藉此發現外星文明。

其中包括利用連入互聯網的成千上萬台計算機來搜尋外星人的SETI@home計劃，參加者可以用下載並運行屏幕保護程序的方式來讓自己的計算機檢測射電訊號。

還有就是投入5000多萬美元的艾倫望遠鏡陣列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透過窗戶，科瑞比爾就可以看到由42個直徑6米的碟形天線組成的艾倫望遠鏡陣列。這些天線坐落在拉森國家公園的火山山谷里，佔地大約36萬平方米。

雖然同為「望遠鏡」，艾倫望遠鏡和我們熟知的哈勃太空望遠鏡不同。如果說哈勃望遠鏡是「看」太空的話，艾倫望遠鏡是在「聽」宇宙。前者是光學太空望遠鏡，以接收可見光來進行工作。它位於太空之中，拍攝可見光，人們可以直觀地看到圖像。後者作為射電望遠鏡的一種，通過接收天體的無線電波獲取信息，帶給我們的是無線電波的記錄。

這台接通外星人的電話機特別之處，還在於那42個小天線。肖斯塔克驕傲地解釋，其他射電望遠鏡陣列只有若干條較大天線，艾倫望遠鏡陣列可以分散開來，沖著天空中不同的方向偵聽信號，同時檢測多個星系，收聽數千萬頻道的電波。這就大大增加了搜尋外星人信號的幾率。

「就好像其他相機是長焦鏡頭，而我們是廣角甚至是魚眼鏡頭，收納的視角特別廣，所以監聽的範圍特別大。」科瑞比爾形容道。

也許我們從一開始就撥錯了號碼？

事實上，按照科瑞比爾的說法，艾倫望遠鏡陣列的建設遠未結束。「總共需要建350個碟形天線才能實現我們全面觀測的原定目標，而這需要至少3000萬美元（約合1.9億元人民幣）。」他說，「如果350個天線建成，我們可以在一天之內把天空的所有角度都監聽一遍。」

現在，這位年輕人只能坐在辦公室里，「保證設備在休眠期間不至於降溫過於劇烈，維持它的基本工作能力」。他還傷心地表示：「如果不能在今年6月30日之前找到足夠的資金的話，它們就要從這裡移除了。」

肖斯塔克說，SETI的資金來源主要是私人捐助和政府撥款。保羅·艾倫在建造艾倫望遠鏡陣列的時候提供了一半的經費，但建造後的維護費用要另尋出路。艾倫望遠鏡陣列正常運行的費用是每年250萬美元（約合1620萬元人民幣），休眠期也要花費大約10萬美元（約合65萬元人民幣）。

如今，這筆費用主要依靠加州政府和聯邦政府的財政支持。由於政府在相關領域的撥款收緊，艾倫望遠鏡不得不進入休眠狀態。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指出，目前正處於太空探索的艱難時期，美國宇航局（NASA）也中止了太空梭任務，其總管表示對2012年的預算面臨著「艱難的財政，艱難的抉擇」。

這或許源於多年來對地外文明搜尋的一無所獲。1977年，SETI使用巨耳無線電望遠鏡收到過一個72秒非常強的無線電信號「WOW」，這是迄今唯一被發現的最有可能來源於外星文明的信息。但正如一位網友所調侃的那樣，「這麼多年了就『哇』了一聲？外星人應該多『哇哇哇』幾聲的」。

在著作中多次描繪外星人和地球人溝通聯繫的劉慈欣則用「宇宙對我們來說就是一片寂靜」來形容。他說從上世紀60年代開始人類就在偵聽外星信號，別說發現外星生命發來的信號了，連個可疑的信號都沒有。

這讓這位科幻作家忍不住懷疑，會不會是我們撥錯了電話，或者我們在等待外星人給地球打電話，但是外星人溝通方式卻是寫信？

他解釋說，我們現在是照著人類的認識水平來對搜尋外星人做出努力，像艾倫望遠鏡是通過收集電磁波來分析，預設條件包含外星人也是通過電磁波通信。「但是真正先進的文明在進行通信的時候並不一定是用電磁波，它很可能使用其他更為高級形式的通信信號，像是引力波等，但是我們現在連引力波是否存在都不知道。」

此外，由於天文觀測本身也有很大的滯後性，探測收集太空中傳輸的信號需要很久的時間，所以即便真的能探測到外星人的信號，那也都是幾億年之前的事情了。

「這就好像你等待別人寫的一封信，等你收到信的時候，寫信的人可能早就已經死了。即便我們捕獲了外星人的信號，當我們獲得相關信息的時候，它很可能早已經滅絕了。」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所研究生易疏序說。

更重要的是，尋找外星人不僅可能一場空，還可能是一場禍。英國著名物理學家斯蒂芬·霍金最近表示，外星人很可能存在，但他們可能帶著極強的攻擊性，企圖對可到達的星球殖民。人類不應主動去找他們，應儘力避免與他們接觸。

此號無法接通？換個新電話！

值得樂觀的是，肖斯塔克反覆強調，艾倫望遠鏡陣列並不是徹底關閉，而是休眠，「就好像冬天的熊為了抵禦寒冷躲進洞穴里睡覺一樣，等到春天它又會蘇醒」。

他說最近收到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郵件，其中有些就提出要資助艾倫望遠鏡陣列。此外，他們還試圖和美國空軍合作，以此獲得大筆經費。

的確，對於這種花費常是天文數字的研究來說，民間捐助確實很難維繫，與國家或軍事相結合不失為上策。在冷戰的背景下，美國和蘇聯展開了太空競賽，加緊各自探測月球的步伐，就實現了人類首次登月。

劉慈欣也並不灰心：「艾倫望遠鏡的休眠算不上是打擊，就算它關閉了對人類探索地外文明也只是一件小事。除了它以外人類還有很多項目。」

肖斯塔克表示，倘若艾倫望遠鏡真的關閉了，他們將利用其他望遠鏡繼續觀測，比如目前全球最大的射電望遠鏡阿雷西博，又比如正在籌劃的名為「平方公里陣列」的射電望遠鏡陣列，其靈敏度將比世界上現存任何一台設備高出50倍、解析度高出100倍。

今年4月，中國貴州也開始動工建設起世界靈敏度最高的射電望遠鏡。這台全稱為「500米口徑球面射電望遠鏡」的望遠鏡，和阿雷西博相比，綜合性能提高約10倍。

「尋找外星人的過程很像是哥倫布尋找新大陸。如果哥倫布在找了幾個星期發現找不到的時候就轉回頭放棄了，不僅前功盡棄，人類也有可能永遠不知道新大陸的存在。」肖斯塔克說，「艾倫望遠鏡陣列的事情也是這樣，短時間我們也許找不到，但是如果我們不去找，那一定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