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詩詞＆書法

06-14

米芾（1051-1107），自署姓名米或為芊，芾或為黻[fú]。北宋書法家、畫家，宋四家之一。曾任校書郎、書畫博士、禮部員外郎。祖籍山西，然遷居湖北襄陽，後曾定居潤州（今江蘇鎮江）。書畫自成一家，枯木竹石，山水畫獨具風格特點。在書法也頗有造詣，擅篆、隸、楷、行、草等書體，長於臨摹古人書法，達到亂真程度。

個性怪異，舉止顛狂，遇石稱「兄」，膜拜不已，因而人稱「米顛」。宋徽宗詔為書畫學博士。又稱「米襄陽」、「米南宮」。

將之苕溪詩卷

西江月秋興

溪面荷香粲粲，林端遠岫青青。楚天秋色太多情，雲捲煙收風定。　　夜靜冰娥欲上，夢回醉眼初醒。玉瓶未恥有新聲，一曲請君來聽。

菩薩蠻　擬古

蒹葭風外煙籠柳，數疊遙山眉黛秀。微雨過江來，煩襟為一開。　　沙邊臨望處，紫燕雙飛語。舉酒送飛雲，夜涼愁夢頻。

水調歌頭　中秋

砧聲送風急，蟠蟀思高秋。我來對景，不學宋玉解悲愁。收拾凄涼興況，分付尊中醽醁，倍覺不勝幽。自有多情處，明月掛南樓。　　悵襟懷，橫玉笛，韻悠悠。清時良夜，借我此地倒金甌。可愛一天風物，遍倚闌干十二，宇宙若萍浮。醉困不知醒，欹枕卧江流。

漁家傲　金山

昔日丹陽行樂里，紫金浮玉臨無地。寶閣化成彌勒世，龍宮對，時時更有天花墜。　　浩渺一天秋水至，鯨鯢鼓鬣連山沸。員嶠岱輿更贔屓，無根蒂，莫教龍伯邦人戲。

醜奴兒　見白髮

踟躕山下濡須水，我更委佗。物阜時和，迨暇相逢笑復歌。　　江湖樓上憑闌久，極目滄波。天鑒如磨，偏映華簪雪一窩。

減字木蘭花　漣水登樓寄趙伯山

雲間皓月，光照銀淮來萬折。海岱樓中，拂袖雄披楚岸風。　　醉余清夜，羽扇綸巾人入畫。江遠淮長，舉首宗英醒更狂。

減字木蘭花　展書卷

平生真賞，紙上龍蛇三五行。富貴功名，老境誰堪寵辱驚。　　寸心誰語，只有當年袁與許。歸到寥陽，玉簡霞衣侍帝旁。

點絳唇　示兒尹仁尹智

莘野寥寥，渭濱漠漠情何限。萬重堆案，懶更重經眼。　　兒輩休驚，頭上霜華滿。功名晚，水雲蕭散，漫就驛亭看

阮郎歸　海岱樓與客酌別作

雙雙鴛鴦戲蘋洲，幾行煙柳柔。一聲長笛咽清秋，碧雲生暮愁。　　鉤月掛，綺霞收，浦南人泛舟。娟娟何處煙明眸，相望徒倚樓。

蝶戀花　海岱玩月作

千古漣漪清絕地，海岱樓高，下瞰秦淮尾。水浸碧天天似水，廣寒宮闕人間世。　　靄靄春和生海市，鰲戴三山，頃刻隨輪至。寶月圓時多異氣，夜光一顆千金貴。

訴衷情　獻汲公相國壽

薰風吹動滿池蓮，曉雲樓閣鮮。繡閣華堂嘉會，齊拜玉爐煙。　　斟美酒，奉觥船，祝芳筵。宜春耐夏，多福莊嚴，富貴長年。

訴衷情　思歸

勞生奔走因粗官，攬鏡鬢毛斑。物外平生蕭散，微宦興闌珊。　　寄勝處，每憑闌，定忘還。好山如畫，水繞雲縈，無計成閑。

鷓鴣天　獻汲公相國壽

暖日晴烘候小春，際天和氣與精神。靈台靜養千年壽，丹灶全無一點塵。　　壽彭祖，壽廣成，華陽仙裔是今身。夜來銀漢清如洗，南極星中見老人。

鷓鴣天　漫壽

雲液無聲白似銀，紅霞一抹百花新。觴多莫厭頻頻勸，一片花飛減卻春。　　蜂翅亂，蝶眉顰，花間啼鳥勸遊人。人生無事須行樂，富貴何時且健身。

浪淘沙　祝壽

祝壽慶生申，德日維新，期頤眉壽壽長春。五福三靈祿永永，長壽仙人。　　遐算等庄椿，□德康寧，年年歡會笑欣欣。歲歲仰依□壽域，彭祖廣成。

浮玉亭

石赤表雄名，三辰出濁清。

江澄天上見，鰲負水中行。

瑞像浮溟海，殊香下玉京。

神靈禮金碧，梵力度幽明。

揭榜訛浮玉，莊嚴是化城，

壯哉夜潮落，入枕百川聲。

山林堂

洗竹延清涼，培松衛歲芳。

好峰多漾翠，嘉卉襲人香。

犀玉開書札，龍蛇起混茫。

微風北窗卧，真可傲羲皇。

秋暑宿多景樓

縱目天容曠，披襟海共開。

山光隨眥到，雲影渡江來。

世界漸雙足，生涯付一盃。

橫風多景夢，應是穆王台。

【原詩句中夾注】「世界漸雙足」：惟未入閩。

登棲靈塔

清露濕衣裳，心遐撫大荒。

想霓雲上見，覺蟻蔀中藏。

地獻山川秘，天開日月光。

太阿長耿介，未敢暫彷徨。

江皋晚望

柳外艤舟晚，醉余雙眼醒。

水光涵一氣，星彩動圓靈。

炯炯月初上，翛翛風更泠。

遠山橫秀碧，淡墨說吾經。

揚州作

東風何索寞，帶雪入揚州。

尚想遺釵雀，重觀上玉鉤。

真同一夢覺，空憶十年游。

邂逅逢孫楚，酣歌慰滯留。

研山詩

山研雲時抱，奩書客不傳。

北窗多異氣，正對凈名天。

過浯溪

胡羯自千紀，唐綱竟不維。

可憐德業淺，有愧此碑詞。

過當塗

鷗鷺寒依水，蒹葭靜靡風。

朝煙開雨細，輕素淡山重。

長壽庵詠梅

沈檀應在骨，龍麝自熏心。

千載吟蘄竹，清雅少知音。

甘露寺

甘露寺壁有張僧繇四菩薩，吳道子行腳僧。元符末，一旦為火所焚，六朝遺物掃地，李衛公祠手植檜亦焚盪。寺故重重，金碧參差，多景樓面山背江，為天下甲觀，五城十二樓不過也。今所存，惟衛公鎗塔米老菴三間，作詩悼之云云。

邑故重重構，春歸戶戶嵐。

槎浮龍委骨，畫失獸遺耽。

神護衛公塔，天留米老庵。

栢梁終厭勝，會副越人談。

開先寺觀龍潭

度峽捫青玉，臨深坐綠苔。

水從雙劍下，山挾兩龍來。

春暖花驚雪，林空石迸雷。

塵纓聊此濯，欲去首重回。

紹聖二年八月十八日觀潮於淛江亭書

怒氣號聲逬海門，洲人傳是子婿魂。

天排雲陣千雷震，地擁銀山萬馬奔。

勢與月輪齊朔望，信如壺漏報晨昏。

吳亡越霸成何事，一唱漁歌過遠村。

題麟鳳碑

非篆非蝌璞已雕，形容振振與蕭蕭。

曾因忠厚開周德，坐想訏謨覽舜韶。

漢德已衰還應孽，魯邦既弱不為妖。

虛齋自是驚人玩，不勝雄狐逐怒鵰、

蘇東坡輓詩五首

辛巳中秋，聞東坡以七月二十八日畢此世。季夏相值白沙東園雲，羅浮嘗見赤猿，後數入夢。

其一

方瞳正碧貌如圭，六月相逢萬里歸。

口不談時驚噩夢，心常懷蜀俟秋衣。

可憐眾熱能偏捨，自是登真限莫違。

書到鄉人望遠舍，晉陵元鶴已孤飛。

【原詩句中夾注】「晉陵元鶴已孤飛」：梓路使者薛道祖書來云：鄉人父老咸望公歸也。

其二

淋漓十幅草兼真，玉立如山老健身。

夢裡赤猿真月紀，興前百鳳似年辰。

將尋賀監船虛返，欲近要離烈可親。

忍死來還天有意，免稱聖代殺文人。

【原詩句中夾注】「將尋賀監船虛返」：余約上計回過公。

其三

小冠白氎步東園，原是青城欲度仙。

六合著名猶似窄，八周御魅尚能旋。

道如韓子頻離世，文比歐公復並年。

我不銜恩畏清議，束芻難致淚潸然。

其四

平生出處不同塵，末路相知太息頻。

力疾來辭如永訣，古書跋讚許猶新。

荊州既失三遺老，碧落新添幾侍宸。

若誦子虛真異世，酒傭屍佞是何人。

【原詩句中夾注】「力疾來辭如永訣」：公別於真閘屋下曰：待不來，竊恐真州人俱道放著天下第一等人米元章不別而去也。「古書跋讚許猶新」：公立秋日於其子過書中批云：謝跋在下懷。「荊州既失三遺老」：是年蘇子容王正仲皆卒矣。「碧落新添幾侍宸」：公簡云：「相知三十年，恨知公不盡。」余答曰：「更有知不盡處，修楊許之業，為帝宸碧落之游。異時相見，乃知也。」今思之，皆訣別之語。

其五

招魂聽我楚人歌，人命由天天奈何。

昔感松醪聊墮睫，今看麥飯發悲哦。

長沙論直終何就，北海傷豪忤更多。

曾借南窗逃蘊暑，西山松竹不堪過。

【原詩句中夾注】「今看麥飯發悲哦」：見公送麥飯詩。「西山松竹不堪過」：南窗乃余西山書院。

望海樓

雲間鐵瓮近青天，縹緲飛樓百尺連。

三峽江聲流筆底，六朝帆影落樽前。

幾番畫角催紅日，無事滄洲起白煙。

忽憶賞心何處是？春風秋月兩茫然。

垂虹亭

斷雲一葉洞庭帆，玉破鱸魚金破柑。

好作新詩寄桑苧，垂虹秋色滿東南。

中秋登樓望月

目窮淮海滿如銀，萬道虹光育蚌珍。

天上若無修月戶，桂枝撐損向西輪。

瀟湘八景圖詩

瀟湘夜雨

大王長嘯起長風，又逐行雲入夢中。

想像瑤台環佩濕，令人魂斷楚江東。

洞庭秋月

李白曾移月下仙，煙波秋醉洞庭船。

我來更欲乘黃鶴，直上高樓一醉眠。

遠浦歸帆

漢江游女石榴裙，一道菱歌兩岸聞。

賈客歸帆休悵望，閨中紅粉正思君。

平沙落雁

陣斷衡陽暫此回，沙明水碧岸莓苔。

相呼正喜元矰徼，又被孤城畫角催。

煙寺晚鐘

絕頂曾僧未易逢，禪林常被白雲封。

殘鍾已罷廖天遠，杖錫時過蓋紫峰。

漁村夕照

曬網柴門返照新，桃花落水認前津。

買魚沽酒湘江去，遠吊懷沙作賦人。

山市晴嵐

亂峰空翠晴還濕，山市嵐昏近覺遙。

正值微寒堪索醉，酒旗從此不須招。

江天墓雪

蓑笠無蹤失釣船，彤雲暗淡混江天。

湘妃獨對君山老，鏡里修眉已皓然。

都梁十景詩

第一山懷古

京洛風塵千里還，船頭出汴翠屏間。

莫論衡霍撞星斗，且是東南第一山。

瑞岩庵清曉

西山月落楚天低，不放紅塵點翠微。

鶴唳一聲松露滴，水晶寒濕道人衣。

杏花園春晝

風輕雲淡午天春，花外遊人載酒樽。

不是山屏遮隔斷，牧童錯指是孤村。

玻璃泉浸月

半山亭下老苔錢，鑿破玻璃引碧泉。

一片玉蟾留不住，夜深飛入鏡中天。

清風山聞笛

鐵笛誰吹一曲哀，清風約我上層台。

悠揚正到堪聽處，怕惹閑愁卻下來。

龜山寺晚鐘

龜峰高聳接雲樓，撞月鐘聲吼鐵牛。

一百八聲俱聽乇，夜行猶自不知休。

寶積山落照

怪石壘壘玉作堆，登臨晚景更徘徊。

夕陽無限堪停好，莫到奇山空自回。

會景亭陳跡

自是韶華不耐秋，水光山色一時休。

細將瓦礫分明看，片片飛來落葉愁。

五塔寺歸雲

塔邊雲影任高低，閑逐清風自在飛。

四海望遙人久渴，不成霖雨又空歸。

八仙台招隱

山徑重重鎖綠苔，松花曾見幾番開。

群仙費盡招呼力，那得休官一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