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書抵萬金
徐志君
周末,在書房翻箱倒櫃,書桌右側第二個抽屜里,一封祖父生前寫給我的信,靜靜地疊夾在眾多的信件中。遺憾的是,郵戳已被撕毀,難以確定信寄出的年份。信中的諸多內容,需要竭力追憶,才能一幕幕還原。只是那一聲乳名,一句「很久沒有收到你的信,甚念!」讓人頓時濕眼。
那些日子,祖父早出晚歸,有時徒步二十幾里路,卻「不覺甚疲」。那時家境不寬裕,他每天往老年協會跑,是為趕製一些工藝品,掙點工錢貼補家用。那時我還在三門公安消防部門工作。祖父時常給我寫信,要我好好做人做事,對我這個長孫寄予厚望。有一次,我專門借了一輛嶄新的桑塔納轎車,回老家接祖父到三門這個沿海小縣城玩,同行的還有妹妹和堂弟。那年祖父已近八旬,但身子硬朗,思維敏捷。與一身戎裝的長孫在一起,他臉上總是掛著笑容。那天去天台國清寺遊玩,途中車子出了點小事情,等處理好趕到時,寺院已關門了。我只好陪祖父在寺外景區走了走。我心有歉意,他卻寬慰我說:「到過就好了。」
這是祖父生前唯一一次到台州。眼前這封沉睡了多年的家書,與這段塵封已久的往事,應該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鄉親們都叫祖父為「先生」。祖父年輕時在「國立杭州西湖肖像分社」念書學美術,據說這家分社是中國美院的前身。後來他還在國民政府做過短期的文書,算是一個文化人。辭職後,祖父回鄉創辦了家鄉的第一所小學,隨後在桐廬、分水等地小學、中學任教數十載。祖父的字畫頗有功底,門下弟子桃李滿園。解放初期,祖父繪過一張毛主席畫像,受到鄉里鄉親的好評。出自他手的工藝美術品也在縣裡獲過獎。1962年,國家困難,祖父響應號召,辭去公職返鄉。
祖父與祖母一起生活了六十多年,相敬如賓。老人家也從未和鄰里鄉親紅過臉。「文革」期間,祖父母深受迫害,祖父不堪其辱,曾一度有輕生的念頭。我剛好在那段時間出生,母親常抱著我去給被批鬥的祖父送飯,祖父見到了嗷嗷待哺的我,很是心疼,才打消了輕生的念頭,熬過了那段艱難歲月。
祖父離開已有十多年了。每次想起,心還會隱隱作痛。臨終前,他叫著我的乳名,等我千里趕回,他卻已抱憾離去。我生平第一次長跪不起,也第一次感受到與親人離別的那種無盡的悲哀。
去年回老家,得知祖父居住了半個多世紀的舊宅被推倒還耕。世事變遷,祖輩的印記彷彿正在悄然抹去,但記憶是永遠也抹不去的,這裡有我的童年,有無數個歡樂的時光,有祖母燒的飯菜,有祖父長年訂閱的《工農兵畫報》,還有他講的故事,啊,還有祖母一聲聲喚著我的乳名……
元旦,再回到祖宅廢墟邊,但見祖父生前栽植的李子樹,依然挺拔。這棵歷經了幾十年風雨滄桑的老樹,近年頻結碩果,紅彤彤的果子掛滿樹枝,壓彎了枝丫。
信在,樹在,心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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