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戀歌------談華語影壇同性戀電影
06-14
同性戀電影其實算不得嚴格意義上的類型電影,典型的類型電影如動作片、西部片、歌舞片等,一般有固定的構成元素,有一套獨特的創作語言,有能代表其特色的直接、生動的表現形式,而同性戀電影幾乎不符合以上任何一條標準,它們之所以被觀眾作為一種類型電影接受,只是因為它們選擇了同類型的題材來進行創作和表現,如同類型電影中的戰爭片、懸疑片等。或者有人認為,同性戀電影不能作為一種獨立的類型電影被指稱,它只是同類題材電影的一個總稱,而題材只是電影的眾多元素之一,同性戀題材可以被運用於各種類型的電影中,並只作為電影的一個元素存在,卻不決定電影屬於哪一類型,就如同每部電影都可能會講述一個愛情故事,但不是每部電影都是愛情片一樣。但無論如何,我還是堅持將同性戀電影作為一種類型電影來分析,因為這類題材的電影越來越多、並且佳作不斷,已經形成一定的數量和質量規模,目前我們還找不到哪種類型電影可以將同性戀電影無爭議地囊括進去,所以理應將同性戀電影當成一種獨立的類型電影來分析。 我目前查到的最早的同性戀電影是1919年在德國上映的《與眾不同》,講述一位男性同性戀小提琴家在敲詐下走向毀滅的悲劇。而第一部女同性戀電影是1931年問世的《穿制服的女孩》。此後幾十年中,同性戀題材的電影頻頻面世,且有很多影片在各種電影節上獲得大獎,得到不同程度的認可。 相比之下,中國的同性戀電影出現比較晚,同性戀電影真正在華語影壇得到廣泛的關注,並在國際影壇獲得認可是在90年代以後。1992年,台灣導演蔡明亮的作品《青少年哪吒》獲得當年東京電影節青年電影櫻花獎,1994年,他的《愛情萬歲》獲得威尼斯電影節的金獅獎,1996年,其作品《河流》又獲得當年柏林電影節銀熊獎。1995年,導演張元拍攝了中國大陸第一部同性戀電影《東宮西宮》。而香港地區,最出色的同性戀電影是王家衛導演的《春光乍泄》。除了這些標誌性的影片外,其它的優秀同性戀電影如關錦鵬導演的《藍宇》、《愈快樂愈墮落》,張之亮導演的《自梳》,楊凡導演的《美少年之戀》等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績。 總的來說,華語影壇的絕大多數同性戀電影有以下一些共同特點。 首先,同性戀電影都選擇同性之間的愛情和性作為主要表現對象。題材的爭議性和敏感性使這些電影通常能夠受到評論界更多的關注,而邊緣人群的複雜處境和情感使電影創作有很大的發揮空間,所以這些電影總往往有較深的藝術感染力,能讓觀眾受到更多的感官及情感衝擊,能引發觀眾的深層次思考。一般來說,嚴肅的同性戀電影容易取得藝術上的成功和評論界的關注,很多電影在各種電影節上獲得大獎,但這並不意味著它們能夠獲得很高的票房成績,這是華語同性戀電影的共性,同時也是世界同性戀電影的共性,當然,也有藝術和票房取得雙豐收的例子,比如2006年揚威奧斯卡的李安的作品《斷背山》,但多數同性戀影片都處於一種「熱評論、冷票房」的尷尬地位。 其次,與社會主流的保守眼光相悖,同性戀影片往往從一種寬容的視角來表現 「同性愛情」。《斷背山》在美國獲得成功後,導演李安曾經發表自己的看法,他認為美國社會沒有中國社會寬容,在美國,有很多人極端敵視同性戀者,而相比之下,中國社會雖然不支持同性戀,但態度卻溫和的多。確實,中國社會的主流輿論雖然很少人公開支持同性戀,但有人在網路上做過民意測試,真正憎惡同性戀的人並不多,多數人表示,對同性戀的不喜歡,但不至於敵視。在多數華語同性戀影片中,創作者都用一種同情、甚至是審美的眼光去看同性之間的愛情,影片著重刻畫同性愛人之間的真摯愛情,他們的愛情往往美麗凄苦、感人至深。達到這一效果的重要手段是淡化性別,特別是香港的同性戀電影,影片多數不去刻意描畫主人公的特別性取向,而點出相愛的雙方是同性時,情節發展和鏡頭表現也並不異樣,而是像表現異性戀情一樣,淡定自然地講述故事。這既反映了創作者對同性戀的態度,也反映了創作者期望觀眾有持有的態度。比如王家衛導演的《春光乍泄》,梁朝偉飾演的黎耀輝和張國榮飾演的何寶榮從影片一開始就是一對同性戀人,他們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也沒有受到任何外界壓力,他們像一對異性戀人一樣相愛,他們之間唯一的問題在於何寶榮的不安於現狀和黎耀輝的深情容忍,而這種矛盾和異性戀人之間的矛盾是一樣的。看過電影,你只會記得愛人之間那種失落和無奈的悲痛,卻不會記的他們是同性還是異性。 第三,同性戀電影往往以悲傷暗淡為主基調。上文提過,中國社會的對同性戀的態度相對溫和,但這種溫和表現在人們對同性戀少有過激的攻擊性的行為和言論,並不是說人們已經大面積接受同性戀,事實上,異性戀人群對同性戀人群仍有很大程度上的不理解和歧視。同性戀電影不可避免的要反映同性戀者與社會、家庭、輿論、倫理之間的衝突,這種衝突的不可調和性使電影通常帶有悲觀色彩和悲劇結局,這反映了同性戀者的感情在異性戀主導的社會中的悲劇性和不被世俗所容的悲傷情緒。如楊凡導演的《美少年之戀》中,馮德倫飾演的Jet和吳彥祖飾演的Sam是一對真心相愛的同性愛人,他們的感情被Sam的父親撞破後,雖然父親沒有一句譴責,但Sam卻無法面對失望的父親,自殺身亡。 第四,中國的同性戀電影雖然不避諱反映同性戀者與社會的關係,但在很少有影片從社會角度探索同性戀者的邊緣生存狀態,影片的重點仍然在放在探究同性戀者的情感創傷上,也有不少同性戀電影著力於借同性戀來反映現代人對常規倫理:如家庭制、一夫一妻制的質疑,還有一些影片描述的是「正常」的異性戀者「解禁」的故事,比如張元導演的影片《東宮西宮》,主人公小史本來是個完全的異性戀者,在他審問同性戀者阿蘭的過程中,隨者阿藍一步步講述自己的故事,小史無可奈何地發現,自己竟然不能抗拒阿蘭對自己的吸引,到影片末尾,小史愛上了阿蘭,成為一個同性戀者。小史本來是個異性戀者,但同性戀對他的誘惑力使他逐漸衝破自己心中原有的偏見,發現並釋放自己成為一個同性戀。其實,任何人都可能成為同性戀,只是看你有沒有碰到這個機緣並有衝破社會輿論的勇氣,《東宮西宮》這類電影正反映了異性戀者成為同性戀的這一解禁過程。 其實不論在中國還是在世界,對同性戀的偏見仍然廣泛存在,人們不理解同性戀,歧視甚至侮辱同性戀者。基於這個原因,許多導演雖然鍾情於同性戀題材的電影,但卻不約而同地選擇淡化自己作品的同性戀色彩,他們的影片通常不是為了傳達一種單純的同性戀的觀念,而是將自己選用同性戀的題材歸結為藝術上的原因,或者說只是想講一個普通人的故事,但他愛上的恰好是同性而已。李安則更把自己作品中的同性戀情結推而廣之,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斷臂山,「每個人都有浪漫的的情懷,都有一些秘密,都有被壓抑的情感,都有你嘗過以後再想折回去卻抓不到的情感,你想佔有那個東西,可你就是上不去,對我來講那就是斷臂山。對情感的虛幻和需求,你說不上是真的對那個人愛,還是因為那人使你對愛有一種了解。」導演們的曖昧態度似乎說明了一個問題:即使是這些追求藝術的人們,他們能用溫和的態度看待同性戀,但仍沒有勇氣真正為同性戀者正名,他們把同性戀藝術化處理,但並不等於他們真能淡定地將同性戀作為一種「常態」來看待。 同性戀者與社會的衝突仍然在繼續,並且還要繼續很久,在異性戀主導的社會中,同性戀者不可能獲得完全意義上的解放,這種壓抑感讓幾乎所有的同性戀電影都蒙著一層藍色的憂傷面紗,使悲劇和無望成為同性戀電影一直以來的主題。每次看同性戀電影,我都無能為力地被這些非常的愛情感動,為這些非常的戀人們嘆息,但我卻寧願同性戀電影依舊這樣憂傷下去。 其實很多事物都是一樣的,順天則賤,逆天則貴,同性戀的悖逆常理,使他們比異性戀者要接受更多的坎坷,如果同性戀真被社會完全包容,真正在人們心中成為常態,那同性戀電影還會譜寫出那麼多催人淚下的藍色戀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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